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11章
夢蛇
而作為長毛的首領,自然是威望水漲船高,別說是餘風,就是雪娘,現在出門,也是被人圍着奉承,現在的長毛,可不是當初餘風招人的時候那麼好進了,多少家裡有着遊手好閒的兒郎的,不想找個門路將自己家的兒郎塞進去,餘風那裡規矩大得很,倒是雪娘自幼在趙家村長大,大家都是熟稔的,誰家沒有三五個親戚的,於是,就有人琢磨着走個夫人路線什麼的,總之,雪娘絕對這幾個月,是她這一輩子最揚眉吐氣的時候了,當初出嫁的時候,同村的那些女眷,未免還有些酸溜溜的神色,但是現在,這些人眼裡,看到的只有恭謹,羨慕和奉承了。
第十八章
雙贏才是王道
餘風沿着海灘,慢慢的走着,海邊略帶腥氣的海風,聞在他的鼻子裡,卻是那麼的好聞。幾個月的時間,能夠做到這樣大的局面,換做是一般人,早就應該知足了,但是,餘風不是一般人,在他的心裡,他知道,自己遠遠做的還不夠。這個時代,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
以前不敢想的曬鹽,現在應該可以琢磨下了吧!他邊走邊想道,只是這曬鹽,單憑吳嫣然和自己手下的這些外行,肯定是不行的,這不比煮鹽,是個人都能幹,據說,在鹽場那邊,也是有着上百畝的鹽田,專門有灶戶在裡面打理着這些鹽田,那可是這個時代專業的製鹽人士。大明有民戶,軍隊有軍戶,工匠有匠戶,這鹽場也有灶戶。只是這些灶戶,都是依附鹽場生存的,得用個什麼法子,從鹽場那邊挖點人過來。
餘風的實力膨脹得再厲害,現在也不敢直接打靈山鹽場的主意,山東境內,不過是那個幾個大的鹽場,在山東鹽運司衙門那裡,可都是掛了號的,這鹽場的出產,支持着山東一地民眾的食鹽不說,更是這山東官場大大小小的官僚的一筆財源,要是他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動這些官僚的錢袋子的話,他想都不用想,哪怕是叛軍鬧得太厲害,這些官僚們也會調集精兵強將來平定自己這個「匪患」的。
「先生,先生!」遠處,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邊迎着海風大叫着。
餘風停下腳步,定睛看去,卻是這近來已經逐漸成為自己心腹的劉小六,見他如此不夠穩重,餘風心裡嘆了一下,這還是一個半大孩子,性子還是跳脫了一些。
「先生,巡檢司衙門來人了,總旗大人命我叫你回去議事!」
「巡檢司衙門來人了?來了多少人?」餘風以為是靈山巡檢司衙門終於按捺不住,糾集官差找上門來了,不禁心裡一跳。
這靈山巡檢司,是隸屬於山東鹽運司下的一個巡檢衙門,這鹽運巡檢也不過是一個八品的小官,但是,官小,實權可不小,理論上,這登萊,靈山一帶的鹽運緝查,可都是這衙門的職責。大明朝官不下鄉,政府委派的正式官員,也就到縣一級的行政單位,那些衙役,捕快,師爺之流的小吏,可都是要縣令自己花錢養着的。一般的中等縣,能養個三二十人,已經就是很不錯了的,但是,這靈山巡檢,可是養着兩百來號鹽丁,這職位的油水之豐厚,自不必說了。
「就一個師爺,帶着幾個從人!」劉小六抹抹頭上的汗,「說是要找先生商量要事!」
只有幾個人?餘風登時放了心,不管是先禮後兵還是什麼的,總之,絕對不是立刻來找麻煩的就是了。
就在劉小六和餘風說話的當口,在趙總旗的家裡,柳成彬正端着茶杯,一邊和趙總旗說着閒話,一邊兩隻小眼睛,卻是在滴溜溜的打量着四周。
這就是那個鹽梟頭子的老巢?這也太簡陋了吧!除了地方大點,院子裡多了一個演武場,和一般的海邊人家有什麼區別,也不知道這個鹽梟頭子,賺那麼多的銀錢,都用到哪裡去了?
