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13章
夢蛇
見到餘風像看到一個大元寶一樣的看着她,她趕緊補充道:「那些兵法謀略之事,我可不會,我師父最不喜歡這些了!」
她這是知道餘風現在做的是什麼事情,恐怕對餘風最有幫助的,就是這兵法謀略了,可惜的是,在這方面,她比雪娘,強不了多少。
「你師傅高人啊!」餘風咂咂嘴嘆道:「這些東西,就是會得一樣兩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了,要是全部精通,那得是何等的人物啊!我說你哥哥怎麼不會這些呢,敢情他沒有一個你師傅這樣的高人收他為徒!」
「不過,你也不錯!」他眼睛轉了轉,定在吳嫣然的身上,以前他還在心裡評價,這吳嫣然,放在後世就是一個工程師,看來,這個評價現在要大大的提高了,說人家是一個工程師,那是在侮辱人家呢,就她說的這些,要是是工程師,至少也是總工程師級別的,還是在國家部委的那種,這要放在非洲之類的小國家去,怕就是當個總理什麼的也不含糊。
「就算是學到的只有你師傅的皮毛,也是相當了不起了,對了,這些硫磺什麼,回頭直接就丟了,要火藥,咱拿銀子去買,用不着自己冒險去做這玩意,你別忘記,我好歹也是一個總旗,買點火藥充實軍中火器,算不得什麼的,關鍵是要有銀子!」
「哦!」吳嫣然應道,餘風說什麼就是什麼,既然能買,她也不想弄得一身的硫磺味道去做那些東西,她不過是想讓自己賴以護身的火銃重新發揮威力而已,既然餘風答應解決這事情了,她當然求之不得。
「咱不光是買火藥,今後,還要買火銃,買大炮!」餘風說得興起,豪情大發,「我看將來有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找我麻煩!」
「你還是先給大家換點武器吧,我哥哥都念叨好多次了,天天拿着幾隻竹竿在那裡操練,你不嫌寒磣我還嫌寒磣呢!」吳嫣然毫不留情的打擊他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總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呃,會有的,會有的!」餘風有點訕訕,被這麼一個小丫頭打擊,實在是有點拉不下臉,他也想給大家都換上長矛鋼刀不是,問題是,這玩意就算是拿錢都沒地方去買啊,這不是一把兩把,而是動不動就上百的制式兵器,就是衛所里也沒有膽子賣給他,要是真要是出了什麼大亂子,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衛所的軍官們。
不過,饒是吳嫣然如此打擊他,他一點脾氣都沒有,看看這丫頭都學了些什麼,這天文地理、醫卜星象咱們就不說了,這些陰陽術數的玩意太玄,但是,後面的那些什麼農事水利,經濟之道,這都是來錢的玩意,打仗打的什麼,後世每一個人都知道,不就是打錢嗎?有了豐厚的財力做後盾,自己拉起杆子和人家干架也底氣十足。有這丫頭主持自己的這些事情,自己只需要在關鍵的時候,拿個大主意,這銀錢就嘩啦啦的來了,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省心的事情嗎?
不行,這丫頭要籠絡住,以前自己是不是對人家有點不夠關心了?餘風暗暗的檢討着,那吳廷,也得給他安排點輕鬆體面的活,老跟着自己妹妹瞎混,算怎麼回事情。
正在胡思亂想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卻是柳成彬走了進來,請他到偏廳赴宴。在他的身後,趙登和幾個長毛漢子緊隨在其後,身處險地,該有的防範,還是應該有的。
天色已近漸漸的黑了下來,外面的流水般的宴席,也到了快結束的時候了,喧鬧了一天的布府,也逐漸安靜下來。偏廳里,已經有小廝點燃了燈火,燈光映照在光可鑑人的紅木家具上,流光溢彩,隱隱一派富貴景象。
偏廳正當中,擺上了一桌精緻的宴席,布尺布巡檢,已經在桌子邊恭候了,見到他們進來,布尺屏退了下人,轉眼間,這偏廳里,主家就只剩下布尺和柳成彬了。
