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19章
夢蛇
晨霧中,一片黑壓壓的人群站在那裡,隨着那一聲號令,人群齊齊朝前踏進一步。
「見鬼了,怎麼這麼多的大明官兵!」村上平四郎雖然有點吃驚,但是,卻是一點都不感到害怕。大明官兵的懦弱,他已經聽過那些同僚們說過無數次了,遇到了大明官兵,只要拿出他們的武士悍不畏死的精神,將那些大明官兵為首的將官和幾個最兇悍的士兵殺死,剩下的那些士兵全部是樣子貨,稍微一衝就潰不成軍了。
他回頭朝着自己的手下吆喝幾聲,大意是原來還擔心莊子裡的官兵不出來,他們去打還要費一些功夫,如今這些綿羊一樣的傢伙,居然敢離開莊子出來和他們野戰,那不是正如自己的意,大家振作一點,打跑了這些官兵,就可以任意奸淫擄掠了!
倭寇們哄的發出一聲大喊,十分的興奮,在村上平四郎的手下的帶領下,嗷嗷怪叫着的朝着官兵那邊衝去。
那官兵的軍陣,離着海邊還有一兩百步,聽得官兵中號令響了幾次,原先有點鬆散的隊形,經過整隊,顯得更加整齊嚴密。又是一聲大喝,只聽得嘩啦啦一陣大響,那些官兵們手中的長矛都舉了起來。
這怎麼衝殺?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倭寇有點傻眼了,這明軍全是數尺長的長矛,仿佛刺蝟一般,繼續往前沖,只怕他們說手中的倭刀還沒有遞到對方的身上,對方的長矛已經將自己身上刺了幾個窟窿。躊躇間,這幾個倭寇往前沖的腳步慢了下來。但是,後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依然是往前發力,倭寇原本就是亂糟糟的陣型,頓時有了一些混亂。
混亂中,倭寇中沒有人發現,從他們的兩側,幾十個騎馬的人已將繞道了他們的後面,馬蹄踩在鬆軟的沙地上,悄然無聲。這些騎在馬上的人,手上拿着點燃的布條木枝等引燃之物,直接朝着他們身後的大船奔去,船上幾個沒有下船的倭寇,見勢不妙,想要將船退入海中,倉促之間,這船如何移動得了。
只見這些騎馬的人,踏進海水,將手中的引燃之物朝着船上丟去,頃刻之間,船上帆櫓甲板就被點着,海風一吹,熊熊燃燒起來。
這個時候,船上倭寇驚慌的叫聲,才引起那些亂糟糟往前沖的倭寇的注意,見到後路被斷,這些倭寇登時就紅了眼,這個時候,再不往前死命的衝垮這伙官兵,他們可就處境堪憂了。
村上平四郎清楚的看到,在這伙明軍的後面,隱隱几個騎馬的人站在那裡,他明白,那裡大約就是明軍的將官了。
「砍了他們,砍了他們,只要這幾個將官一死,這些明人就散了!」村上平四郎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這場戰鬥的勝利。他對着人群大喊了幾聲,十多個倭寇,從亂糟糟的隊伍里跑了出來,聚攏在他的身邊,他手中倭刀朝着那幾個人一指,帶着這些倭寇脫離大隊,朝着後側迂迴過去。
