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18章
夢蛇
那就收了吧!事情到了如今,餘風也想明白了,這人手越多,占的地盤就越多,那麼,給自己帶來的利潤就越多,而且,這些小伙子,一個個都龍精虎猛的,稍加訓練,就是一隻彪悍的隊伍,放過了實在是可惜。
這招收的鹽丁,不比自己手下已經入了軍籍的士兵,理論上這都是屬於他私人請的幫閒,那麼用什麼名目來組織管理呢?餘風有點苦惱。這人多了,那種管理一兩百人的粗放方式,顯然是不適合的;但是,用軍中的名目,小旗總旗什麼的安排一堆,那又太犯忌諱了。被人扣上一個私蓄兵馬圖謀不軌的帽子,未免就太不值當了。
思來想去,餘風絕對還是利用後世的一些組織架構,我不用你朝廷的官職,那總可以了吧!當然,我也不會自己另起名目,這對於自己新招進來的那些憧憬着跟着自己混個前程的年輕人,未免有些不好的影響,咱就含糊一點,用最常見的名目吧!
千來人的隊伍,其實也很好分,十人一伍,三十個人一個小隊,三個小隊一個中隊,這些人手,差不多可以變成十來個中隊,然後在三個中隊變成一個大隊,自己手下的這三個小旗的士兵,全部可以充實到下面去當各級的伍長、小隊、中隊長;沒有安排下去的,就可以留在自己身邊機動,成為自己的直屬力量,這樣,這千來人的隊伍,就被餘風實實在在的掌握在手中了。
至於趙貴,趙登和劉小六,當仁不讓的成為這新的鹽丁的三個大隊長,他們只需要直接朝餘風負責就可以了。
鹽丁可不比軍兵,這靈山城裡是沒有他們操練的場所的。操練這些新丁,還是得放在趙家村。儘管所有的人,都知道這鹽丁就是他餘風的私兵,雖然這私兵的人數稍微多了一點,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畢竟這靈山城的大小官員,有幾個沒有吃到巡檢司的好處呢?眼下餘風只在巡檢司衙門留下幾十個軍兵,所有的鹽丁都拉到城外去了,這些官員都是大大放心,都雲這余巡檢識得大體,沒有令得同僚難做。
當然,這些官員之中,也未免沒有看出這鹽運巡檢這樣大張旗鼓的招收鹽丁後面的玄機,但是,這亂世之中,武官出身的余巡檢,手上有了點銀錢,蓄養些許私兵,似乎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大家都沒有忘記,這餘風還是有着一個百戶的官職的,要是用點銀錢,將這些鹽丁從名目上變成朝廷衛所的官兵,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餘風實在是沒有這樣做的理由。當軍官的不吃空餉就已經很難得了,還自掏腰包的去替朝廷養兵,只是當兵當糊塗了吧!
