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24章
夢蛇
趙萊看着面前這位布大人,一拱手回答道:「是曾經交代過一些話語,不過大人也說了,要是布大人不問,小的也就不必說了!」
趙萊和面前二位,實際上也有過數面之緣,那是在布尺壽辰的時候,不過那時候,趙萊混在餘風的隨從之中,卻是不太引人注意,加上少年人發育快,差不多一年一個模樣,這布尺和柳成彬只覺得這少年依稀有點面熟,卻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這次來送信,是趙萊主動請纓的。在莊園裡,各人都各有職司,唯獨他一直跟着吳嫣然在作坊做事,有心替餘風分憂都使不上勁,有了這個機會,他就攬了過來了。餘風也是存心讓他歷練一下,而且這趟路途,也應該沒有多大的風險,給了他兩個護衛就派他過來了。
「讓我猜猜,你家大人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麼為難之人?」柳成彬摸了摸下巴上的三寸短髯,向下首問道。
「先生大才,我家大人最近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也沒什麼打緊!」趙萊贊了一句,便將錦衣衛上門敲詐勒索一事,輕描淡寫的告訴了上面坐的兩位。
「哦,我知道了,你等先去休息,稍後我自有書信帶與你家大人!」
送走了信使,柳成彬朝着布尺看了一眼,目光中含義不言而喻:「我沒說錯吧,是有事情求道咱們頭上了?」
「錦衣衛啊!」布尺手指輕輕敲打着桌邊,這下他也犯難了,餘風的意思很明顯,給了他或者說給了布家這麼大的好處,無非就是要他們給給他們解決這個麻煩,但是,以他的能量,還真沒有對着一個錦衣衛的試百戶對乾的底氣,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這是那個錦衣衛試百戶自己的意思,還是這山東錦衣衛千戶所的意思,要是為了些許利益,得罪整個山東的錦衣衛,將家族放在了錦衣衛的對面,那就不划算了。
「大人何必為難,直接將這事情報與老太爺知曉便是,怎麼做自有老太爺定奪,不成,大人在老爺面前也會留下勤勉、關心宗族的好印象,成了,更少不了大人的一番牽線之功!」柳成彬仿佛是布尺肚子裡的蛔蟲,一下就解決了布尺的煩惱。
第五十四章
百戶挪窩
西洋方陣
「砰!」一聲大響,立刻有人將跑到了遠處的標靶處,大聲喊出了中與否。
「余大人好射術!」餘風將手中的火銃丟與身邊的親衛,結果親衛遞過來的一條手帕,擦了擦手,笑着對身旁的這個中年人說道:「見笑了,多日不曾練習,倒是生疏了!」
中年人姓布,是濟寧布家的一個管事,來到這薛家島已經差不多小半個月了,倒也和餘風見過幾面,餘風這次到薛家島,一是巡視鹽田,二是這趙總旗神神秘秘說他到了島上,要給他些許驚喜,想起自己莊子裡還住着這麼一位布家來的管事,也就把他帶上了。
距離上次餘風在莊子裡如臨大敵擺開架勢,已經足足有半個多月了。當日趙萊帶回布尺的信箋,信中布尺說道,布家對於餘風的提議,有着很大的興趣,至於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麻煩,自然是不必放在心上的。那就是說,餘風的為之頭疼的事情,布家已經接過去了,但是饒是如此,餘風也不敢絲毫大意。
直到幾天後,這位叫做布潤的布家管事,從濟寧匆匆趕來,並在內室與餘風談了良久,莊子裡才慢慢沒有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布尺這一次來,不僅僅帶來了布家當地家主的親筆信,更是親口告訴他,山東錦衣衛千戶所試百戶張起南,因恪守本分,忠於職事,已經被山東錦衣衛千戶推薦進京到南鎮撫司任職去了。