在當面,如同兩股浪潮,倭寇和鹽丁們劇烈的碰撞在一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沒有任何的懸念,八尺長的長矛密密麻麻的對着倭寇,一直到他們的身子被穿透,被掛在這長矛上,倭寇們手中的武器,也沒有碰到敵人。
而鹽丁們在最初的緊張過後,也發現,這些窮凶極惡的倭寇和他們也沒有什麼兩樣,一樣的被自己的長矛捅穿了,也會慘呼着死去。他們的自信,在倭寇的慘叫聲中,慢慢的回覆過來,他們看看身邊的戰友,也是滿臉的興奮激動的神色。
第一輪碰撞,倭寇們丟下三十幾具屍體,停住了攻勢,堪堪止住了腳步,更有人站在戰場中間,回頭四顧,尋找着他們的首領。
「砰!」一聲大響,然後又是接連幾聲,幾個倭寇從軍陣旁邊的高地上滾落下來,在遠處,劉生敏手上拿着一隻火銃,一臉的嚴肅,在他的身後,幾個鐵匠也是他一般的神情,一般的手拿火銃。
「想瞎了你們的心呢!」劉生敏狠狠的啐了一口。
餘風看着劉生敏,讚許的點點頭,「差不多快八十步了,準頭還算不錯,這火銃算是合格了!」
這個時候,放火燒船的馬隊從兩側跑了回來,見到那幾個倭寇的屍體,丘時心裡嚇出了一身冷汗。餘風給他的命令是放火燒掉倭寇的船後,馬上率隊回來策應軍陣的側翼,這一眨眼功夫,居然就有這幾個倭寇從旁邊竄了過來,那可是他實實在在的失職了。
他有點惶恐的看着餘風,餘風卻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手指向戰場中間,笑道:「丘時,帶着你的人去趕一趕,配合兒郎們將這群雜碎趕下海去!」
丘時策馬而去,無論是餘風還是丘時,甚至是親手轟死了那幾個意圖來偷襲的倭寇的劉生敏,都沒有朝着遠處那幾個死在火銃下的倭寇再看一眼,他們不知道,就在那邊的屍體中,有一具就是這股倭寇的首領。
戰場上的形勢已經很明確了,在第一波衝擊之後,失去了指揮的倭寇,竟然無人組織起第二次的進攻,即使有些兇悍之徒,悍不畏死的叫囂着繼續衝擊,但是,個人的武勇在數百人組成的軍陣面前,是那麼的渺小,這些人繼續嘗試的結果,就是成為掛在長矛上的又一具鮮活的屍體。
倭寇們開始騷動起來,眼看兩邊的騎兵,慢慢的兜了過來,而面前巨大的軍陣,也開始緩緩的向着他們壓了過來,靠在海邊的倭寇,竟然有幾個不顧海水的寒冷,就這麼丟下兵器,跳入海中。
「丟下兵器,跪下不殺!」隨着餘風的話語,戰場上到處都是這樣的喊聲!
前面是手拿長矛的煞神,後面是冰冷的海水,走投無路的倭寇,不知道是誰帶了頭,丟掉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一個,兩個,三個,轉眼間,沙灘上密密麻麻的跪滿了一地。偶爾還傳來一聲急促的慘叫,不用說,這是丟下兵器的動作慢了一點的,被沒有撈到戰功的馬隊直接斬殺了。
第四十一章
左死右生
商匪勾結
「咱們這就勝了?」趙總旗微微張着嘴,猶自有點不敢相信。
這從倭寇們下船,到沖陣,到丟下了兵器密密麻麻的跪了一海灘,不過是一個時辰不到的事情。這期間,真正戰鬥的時間,不過是一炷香的功夫,這些惡名遠揚的倭寇居然就這麼降了?