看來這布尺設宴,陪客也僅僅是知曉他和餘風之間來往的柳師爺,餘風微微點了點頭,暗自表示滿意,至少,這樣的做法,說明這布尺倒是一個謹慎知曉輕重之人,要是亂七八糟的找些陪客,餘風未免就要小看他幾分了。
他微微側首,示意手下人呆在廳外,帶着吳嫣然走上前去。
從這個時候起,餘風就決定了,自己的事情,從今天就再也不避諱這吳嫣然了,要是這樣的信任,都收攏不了這丫頭的心,那麼,他要麼就娶了她做妾,要麼,就只有除掉她了。這用不了的人,才能越大禍害越大。
酒過三巡,這賓主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好,見到餘風說話不曾避諱身邊之人,布尺明白了,這個女扮男裝的女人,多半是餘風的家眷,心裡微微就有點鄙夷。畢竟是小地方出來的人,格局還是小了一點,哪裡有讓自己女人拋頭露面的道理。
鄙夷歸鄙夷,這話題卻是越來越深入了,布尺不敢肯定,這餘風是不是專程來給自己賀壽,不過,以餘風現在的局面,即使不來,自己也不敢有半點不滿,至於對方是不是捎帶還有點別的事情,那就得慢慢試探了。
「這登州,萊州,青州都已經有了咱們的鹽貨,靈山鹽場那邊,我自會去打點,不過,他們管事的人也說了,他們不管這些事情,但是,我們想在他那裡多拿些鹽貨,也是不行的了!」
「無妨,你儘管賣就是了,鹽場上,我叫兒郎們加把勁就成!」餘風話風一轉:「不過,這鹽事上,我不曾短你的銀錢,該打點的地方,你不能省錢,不要因為些許小錢,壞了咱們的大事!」
「這個余當家的放心,東翁官宦世家,在朝里也是有人說得上話的,這些同僚們,收了銀子,自然不會壞余當家和東翁的買賣!」有些話,布尺不好說滿,自然有柳成彬出來圓場,布尺聽了這話,傲然點點頭,一副「這點能力我還是有的」的樣子。
第二十四章
政治投資
鳥槍換炮
見到餘風似乎有點頗不以為然的樣子,柳成彬朝着布尺看了一眼,見到布尺沒有什麼反應,於是詳細解釋起來。
原來,這布尺雖然只是一個八品巡檢,這身後倒是真是有靠山的。布家幾代都有子弟為官,如今雖有沒落之像,但是朝中地方還是不缺乏做官的子弟的。柳成彬隱隱透露,布家雖然目前沒有二品三品的大員,但是,卻是有人在六科給事中任職,別看這給事中這官職不過是七品,而且還是言官,似乎一點實權都沒有。但是稍微對大明的官場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這可是前途無量的職位。任誰都知道的,六科給事中在京里熬上幾年資歷,一旦外放,鐵鐵就是一方大員,加上布家明里暗裡的助力,還真是不容小覷這股力量。
這布尺讀書不行,頭腦卻也不差,在家族的幫助下,好歹謀得這樣的一個職位,你要說布家不重視他也是未必,在這個位子上,每年不說一定給布家輸送多少銀兩,但是,對於布家的產業在各方面關照一番,還是能做得到的,官場上有人的話,這家族生意可就好做的多。
布家是官宦世家,擁有大量的土地不錯,但是,也還有大量其他的產業不是。六科給事中,那是何等清貴的位置,布家那位在這個位置上,自然要珍惜羽毛,不肯在錢財一事上失卻了清譽,因小失大那就太不智了,因此,京中的一應開銷都是靠家族支持,也因為這個緣故,在錢財上一事上,整個布家還是比較重視的,捎帶能給家裡財路帶來幾分助力的布尺也因此地位提高了不少。
布尺之所以能下定決心,放下身段和餘風交往,恐怕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很大的原因。
餘風一邊聽着,一邊微微點頭,不時夾幾筷子菜餚,貌似無動於衷,心裡卻是有了幾分歡喜。如此看來,當初沒有惡了這布巡檢,倒還真是自己的運氣,沒準,自己可以搭上這條線,至於那位給事中大人,更是一個極好的政治投資的對象,現在的問題是,即便自己靠上去,人家也得看得上才行。
一個小小的八品巡檢,在六科給事中眼裡,那真的什麼也算不上,雖然這給事中不過是正七品。估計,就是布尺在那位面前,能不能露個小臉攀談幾句,都是一個問題,人家眼裡根本沒有這等小人物嘛!大家雖然都是姓布,但是,就是姓布的一個宗族也有大幾百號人不是。
布尺尚且如此,他介紹的人,可想而知會是怎麼樣了。看着眼前的布尺,餘風第一次覺得,自己距離大明的官場,是多麼遙遠的一件事情,就如同後世,一個小小的縣委書記,也許在那些大員的眼裡,不過是螻蟻一樣的人物,但是,在那些平頭百姓眼裡,那已經就是天了。