也不知道布家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是明升暗降呢,還是閒職流放?餘風暗暗想道。不管什麼手段,反正,餘風暫時是不用擔心這錦衣衛再來找自己的麻煩了。不過由於布家搞了這麼一出,山東錦衣衛千戶所,自千戶大人一下,都知道這靈山的餘風余巡檢,是自己大人的關係,從此就算是餘風在這邊折騰得再厲害,也沒有錦衣衛往這邊湊熱鬧了。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布家的策略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對人不對事而已。對事,那就是和整個錦衣衛系統為敵了,但是對人,那就是私人恩怨。布家又不是一大家子傻子,所以很是果斷的選擇了後面的一條路,一個在朝在野都能有點能量的家族,對上一個試百戶,還真不是什麼難事,在京里運作一下,給個試百戶換個職位,調離山東,甚至花不了多少銀錢。
在許諾會讓張百戶有個去處,又塞了些銀錢給這千戶所的千戶,這錦衣衛千戶面子裡子都有了,而且,在手下面前也交代過去,而他所費的,不過上在文書上美言幾句,給上峰推薦一下人才,這事情很簡單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這事情布家做起來容易,但是如果讓餘風去做,那就是千難萬難了。餘風逼急了想到去用害人性命這種下策,而布家為達到同樣的目的,想到的只是將對方挪挪地方,手法是風輕雲淡。這兩者所處的地位不同,看事情的角度自然就不同了。
布潤這來,當然不是單純的為了報個信,讓餘風放心的。此來,他還是肩負的查看餘風所說的私港的具體情況,然後將自己的所見匯報給布老太爺,然後由布老太爺做主,決定如何利用這個私港,在海貿上賺些利潤。當然,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布潤應該就是布家以後在這港口方面的管事了。
這一到趙家村,看到初具規模的私港,港口裡停着西洋船,還有幾艘海船正在進出,在稍一打聽後,得知賺些海船是福建鄭家的海船,這布潤心裡更加踏實了。布家能派他來,自然不是隨便抓的一個壯丁,肯定是有的放矢的找的專業人才,這鄭家現在是個什麼局面,他也是清楚的,這餘風的港口,與鄭家有着關係,那麼,自然不會擔心在海上遇到什麼麻煩,這做海貿最為頭疼的兩大難題,港口和運輸都能解決,要是再賺不到錢,那就只能證明不是布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了。
將所見所聞一一回報上去,很快,布家就有了反應,一面回信叫他好好的交往餘風,至少,兩家的關係要保持目前的這種良好融洽的狀態。一邊四周洽談購買海船,爭取早日能夠開始這賺錢的買賣。
在這種情況下,餘風邀請他到薛家島走走,他怎麼會不願意呢?
「大人的這鹽丁,比起朝廷的正式軍兵,也不見得差!」布潤由衷的贊道:「尺少爺當初做巡檢的時候,我也是到這邊來過的,那些鹽丁,和大人的屬下一比,那簡直就是沒眼看了!」
「多練練,多練練總歸會練出來來的!」餘風笑道,這些鹽丁除了一些維拉斯科進行的新式訓練,不能讓布潤看到,其他的他也沒有格外的去避諱布潤,眼下他對布家的依仗,他自己心知肚明,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開誠布公,一個讓布家看到自己的價值,另外一個,也打消布家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免得到時候傷了和氣。
為了這個想法,他還特意讓趙登和趙貴手下的鹽丁大隊換了一次防,這就差不多將自己的實力全部都展現在布潤的面前了,相信布家如果不乏聰明人的話,一定會盤算是和自己友好合作、還是冒着損失不起的風險謀奪自己的這個港口這兩個選擇中選擇有利於他們的那一種。
這次換防,最震撼的不是布尺,而是剛剛在餘風手下晉升小旗的維拉斯科。原本對於餘風集結了六七百人固守莊園,就感到很是震驚的他,看到餘風手令一出,又是幾百人開過來,心裡頭除了震撼,更多的就是驚喜了。
這是什麼時代,這是西班牙憑着兩百士兵就可以征服美洲的時代,掌握着上千的士兵,而且這些士兵的武器、紀律、士氣。看起來絲毫不比他眼中的正規西班牙士兵差上多少,雖然這隻軍隊,有些小的瑕疵,但是,他相信,如果這隻軍隊,由來他訓練的話,不說完全和無敵的西班牙兵團相比,但是,有着西班牙兵團的七八成水準,還是有可能的。