當然,這話要是由旁人提出來,說道:「這余巡檢蓄養這麼多的鹽丁,到底是意圖如何,難道這靈山的鹽政就已經敗壞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那份量就大大不同了,那是逼着餘風裁減鹽丁或者是花銀子巧立名目了。這些當官的腦子又沒有壞掉,為了朝廷的公事,和一個近在咫尺的手段強硬的同僚結下私人恩怨。
於是,在崇禎六年的十月間,餘風招收了千餘名鹽丁的事情,居然在這山東沒有任何的反響。甚至遠在濟南的布政使司、鹽運衙門,沒有收到任何的消息,在地方官員的配合下,餘風的事情,被不聲不響的壓了下來。沒有人知道,在這魯東,還有這麼一個小小的鹽運巡檢,手裡竟然掌握着千餘人的準軍事武裝,而且,整個魯東的鹽路,都在他的控制之下。用句毫不誇大的話說,餘風要是不高興,這魯東的所有人家,吃的鹽都要貴上幾分,要是得罪了餘風,怕是你拿着錢,在這魯東也買不到一粒鹽。
同時,這靈山鹽運巡檢司,怕是這大明天下最有效率的巡檢衙門了,所有的私鹽,在這裡是沒有任何的市場的,你能買到的鹽貨,都是巡檢司衙門開出鹽引,有着憑證的官鹽,當然,這官鹽比起大明的其他地方,要便宜了許多。凡是敢於無視巡檢司的存在的私鹽販子,無論是在民間,在官方,都沒有任何的容身之地。唯一例外的,怕是就是一些身家豐厚或者是背景極大的鹽商了,但是,在餘風的強勢擴張下,他們的利潤,也是大大的縮水了,餘風的名字,已經進入了這些鹽商背後的主家的視線,逐漸成為令得他們看得極不順眼的一個名字了。
第三十八章
天下大勢
別院問計
崇禎六年的十一月,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即使不看朝廷的邸報,餘風也知道,在這一月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當時西北民亂,陝西有洪承疇,這人就不用介紹了吧,他在的地方,流民組成的軍隊,那是絕對呆不下去的,洪承疇這個人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手狠且心黑,對於當前時局,他的指導思想只有一字——殺。這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他有這能力。無論是流民們被逼投降,還是詐降想要偷生,在他面前,都是沒有市場的,他還是那個字,殺!殺光了這大明天下就消停了。
所以,流民們的軍隊,凡是有點覺悟的都離開了陝西,那地方太危險了,咱們鬧事也不過是求個活路,犯不着和那個洪閻王較勁,咱們躲着你不就得了。
離開了陝西,去哪裡呢?對,去山西!洪承疇雖然掛着三邊總督的招牌,但是,一般情況下,還是都呆在他的陝西老窩的,山西看來是個不錯的地方,流民軍都這樣認為。死不死的,這皇帝派來了一個比洪承疇更猛的人———曹文昭!這曹文昭也不含糊,雖然手上就一千關寧鐵騎做主力,但楞是趕鴨子一樣,將流民軍趕得狼奔豕突,無處容身!
好吧!你們都狠!爺們繞着你們走!
流民軍蜂擁進入河南,河南總兵左良玉不幹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啊!敢情,這洪承疇你們不敢惹,曹文昭你們惹不起,合着我左良玉就是這獨一份的軟柿子啊!當下也不廢話,點起麾下兵馬直接開戰!當時洪承疇手下有「洪兵」,曹文昭手下有「關寧鐵騎」,左良玉手下也有一隻部隊,叫做「昌平軍!」這隻軍隊,戰鬥也是也極為強悍的,就是憑藉着這些人,左良玉連續出擊,屢戰屢勝,先後斬殺敵軍上萬人,追着敵軍到處跑。
流民軍主力被他趕到了河南武安,估計是跑得太辛苦,跑到這裡,流民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們有十幾萬人,還跑什麼?就在這裡,跟左良玉死磕。他們要死磕,左良玉反而不幹了,他安靜下來,不進攻,也不撤退!———他在等人呢。
根據崇禎的統一調派,山西總兵曹文詔、京營總兵王朴、總兵湯九州以及河南本地軍隊,日夜兼程,於九月底抵達武安,完成合圍。
按理說,這西北的流民之亂,到現在這個時候,基本上已經平定了,不僅僅是崇禎皇帝這樣認為,幾乎朝中所有有識之士都是這樣認為。流民主力,幾乎所有的流民首領,全部都在這個包圍圈子裡,此役過後,流民盡滅,大明中興就有望了!
但是,在十一月間,崇禎皇帝踢翻了桌子,朝中大臣們的下巴也掉了一地———煮熟的鴨子居然也飛了!包圍圈中流民們跑掉了!