餘風心裡很急,他急自己時間不多了,現在是崇禎六年,他記得,從崇禎上台起一直到崇禎六年,大明朝的西北一直鬧着災荒,流民四起,他更記得,就是在今年,崇禎朝一等一的猛將曹文昭甫一上任,猛打猛殺一番,就已經將陝西,山西,河南的數年的民亂基本撲滅,那些崇禎朝第一波造反的主兒,基本上就是在這一年歇菜的。眼下朝廷平亂,處處都是捷報,但是他知道,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這一波完了後,他所熟悉的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這些前幾年名聲不顯的猛人,一一就要上場表演了,而關外的滿清韃子,更是和這些猛人配合得相當默契,你方唱罷我登場,時不時的進關來掠奪一番,將大明朝折騰得死去活來。
但是,這內心的焦急,卻是不能讓面前的這二位看出來,他甚至都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下去,太着痕跡未必是好事情,有些事情,急是急不來的,知道布家有這能量,值得自己投資就行了,如同買股票,即便是自己有錢,也得找個合適的機會進場。
輕描淡寫的表示了對布家的仰慕,餘風岔開了話題,這一次,他把話題轉到購買軍械上面來了,說起來,還是吳嫣然刺激到他了。
「這個恐怕很難!」果不其然,布尺苦笑着搖搖頭,餘風一開口就要五百支長矛,一百把腰刀,要不是他趕緊攔住對方的話頭,看那架勢,只怕繼續說下去,這弓箭鎧甲之類的軍中禁物的也敢說出來。
「這靈山城內可沒有武庫,濟寧城倒是有,不過,即便是有武庫,這不是軍中將領,要這麼多的兵器,恐怕人還沒出城,錦衣衛就得找上門來了!」
「在下倒是有靈山衛總旗告身的!」餘風說道,心裡卻是被對方的話微微一驚,錦衣衛的大名,就是三百年後也是如雷貫耳,難道這小小的靈山,還有錦衣衛?
「那倒是好辦了!」布尺一愣,似乎有點意外,不過,旋即明白過來,這餘風真要弄個總旗的官身,倒真算不得是什麼難事,「這濟寧城,我布家倒是有些交好的朋友,我回頭修書一封,幫余當家的問問!」
這就算是答應了,餘風點點頭。即便是這批武器,將他現在的身家全部折騰進去,他也不在乎,手裡有了槍桿子,還怕沒有錢嗎?不過,要是沒人從中牽線,他還真的難以從官家的武庫買到這些兵器。
「對了!」旁邊的柳成彬,到底是經常在民間跑腿辦事的,見到餘風有點不悅的樣子,眉頭一皺,登時就出了一個主意:「這靈山城,近來難民見多,這些人中,若是用心去尋,尋找出一些能打造兵器的匠戶,怕是不難,余當家的要是着急,不妨可以在這方面下下功夫!」
「匠戶均在官府造籍,朝廷怎麼會讓他們淪為難民,若是被孔有德之流擄去,豈不是助長了賊人的實力!」一直安安靜靜聽他們談話的吳嫣然,聽到這個建議,忍不住開口說道,她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小姐,這些民間的事情,她比旁人知道的要多的多,那些匠戶,都被固定在地方上,有着眾多的約束,而且每月都要完成官府的定製,或是農具,或是兵器,如果不做,是要拿出銀錢抵當的。至於逃亡,那想都不要想,一旦被抓住,那全家都是會被打入奴籍的。
而且,她還知道最關鍵的一點,官府對於這些匠戶的盤剝,雖然也算是厲害,但是比其他的人,還是要稍微好一點,至少,匠戶們勉強能夠糊口,要說這些匠戶逃亡出來做難民,她是決計不信的。逃跑被抓住了全家倒霉,不跑還勉強能活下去,這些匠戶腦子又沒壞掉,要不是城被賊人打破,誰願意跑出來當難民。
「這位兄弟……閣下有所不知!」柳成彬舌頭打了一個卷,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稱呼吳嫣然的好,最後乾脆用個尊稱代替了事:「我說的不是咱山東的匠戶,而是北邊來的!」
吳嫣然和餘風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色,心下登時明白,這柳成彬言語中的北邊,是指的哪裡了。
