江山如此多梟 - 第5章
南海十四郎
「但是第73師團的情形就要糟糕一點,依靠裙帶關係出任師團長的梅哈德面對這種亂民的衝擊顯然不適應,戰鬥損失比較大,現在整個師團大概只有一半的兵力,不到五千人。他目前控制了扶風府,和丹鳳府連成一條直線,扼住了紫川道。有炮台和永久性軍事要塞的掩護,他們目前暫時還是安全的,只要能夠籌集到足夠的糧食,他們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唐瀾疲憊的伸了伸腰,發出一聲很沉悶的喘息。
唐凇看了一下自己的父親,發現他眼睛已經眯了起來,仿佛睡着了一般,正在猶豫之間,唐瀾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講。
唐凇思索片刻,斟字酌句的低聲說道:「不過很不幸的是,捕手派來的使者在貞川道、甘川道等地區也拉起來了武裝,而且陽川道太陽神教的活動也相當活躍,因此,一旦這兩個地區出現大的武裝力量,紫川道將陷入包圍,第66師團和第73師團就再也沒有歸路了。可是一旦現在撤出,紫川道東面的叛軍就會尾隨他們蜂擁而來,在半路上將他們撕碎吃掉。我們必須想一個不同尋常的辦法,才有可能將他們平安的撤出來。秦瀟霆的66師團當年在西北和依蘭國交鋒過,有戰鬥經驗的,這樣的部隊如果損失了將太可惜了。」
唐瀾緩緩地睜開眼睛,用力的揉了揉太陽穴,靠在椅子裡,默默地對着巨大的軍事地圖出神,良久,他才緩緩地說道:「看來只有走海路了,但願魯尼利亞王國不要趁火打劫,讓他們可以平平安安的回來。我們的海軍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進入雲霧水道了,不知道那裡現在怎樣了。」
唐凇靜靜的站在旁邊,皺眉說道:「想要魯尼利亞讓道,恐怕需要付出一些代價才可以,而且,我很懷疑魯尼利亞是否願意接見我們的使者,畢竟,晴川道在五十年前就是他們的固有領土,他們做夢都想着收復那片富饒的地方。」
唐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色紅潤起來,振作了一下精神,聲音微微激昂的說道:「如果不是瑪莎國牽制住了我們的海軍,一個魯尼西利亞算得了什麼?只要有二十艘戰列艦編隊,我們完全可以把魯達城炸成一片廢墟。尼斯海的雲霧水道雖然險要,但是在我們的戰艦面前,一切都不過是紙老虎罷了。」
唐凇擔心的說道:「父親,你是知道的,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戰艦可以投入到雲霧水道了。北海艦隊屢屢向我們發出報告,要求加強他們的力量,協助他們防守蟑螂島,可是我們到現在,依然無法抽調一艘主力戰艦去協助他們,更別說遠在千里之外的尼斯海水域了。」
唐瀾狠狠地揉了揉太陽穴,將手中的文件扔到桌面上,緩緩地說道:「北海艦隊那裡,我們還是繼續想辦法吧,我們總共有四五十艘的戰列艦,給他們騰一兩艘應該還是可以的。當然,這需要皇帝陛下的同意。皇帝陛下對於亞森迴廊的感情實在太深了,洛娜也同樣,不知道他是不是願意聽取我的報告……至於美尼斯,這個遙遠的地方就交給外交部去解決吧,我們派出足夠數量的遠洋運輸船就可以了,必要的時候,徵用商船也可以。兩個師團的武器裝備都可以不要,將人帶回來就行了。」
唐凇垂首肅立,低沉的說道:「父親,一旦這兩個師團離開了美尼斯,那裡就真的是薩爾貢的天下了。」
唐瀾微微冷笑了幾聲,淡淡的說道:「薩爾貢?誰都想做薩爾貢!閃米特人、阿卡德人、基迪努人、希納人、亞述人,捕手、泉修泓、袁雲淵,個個都想做薩爾貢!就連血色高原上的西蒙人和瓦拉人也想插上一腳,就看誰的本事強悍了。嗯,讓他們自己去鬧一鬧也好,我們隔岸觀火,省得操心。」