餘風知曉這段歷史,是因為崇禎在位的十幾年間,有很多的機會,可以將最後奪取了他江山的流民軍撲滅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著名的一次。
不過,這天下大勢,暫時影響不到山東來,至少,在山東境內,雖有難民,成群結隊的流民卻是沒有的。所以,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覺不到,這流民之亂,對山東有什麼影響,反而淮南淮北民眾,對此事倒是有所反應,畢竟,從包圍圈中逃出來的流民,還是不少流竄到淮南淮北地面的,河南就不用說了,那簡直是滿地開花,到處都是!總兵左良玉正在焦頭亂額的到處救火呢。
此刻,在淮安府一座深幽別致的小院裡,幾個文士模樣的人正坐在院中鬱鬱蔥蔥的竹蔭下,笑談着什麼。
這是淮安巨賈方嘉城的別院,能出現在這小院裡的,除了他親厚的幾個子侄,就只有和他交往甚密的幾個文人了,能來這小院的文人,可不是只會吟幾首酸詩或者只談風月不務實事的廢物,方家這些年的經營壯大,與這幾人在背後不遺餘力的出謀劃策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幾個文人就是方家這個商業帝國的智囊團。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當首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裊裊冒着熱氣的清茶,靜靜的聽着面前這幾個人的說話。
「這流民在河南府被朝廷大軍擊敗,如今東奔西逃,惶惶不可終日,聽聞在李家橋一帶,已經有流民出現,這朝廷剿滅亂民,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但是,要是這些亂民,引來了如虎似狼的左平賊,這淮安地面上,怕是又要被篦子篦上那麼一遍了!」一個文士似乎是閒談,似乎又是有所而指,侃侃而談。
「周兄那是多慮了!」另外一個文士笑道:「左平賊雖然跋扈,但是,他不過是河南總兵而已,又不是三省總督,沒有朝廷的旨意,怕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將手伸到我淮安來,即便是追剿滅這些流民,怕也是湯九州的事情!」
他頓了一頓,接着說道:「不管他亂民也好,官兵也好,總是於方翁無礙的,方翁高瞻遠矚,分號已經開到直魯,江南更不用說,這些地方,兵災卻是暫時禍延不到的!」
坐在上首的老者,也就是方嘉城,微微搖了搖頭:「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做熟悉了的買賣,陡然換了個地方,還是頗多擎肘的,就拿那魯東來說,原來還能有些收益,如今卻是水潑不進,這買賣難做的很了啊!」
方家雖然經營諸多,但是,知道方家底細的都明白,方家之所以能夠成為淮安一帶首屈一指的大戶,不過是靠着兩項買賣,一個是鹽,一個是海貿。這海貿是近幾年才開始做的,唯獨這鹽,卻是方家發家的根本。這方嘉城說買賣難做,眾人都明白,這是指的就是鹽貨的買賣不好做了。
眾人齊齊的看着方嘉城,雖然眾人出謀劃策,但是最後決策的還是方嘉城,對於方家各地的買賣,他們也未必太清楚,反正現在只是閒談,既然自己方翁願意說說,想必是有徵詢他們意見的意思了。
「也不知道最近是抽了什麼瘋,我淮鹽在那魯地,竟是處處受到打擊,不光是老夫,就是其他幾個同業,也都是如此,鹽貨人手都折損了不少!」
「巡檢司乾的?」一個文士問道。
方嘉城微微點點頭,文士頓時笑了起來:「既然是那些官兒做的,那麼大人何必擔憂,用銀錢餵飽了他們就是,天下的官兒都是這般模樣!」
他以為是方嘉城沒有打點到當地的官府,才有了這般事情,卻沒有想到,方嘉城人情世故是何等的精明,豈會忘記這般事情。
「山東鹽政司、布政司都送了銀子去,但也沒有什麼不妥,這鹽在其他地方都賣得好好的,唯獨在這魯東一地,那裡的一個小小的巡檢,卻是難纏的很,將他所轄,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