餘風嘴角微微上翹,也是一臉的笑意:「兒郎們打的不錯!」
跪在沙灘上的人,個個心裡都是忐忑不安,扔在地下的兵器,已經被那些官兵全部收走,手無寸鐵的他們,更能感覺到四周那些手持着森森長矛的軍兵們的毫不掩飾的殺意。不過,從他們丟掉兵器跪下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沒有了抵抗的本錢,別說這身邊眾多死盯着他們的步卒了,就算他們能抽空子跑出步卒的看守,難道還能跑的過外面那些騎着的騎兵不成。
現在的他們,就是一群砧板上的肉,任由對方處置,哪裡還有半分剛剛從船上下來時候的囂張模樣。
一群手持短兵的軍兵,擁簇這一個穿着輕甲的年輕將領走了過來,地上跪伏的眾人,都是心下一凜,這是這伙官兵的將官了,自己是生是死,可就是全在這個年輕人的一念之間了。
餘風走到人群的當面,入眼就看到一個梳着武士髻的頭型,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種髮髻,在大明是沒有人打理成這樣,這可是倭國的特產。
「凡是有着這樣的髮髻的,拖出來砍了!」
一聲冷冷的命令,旋即如虎似狼的軍兵衝進人群,將這些梳着武士髻的人拖了出來,不顧這些人口中的大喊,一刀就砍下了腦袋。有幾個見勢不妙,死命的朝着外面跑,卻被丘時的馬隊,輕輕鬆鬆的追了上去,用騎槍扎死在地下。
還是太多!餘風看着前面戰慄不安的俘虜,差不多兩百來人的倭寇,剛剛沖陣的時候,差不多久死了四分之一,現在又砍了二三十個,場中還剩下百餘人的樣子。
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俘虜們面前,眯了眯眼,手朝着俘虜中間虛空一划,將這剩下的百餘人分成了左右兩半。鹽丁們不知道餘風要做什麼,不過還是按照餘風的手勢,手持長矛沖了過去,將俘虜們分成左右兩邊。
「左邊的全部殺掉!」
餘風的話,就是命令,何況殺這些禽獸不如的倭寇,鹽丁們沒有任何的心裡負擔。尤其是剛剛沖陣的時候,餘風的鹽丁隊伍了死傷了幾個鹽丁,和這幾個鹽丁相厚的袍澤,更是二話不說,紅着眼睛就沖了上去,刀砍矛捅,眨眼間,五十多個倭寇就了帳了。
海風從海面上吹了過來,帶着一些木頭燒焦的味道,更多的帶着一股濃厚的腥膻血氣,餘風還好,這樣的味道,他不是第一次聞到,但是那些鹽丁中,有人看就受不住了,被這海風一吹,有人竟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沒有人笑話他們,鹽丁們不會,那些跪在地下的倭寇更不會。他們已經被嚇破了膽子,不少人褲襠里此刻都是濕淋淋的,還有還有閒心笑話敵人的失態。
餘風沒有出聲,在剩下的俘虜面前,慢慢走了幾步,看到他那隻掌握生死的手,又揚了起來,似乎又想將這剩下的人分作兩半,俘虜中頓時有人大叫起來:
「大人明鑑啊,小人也是朝廷的官兵啊!不是倭寇!」
眼見餘風的手就要落下,這大喊的人那是真正的慌了神,這殺神手一落下,就有一半的人要死,誰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劃在那該死的一半里,這個時候,什麼人的話都可以不要聽了,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
「朝廷的官兵?」餘風還真的有點奇怪,你要說是海賊附倭,他還是信的,你要說這朝廷的官兵和倭寇混在一起,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將喊話的人帶過來!」隨着餘風的命令,幾個親隨沖了進去,將那個大喊的傢伙,拎了出來。一看到似乎有了生機,人群中,又有幾個傢伙喊道:「大人,我們也是朝廷的官兵啊!」
更有個穿着棉袍的傢伙,聲竭力斯的喊道:「小人是海商,是海商,不是倭寇啊!」
「將這些人都帶過來,其他的,全部砍了吧!屍首就丟在火船上燒了!」
「不可!」趙總旗急忙說道。經過這一陣子的震駭,可憐的趙總旗,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轉過身來,又被餘風的殺伐果斷又給鎮住了。等到他再次回過味來,這沙灘上就是剩下一小半俘虜了,而就這一小半俘虜,餘風似乎也沒打算浪費糧食去養着他們,頗有點想把他們挫骨揚灰的味道,他不由大急的上前制止。
「嗯?」餘風眼神掃了過來,饒是趙總旗平時對自己女婿熟悉之至,見到餘風凌厲殺氣的眼神,還是覺得這眼神掃在身上微微刺痛,心下微微嘆息道:我這女婿,以前沒有看出來,竟然有這麼大的殺氣,不過,他殺伐果敢、心思慎密是有了,但是,這做官還是差了一些啊!