唐凇憂心仲仲的說道:「從我掌握的情報來看,只要我們全部撤離美尼斯,那裡就會形成三分天下的局面。捕手的光明帝國、泉修泓的摩尼教、彭越的忠義救國軍必然互相攻擊,搶奪地盤,混戰不休,要麼他們都兩敗俱傷,要麼就是某一方重新統一美尼斯,但是無論如何,美尼斯地區肯定會血海飄櫓,生靈塗炭,赤地千里的。尤其是還有加拉泰拉高原的幾個遊牧民族夾在中間,戰火肯定會越燒越猛烈的。」
唐瀾微微點頭說道:「他們打得兩敗俱傷最好,等他們都打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回頭反撲,到時候,他們吃下去的東西都得加倍的吐出來,凡是參加過這場叛亂的人都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嗯,那些遊牧民族,如果不是他們天天相互自相殘殺的話,加拉泰拉高原也不用被稱為血色高原了,捕手指望他們精誠團結,共同進軍內地,那不是開玩笑嗎?」
唐凇默然站立,沒有說話。
唐瀾明白自己這個從小在美尼斯長大的兒子不願意看到自己童年的家鄉陷入混戰不休生靈塗炭的局面,於是也開始沉默起來。
寂靜的夜晚,只有自鳴鐘的嘀嗒嘀嗒聲。忽然間,外面傳來一絲絲的波動,仿佛聽到了兵器的碰撞聲和人死亡前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持續不斷。片刻過後,門口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仿佛有很多人趕到了門口。
唐凇皺皺眉頭,走到門邊說道:「周林,是你嗎?發生了什麼事?」
門外有人響亮的回答:「報告二少爺,我是護衛隊長周林。對面街上的上官林將軍府上來了刺客,禁衛軍正在緝拿。九門提督楊大人傳令,要求各府邸立刻加強戒備,防備刺客逃潛。」
唐凇訝然說道:「上官林家裡又來刺客了?不是上個月才鬧過嗎?他們家裡喜歡開廟會嗎?嗯,我知道了,你們按照命令加強戒備,有突發情況的話立刻報告三少爺處理。」
周林謹慎的回答:「知道了。」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能夠緩和屋子中的晦暗氣氛,唐凇在門邊輕輕的踱步,時而低頭,時而仰頭,眉頭緊鎖,顯得十分的憂鬱。檀香逐漸燃燒殆盡,碧螺春的茶香也逐漸消散,甚至連爐火仿佛都要微弱了很多。
「那裡還有什麼新的情況嗎?對了,那些領主怎麼樣了?」良久,唐瀾才慢慢的問道。
「我想皇帝陛下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大半了。蘇馬田秦,袁傅呂辛,楊夙端木,裁董薛金,美尼斯地區的十四個領主,已經有十一個失去了領地,大部分家族成員不是戰死就是被亂民抓起來殺死了,只有少數人僥倖逃脫,流落各處。現在剩下領地還沒有攻占的只有楊家、裁家、薛家,但是情形也是岌岌可危,只要叛軍一到,等待他們的,同樣只有死亡的道路。就算他們能夠討過叛軍的殺戮,還有皇帝陛下的聖旨在等着他們呢!無論是在戰場上被殺死還是在絞刑架上被吊死,結果都是一樣的。」唐凇面無表情的說道。
唐瀾的神情非常複雜,似乎有些滿意,似乎又有些失望,默默地出神了一會兒,才自言自語的說道:「那些領主,他們的祖先都有過那麼輝煌的歷史,難道他們的後人真的那麼差嗎?就沒有一個人能夠稍微做出一點貢獻來?想當年,他們組建的家族軍隊伴隨着唐川軍隊東征西討,那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啊!」
頓了頓,又慢慢的說道:「從開國的歷史記載來看,領主的私人軍隊在那個時候還是發揮了很大的作用的,例如獨孤家的鶴軍,司馬家的狼軍,都是赫赫有名的軍隊,就是現在美尼斯的楊氏家族,他們當日的祖宗楊藍羽創建的藍羽軍,也是相當有戰鬥力的部隊,難道,現在只有鶴軍和狼軍還存在,其他的全部都已經消亡了嗎?