「疥癬之疾而已,方翁何必憂慮!」眾人微微一笑,下面的官員對着上面的官員陽奉陰違,在這官場上常見的很,商賈們若是以為打通了上面的關節,下面的那些具體辦事的官員不用打點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所謂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就是說的這個意思。
「這等小官兒,以方翁的手筆,漏點銀子出去,還不砸的他頭昏眼花,就是鐵桶,也得砸出一道縫隙來!」眾人絲毫不以為意,甚至覺得方嘉城問計他們這樣的小事,頗有點大才小用的意思了,「若是這官兒不愛金銀,要效仿那海瑞海筆架,也是無妨,方翁不是已經打通了鹽政司的關節嗎,使點銀子,在鹽政使大人那裡歪歪嘴,撤換了這等不入流的小官就是了!」
方嘉城還是搖搖頭,「這兩個法子都用過,怕是行不通!」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諸位謀士,苦笑道:「那巡檢不知道用的何種門路撈的銀子,將鹽政衙門上下打點得十分妥當,竟沒人願意說他的壞話,願意說他的壞話的,那話卻又傳不到鹽政使大人的耳中!其實,就是傳到那山東鹽政的耳中,怕是也捨不得處置這巡檢,下面的人都能使銀子使得好評如潮,那鹽政使還不得餵飽了。至於直接送金銀於他,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正主兒都還沒有見到,去送銀子的人就被趕了出來,看來,這巡檢不光是護食的很,手段也是十分的圓滑!」
「方翁很是着急要將自己的生意做到魯東嗎?」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文士,聽着他們說話,突然開口道。
方嘉城微微朝着身後的竹製藤椅上一靠,眼睛眯了起來:「老二的人去了那地方一趟,回來說,山東靈山那裡,有兩處位置極佳的地方,可做良港,那巡檢的官職,是山東鹽政司靈山巡檢司巡檢……!」
「哦!」那文士輕輕的哦了一聲,原來,所謂的買賣難做,還不是真正的原因,原來是方家看上了那裡的位置,想開闢一個私港出來,再想到方家進來蒸蒸日上的海貿生意,這文士微微蹙眉。
「如此一來,這個巡檢,我們還真的是繞不過去了,方翁,不知道這巡檢姓甚名甚,待我等仔細打探一番,再做計較如何?」
「他叫餘風……」方嘉城的話聽起來有些飄渺:「原本是一個破落的秀才……」
第三十九章
真假倭寇搞破壞
「混賬!」暴怒的餘風將桌子上的擺設一把掃落在地,臉色漲的通紅,鼻翼一張一張的,樣子十分的駭人。
在一旁的趙登,大氣都不敢出。他從未見到自己的姐夫這般模樣,哪裡還有半分溫文爾雅的樣子,那樣子,分明是一隻伺機噬人的猛獸。
「你趙登這些時日都學到些什麼,手下幾百人,居然被幾十人嚇得躲在莊子裡不敢出來,看不是看在雪娘的面子上,我今天非擼去你的大隊長不可!」餘風指着趙登,恨鐵不成鋼的大罵道。
也怪不得他生氣,這些日子來,他可是算的順風順水的。手裡下新招收的鹽丁,已經逐漸派上了用場,分派到各處設卡緝私,效果什麼的明顯。那日派出去的丘時,也將那幾個不太聽話的鹽梟一一處置了。
所謂的處置,就是一刀砍下腦袋,然後在屍身上撒上一袋子鹽,然後,放在巡檢司的關卡住示眾。
除了那幾個大塊頭鹽商,餘風暫時不願意和他們起衝突以外,可以說,餘風的事業,已經走上了一個平穩的發展期。
但是就是在這個時候,趙登突然從趙家村跑來,說是海上突然出現了倭寇,還從趙家村的海灘上上了岸,雖然沒有造成多少人手傷亡,但是,那些倭寇,卻是掘開了鹽田四周的矮壩,引得正在漲潮的海水倒灌,上百畝的鹽田,頓時被海水重新淹了。要知道鹽田每次放海水進入。梯次晾曬。摻入石灰等物,才能煮曬出鹽。若是任意的讓海水浸泡。這鹽田恐怕就廢掉了。
當時在趙家村駐防訓練的,正是趙登的這一個鹽丁大隊。聽得海邊鹽場的人驚呼倭寇來了,而所有的人,玩命的都往餘風的莊子裡跑,趙登一下子也就懵了。
這倭寇平時聽得不少,那是窮凶極惡的,三二十人的倭寇,打得一個衛所的軍兵望風而逃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誰都能逃,他趙登不能逃啊!別說自己爹娘姐姐都在這裡,這姐夫的基業全在這裡,要是自己這麼跑了,恐怕就算有姐姐求情,姐夫不殺自己,怕是以後也是決計不會再用自己了。
抓住一個在海邊曬鹽的村民,得知從海上小船上過來的倭寇,足足有四五十人之多,趙登立刻就下了一個他到現在都後悔不已的決定:固守莊園!