當然,他的這些想法,也就是偶爾和那幾個和他感情深厚的老手下說說,要是他知道,在這片東方大陸上,動不動就是幾萬,幾十萬的人進行戰鬥,這千把人丟進這樣的戰場,恐怕連個泡泡都不起就沒了,恐怕就沒有這番雄心壯志了。
他現在協助餘風訓練的也就是一個鹽丁大隊,雖然和他想象中訓練餘風所有的軍隊有點差距,他還是投入了極大的熱情,每天都和士兵們一起摸爬滾打。士兵們雖然對於這個怪模怪樣的番鬼有些抗拒,但是接觸多了,發現這番鬼也是吃白米飯,說着大明官話的,而且,大人似乎還很看重這個番鬼,於是,慢慢的也就熟絡起來,最後,居然也跟着趙登他們,韋洋人韋洋人的叫了起來。
維斯拉克的訓練,是嚴格按照西班牙步兵方陣的操典進行的。
西班牙步兵方陣有兩種不同的連隊:長矛手連隊和火槍手連隊。這一點,和餘風的武器配製恰好暗合,雖然說餘風手下的鹽丁,火槍手少了一點,在西班牙方陣或者是後來的西班牙改良方陣裡面,這火槍手的數量,是最高可以達到百分之七十五的。但是,這架不住餘風的鐵匠作坊還在源源不斷的製作火槍啊,假以時日,達到這個比例是完全有可能的。
於是,目前維拉斯科訓練,還是以長矛手連隊為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餘風看到維拉斯科專業的訓練後,才知道自己當初理解的那點後世的東西在專業的人士面前,是多麼的膚淺。除了強調紀律,當然,紀律是一直部隊基礎,基本上,他以前的訓練,可是說是錯誤百出。
比如說,長矛手之間的距離,並不是一成不變的,針對不同的敵人,有着不同的間隔。面對步兵,間隔的距離在一臂左右,而面對騎兵,則距離一拳即可。而對於陣型的轉換,需要再在隊伍左側的軍官來判斷戰場的形式後發令來隨時改變。
還有,長矛手手中的長矛,都是有着規定的角度,什麼敵人,用什麼角度,然後用不同的口令來更改,也是靠着軍官來隨機應變的。
而所有的這些命令,都要明確的寫入操典的,這樣,就不會出現意義混淆不清的命令,而且這些操典對於後面的新兵訓練來說,是成為士兵的第一門課程,是要死記硬背住的。
面對方陣戰術,冷兵器時代的個人武勇,基本上是毫無用處,哪怕是你什麼武林高手,面對着幾十攢刺而來的長矛,結果也是一個死字,更別說幾十步遠就將你所有的空間都覆蓋住的火槍射擊了。所以,這個方陣戰術,對於紀律的要求非常的嚴格,當進不進,當退不退,都可能做成方陣的混亂,戰時,對於這種混亂的來源,都只有一種處理方法,立即殺掉!
餘風也因此定下了鐵律,對於凡是威脅到方陣的因素,都堅決的清除,在訓練的時候,處理的方法是責罰軍棍,更是言明,作戰的時候,那是要掉腦袋的。
經過維拉斯科的這一番整治,這些鹽丁也仿佛是得到了升華一樣,行動舉止更具有鐵血氣質,更像是一隻有着現代風貌氣象的軍隊了,餘風看來,除了武器裝備不同,這些鹽丁,已經有點差不多像他當年新兵連的那些戰友了。
值得一提的是,由於西班牙方陣中是有着樂師和負責傳遞軍令的鼓手的,戰場上靠着響器旗幟來傳遞命令,這在東西方都是一致的,可是餘風一時半會到哪裡去找那麼多鼓手,而且這鼓的保養更換,也麻煩了一些,餘風靈機一動,找了不少嗩吶來,用嗩吶聲音的長短來傳遞信號。雖然有點不倫不類,但是,好歹也解決了不少問題。唯一的缺陷就是,這趙家村除了時不時傳來轟隆的火槍聲,還多了一陣陣刺耳的不成腔調的嗩吶聲,而且,這靈山城的樂器店,也因此發了一筆小財———餘風把四鄉八里的嗩吶都高價買完了,弄得這些人家要辦紅白喜事之際,才發現找來的嗩吶手居然沒有嗩吶。
第五十五章
陰陽術數
病虎諫言
「老爺子呢?」餘風笑吟吟的掉過頭,問道身邊的人,自從趙總旗一上島,就沒了蹤跡,也不知道他要給自己一個什麼樣的驚喜。
「趙大人來了!」身邊的親衛四下一張望,就看到了從遠處村子匆匆而來的趙總旗,奇怪的是,趙總旗身邊的那個人,他們卻是從來不曾見過的。
「大人,我給你引見一下,這位慕海濤慕先生,是這薛家島百姓推選出來的首領,在眾人中素有人望,薛家島如今井井有條,這位穆先生功不可沒啊!」
這就是自己老丈人給自己的驚喜?餘風心裡微微一愣,自己手下當兵吃糧的不少,但是真正的人才奇缺,這老丈人給自己引進人才來了?
