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27章
夢蛇
「我大明正是有了你這等忠勇之士,才國運連綿,小弟欽佩!」
此刻,這徐元良真的是有點看重餘風了,言行合一,王陽明的心學天下無人不知,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車外一陣喧譁,說話的兩人頓時一愣,齊齊掀開帘子朝着車外看去。
「大人,布家的人手來了!」一個騎兵騎着馬小跑過來,隔着車簾稟報道。
「有多少人?」
「三十餘人,都是早上接到了信立刻就趕來的!」
「叫丘時和布管事安排吧,若是錯過了宿頭,大家就辛苦一點!」
眼下這車隊,餘風的手下和徐元良的隨從,加上這新來的三十餘人,足足有一百多人,走在官道上也甚是打眼。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的消息散布出去了,還是那些賊人畏懼他們的聲勢,這一路走來,別說成群的響馬賊人,連昨天盯梢的人,都看不到了。
天黑的時候,到達了布家在這裡的一處莊子,莊子不大,倒是也有百來個青壯,這一下,就更不用擔心了。布家的第三個兒子布夏,也早早就恭候在這莊園當中,到了這個地步,餘風的護送之責,算是完成了,至於布家怎麼處理這批銀子,是直接運到票號換成票引,還是運到濟寧了裝船運走,那就是不是餘風關心的事情了。
聽得那借錢的余巡檢,是親自帶着人來護送銀子的,那布夏自然是熱情異常禮數周到,又聽得餘風欲去濟寧拜望自己家的老爺子,哪裡還不趕緊安排的道理。不過,對於和餘風看起來十分熟絡的徐元良,他倒是有點吃不准對方的來路了,這分明是一個公子哥的樣子,怎麼會和餘風這等武人混在一起。不過對方護衛丫鬟的,足足一二十人,出門還有這個派頭的,那肯定是非富則貴了。於是,他也就一併邀請了,反正有錢有勢的朋友,多認識幾個,也是好事,對方既然於餘風熟識,那麼也有見自己家老爺子的資格了。
晚宴過後,餘風難得輕鬆了下來,布夏去安排警戒守衛之事,他和徐元良索性一人一杯清茶,秉燭夜談起來。
「這運來的都是鹽貨吧?」徐元良笑問道,得知餘風的另外一個身份後,他猜想那些大車裡一定都是鹽了,當時宵小窺伺,他自不會去打聽大車裡是什麼,此刻到達了目的地,他倒是不妨問上一問了。
「那倒不是!」餘風笑笑,那些賊人又不傻,為了幾車鹽貨丟十幾條人命,那也太不值當了。
不過餘風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扯開話題問道:「徐兄是本來要去濟寧,還是這臨時起意啊?」
「呵呵,這南北漕運樞紐,來了山東,不看看豈不是白來了一趟!」徐元良笑道:「本來是去濟南拜訪一位父輩的,遲上幾日,卻也是沒有干礙的!」
餘風有點奇怪,這個季節,帶着一大幫子人到處遊山玩水的可不多,這徐元良又是從東而至,這個出發的地方就有點耐人尋味了?東邊,東邊不是魯王的封地所在嗎?