幾百的鹽丁,守在牆高溝深的莊子裡,這些倭寇未必能打得進來,不管怎麼說,這莊子裡的人,是不能有一點閃失的。也不能說趙登當時的這個決策錯誤,只能說,稍微保守了一些,還好,那些倭寇到繞着莊子喧鬧了一番,不知道是看到他們嚴陣以待還是本來就沒有這個攻打的意思,繞了幾圈卻也沒有攻打,呼嘯着走了。就是這臨走時候,破壞鹽田的舉動,透着幾分古怪。
「回去!」餘風瞪了他一眼,氣咻咻的出門去,聽趙登這麼一說,他怎麼樣也要回去看看的,安慰安慰受驚的家人,撫慰一下村民鹽丁,都是馬上要做的,另外,他也急着回去,看看那被毀壞的鹽田,現在每天的出產都有定量,這一耽擱,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恢復回來。眼下他的銷售上了軌道,按照各地鹽商鹽販的額度,每月銷售多少都有定例,鹽場全力生產尚且有點忙不過來,突然來這麼一出,那是直接釜底抽薪,讓餘風頓時陣腳大亂。
趙登是和馬隊的幾個人一起來的,餘風平時不太騎馬,但是,以前回到莊子的時候,還是偶爾去丘時那裡轉了轉的,騎到馬上作戰或許他還是不行,但是,趕個幾十里路還是沒問題的。留下幾個人看守巡檢衙門,餘風帶着自己所有的直屬屬下,風風火火的出城而去,倒是看得守衛城門的幾個老卒一陣驚訝:這是出什麼事情了,巡檢大人帶着這麼多人出去,誰要倒霉了?
回到自己莊園裡,餘風首先去看望了雪娘,雪娘和吳嫣然以及趙總旗一家都在一起,倒也沒有多少驚慌的模樣,隨着餘風的家業越來越大,這雪娘也逐漸有了當家主婦的氣度,倒也算是沉得住氣的,見得家人無恙,餘風心裡頓時大為放心。
好言好語撫慰了他們幾句,餘風又急匆匆的往海邊鹽田那邊趕去。眼下倭寇已經上了小船遠遁而去,但是鹽田裡卻是已經一塌糊塗,看樣子,就算是天氣不錯,沒有個三五日,根本不想恢復生產。至於那些時日產出來,堆放在鹽場邊來不及轉運的存貨,也一併浸泡在海水裡,怕是也不能用了。
村子裡的村民,在倭寇上岸的時候,除了幾個跑進山裡的以外,絕大多數都躲進了他的莊園,那莊子,算是趙家村最為安全的地方了,而且還有不少的武裝鹽丁在那裡。當然,人跑掉了,就算是萬幸了,家裡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沒有人會顧得上。
餘風派人去統計了一下村民的損失,要是村民們財物上有了些折損,他有心拿出點銀錢來,賑濟一下村民們,畢竟,這裡算是他的根據地了,更是手下那些骨幹鹽丁的出身之地,無論從搞好關係還是邀買人心方面來說,他這樣做,都是很有必要的。
不料,這一統計,結果卻是讓人出乎意料。這些倭寇,眼光似乎很高,除了幾家收藏得不是很嚴實的銀錢被搜走了以外,那些家裡應用的物事,這些倭寇們居然一點都看不上眼。趙家村有了餘風之後,家家還算是過得去了,但是就連家家戶戶來不及帶走的糧食,倭寇們也沒有動上分毫,這些倭寇來到趙家村,似乎不是為了劫掠而來,倒好像專門為了破壞這裡的鹽田而來似的。
「嫣然,這鹽田,要馬上組織人手疏浚,這是咱們的根本,耽擱不得!」餘風對着身旁的吳嫣然說道。