他打量着這個漢子,穿着一身洗得看不出顏色來的長衫,雙手垂放在腿側,微微彎着腰,倒也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氣度,只是這形貌就未免有點拿不出手了,眉毛稀疏不說,眉毛下居然是一對三角眼,雖然炯炯有神,但是,總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怎麼說呢,看起來,有了這雙眼睛做註腳,他整個人就像一隻病中的老虎一樣,看似無害,卻有着一種隱隱的威勢。
「哦!這薛家島的眾位鄉親的諸事,辛苦慕先生了!」餘風笑着點頭。
「不敢,在余先生面前,哪裡敢稱先生,不過是盡份內之事,大人謬讚了!」
這短短的一句,用了兩個稱謂,不過餘風聽起來,卻是非常滿意,且不管這人才學如何,至少是一個懂得進退,知道尊卑的人。前一句貌似自謙,實際上在肯定了餘風的才學之際,也隱隱點出自己是有點本事的意思,後面一句直呼「大人」,卻是直接告訴餘風,不管如何,他如今是餘風的屬下,生死榮辱都是掌握在餘風的手裡的。
「慕先生可有功名在身?」看着慕海濤身着儒衫,餘風少不得這麼一問。如今餘風這個小集團除了他這個假秀才以外,還真的沒多少文化人,柳成彬介紹的師爺雖然是個秀才出身,但是卻是做不得依靠,進入不了他的系統內部的,要是真有幾個讀書人給參贊的話,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讀書人無論是學識,眼界可是比自己手下的這些軍戶強到哪裡去了。
他很早就有這個想法,想到自己假假也還有個讀書人的名頭在身上,招徠幾個讀書人,應該不是很難的事情,但是他也知道,這是一個重文輕武的時代,要讓一個讀書人跟着自己這麼一個芝麻綠豆大小的武官混,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雖然他平日間也露出這麼點意思,卻是沒有人動心。
他這麼一問,也不過是抱着萬一的想法而已,就如同騎着白馬的未必是王子一樣,穿着儒衫,未必就是讀書人,要知道,這慕海濤之前可是自己收納的難民,難保不是在哪裡尋的這麼一件衣裳。
「曾為童生!」
這話有點意思,曾為童生,也就是曾經是縣學的學生,換句話說,這位也是個秀才。這個時代,如果沒有什麼大的罪責革去你的功名(開除學籍),你曾為童生,你只要不高中,這輩子都是童生。但是這慕海濤這話說得,似乎他現在就不是童生一樣。
餘風楞了一下,旋即明白,都是差不多成為路邊餓殍的人,這童生不童生的,還真的是浮雲而已。
慕海濤望着面前的這個年輕千戶,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來到這薛家島,有飯吃,有活干,比起那些倒斃在路邊的同鄉來說,已經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而他因為能夠識文斷字,平時算個帳什麼也沒有問題,漸漸的被鄉親們接受,並隱隱有了這薛家村(如果這薛家島的民戶算作一個村子的話)里正的趨勢,只是這裡正無需向縣衙負責,直接向千戶大人負責就可以了。
但是,他並不知足,尤其是在生死邊緣走過了一回,他更加明白到,這個世道,要想被成為別人腳下的白骨,自己就必須得做點什麼。
他是個秀才,但是,卻不是一個對着四書五經感興趣的秀才,他不學程朱理學經世之道,卻對於陰陽術數十分感興趣。現代人一想到陰陽術數,難免就會想到什麼看風水測字算運程之類的東西,不禁要問,學那東西,有用嗎?