「哪位是巡檢司的大人!?」餘風的聲音在院子外面響起,柳成彬放下茶杯,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巡檢司文筆師爺柳成彬,見過余相公!」
按說,這柳成彬,也是秀才出身,見到另外一個秀才,大可不必要如此客氣,不過,這秀才和秀才,還真是比不得,要是他手下有這麼幾百號能打的漢子,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柳師爺客氣了!」餘風拱拱手,笑着看着面前的這個師爺。這柳師爺倒也符合他心目中的師爺形象,一雙小眼睛,一縷老鼠須,看起來有些精明,有些市儈,卻又帶着幾分讀書人的氣質。
雙方坐定,餘風問道柳成彬的來意。柳成彬倒也沒有遮遮掩掩,直接令從人拿上禮單,敢情,這柳成彬這一趟,就是專門送禮來了。
禮物還算是豐厚,上好的雪花銀錠一百兩,金錁子十個,各色綢緞十疋,考慮到餘風是讀書人的緣故,居然還有一套價值不菲的文房四寶。
餘風將禮單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盯着面前的柳成彬,卻不說話。眼前的事情,讓他感到實在是有點古怪,要說,這巡檢司打上門來,倒是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乾巴巴的給自己送上禮物,這是一個什麼說法。
「余相公心系鄉梓,造福一方,巡檢大人也是仰慕得很,這是巡檢大人的一點點小小心意!」柳成彬察看着餘風的神色,見到他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大着膽子說道。
這師爺的這張嘴,還真的信不過,明明是聚眾販賣私鹽,到了他的嘴裡,卻仿佛成了天大的好事情一樣。餘風暗暗笑了一下,口中卻是說道:「不敢,不敢!」
「巡檢大人最是愛結交余相公這等人物,希望今後能和余相公多走動走動!」
道明了來意,柳成彬接下來的話,就沒有什麼營養了,天南地北的聊了幾句,也顧不得餘風表面上的挽留,帶着從人匆匆離去。
送走了柳成彬,餘風回到屋子裡,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搞清楚對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交好自己?倒是有這個可能,但是,這巡檢司交好鹽梟,還給鹽梟送上禮物,這未免有點本末倒置了吧!
趙總旗從後堂走了出來,見到餘風怔怔的發呆,輕輕咳嗽了一聲。
「哦,岳父大人!」餘風驀然驚醒,見到自己的老丈人來到自己跟前,不禁暗罵了一聲自己糊塗,這身邊有着一個現成的知曉這些下層官場勾當的智囊不用,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瞎琢磨什麼。
「這巡檢司的巡檢,給我送上這些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巡檢司的巡檢,姓布,叫布尺,不過,大夥都叫這布尺叫布三尺,搜刮錢財刮地三尺的意思,向來只有人家送錢財於他,今天賢婿能叫他如此的大出血一番,也算是異數了!」趙總旗呵呵笑道。
「就是不知道這些東西,燙手不燙手!」餘風嘆息道。
「有什麼燙手的,無非是拜個碼頭,希望一起發財罷了!」趙總旗哼了一聲,他對於這些人心算計的事情,可是比餘風老道得多,見到餘風仍然有幾分懵懂的樣子,於是細細給他解釋起來。
「眼下咱們長毛,控制了這靈山鹽場附近所有的鹽路,等於是斷了這巡檢司大部分的財路,光靠官鹽買賣,倒騰點鹽引,巡檢司能撈到幾個銀錢!這巡檢司撈不到銀子孝敬上官,恐怕,這位子也未必穩當。往常要是有這樣的事情,這布巡檢早就糾集官差殺過來了,現在估計是沒這個能耐,上門示好,也不過讓咱們給他留點財路,沒聽說那師爺說,希望日後多走動走動嗎?這就是讓你高一高手,日後好相見的意思。」