「嗯,我會馬上安排人做的,不過心中大夥心裡都害怕,生怕那倭寇去而復返!」吳嫣然脆生生的答道,倭寇來的時候,她拿着自己的火銃,急匆匆的趕到雪娘那裡,護衛着雪娘,單憑這一點,餘風對這吳嫣然更是看重幾分。
「是啊!賢婿!」趙總旗在旁邊插口道:「倭寇都是坐着小船來的,他們的大船一定是在外面海面上停着呢,按照以往的規律來看,這些倭寇,怕是探路的!」
「敢來壞我的基業,不管是誰,也得看看我手下的長矛答應不答應!」餘風冷着臉說道,不管是什麼人,他都不會後退一步,要是這一關撐不過去,後面的就不用說了。這趙家村三百來鹽丁加上他帶回來的一百多老鹽丁,要是連這小股倭寇都抵禦不了,那麼在這大明朝,就根本就沒有他的舞台。
「其實,這些倭寇,也未必都是真倭!」見到趙總旗擔憂的樣子,吳嫣然輕輕說道:「真倭的戰力是強悍,但是,他們人手不會很多,可惡的是那些依附在他們身上的漢人,為虎作倀!」
「不都是倭人嗎?」餘風轉過頭,訝然問道吳嫣然。
「也不盡然!那些倭寇在莊子外面喧鬧的時候,我就聽見有很多福建口音的,說明這些人中真倭還不是很多!真倭來我大明朝禍害,哪裡富庶哪裡貧瘠,他們一抹黑,沒有當地人帶路指引,怎麼會有收穫!」
「這些附眾,戰力未必有多強,總旗大人不比過於擔憂的!」吳嫣然看來對於餘風的手下的鹽丁,還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總是這麼要來不來的威懾我們,未免在海邊做事的人心裡都不安生,我倒是希望和他們碰一碰,一勞永逸,讓他們知道,這趙家村是他們來的回去不得的地方!」餘風恨恨的說道,他這是真的惱了。
按照趙總旗的判斷,最遲不過明天上午,這些若是探路的倭寇的話,那麼,大隊的倭寇就要上岸了。餘風根據這個布置,開始做了安排。
據莊自守那是決計不可取的,趙登的三百鹽丁,都拉出了莊子外面,布置在海邊不遠的地方,自己的直屬,分出一半,保護莊子裡的諸人,另外一半為趙登的鹽丁壓住陣腳。說是壓住陣腳,誰都清楚,要是這三百人打得順利,他們就是隨時可以投入戰場的預備隊,要是發生畏縮不前甚至潰逃,這些人,就是督戰隊。畢竟這一次,不是和那些鹽販們廝殺,而是面對着惡名極盛的倭寇,不得不由余風做出這樣的安排。
至於海邊,除了主動要求眺望海面動靜的村民外,餘風還安排了不少人注意着。只要負責注意海面的發回消息,他們這邊的鹽丁,馬上就可以行動。為了提防倭寇們趁着夜色而來,海邊每隔個幾十步,就放置了一個個巨大的柴堆,一入夜,海邊火光通紅,幾近白晝,決計不可能出現倭寇上了岸還發現不了的事情。
這一夜,所有的人,衣甲不解,兵不離身,靜靜的等待着。
第四十章
守株待兔
讓子彈飛
村上平四郎看着前有霧靄沉沉的海面,海面上那一層夢幻般的輕幔,在海風的吹拂下,輕輕的蕩漾這,不時有着幾條小魚什麼的,蹦出水面,旋即被從在桅杆上早已等候已久的海鳥一掠而過,叼在了口中。
海面聲能見度不是很高,但是,村上平四郎知道,就在那片霧靄的前方,就是一片平坦的灘涂,在那片灘涂後面,有着一個甚是富裕的村子,而且,昨天已經去過的探子都回報說,在那村子裡有着一個極大的莊園,能夠在這裡修建這種規模的莊園的,那肯定是非富即貴,只要他打破了這莊子,那金銀女子,不就任由他所取嗎?