所謂陰陽術數之學來源悠久,其內容龐雜,包括算卦、占卜、天文、權謀機斷等,這些玩意在當時的人看來是旁門左道,君子之流往往不屑一顧。但實際上,陰陽學中蘊含着對社會現實的深刻理解和分析,是前人經驗的總結和概括。
學習這學問的一般都不是什么正經人,正經人也不學這些,因為科舉也不考陰陽學,但身懷此學之人往往有吞食天地之志,改朝換代之謀,用今天的話說,就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此外學這門學問還是有一定的生活保障的,搞不成陰謀還可以去擺攤算命實現再就業。
慕海濤有沒有這個志向不知道,但是,來到薛家島上來他的所見所聞,都讓他心裡起了驚濤駭浪,他是讀書人,大明律那是自然要讀的,無論是這海邊鹽田,還是操練軍兵,大肆使用軍中火器,這要細細算起來,無論那一條,都是殺頭的罪名。
餘風在薛家島也駐紮着一個小隊的鹽丁,這些鹽丁的風貌操練,慕海濤可是清楚的很,餘風不是職事官,了不得就是有一個千戶的銜頭,拿着這一份俸祿,要這麼多軍兵人馬做什麼,雖然這些人掛着巡檢司鹽丁的名頭,但是誰看不出來,這些人比朝廷的正式軍兵還正式。
看到這些,這慕海濤心裡蠢蠢欲動起來,覺得這天下大亂,未必就不是自己大展抱負的時候,問題是,他要是隨便找個手裡有點實力的武官去說出心中所圖,恐怕立即就會被砍了腦袋。而餘風的所作所為,卻是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當趙總旗和吳嫣然時不時來到島上巡查的時候,他作為村民的首領,自然是要隨侍在側的,稍微露出一點才學,便讓趙總旗驚為天人。而他顯露出來的這些才學,即便是面前算的上是胸有韜略的吳嫣然也是少有接觸的,一法通百法通,回去一琢磨他說的話語,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人,還是有着幾分才學的。
既然是有才學的,當然要挖掘出來給自家用。趙總旗一聽說餘風要來薛家島,自然就將慕海濤拉出來了獻寶的來了。
「我身邊尚缺少一個文書,做得好了未必沒有前程,你可有興趣?」餘風直接問道。
「謝大人賞識!」慕海濤毫不猶豫跪了下來,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餘風哈哈一笑,心中暢快之極,低頭一撇,眼見這慕海濤跪在地下猶自沒有起來,伸手虛扶了一下:「起來吧,跟在我身邊,沒有那麼大的規矩!」
「大人,薛家島民眾,皆是因大人之故,得以存活於這世間,在這薛家島,願意為大人效死之人,何止小人一人,這民心可用,望大人明鑑啊!」
「嗯?」餘風看了這慕海濤一眼,心想,這莫不是就是文人們所說的「進門獻策」,當年劉備三顧茅廬的時候,諸葛亮還給他點評了一下天下大勢呢,似乎這些肚子裡有點貨色的文人們都喜歡來這一套。
「大人,你看,這薛家島三面環海,如是有敵來犯,靠着大人的鹽丁,未必守得過來,但是,放置過多的人手在這裡,又徒耗錢糧,實在是不甚值得!」
「那你言下之意呢?」
「這薛家島上的村民,雖然蒙大人所賜,有了鹽田這一份活計,但是剩下的人手還是不少,而且,這些人若是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安置在這裡,時間一長,必定生出亂子,小人的意思是,大人何不將這薛家島眾人編籍造冊,然後將各戶的余丁變成鄉勇,平日裡稍加操練,一旦有事,也能派上用場!」
人才啊,真的是人才!餘風不禁高看了這個慕海濤幾眼,編籍造冊,那是將這些人徹底的掌握,而各戶出丁,則是將這些人和自己緊緊的綁在一起,照着他這麼一搞,這薛家島,當真是水潑不進,成了自己的一塊私人領地了。什麼鄉勇,純粹是扯淡,不就是自己的私人武裝嗎?只不過,這些人自己組織起來的,自己不用像鹽丁那樣有那麼多的顧忌罷了。