「可他是巡檢啊,正兒八經的八品官啊!」
「八品官又怎麼樣,你丈人我還是八品呢,不在這個位子上,他什麼都不是!」趙總旗不屑的說道。
原來如此,餘風會心的笑了,這段時間,自己是做得霸道了一些,不過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巡檢司和私鹽販子,那是天生的死對頭,總不至於自己還去替對方着想,為對方賺不賺得到錢操心吧,不過,現在既然巡檢司扭扭捏捏的表達了善意,自己倒是可以適當放鬆一些,甚至,可以利用對方的善意,將自己的買賣擴大一些,畢竟,這靈山巡檢司,可不是光管着靈山一地。
他將自己心裡的想法,說與趙總旗聽,趙總旗立刻表示反對。
「這巡檢司本來就是一條餵不飽的狼,今天能向我們低頭,是因為我們勢大,要是有朝一日,他覺得可以重新欺壓到我們頭上來,我們利用巡檢司開闢的鹽路,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與其如此,還不去賢婿你去謀奪這個職位,到時候,你說是官鹽就是官鹽,你說是私鹽就是私鹽,難道還有人反對不是!」
「我去謀奪這個職位?」餘風心裡一動,要是真的能得到這個位置,不僅僅手下的這些長毛們,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身,而且,對於自己的生意,更是有着想象不到的好處,正如趙總旗所說,自己掌握了話語權,顛倒黑白,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小婿我不過是一個秀才,又沒有官身,這巡檢是正八品的官員把,我是不是好高騖遠了一些!」餘風有點為難的說道。
「眼下你做出這般局面,再走科舉之途,怕是要被人詬病!而且,有了這個事情,你扎不進讀書人的圈子去了!」趙總旗搖搖頭:「至於官身,倒是不必怎麼擔憂,只要有銀子,送到指揮使大人那裡,補一個總旗,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咂咂嘴,似乎對於餘風的科舉無望,大為惋惜,餘風本人倒是不覺得如何惋惜,他的心思根本沒有朝着那一方面想,倒是趙總旗最後的話,讓他驀然看到了一個新的方向,至於收了人家的禮物,反而琢磨着砸人家的飯碗是不是厚道,卻是顧不得了。
第十九章
官匪勾結的典範
布尺在巡檢司衙門的後堂,摟着他最心愛的小妾,飲着京城裡運來的醉仙樓的太白醇,雖然這酒是一等一的好酒,但是,飲在布尺的嘴裡,卻是索然無味。
一大早,他的師爺就帶着他給那個該死的長毛頭子準備的禮物出門去了,一想到這些禮物,布尺就是一陣肉疼,置辦這些禮物,前前後後花了他近五百兩銀子,他即便是在巡檢的這個位置上,一年中也除了孝敬上官,各處衙門的打點,手底下,也不過是落個三五千兩銀子,一下子出去了五百兩,這個在他心頭挖去一塊肉簡直沒有什麼區別。
那長毛頭子,據說還是一個讀書人出身,居然持此賤業,簡直是一點體面都不要了。想到這裡,他氣呼呼的哼了一聲,也就這山東地面,才聽聞有這自甘墮落的怪事,這要放在大明的其他地面上,當地的教諭鐵定是要倒大霉的,不過,現在山東也不太平,要緊的事情多了去了,倒也一時也沒人顧得上找這位倒霉的教諭的麻煩。
「柳師爺還沒回來?」他放下手裡的酒杯,問道一旁隨侍的小廝,小廝微微搖搖頭,類似的話,巡檢大人今天下午已經問了不下十遍了。其實,就是這小廝也知道,要是柳師爺回來了,外廳早就喧鬧起來,哪裡有這般安靜。