他不自覺的笑了出來,旋即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不覺看了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頭領的表情,都在全神貫注的看着前方,他們的目光中,流露着和平四郎一樣貪婪的表情。
他本是北九州大名手下一名俸祿五百石的武士頭領,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的主公,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派自己到明國的這個地方來,做毀壞鹽田這樣莫名其妙的事情,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徹底的服從主公的命令。本來,這任務昨天就已經是很好的完成了,但是,聽到手下對那個富裕的村莊的描述,他不禁還是動了心。
他是武士不錯,但是,在大明客串海盜劫掠一番的事情,很多同僚都幹過,他也不反感,甚至,看到同僚們拿着珍貴的絲綢瓷器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時候,他還是有着一絲絲的羨慕的,眼下有這個機會,他怎麼會放過!
「吱!」船底在海面下的沙石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只見整個船隻微微一晃,緩緩的停了下來。
到了,已經隱隱可以看見前面的沙灘了,村上平四郎大聲吆喝幾聲,他自己手下,紛紛朝着小船跑去,而那些和自己聯絡的明人,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下大船,不顧這初冬的海水還有些寒意,紛紛雜雜的朝着岸上跑去。
烏合之眾!他撇一撇嘴,上了小船,朝着岸上駛去。
「來了!大人!屬下數過了,差不多兩百人!」丘時快馬跑到餘風的身邊,大聲稟報着。
「待到倭寇離開他們的大船,你帶着馬隊從側翼迂迴過去,燒了他們的船,斷掉他們的去路!」餘風命令道,沒有人知道,他一直乾燥的手心,已經微微沁出汗來,而心臟也不爭氣的劇烈跳動着。這一仗事關重大,勝了那自不必說,要是敗了,他可就萬劫不復了,從他穿越到大明朝來的種種作為,都將成為一場煙雲。
「得令!」丘時帶着馬隊,匆匆而去,餘風這才把目光投向有點模糊的海邊。那邊的喧鬧聲,沸反盈天,和他前面整整齊齊安靜如林不動如山的鹽丁方陣比起來,簡直是從一個極端到了另外一個極端。
「賢婿,咱們是不是托大了一點,足足有兩百多倭寇呢?」趙總旗還是忐忑不安,他看着餘風這局面一步步做起來,當然不想看到女婿敗落下去,但是,這四百人不到的隊伍,對付兩百倭寇,實在是太過兇險了一些。
餘風微微一笑,卻不再言語,大戰在即,再說這樣的話語,除了徒自亂了自己軍心,沒有其他的用處,要不是說話的是自己的老丈人,他都想狠狠的呵斥一番。
海邊的那些倭寇已經在亂糟糟的開始整隊了,從下船到隊伍整齊,都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這一點,就連看慣了鹽丁們操練的趙總旗,都不禁開始懷疑起來:這倭寇,怕是未必有傳說中的那麼強吧!兵法有雲,用兵聚散如常以為上,這連個隊伍都整半天的倭寇,怎麼樣也算不了是強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