這樣一來,這薛家島,比起趙家村來,就更有意義了,若說是趙家村的那些村民或者是村民出身的鹽丁,跟着自己是利益攸關的話,那麼,這薛家島的眾人,和自己可就是生死攸關了,只要這世道不變,這些人就只有依靠自己才有活路,自己一倒的話,這些人就會回到原來的日子裡去,若是較真的話,這些人的忠誠度似乎要更高一些。
「就依你說的這樣辦,你回頭將這些村民中,幾個說的上話的人,帶到我莊子裡來,我有空見一見!這件事既然是你提議的,雖然不用你做,但是你要監督好,出了什麼差池,我可是要唯你是問的!」
第五十六章
不欲聲張
雪中送炭
「布大人!」「布大人!」
沿途不少熟識的官員和布思南打着招呼,一個個笑容可掬。布思南也笑着一一還禮。
這裡是京師醉風樓的三樓,這樣大的酒樓,也就在京師才能看得見了,平常的酒樓,能有個兩層,放倒下面州府,就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了,別說是三層了。這醉風樓的三層,差不多是官員們專用的了,平常商人,就是有錢,也未必上得來。
掀開叮咚作響的帘子,布文山走了進去,裡面坐着飲酒的幾個文士模樣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文山來遲了,當罰!當罰!」
文山是布思南的表字,當然,這個時代,還有用地名稱呼人的習慣,就是稱呼布思南為布濟寧,也是沒錯的。
是的,這位布思南就是布家的麒麟兒,時任吏部給事中。不過,最近隱隱約約有消息傳來,這位布大人,得到內閣的某位大佬的青眼,估計要外放了。素日裡一干來往密切的同年好友特意在這醉風樓設宴,一來是小聚一番,一來是想從當事人口中得到些確實的消息。
「哪裡的話!哪裡的話!」布思南嘴緊的很,對於好友們的問詢,一套太極拳使得出神入化。
「布兄就不用做那小兒女之態了,在做的都不是外人,稍稍露點口風又有何妨,難道不成怕高升了咱們這些人去你府上打秋風不成!」
眾人一陣鬨笑,卻是不無善意。布思南心裡也是痒痒的猶如貓爪在撓,這幾年京官當下來,誰不想着外放,在京里什麼都不是,一旦外放,那就是威風八面,財源滾滾。而他甚至知道自己去向都定了下來,只待到了大朝會之後,就會公布,此刻三五知己百般詰問不假,他心裡的高興也是無處發泄啊,要不是他為人素來穩重,又有尚書大人反覆叮囑,只怕早就說了出來。
富貴了不說與人知曉,那可就真如錦衣夜行了。
「咱們也不要為難布兄了,朝中之事,變化詭譎,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聖意所矚,布兄常在吏部,豈有不知道輕重之理!」
這位倒是說得靠譜!布思南輕輕捻着下頜的短須,微微點頭。不料那位話風一轉,「不過,布兄大致指個方向,我等也好心中有數一下,卻待如何?」
布思南微微將手中的筷子一指下首,卻是再不說話,舉起杯來,「吃酒吃酒,聽說諸位前日在劉大人府中吃酒,得了幾首好詩,我卻無福得聞,今天可不能比當日差……」
眾人卻是被他那一指,勾動了心思,南方,還是南京?要是去南京,那也算不得外放了,倒像是流放了,這布思南臉上一點失落的樣子都沒有,莫不是要去江南那富庶之地?要是在那江南富庶之地做上一任巡撫或者是知府的話,那可真的是大大的肥差了。
與此同時,山東濟寧府布家大宅里,布家老太爺和他的幾個兒子還有幾個布家重要的管事,也齊齊聚在一室,面色凝重的商量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