唐凇淡淡的說道:「父親,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青少年時期都是學習知識的最好時候,可是那些可憐的領主們,他們年輕的時候必須到尼洛神京來接受囚禁的命運。他們在囚禁中能夠得到什麼收穫?什麼都沒有!長年的囚禁生活要麼造就了他們的白痴和智力低下,要麼造就了他們的心理變態,一旦獲得自由就性情乖張,走向墮落,所以他們的繼承人會一個比一個差,最後自己慢慢的就從內部腐朽了,這真是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當初想出這個殺人不見血的辦法的人,一定是一個天才。」
唐瀾點點頭,又有些心有不甘的說道:「唉,如果能夠有一兩個傑出的領主,美尼斯的形勢也不至於弄到今天的地步。當日蕭摩訶憑藉五萬人就占領了美尼斯,打得敵人望風而逃,可是現在,形勢居然全部逆轉,在同樣一片地區,短短五年之內我們就損失了三個中央軍師團,五個邊防軍師團,真是令人心痛萬分。蕭摩訶如果泉下有知,肯定會跳出來殺了我們的。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看看那裡是不是魔鬼居住的地方。難道,薩爾貢的靈魂真的被喚醒了嗎?」
唐松卻不以為然地說道:「父親,我一直認為,皇帝陛下重新啟用這些掘傲不馴的領主實在是一把雙刃劍,雖然有可能砍傷對手,但是也有可能割傷自己。朝廷和這些領主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雙方已經種下了不可調解的矛盾,這種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的,也許永遠都無法消除。我們將這些領主們放出尼洛神京,就是給了他們自由翱翔的機會,我們再也無法控制他們的作為……」
唐瀾深沉的說道:「那你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嗎?不錯,我們大家都知道這些領主非常難以控制,說得不好聽,他們中的一些人早就想推翻這個朝廷,自立為王。不過,孩子,你也要看到,這些領主在美尼斯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他們和平民百姓的關係還是很緊張的,他們想自立為王,很難得到老百姓的擁護,再說了,那裡的起義軍對他們會客氣嗎?我看不見得,他們註定了是要和起義軍勢不兩立的!所以,就算他們有天大的本領,他們首先要考慮的事情依然是怎麼生存下去!在那片已經糜爛不堪的地方,他們能夠那麼容易生存下去嗎?」
唐凇神情肅然的說道:「的確很難。父親,是我欠缺考慮了。」
唐瀾雙眼微眯,嘴角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第9章
海軍少將(上)
楊夙楓從馬車上下來,看到空曠的城門處站了兩排的禁衛軍士兵,他們所使用的都是清一色的旋轉蝴蝶形的緬鐵彎刀,表明他們都是來自最精銳的蝴蝶營的官兵。只有上面城樓上的幾名禁衛軍士兵端的乃是不裝刺刀的諾福克步槍,居高臨下的監視着自己。
在不完全的認識中,楊夙楓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正處於由冷兵器向熱兵器逐漸轉變的時期,火藥武器正在緩慢的取代這些古老的刀槍劍戟。但是,由於技術方面的限制,現在火藥武器還不能完全發揮威力,因此也無法替代刀槍劍戟正式作為戰場地主力。在絕大多數國家的軍隊中,刀槍劍戟依然是最重要的武器裝備,在戰場的寵兒騎兵部隊中更加如此。
黑色的披風,翻飛的馬蹄,高舉的馬刀,永遠都是所有戰場中最絢麗的風景。
正如他今日所見的明斯克步槍和諾福克步槍,都是這個時代最成熟的火藥武器,但是明斯克步槍是前裝滑膛槍,雖然技術成熟,成本低廉,但是精準度不高,必須大規模列隊射擊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在某些戰場上是主要的武器,但是由於種種原因,它並沒有得到大規模的推廣和應用。