「路上看了余兄的虎威,和余兄結伴而行,倒是踏實了許多,要是惹得余兄生厭的話,余兄儘管明言!」
兩人聊聊說說,時間倒是很容易打發,等到和徐元良說完話,已經是戌時末了。
回到房中的餘風已經有點睡意了,他將身上貼身的短刃解了下來,脫掉外裳,就往被窩裡鑽。
被窩裡暖烘烘的,一點沒有他想象中的冰涼,他舒爽的伸伸胳膊,卻是突然好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一下子彈了起來,伸手就拿過自己放在床頭的短刃,指着被窩,厲聲喝道:「什麼東西,出來!」
觸手之間,一片溫軟,分明是被窩裡有人,這人也倒是忍得住,一直蜷曲在被窩裡不出聲。聽得餘風喝問,那人才極其微弱的應道:「大人,是奴婢!」言語清脆,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女人?餘風一愣,旋即明白了,這一定是布家搞的什麼花樣,送了個女人在自己床上,說實在話,這種事情,餘風還真的不是很反感,他又不是什麼偽君子,這食色性也不是連聖人都說過了的嗎?不過,事先不徵詢下他的意見,就這樣送到自己的床頭,還是讓他感到有點不痛快。
「回去給布夏說,要女人,余某自會開口,別搞這鬼鬼祟祟的一套!」
「大人!」被窩裡傳來的聲音有點發悶,不過,第二句就清晰了許多,顯然,那女人已經從被窩裡探出頭來了:「奴婢不是布家的人!」
餘風聽得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也是微微一愣,不過,他仍然沒有放鬆警惕,手持着短刃,對着外面喊道:「孫大海,你給我滾過來!」
按說房間有了動靜,在外面的護衛應該早已經知曉了,但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動作,餘風有點惱火了。這孫大海正是他身邊的護衛隊長,也是當初販賣私鹽的十三個人之一,餘風對他一直都很放心,但是今天出現這麼大的紕漏,那是天大的失職了。
「大人!」門外輕聲傳來孫大海的聲音,委婉的解釋道:「小環姑娘是徐公子送給大人的,屬下已經檢查過了,沒有武器!」
「你……」餘風有點鬱悶了,敢情,這孫大海他們都是知情的,那就沒有什麼危險了:「滾吧,滾得遠遠的!」
「是是!屬下立刻滾到院子外面去!」孫大海應道,雖然看不到,餘風也能想象到對方此刻一定強忍這笑意的樣子。
小環姑娘?那就是昨天見到的那個小辣椒了,被自己稱作是條漢子的姑娘。餘風將手中的武器放下,點亮了燈燭,床上的佳兒瞪着一雙俏目,滿臉不服氣的看着他,臉上卻是一大片尚未褪去的紅暈。
「你家公子把你送於我了?」餘風感覺有點冷,他剛才是脫了衣服上床的,此刻身上就是一件內裳。
小環輕點螓首,咬着下唇眼波流動。
「那不管了!」餘風一個大步,衝到床邊,掀開被窩鑽了進去。能不能享到艷福不管,若是受了風寒,那就真的不划算了,這時代感冒也是能死人的。
小環嚇了一跳,雖然說她上床來也是有所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餘風就這麼過來,還是緊張得一顆心怦怦之跳。
「你不是你家少爺的貼身丫環嗎?怎麼說送就送?」餘風舒坦了,被窩裡不僅溫暖,還有一陣淡淡的幽香,不過他這個時候,可沒有別的心思,呃,任誰手腳冰冷的時候,都不會有別的心思的!
「奴婢雖然是少爺的貼身丫環,但是少爺一直沒有將奴婢收入房中!」小環緊咬着下唇,餘風這話,在她聽來,分明是懷疑他不是處子之身。
「那你呢,不願意嗎?」餘風的手輕輕地碰到小環的身子,小環條件反射般的將身子挪開一點點,不過她立即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從頭到腳都是這餘風的了,挪開有什麼用。
「奴婢能被少爺送給大人,那是奴婢的福分!」她瞟了餘風一眼,聲如蚊吶:「只是奴婢未經人事,還請大人憐惜一些!」
第六十二章
大人,逛街去吧
濟寧乃是南北漕運的樞紐,其繁華景象,就是比起濟南府也不見得遜色多少。誇張一點說,就算是整個山東的經濟中心也不為過。運河上大大小小的糧船,將江南的糧食遠遠不斷的運往京師,甚至再通過京師轉運到各大軍鎮。而絡繹不絕的商船,南來的北往的,滿載着貨物,一刻都不得息。
這樣的情形,分明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無論是誰看到這番情形,誰又能將毗鄰的河南山西流民遍野和眼前聯繫得起來,就是山東本省的其他州府,比起這裡也差了老遠一截去了。
餘風在兗州那邊布家的莊園裡,將銀子交接後,就朝着濟寧而來。這個時候,他和他的手下,穿着那些軍兵的衣服,就顯得比較顯眼了。稍稍考慮了一下,餘風就叫手下們換做普通的裝束,武器什麼的,都直接放在大車上。而他自己則打扮成一個商賈模樣。
這樣看起來,這一行人,好像就是出門在外的商人,帶着護衛夥計的模樣了。不幸的是,和他在一起的,還有徐元良,這位兄颱風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要是不說話,他站在這位的身邊,不知情的人,十個裡面,最起碼有九個要認為他是徐元良的師爺之類的幕僚。
這讓餘風有點鬱悶,不過他也明白,徐元良身上的這種氣質,不是一天兩天養得出來的,西方人說:「三代才能出一個貴族!」說的也是這個道理,不是從小錦衣玉食、役使他人的人,再怎麼折騰,也是有着幾分暴發戶的氣象。他寧願自己看起來象師爺,也不願意自己看起來像個暴發戶,實際上,他現在還真的就是一個暴發戶。
一路上,雖然這兩伙人自己感覺涇渭分明,但是,別人總會自居不自覺的將他們看做是一起的,而且,還是以徐元良為首的,餘風倒是無所謂,只是他的那些手下們頗有微詞,不過,總的來說,大家相處得還是不錯,甚至吃飯的時候,鹽丁們和徐元良的護衛們還能聊上幾句。
雖然丘時的馬隊都打發了回去,但是,餘風身邊還是有着三十餘人,要不是和徐元良他們一起,這幾十人還真的不是怎麼顯眼。不過,丘時還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盤的,那就是小環成了餘風的房中人後,也不知道餘風今後怎麼安置他,當初他可是得罪過小環,要是小環氣量小點,給餘風吹吹枕頭風什麼,他整天在這兩人面前晃蕩,那不是自己找不在嗎?