登州府被孔有德荼毒將近兩年,萊州府也是遭受了不少波及,平度州就被攻破過一次,孔有德本來是遼東毛文龍手下的將領,部下也自然都是遼東的軍戶軍兵,孔有德在今年二月間,就已經糾集部眾登舟出海,這原本一直在軍中效力的匠戶,在戰亂中也遺留下來不少,這些匠戶,未必是心甘情願在孔有德軍中的,有機會自然會脫離叛軍,再加上自從滿洲韃子起兵以來,遼民或者入關,或者渡海來山東,這其中會手藝的人,的確不少。
當初孔有德作亂,在登州府殺人接近十萬,登州府城除了幾百個被留作營妓的年輕女子之外,其餘的人不是被殺光,就是在被圍困的時候當作食物吃掉。明軍調集大軍圍剿,這些官軍也不是軍紀嚴明的部隊,地方上等於是受到了二次的蹂躪。如此這般,登萊各地的民眾對罪魁禍首孔有德恨不得剔骨剝皮,對和他一起作亂的遼鎮邊兵也是恨之入骨。
這些人淪落在難民中間,境況之苦,可想而知,別說工錢了,只說能夠管飯,只怕大把的人願意跟着你走。餘風暗暗想道:真要是依照柳成彬所言,倒是一個便利的法子,招募些匠人,自己打造兵器,比起在外面買兵器要穩妥得多。
晚宴後,布尺安排餘風等就在他的宅院裡歇下,按照布尺的意思,晚上那是一定要安排兩個侍妾給餘風暖床的,不要以為這是一個很出格的事情,在當時,這種習俗,在士大夫之中,可是非常流行「高雅」的事情,一般小老百姓想做這事情還不夠資格呢。
餘風婉拒了布尺的好意,美色他是喜歡不假,但是,一想到自己喝的是布尺的洗腳水,那就未免有點犯噁心了,再就是身邊的這些手下,雖然不會說什麼,但是,還有個吳嫣然不是,以她和雪娘的交好程度,這事情怕是遮掩不住。一想到自己家裡那溫柔婉約的小娘子,很有可能冷面相向變成一隻河東小獅子,餘風那裡還有什麼綺念。
第二十五章
便宜不一定沒好貨
「拜見大老爺!」餘風坐在上首,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個鼻青臉腫朝着自己磕頭的男人,男人衣裳襤褸,加上臉上的新創,那模樣,要有多悽慘,就有多悽慘。
昨日宴後,他跟趙登劉小六說了此事,一大早,趙登就帶着幾個人出去了,不料,這還未到晌午,就帶了一個人回來。
「姐夫,我適才出去,看見一群人圍着毆打這漢子,口中喊着打死這偷東西的狗賊什麼的,眼看就要把人打死,我就順手把人救了下來,呵,還真巧,我們說話間說要尋找能夠手藝的匠戶,這人一聽就主動湊上來了,說他原來也幹過這營生,我就帶回來給姐夫看看!」趙登得意的說道,這麼快能辦好餘風交代的事情,他還是覺得很有面子的。
那人磕了幾個頭,見到餘風沒有理他,徑自和旁人說話,也是不敢抬起頭來,趴在地下不敢出聲。
「抬起頭來,你叫什麼名字?家是那裡的?」餘風問道。
這人抬起頭,臉上一副木然的表情,卻是沒有別的反應,餘風以為他沒有挺清楚,又是開口問了一句。
「小人劉生敏,遼東人!」男人的聲音有些瓮聲瓮氣,或許是緊張的緣故,話語了有幾絲顫抖。
「我且問你,你會做什麼?」
「小的本是遼東的匠戶,祖上傳下來的手藝,都是給軍鎮製造兵器的。」
造兵器,能造兵器就行?餘風心裡暗暗點點頭,不過,一人可不夠,要是多幾個這樣的人就好了。
餘風已經臉露笑容的點了點頭,轉身吩咐道:「小六,你叫人請個郎中來,給他看看傷!若是還沒有吃飯,我問過話了之後,帶他去用點飯食,梳洗一下!」
劉生敏聽到餘風話里的收留之意,原本一直緊張絕望的心情,陡然放鬆下來,這一路上,他都在為這個問題糾結,此刻一聽此言,立刻就要爬起來給餘風磕頭,卻被餘風按住,叫他不必如此。
不過,在一旁的趙登,卻是感到很是奇怪,按理來說,得到了姐夫的收留,應該是這個匠戶興奮不已,怎麼姐夫看起來比他還要興奮。
「跟你在一起的,還有幾個和你一樣的匠戶?」餘風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又是開口問道。
「回老爺的話,我們都是遼東金州衛的軍戶和匠戶,四年前結伴來的登州,有二十幾戶人家,孔有德鬧起來的時候,我們在海陽那邊住着,去年就在那邊呆不下去……」劉生敏口稱老爺,那是已經自認為餘風的奴僕了,這個年景,能夠賣身到大戶人家做奴僕,也得有那個福分。
「到底有幾個和你一樣能打造兵器的匠戶鐵匠?」餘風微微有點不耐。
「有四個人,還有五個學徒都能幫把手。」劉生敏忐忑的看看餘風的神色,不安的答道。