巡檢司巡檢給一個鹽梟送禮,天底下還有比這憋屈的事情嗎?布尺一點都不想做這樣的事情。但是,形勢逼人,下面的人收上來的銀子越來越少,就連一直和他做着買賣的那些私鹽販子,也已經銷聲匿跡。這都是那個餘風幹的好事,照着這樣下去,巡檢司衙門,這以往肥的流油的地方,豈不是快成了一個清水衙門。
對於這些礙手礙腳的傢伙,布尺一貫以來,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主兒,花了大價錢,養着那些鹽丁,不就是幹這個事情的嗎?不過,這一次,當他大發雷霆之怒,要去緝查這個膽大包天的鹽梟的時候,手下的人,卻是沒有以往的那份踴躍,還是他一直倚為心腹的柳成彬,一語道破了天機,他才知曉,原來,這伙導致他收入銳減的鹽梟現在已經是凶名在外,遠遠不是他手下的這些烏合之眾,敢去輕易招惹的了。
他這還是不知道,他手下的那些混混幫閒中,不少人的失蹤,都是和這些鹽梟有關,如果知道,恐怕他就不會有這樣的冒失之舉了。反正他對於自己手下的那些混混幫閒的多少,也沒有個概念,這些幫閒大都是招攬一些好兇鬥狠的閒人,再這些閒人招攬的一些幫襯而已,他布尺好歹是朝廷的官員,放下身段和這些人打交道,豈不是失了朝廷的體面。
聽聞這些綽號「長毛」的鹽梟勢力大,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找附近衛所的軍兵前來剿匪,雖然請動那些軍兵,也是要花費的,但是,總歸比別人牢牢卡住自己財路的好吧!但是,一旁的柳師爺,卻是比他知道的多,他告訴布尺,這些長毛,基本就是這衛所的軍戶,指望這些附近的衛所來剿滅他們,恐怕有點不大靠譜,要是請那些衛所的軍兵來,最大的可能,就是錢拿了,事情不辦。
這布尺可不是靈山本地人,當初,他可是在鹽運司,花了大價錢,才得到這個職位的,如今在任上不過一年有餘,撈的錢遠遠還沒達到他的心裡預期值,自然是很不甘心,這個時候,還是這個柳師爺,給了出了個主意,他可還是清楚的記得,當初柳師爺和他一起在書房裡商議的情形。
「非得好好的整治這些亂民不可,這還是大明的天下嗎?」他記得自己當初氣憤異常。
「東翁其實不必動怒,其實,這些長毛,不也是圖財,東翁將他們當做那些要孝敬的衙門,給他們一份不就是了!」柳成彬倒是沒有他反應那麼劇烈。
「……!」他沉吟了良久,這事情,說出去太過於荒唐,而且,從內心裡來說,他覺得這也太失自己的臉面了。
「千里為官只為財,東翁就任這巡檢司巡檢,可不是就為是了錢財,和真金白銀相比,失卻小小的臉面,算得了什麼!」柳成彬很了解自己的東家的想法,說的甚是露骨,反正這書房就只有這兩人,倒也不怕這些話傳出去。
「何況,到時候東翁手裡賺足了銀錢,再去活動個肥差,憑着老大人的關係,也未必是難事,至於這些無法無天的長毛,到時候就留到下一任去頭疼去吧!」
柳成彬的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語,打動了布尺的心思,他不動心思也不行,照着這樣下去,恐怕再過兩月,他手下的人都是散去一大半了,要是真能和這些長毛能眉來眼去,對方高一高手,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害,他管這些長毛幹什麼呢。
「東翁,東翁!」柳成彬的聲音從前面傳來,布尺精神一振,蹭的站了起來。
「如何?」見到柳成彬進來,他揮手打發自己的小妾離開。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柳成彬微微笑道,聽到這個答覆,布尺那張肥碩的臉上,一直緊鎖的眉毛,頓時舒展開來。
「來,來,仔細和我說說……」
就在柳師爺在給他的東家詳詳細細的描述他在長毛的老巢里的見聞的時候,他口中的長毛頭子餘風,卻是在家裡整治了一桌酒菜,正在進行一次氣氛良好的家宴。