而諾福克步槍則是線膛槍,是從來復槍發展而來的,射擊的精準度有大幅度的提高,訓練有素的神槍手基本可以做到百發九十中,可是它的射速實在太慢,裝子彈很費事,而且技術複雜,造價昂貴,只能配給有特殊需要的小部隊或者個人使用,在戰場上是難以大規模應用的。
守衛城門的軍官只是一個果毅校尉,看到楊夙楓的出現,開始的時候還顯得非常的冷淡,愛理不理的,但是當看清楚楊夙楓的海軍少將軍服和手中的佩劍時,他的神情立刻變了,急忙一溜小跑的跑過來,當楊夙楓向他展開聖旨的時候,他急忙放開武器,立正,敬禮,大聲報告:「尊敬的海軍少將閣下,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呢?」
楊夙楓沒有回禮,只是淡淡的說道:「我要出城,我要去美尼斯。」
果毅校尉急忙指揮士兵們打開城門,放馬車出城。
在十六名士兵的合力拉扯下,沉重的城門發出艱澀的吱呀吱呀的聲音,慢慢的打開了一條裂縫。
楊夙楓登上馬車,老張頭揚起鞭子,還沒落下,就聽到背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尖銳的聲音叫道:「九門提督命令,立刻緊閉城門,追捕逃犯!」
那果毅校尉臉色一變,立刻命令關閉城門。
楊夙楓愕然的從馬車上下來,茫然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果毅校尉熟練的陪笑着,恭敬的回答:「尊敬的少將閣下,請你到這邊來休息一下,也許只需要耽誤您一點點時間就好了。」
楊夙楓點點頭,隨着果毅校尉的身後來到他們的哨所。
這是一座簡陋而堅固的房子,房子沒有屋頂,四周的牆壁都是巨大的花崗岩條石直接堆砌而成的,每個方向都開有幾個小窗口。感覺非常深沉,同時有一股濃烈的彌久不散的火藥燃燒的味道,令得楊夙楓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隨着尖銳的哨子聲,連續有手持諾福克步槍的禁衛軍士兵快速的沖入哨所,占據了窗口地位置,槍口對着外面。楊夙楓舉頭看了看城牆上面,隨着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的禁衛軍士兵占據了城樓地位置,帕爾馬長弓和諾福克步槍的目標都在城門下面。
一時間,城門附近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好像裝滿了炸藥的火藥桶,只要有一點火星就會爆炸。
快馬飛馳而來的乃是一個年輕的奮威都尉,但是軍服和禁衛軍的紅色制服並不相同,而是金色鑲紅邊的制服,還有高高地熊皮帽子,這是皇家御林軍的制服。即使在同樣軍銜的情況下,御林軍的軍官也要比禁衛軍高上半級,所以城門附近的禁衛軍都歸屬他來指揮。
楊夙楓從哨所裡面朝那個奮威都尉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奮威都尉沒想到這裡還有一位海軍少將的存在,先是一愣,不過隨之而來的就是掩蓋不住地鄙視,最後才愛理不理的說道:「剛才有個刺客行刺軍務部侍郎上官林將軍,上官林將軍不幸身負重傷。九門提督楊將軍傳下命令,務必將刺客捉拿在城裡面。」
楊夙楓想了好久也想不起有關上官林的資料,報紙上基本看不到他地名字,興許只是一個吃閒飯的將軍而已。在帝國軍務部,這樣的將軍太多了。那刺客前來刺殺他,大概只是因為私人恩怨而已。
果然,不到片刻,一隊人馬就衝到城門附近。他們都身穿黑色緊身衣,順着城門邊悄悄的摸索過來,動作迅捷而利索,顯然武功都不弱,他們手中的武器各異,不少人的兵器上還帶着鮮血。
在他們衝到城門邊的二十丈開闊地的時候,明斯克步槍的槍聲劃破了夜空,三十多支明斯克步槍一齊射擊,子彈很快就籠罩了那一小群人馬。然而,硝煙散盡,卻似乎沒有取得像樣的效果,十三四個敵人裡面只有兩個人中彈受傷,其餘人毫髮無損,依然飛快的衝過開闊地,往城門直衝而來。