趙登看着餘風在那裡興奮的搓着手,實在是弄不懂,不就是幾個匠戶鐵匠嗎?姐夫怎麼會如此失態,正奇怪間,忽然聽到餘風對他說道:「大郎,這事情你去辦,按照他說的人的名字,去城外去找,一個一個全部找到,我們回去的時候,都帶回趙家村!」
靈山城外的災民說多不是很多,但是也決計不少,現在還沒有到收穫的季節,沒有什麼多餘的收成,這些災民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在城外等死了,而像劉生敏這樣大着膽子混進城來偷點吃食的,那是極個別的行為。餘風的這一道命令,無疑是挽救了這些人家的性命,這劉生敏怎麼不感激涕零。
餘風也沒想到,自己當做聯絡感情的賀壽,能夠賀出這樣的一個結果來,這倒是意外之喜了。餘風能力有限,城外的災民肯定是不能全顧上,但是對於收留這些個對自己有用的人才,那倒是不費什麼力氣。這些人也好養活,只要是管飽就行,他們的親屬中還真是有些手藝人,有的是匠戶,有的會養馬,就算什麼不會也行,有把力氣沒有家眷的,可以去鹽場做工,那邊運鹽產鹽,都是需要人手的。
去的時候是十來個人,等到他們回到趙家村的時候,卻是有着幾十號的人,攜老帶幼的,倒是在趙家村鬧騰了一陣。
眼下這情況,餘風再住在他自己的岳父家,已經不合適,原本就多了吳家兄妹,現在又帶回這麼多的人,餘風盤算着,是不是自己要起個莊子了。這材料人手都不缺,起個莊子,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於是,他稍事張羅了一下,在他回到趙家村一個月後,一個嶄新的莊子就出現在趙家村最好的位置上,他也是衛所的總旗,要落戶於此的話,趙家村的百戶於公於私都沒有半點反對的道理,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反對。
餘風一家高高興興的住進了新家,捎帶着老丈人一家、吳家兄妹一家以及所有的匠戶,都住了進來,餘風還特意在莊子的一角,為這些匠戶,另外開闢了一個作坊,眼下這些匠戶,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一個個都恢復的不錯,重新檢拾起他們丟掉的手藝,為自己的主家效起勞來。
劉生敏則是成了作為作坊的管事,他對這份差事的那態度,是要多認真負責就有多認真負責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福緣,他自己知道,一定要好好的抓住。從餓死邊緣回來的人,比常人更能體會能夠吃飽穿暖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幸福了。這個老實巴交的鐵匠,心裡就是一個念頭,自己的這條命是老爺給的,老爺的話,那比天還大,別說問餘風為什麼不打農具,而要他們打造槍頭,鋼刀,估計就是餘風現在扯旗造反,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跟隨的。
四五個鐵匠,每天能夠打造出十多個槍頭,這要是找到上好的白蠟杆子,槍頭往上面一套,就是一杆標準的長矛了,餘風找不到這些白蠟杆子,但是,這普通的木杆卻是不難找,用桐油泡一泡,也就有了韌性,輕易不怕折斷了。餘風還怕不保險,這長矛,畢竟是要拿着作戰的,戰場上准你刺人家,就不許人家砍剁格擋了,為了防止敵人將長矛的前面砍斷,餘風索性令劉生敏他們,打造了近一尺長的鐵套,套在槍桿的前頭,這樣的話,即便是利刃砍剁也不用擔心了。
不過這個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眼下餘風還沒有那麼大的財力去大量的購買精鐵去打造斧鉞鈎叉什麼的,所有的武器當中,只有這長矛是最經濟最實惠的,後世有曾經那些偽軍隊在軍事論壇上大放厥詞:為什麼咱們國家不把最好的武器裝備給軍隊,咱們又不是沒有。餘風對此都是曬然一笑,最好的武器,不一定就是最合適的武器,裝備軍隊,不光光是性能,價格也是主要因為,AK47為何風靡全世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足夠便宜。