在餘風的堅持下,也就沒了什么女人不許上桌的規矩,趙總旗一家,餘風兩口子,再就是吳嫣然兄妹兩個,倒也沒有什麼外人,大家吃吃談談,氣氛倒也是融洽。
餘風將吳嫣然兄妹請來,一是感激他們這些日子的操勞,再一個,答應給人家的銀子,也得兌現不是,這都幾個月了,餘風有心不提這銀子的事情,想藉此看看這吳家兄妹的品性。這吳家兄妹,尤其是吳嫣然,卻像忘記當初和餘風定的協議了一番,也是不提這回事情,每天只顧悶頭悶腦的做事情,倒是讓餘風有點汗然了,今天趁着這巡檢司送來厚禮,倒是把這事給了結了,小巧的金錁子,總比一大堆散碎銀子來得輕巧體面一點吧。
說完了吳嫣然的事情,餘風將話頭轉到日間趙總旗說的求個官身的事情上去了,需要多少銀子,要打點什麼人,大約要多少時間,一言一語,和趙總旗說的頗為熱烈,只是他沒有注意到,在一旁的吳嫣然,隨着他話題的深入,臉上的神情,逐漸變得有幾分古怪起來。
「這當官,對你就那麼重要嗎?」見到趙總旗老兩口起身外出消食去了,吳嫣然再也忍不住,也不顧自己的兄長還在身邊,皺着眉頭問道。
「當然重要,我們現在做的什麼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個官身在,到時候,沒準就多了一道護身符!」餘風不想和他深談這些,岔開話題,「對了我想在鹽場找幾個灶戶來,試着在咱們這裡開些鹽田出來,你看成不成!」
「當官的就沒什麼好東西!」吳嫣然低聲嘟囔着,聲音幾不可聞,不過,對於餘風的問題,她倒是反應很快。
「也行,曬鹽總比煮鹽的產量要高得多,不過,要是自己有了鹽田的話,這細鹽作坊,怕是就要增加人手了!」
「增加人手不怕,怕的是產不出鹽了!」餘風不以為意,他說這話,根本就是客氣一下,轉換下話題,可沒有真的徵求吳嫣然意見的意思。
「就是那些灶戶,怕是不那麼好辦!」他微微沉吟,目光從面前的吳嫣然的身上飄過,看着她的身後,手裡下意識的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動着,現在他和靈山鹽場,簡直就是勢不兩立,人家防賊一樣的防着長毛,恐怕這事情,難度還頗大。
「有什麼不好辦的,實在不行,我教幾個人出來!」吳嫣然見到他對自己視若無物的樣子,心下暗暗氣惱:「曬鹽而已,多大點事情?」
「嗯,是不大……」餘風心不在焉的應道,突然反應過來:「你說什麼?你教幾個出來?這曬鹽的事情你也知曉?」
「連細鹽我都能熬製出來,這曬鹽又有何難?」吳嫣然傲然說道,「這曬鹽和熬製細鹽來比,可是落了下乘!」
餘風收回自己的目光,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這女孩口氣之大,一般人或許會覺得是在吹牛,但是,餘風看到她這樣子,卻是覺得理所當然一般,呃,怎麼說呢,這個女孩身上有那麼一股氣質,一股這個時代的女人身上缺乏的氣質——自信。餘風毫不懷疑,只要她說得出來,就一定能夠做得到。
「吳嫣然吳姑娘,咳咳,你能不能一次性告訴我,你還會些什麼?」餘風咳嗽了一下,對着這個女孩說道,他發現,自己對這個女孩,越來越不了解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怎麼了解過,不過,這女孩總能在他犯愁為難的時候,給他帶來驚喜,上次是,這次也是。
第二十章
產銷一條龍
吳嫣然眨了眨她那清澈的大眼睛,一絲猶豫的神色從臉上一掠而過,隨即嘴角微微上翹,浮現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來。
「至少這鹽事上,是難不倒我就是了!」
這要放在現在,至少也得評個工程師什麼的吧,餘風不無惡意的想到,這小丫頭有這手本領,就是混吃等死也夠了,誰以後要是娶了她,倒是不擔心生計,這整個就是一個會下金蛋的小母雞嘛。