「這些倭寇的首級,那都是實實在在的軍功!尤其是那些真倭的,即便不要軍功,一個首級也可以換五十兩銀子,這樣燒了,也太浪費了!」
「真倭!?呃?」餘風反應過來了,所謂的真倭,就是那些拿着倭刀,梳着古怪髮髻的傢伙吧,這些亂七八糟的附眾應該是不算的,看看沙灘上先前被自己的軍陣殺死的和後來被自己挑出來殺掉的真倭的屍體,差不多有四五十多具,他不禁啞然失笑,那豈不是自己無意中發了一筆小財?
「這事情就交給老夫去辦好了,至於這些雜碎,怎麼處置都是無妨的!」趙總旗點醒了餘風一下,便自行請命。眼下餘風威勢正盛,他在一旁拾漏補缺可以,但是在大軍面前,頂撞主帥,那就殊為不智了。趙總旗人老成精,有怎麼連這點分寸都不會掌握。
「趙總旗辛苦!」餘風直接稱呼趙總旗的官職,顯然,他也是表示公私分明的意思。
趙總旗領了一隊人,去打掃戰場,餘風回過頭來,看看跪在自己面前的這些傢伙。空氣中的血腥味道越來越濃,這味道聞起來,實在不怎麼好聞。
「將這些人帶回莊子,其他的都砍了!趙登,剩下的事情你來辦!」
餘風回到莊子的時候,莊子裡已經得到餘風大勝的消息,正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先前那種愁雲密布的氣氛,已經是絲毫都見不到了。餘風等人回來,自不必說,就連以余家下人自居的劉生敏那幫匠戶,因為這次親自隨着餘風上了戰場,還手斃了幾個倭寇,也覺得揚眉吐氣,此刻更是被莊子裡的下人們,用欽佩仰慕的眼光包圍着。
他們在鐵匠作坊里做工,他們的妻女和一些沒有手藝的家眷,就在這莊子裡充作下人,雖然餘風沒有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強令他們改姓,但是,他們無一不是都以余家人自居的,當然,這餘風不改變他們的姓氏,是餘風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是在他們看來,能保留自家的姓氏,就是保留住自家的香火,這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餘風殺倭得勝,他們也覺得面上生光,劉生敏他們,可是朝夕和他們相處在一起的,在他們看來,自己和劉生敏他們的地位也差不多,上了戰場,也是做得老爺的親兵的,這劉生敏的功績,不就是他們這個團體的功績嗎?
在外面喜氣洋洋的時候,在右側廂房裡,氣氛就沒有那麼融洽了,這裡正是羈押來回來的這幾個聲稱是官兵或者海商的俘虜的地方。
「大人,問出來了,這幾人,說是自己是福建海防遊記鄭芝龍鄭大人的屬下,至於那個海商……」丘時臉色有點古怪:「那海商卻是恆信號的一個管事!」
丘時幹過潰兵,當過馬匪,在餘風手下可謂一個多面手,這審訊犯人一事他干最是合適不過。
「恆信號?」餘風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卻是一時想不起來。
「大人忘記當初交給小的那份名冊了,那名冊上,三家私鹽販子,已經讓小的帶人給處置了,還有四家鹽商,大人吩咐暫時不要碰他們的,這恆信號就是這四家鹽商中的一家!」丘時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倭寇里居然混有和自己不對付的鹽商的人,而且倭寇第一天上岸,不為劫掠,就衝着破壞鹽田而來,這味道就很值得咂摸了,就連丘時,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
「哦!」經這麼一提,餘風想起來了:「四家鹽商,我記得是曲阜孔府的產業有一家,魯王府的有一家,還有兩家是專營淮鹽的吧!」
「大人英明!」丘時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時下天下人都知道這揚州鹽商富甲天下,但是,卻是很少人知道,這揚州鹽商,行銷的卻是大部分都是淮鹽,山西,安徽,以及江南的鹽商,坐鎮揚州將淮鹽行銷天下,其他川鹽、魯鹽、晉鹽,在其中所占份額,卻是不多的。