餘風現在手下完全脫產的運鹽隊,已經是差不多近兩百號人,這些人手上的長竹竿,終於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換成了清一色真正的長矛,兩百多精壯的漢子,兩百多支如鐵長矛,在海灘上操練的時候,那真是人如虎狼槍如林,殺氣撲面而來,兩百人竟然隱隱有千軍萬馬的氣勢。即便是趙家村那些曾經打過大仗見過世面的老人,見到這樣的氣勢,也是暗暗心驚,一個個嘀咕着,想來那九邊精兵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餘風的練兵之道,他們開始頗不以為然,甚至還有嗤之以鼻的,但是,這幾個月練下來,他們不說話了。什麼叫法度森嚴,進退有據,這些以往只是聽說的東西,他們現在親眼在自家的兒郎身上看到了。餘風不過是將後世解放軍的一些基本訓練課目拿出來訓練這些人,但是,這效果,卻是令這個時代從未見到過如此紀律嚴明,遵從號令的軍隊的人刮目相看了。
當然,看到這群漁民,變成自家手下的虎狼之士,餘風也是很自豪的,他甚至想起後世的那句著名的笑言:給我三千城管,天下盡在我手。眼下,三千城管那是沒有的,不過要是真有這麼十萬八萬眼前的這種虎狼,這天下間,還真是沒有去不得的地方。
很尷尬的事,這些他手下的長毛,卻沒有一個名分,雖然百姓稱之為長毛,但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一群不太禍害老百姓的私鹽販子而已,餘風雖然活動了一個總旗的身份,但是,手下的這些人,卻是名不正言不順,雖說大明的將官都有養家丁作戰的習俗,但是,一個小小的總旗,養着兩百號的家丁,這說出去,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一些。
不過,這個令他比較尷尬的事情,很快就要過去了,崇禎六年六月,靈山衛衛指揮,召見總旗餘風大帳議事,靈山衛千戶、趙家村百戶作陪。
第二十六章
忽悠人去剿匪
會是什麼事情?餘風往衛所去的路上,一直在暗暗想,要是不傳話的人,是自己的老丈人,而他也相信老丈人絕對沒有害他的心思,他都有心琢磨着不去了。
反正他這個總旗的身份,是怎麼來的,別人不知道,難道這位指揮使大人還不知道嗎?自己拿到這總旗的告身,連村里那位正兒八經的百戶上官,都沒見幾面,現在一下,上官的上官,越了幾級要見自己,是個人都會感到奇怪。
饒是如此,餘風還是帶上了二十來人,就算是被人說成跋扈,他也顧不得了,人心隔肚皮,他不能指望所有的人都會像趙家村的人一樣友善,按照趙總旗對於衛所里戰力的描述,萬一有事,這二十幾人,護着他逃得一條性命還是沒問題的。
這指揮使怕是也考慮到了這方面的因素,特意在和趙家村走得比較近的靈山衛來召見餘風,說是指揮使,實際上,這也是不過是一個指揮僉事的虛銜。靈山衛在天啟年間本來就只有一個衛所,後來偶有海寇登陸掠奪,為平靖地方,軍中某大佬覺得有必要加強地方衛所的力量,於是,這靠海的靈山衛,就被分為了鰲山衛,靈山衛兩個衛所,不過,這人馬還是原班人馬,只不過,原來的世襲千戶,加了一個指揮僉事的虛銜,成了指揮使,而原來靈山衛中的兩位百戶,也因這個緣故,官職也漲了一漲,成為了這靈山鰲山兩衛的新千戶。
指揮使姓童,叫童山,餘風趕到鰲山衛所的時候,童山正和兩位千戶有說有笑,武人粗豪的招牌笑聲,隔着老遠就能聽得到。
「見過指揮使大人,見過千戶大人!」餘風行了一個軍中的禮節。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餘風非常明白這一點,為人處事上,他的腦子裡從來不少這麼一根弦兒。
「來來來,大家自己人,不必客氣!」這童指揮卻是熱情的好,招呼着他,要是不認識的人,還以為餘風和他們是多年的同僚了呢。
「不知指揮使大人今日召見,有何等要事?」這口氣,就有點不像是一個總旗和指揮使說的話了,童山和兩位千戶對望了一眼,臉上卻是笑容不減。
「靈山衛的軍餘數量不少吧,余總旗聽說募集了些許兵丁,回頭報個名冊上來,都入籍了吧!」童指揮招呼眾人坐了下來,身後有親兵送來茶水什麼的。
「呃……是有這回事情,事先沒有稟報給大人,倒是余某唐突了!」餘風似乎有點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