見到餘風直勾勾的盯着他,吳嫣然以為他對這個答覆不甚滿意,不過,她也沒打算多說什麼,就算餘風是他的恩人,也不能要求她將心裡的秘密全部合盤相托是不是,再說了,在她看來,這些秘密是無傷大雅的,至少,不會對餘風有害。
「那就有勞姑娘了!」餘風站起身來,對着吳嫣然拱一拱手,頗有點禮賢下士的味道:「這鹽田產出甚大,怕是不能按照日前和姑娘說的兩成來了,不過,余某定不叫姑娘吃虧就是!」
「這人還真是實在,一點都不像一個聚眾數百的大鹽梟!」吳嫣然心裡說道:「不過也好,託庇在他這裡,什麼話都說在明處,倒也不用擔心他起什麼壞心了,要是真是一個黑心的,我兄妹現在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我又露了口風,真是要挾我做點什麼,我難道還能不做!不過,要是他這種心態,在這世道怕也是要吃不少虧的!」
她微微的點點頭,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着說道:「我兄妹如今在這趙家村,也算是衣食無憂,銀子再多,也沒地方放不是!今天你給了金子已經夠多了,夠防身就行,多了未必是好事,你放心就是,這事情,我會盡力去做的!」
這一天過後,趙家村更加忙碌起來,村里幾乎再也看不到四處遊手好閒的人了,就連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也開始閒不住了。在海邊,足足有幾十畝的鹽田,在吳嫣然的指揮下,建立起來了。這鹽田上的事情,和煮鹽相比,強度未必大上多少,即使不是一個壯勞力,也是能做的。這麼大的攤子鋪開,自然是需要更多的人手,餘風只是稍稍露出點口風,村裡頭大把的人就踴躍的報名,和在外地招收幫工相比,這趙家村的人,實在是優勢太多了。
說來也是可笑,靈山鹽場,可是足足有幾百畝的鹽田,而且,裡面的灶戶數以百人,比起趙家村的這些人,可是要專業的多,至於旺季人手不足的時候,也可以僱傭這四鄉八里的閒散人員勞動,但是靈山鹽場的產量始終是低得可憐。不過是短短的一月的功夫,餘風自己的海鹽的產出量,已經快達到靈山鹽場的出產的一半了。
餘風有時候自己想,到底這靈山鹽場的主事之人,要是多麼的無能,才能把這個產量保持在如此低的一個程度,同樣的勞工,同樣的流程,他怎麼就能低那麼多呢。
他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人的主觀能動性!那被鹽場盤剝的灶戶的積極性,能和趙家村的村民相比嗎?一個是不得不做,一個是主動去做,結果自然就天差地別的。
那巡檢司的師爺柳成彬回去沒有多久,就第二次來了,不過,這第二次,他卻是帶着十幾個漢子和大把的銀子來的。巡檢司除了罰沒的私鹽,自己要倒騰私鹽,也還得通過鹽場,但是鹽場裡的產量有限,真正他們能拿到的不用開鹽引的鹽,也未必有多少,現在餘風這邊,大肆出鹽,巡檢司也知曉了,仗着上次送禮結下的交情,這次柳成彬大着膽子,帶着人來買私鹽來了。
倒也不是一定要在餘風這裡買,只是,既然是餘風自己的鹽,那麼,長毛們自然不會在其中作梗,而且,這裡的鹽,也比鹽場裡的便宜不是。
果然,餘風對於他們前來買鹽,還是持着歡迎的態度的,至於他們擔心的那些長毛們在半途搶劫這些鹽貨的事情,也根本沒有發生,長毛們又不是腦子壞掉了,自己壞自己的買賣。
巡檢司做這種事情,比起其他的人,不知道要強多少。明明是在餘風這個私鹽販子手裡買的鹽貨,一運到巡檢司衙門,就成了堂而皇之的官鹽,而且,還有官府開出的鹽引,各種憑據齊全,你不服氣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