城牆上的禁衛軍士兵開始射擊,諾福克步槍的更加沉悶的槍聲響起來,同時夾雜着帕爾馬長弓的弓弦脫手的聲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空氣中頓時充滿了刺鼻的火藥味。
楊夙楓從射擊孔看出去,看到有三個敵人被諾福克步槍射中,另外還有五個敵人被帕爾馬長弓射中。中槍的人還在踉踉蹌蹌的往前跑,可是被帕爾馬長弓射中的人卻當場就倒下了,近兩尺長的雁翎箭狠狠的射進了他們的身體,讓他們再也無法動彈。諾福克步槍的中遠距離殺傷力和帕爾馬長弓相比,無疑是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楊夙楓木然的看着,面無表情。
剩下的三個黑衣人顯然武功非常不錯,很快就貼近了城門。這時候,那個御林軍都尉揮揮手,早已嚴陣以待的一百多個禁衛軍士兵立刻蜂擁着沖了上去,將他們包圍起來。
血雨翻飛,慘叫聲連連。
馬蹄聲再次響起,增援的禁衛軍士兵趕到。
人多勢眾,人員密集,明斯克步槍手和諾福克步槍手都投鼠忌器,停止了射擊,放下了手中的長槍,惟有帕爾馬長弓手還在嚴陣以待。
楊夙楓朝身邊的禁衛軍士兵揚揚手,讓他將明斯克步槍遞給自己,輕輕地掂量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出神片刻,然後將步槍遞給那個莫名其妙的士兵。他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這的確不是什麼理想的武器,連最古老的杉木弓都不如。不過,訓練一名步槍手要比訓練一名弓箭手容易多了。從這一點上,他似乎又看到了一點點未來的曙光。
在眾多禁衛軍士兵的圍攻之下,那三個黑衣人依然不落下風,那個來自御林軍的奮威都尉又氣又惱,臉色發青,可是卻又深知這三個人的武功很好,就算人再多也是白搭。一瞬間,雙方倒是在僵持了,不斷地有禁衛軍士兵受傷倒地,傷口都流出黑色的血,掙扎一會兒就斷氣了,顯然那些黑衣人的兵器都淬有劇毒。旁邊的人雖然焦急無比,可是卻擁擠不上,只能在旁邊干吆喝。
楊夙楓也是越看越惱,只覺得心裡有一股氣不斷冒起,越積越盛。他看看四周,拿過一名士兵的裝好彈藥的諾福克步槍,幾乎是出於本能的瞄準其中一個黑衣人,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一聲沉悶的槍響過後,硝煙升騰,那個黑衣人的身子明顯的趔趄了一下,手中的柳葉刀把握不住掉地,隨即就被趁機砍殺上來的禁衛軍砍成肉醬。
哨所里的人都驚訝的看着楊夙楓,許多人都流露出驚訝而欽佩的神色,楊夙楓卻是絲毫未覺,開槍似乎已經成了他的本能,根本不需要瞄準。他面無表情的將諾福克步槍遞給那個愣愣然的士兵,低沉的說道:「裝彈。」那個果毅校尉乖巧的接過步槍,仔細地將彈藥裝好,重新恭敬地遞迴給楊夙楓。楊夙楓看了一下戰場,手起槍落,另外一個黑衣人臉上頓時炸開了花,一頭栽倒在地上。
「好槍法!」一個尖銳的喝彩聲遠遠的傳來,楊夙楓卻不知道是誰。
第10章
海軍少將(中)
那最後殘存的黑衣人的武功似乎特別好,在眾多禁衛軍士兵的圍攻下,依然安然無恙,而且在跳躍騰挪之際,還連續殺死了七八名的禁衛軍官兵,他手中的流星錘被使得虎虎生風,旁人根本無法靠近。就在他欲衝破包圍圈的時候,帕爾馬長弓的弓弦再次沉悶的劃破夜空,楊夙楓隱約看到一道亮光劃破夜空,叮的一聲清脆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一支雁翎箭準確的射斷了流星錘的鐵鏈,跟着插入黑衣人的腦門,那個黑衣人來不及慘叫,就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上。
楊夙楓抬頭一看,卻看到城樓上出現了一個青年將軍背着月光,緩緩放下帕爾馬長弓的虎虎生威的颯爽英姿,他不禁心中微微一動。