這些行銷淮鹽的商戶,上百年經營下來,已經在朝廷民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勢力有勢力,餘風自問自己目前氣候未成,根本不想和他們過早的發生碰撞,以他現在的實力,與這樣的對手發生衝突,損失不起的絕對是他。
他不想和對方衝突,但是,對方似乎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他,而且一出手,就是衝着他的根本而來,那是徹底準備將他趕盡殺絕的意思。餘風想到這裡,一時竟是大恨,微微哼了一聲,推開了廂房的大門。
第四十二章
身處寶山
海防游擊
海防游擊鄭芝龍,在這個時代,尤其是朝廷不甚重視海權的時代,這個名字,可能很多的人都沒有印象,即便是有印象的,多半也是從朝廷的邸報中,在兩廣總督熊文燦的事跡後面,才依稀能找得到這個名字,是的,不過是一個海賊頭子,被總督熊大人招安了的,至於後面朝廷授予了他個什麼官職,是游擊還是都司?對不起,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小官誰有功夫去記得。
但是,餘風記得,而且,記得這位鄭芝龍,並不是他後來有了一位收復台灣的民族英雄兒子鄭成功,而是,他確確實實的從後世的記載中得知,這位海防游擊,芝麻綠豆大一點的小官,卻是當時東亞東南亞海面上當之無愧的海上霸主,光是鄭家名下的海船,就不下於兩千餘艘。
餘風清楚的記得,歷史上對於這位傳奇人物的評價:「有大才卻無大志!」這一句話,基本上道盡了這鄭芝龍的一生。只不過餘風納悶的是,無論對方大才也好,大志也罷,自己不過是山東地面是一個小小的鹽運巡檢,充其量鼓搗一點私鹽買賣,和遠在福建的鄭芝龍怎麼也應該拉扯不上關係啊!
好吧,就算那在背後搗鬼的淮鹽鹽商,做事情不甚講究,直接買通了倭寇,來為難自己,但是,這似乎和這鄭芝龍還是拉不上關係啊!餘風對於這種行徑,非常的鄙視,這就好比是兩兄弟打架,誰打贏了誰打輸了,都是肉爛在了鍋里,可這兩兄弟其中一個,非得去找一個外人來幫忙,這外人還是平時盡欺負這兩兄弟的,這就有點叫人看不過眼了。
餘風對那幾個號稱是官兵的倭寇,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問,那幾個傢伙,哪裡有半點隱瞞,用帶着福建口音的官話,嘰里呱啦的說了起來,而且一邊說,一邊還怨毒的看着那個所謂的「海商」,在他們看來,沒有這個傢伙,就根本不會有今天這禍事。
原來,這內地商人,要做那海貿之事情,無論如何,是將這福建海防游擊鄭芝龍繞不過去的,尤其還是走的倭國的這條線,要知道,這鄭芝龍在倭人心中,那是可以值得大力結交的對象。這恆信號的這管事,就是直接先找到了鄭家,也不知道許下了什麼條件,竟然讓說動人家派人和他們一起去了倭國,然後從倭國帶回來這麼一批貨真價實倭國武士來找餘風的麻煩。
關鍵還是在這個穿着棉袍的傢伙身上!餘風清楚了,這幾個人,不說是鄭芝龍手下的小兵拉子,就算問也再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了,倒是這個管事,怕是知道不少東西。
「將他們好生看管,別餓死了!」他指了指那個管事,「把他帶出來,換個地方問話!」
照這樣看來,不將他們分開關押,只怕還沒有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這個管事,就要被這幾個小兵拉子泄憤折騰死了,餘風可不想稀里糊塗火拼了一場,這事情就這麼算了。
……
「私港?」
從穿越到如今,餘風的心思基本上都是在這私鹽上,他還真沒有想到,自己身處靈山這塊寶地居然不自知。私港,顧名思義就是屬於個人的海港,對於沒有涉及到海貿生意的餘風,顯然是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些人釜底抽薪壞他基業的最根本目的還是在這上面。
「你替你家主人到底許了什麼好處給這鄭家,才說動他們?」餘風看着這個有點驚魂未定的管事,這管事能被挑出來做這等機密之事情,想必還是有着幾分膽色的,但是,現在的模樣卻是十分的不堪。這也不能怪他,餘風的不講道理的殺戮真的嚇壞了他,他很明白,要不是自己因為這些事情,有着存在的價值,此刻恐怕早就成了海邊的一層飛灰了。
「我家主人許了鄭家,若是這靈山私港一事能成,鄭家的船隊隨時可以使用這個私港,而且,從這靈山出去的鹽貨,若是鄭家來買,一概只取二兩銀子一擔。」
福建雖說靠海。可天陰多雨,曬鹽煮鹽都是要花費比其它地方多許多的成本,海邊雖有良港,可卻沒有太合適地鹽場的,所以吃鹽都是需要淮鹽的輸入,可這價錢也是騰貴,比如說餘風這邊鹽場賣出去是一兩五分一擔鹽,算是整個山東私鹽的批發價了,但是相同的情況在福建,就要一擔鹽五兩銀子,這還只是批發的價錢,賣到平民手中價錢更貴。
更別說鄭家有了這私港,等於在這北方有了一個自己的基地,此去朝鮮,倭國,呂宋,都可以進行補給,回程的時候,還可以從山東帶回大量的廉價鹽貨,這樣的買賣,要是鄭芝龍不動心,那還真有負了他的「大才」之名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餘風聽完這個管事的話語,滿腦子都是這樣的一個念頭,用我余某的基業做酬謝,然後聯手一起來奪了自己的基業,這些人打的好如意算盤啊!
眼見餘風的臉色陰沉得好像要滴出水來,那管事心裡忐忑之極,生怕這殺神,下一句話,就叫人把自己拉出去給砍了,想要再說幾句,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任何的依仗可以讓面前的這位動心,就連自己最為熟悉的海貿買賣,在這位面前,也是絲毫拿不出手,他可是很清楚,這位可是連船都沒有的。
這樣可不行,我要自救。這管事心裡狂呼不已。要是面前的這位大人,覺得自己毫無用處,那麼,自己的下場可想而知,人家根本不在乎多殺那麼個把人的。或許,可此刻人家正把對主家的怒火,正全部都轉移到自己的頭上來了,要是自己再不說點什麼,恐怕就成了人家泄憤的對象了。
「這海貿乃是大利,如今大人身處如此寶地,要是放棄了這條財路,也是身為可惜,許某對這海貿一事,也算是小有心得,原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你的意思,是我將這靈山修葺一個私港,也學你那主家行那海貿之事?」餘風斜眼睨着他,做生不如做熟,貿然進入一個不熟悉的領域是什麼下場,他後世見得多了,而且就在剛才,他已經狠狠的得罪了這個行當的龍頭人物,這似乎不是一個什麼好的建議。
「這大明的生絲、絲綢、瓷器運到這倭國、呂宋便是暴利,若是火銃火炮之類的軍器,那更是想不到的利潤……」那管事還待滔滔不絕的往下說,期望打動餘風,餘風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這些,我大致都是知曉,我且問你,你主家與鄭家走得如此之近,我若是行船海上,鄭家與我為難,又當如何?」
方才的詢問中,他已經知道,這管事背後的主家,就是淮安首屈一指的大鹽商方家,眼下方家對他生了覬覦之心,他還好死不死的去對另外一個龐然大物的碗裡搶食吃,他是吃飽了撐的,兩面樹敵。
「其實,這鄭家和方家的關係,也未必是多麼密切!」管事大聲分辨道:「在商言商,如若不是許下了諸多好處,鄭家才不會插手這事情,就算是這樣,鄭家也沒有直接親自出面,而是唆使些許倭寇來壞大人的事情!」
「這方家能夠給的好處,難道大人給不得,鄭家勢力都在海上,大人的勢力在這山東,而方家天高水遠,即使是方家不滿,又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