「鷹丹!」禁衛軍將士齊聲高呼。
楊夙楓心中一震,那個青年將軍赫然就是禁衛軍第1師團的司令官鷹丹少將,唐川軍中的箭神。禁衛軍第1師團號稱雪夜蒼狼師團,如果說他們是一群狼,那麼鷹丹無疑就是這群狼的首領。
鷹丹不是唐族人,乃是來自血色高原的羽真人貴族,由於在汗位爭奪中失敗,全家人幾乎都被殺絕,惟有他逃了出來,被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皇帝陛下所救,從此投效唐川,忠心耿耿的追隨當今的皇帝陛下。軍中都說鷹丹箭術如神,除了江寧上將之外,無人能及,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在眾人敬若天神的目光注視下,鷹丹少將從城樓上緩緩地走下來,深深的看了楊夙楓一眼。楊夙楓急忙立正敬禮,鷹丹也恭敬回禮,隨即有些感慨的說道:「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率領火槍隊的陸軍少將的話,我不會感到驚訝,這是他應該具備的本領,但是,我發現站在我面前的卻是一位海軍少將,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我的感覺。」
楊夙楓剛才隨手兩槍,幾乎都是憑着感覺走,現在想起來,的確有些神奇。這些古老的諾福克步槍可不是現代化的突擊步槍,居然也有那麼高地精準度,實在是不可思議,自己前世所製造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也沒有這麼好的精度。除了感受上天的神奇之外,他實在沒有話說。
楊夙楓聽出正是剛才那個稱讚自己的尖銳的聲音,肅然回答:「謝謝鷹丹閣下的誇獎。事實上,我現在還在陸地上,海軍不能離開海洋而生存,同樣也不能離開陸地而生存。在進入海洋之前,我首先是陸軍。」
鷹丹的神情十分愉快,握着楊夙楓的手親熱的說道:「能認識一位心胸如此寬廣的海軍少將,真是我三生有幸,尚未請教閣下……」
楊夙楓不卑不亢的說道:「鷹丹閣下,我叫楊夙楓,是新晉封的少將軍銜。」
鷹丹有些尷尬的說道:「請饒恕我的孤陋寡聞,閣下在哪個陸軍師團任職呢?有閣下這樣的人才,那一定是一個首屈一指的師團。」
楊夙楓笑了笑說道:「我不在陸軍任何師團任職,我要到美尼斯去。」
鷹丹恍然大悟,隨即流露出一個很複雜的表情,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那種奇怪的神情令楊夙楓四十年後都記憶猶新,他在回憶錄裡面寫道:「……他(鷹丹)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一個臭雞蛋一樣,而我,就是第二個臭雞蛋……」
最後鷹丹遲疑了好久,才有些迷惘的喃喃自語的說道:「美尼斯?你也是要去美尼斯的?」
楊夙楓將手中的諾福克步槍還給那個士兵,堅定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要到美尼斯去,去平息那裡的暴亂,這是皇帝陛下給予我的命令。你看,這是皇帝陛下的聖旨。」
鷹丹並沒有接過楊夙楓的聖旨,只是神情複雜的說道:「美尼斯已經去了不少人了,但是……我祝你好運。」匆匆說完,竟然不再理睬楊夙楓,徑自下樓去,留下楊夙楓一個人站在那裡發呆。
走到死亡的黑衣人身邊,鷹丹少將似乎皺了皺眉頭,抬起頭來朝四周看了看,神色有些迷茫,不過很快的,他就恢復了一貫的冷漠的表情。他略略檢查了一下屍體,淡淡的說道:「通報九門提督,刺客都是美尼斯地區太陽神教的人,總共十三人已經授首。」
很快就有雜役開始清洗滿地流淌的鮮血,鷹丹少將重新回到城樓上,聚精會神地看着更加慘澹的街道。慘白的月光下,他靜靜的佇立着,挺拔的身軀讓身邊的禁衛軍士兵們目光中充滿了崇拜和仰慕。不過,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自始至終,他再也沒有理睬楊夙楓,令楊夙楓心中倍覺不是滋味,不過他沒有說什麼。他其實心裡明白得很,想要贏得別人的尊重,首先就要做出驕人的業績來。不過鷹丹顯然對自己回去美尼斯去平定叛亂的事情不抱希望,儘管他本身乃是美尼斯人,看來美尼斯地區的叛亂局勢真的是非常嚴重了,自己決定回到美尼斯去,究竟是對還是錯?不過無論如何,這一路上抓住任何能夠抓住的機會積蓄自己的力量是肯定不會錯的。
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遠遠的過來一大隊的商旅,足足有二十多輛大型馬車,馬車上裝滿了各類商品。車輪沉重的壓在青石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似乎不堪重負。隨行的人員也不少,每輛馬車邊都有兩個保鏢似的壯年男子,領頭的還有七八名騎馬的攜帶武器的青年男子,從外表看,這些人都相當的彪悍,目光陰冷,臉色沉穩,顯然都是久經沙場的人物。
禁衛軍官兵頓時如臨大敵,所有的武器都一齊指向他們,仿佛隨時都要開火。不過這隊馬車的老闆似乎和禁衛軍也相當熟悉,遠遠的就和軍官們打招呼,跟着套了一下近乎,很快就熟絡起來,在禁衛軍仔細檢查馬車的時候,她也被請進來哨所休息。
楊夙楓雖然遠遠的瞥見了那個風姿綽約的老闆,但是確實沒有想到她居然是一個如此美麗的女人,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之後,不由自主地又多看了兩眼。
那個女人的身材相當的高挑,肌膚勝雪,白裡透紅,流露出一種健康的美艷。只見一襲黑色毛皮大衣緊緊的包裹着她健美豐腴的身軀,皮衣下面是黑色的長襪和嬌小玲瓏的牛皮靴,披散在腦後的如黑瀑布般的秀髮在頭挽成一個別致的髮髻,露出修長的象牙般潔白的脖頸。由於深夜寒風的吹拂,她地面頰上隱隱透出淡淡的紅暈,在行動間,她始終帶着淺淺的笑意如夢般迷人。夜風送來成熟女人獨有的幽香,衝破了附近所有男人的防線,許多人都有點如痴如醉的陷入迷茫之中。
楊夙楓雖然不懂得如何欣賞女人,但是憑直覺也知道這美艷女人的來頭不小,絕對不是簡單的人物。她身上的毛皮大衣,質地極好,手工精湛,在這微弱的光線下也隱隱有光澤流露,那小巧的牛皮靴走起路來毫無聲音,顯然不是凡品。當然,最最重要的還是跟在她背後的那個女保鏢,深深地證明了她的不同一般的身份。
和主人比起來,那個女保鏢顯得孤傲而冷漠,雖然臉龐也是如此的秀美,可是誰也不敢親近。她的頭髮微微帶着一點金黃,有點卷卷的,似乎是混血人種。她的身體沒有主人豐滿,但是在緊身裝的束縛下,依然流露出讓男人有鼻血衝動的感覺。她就像是主人的影子,無聲無息的緊靠在陰暗之處,只有她身上有意無意散發的冰冷的氣息,才會讓人感覺到她的存在。
不過很奇怪的是,楊夙楓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的武器。或許,她的身體就是最厲害的武器。
「尊敬的少將閣下,這位是美尼斯地區最大的貿易團體東海堂的老闆虞嫚媛小姐。」這名果毅校尉的作戰能力不知道怎樣,但是交際水平卻着實不低,自然而友好的將兩人拉攏在一起。將兩人介紹過之後,他立刻知趣的離開。
「你好。」楊夙楓的感覺有些異樣,站起來禮貌的說道。女人的幽香鑽入他的心扉,讓他心曠神怡,卻不幸的引起鼻子的反感,他不得不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可是卻還是抑制不住的連打了幾個噴嚏。他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毛病,聞到陌生女人的體香就會打噴嚏。更加糟糕的是,在他打噴嚏的時候,他懷中的南海領主的印信居然不小心的掉了下來,在地上滾了滾,然後停在了虞嫚媛的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