當然,天下被自己主人收入房裡的丫鬟不計其數,也不見得個個都有個名分的,被抬舉做妾的有,但是也不是絕對的,他這也是防患於未然的意思,時間一長,沒準這事情就被小環慢慢的淡忘了,當然,也許這小環被大人慢慢淡忘也是有可能的。
到達濟寧的那天,先期回到了濟寧的布潤,在城外接到了他們。按照餘風的意思,在城裡租個客棧什麼,住下再說,但是布家的人怎麼都不答應。布家的客人,哪裡有住客棧的道理,硬是將餘風一行,帶到城中的一個園子裡安置了下來,並且很是抱歉的表示,請余大人稍候幾日,布老太爺這幾天瑣事纏身,一待有了空閒,立刻接見余大人。
餘風還真不在意,布家在忙些什麼,他大致也能猜得出來,對方既然什麼禮數都不缺,又將話說到了明處,他要是再計較,那就真的缺乏胸襟了。
那就暫時到處遊玩幾天吧!餘風對自己說道:就當時散心了!
在布家派來的人的嚮導下,餘風倒是出去逛了幾天,不過,很快就乏味了。但是,令他好奇的是,與他同來的徐元良,卻是行蹤詭秘得多。自從第一天住進園子的時候,和對方在一起過,而後幾天,他也曾趁着閒暇到對方的院子裡去尋對方,均被對方的家人告知,徐少爺去應酬去了,他就納悶了,和徐元良聊天的時候,也聽他說過,這濟寧城可沒有多少故識,哪裡有這麼多的應酬呢。
這樣一來,他對這徐元良的身份越發感到有興趣了,想到小環做了對方的丫環那麼久,這些應該是清楚的吧!不料他找小環一問,小環卻是笑而不答,逼得急了,小環一口咬定,現在知道這些,對餘風沒有多大的好處,而且,少爺(現在應該叫徐公子了)說了遲早會給餘風一個驚喜,現在說出來,就無趣得很了。
不就是個什麼勛貴子弟嗎?玩什麼神秘。餘風很是悻悻。也許對方家裡還有個什麼爵位也說不定,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位不簡單就是了。小環既然成了自己人,這些小事,想必也不會瞞他,而且,他覺得自己這一路來,與徐元良談得頗為投機,又沒甚利益衝突,對方瞞着自己,也似乎沒有多大的惡意,那麼,瞞着就瞞着吧!看你搞出個什麼花樣來!
餘風逛街,當然不是看看路邊的風景,然後什麼店鋪都亂七八糟的晃蕩一番。他逛街,首先是看鹽棧,然後是看鐵匠鋪。
看鹽棧,他是為了想知道,濟寧這邊,吃的什麼地方的鹽,什麼種類的鹽,又是什麼價錢,看過的結果令他很是感到驚訝:即便是濟寧大大小小的鹽棧賣的鹽中,這本地產的鹽,也是只占少數,反而淮鹽占了大頭。當然,其中也有陝鹽,川鹽,不過,那是井鹽,就不說了。
山東三面環海,算的上是產鹽大省了,居然吃外地鹽的,比本地鹽還要多。吃驚之餘,餘風一面感慨淮鹽鹽商占領市場之無孔不入,一面也暗暗有點歡喜,在他看來,外地鹽占據山東市場的份額,並不是壞事,至少他還有和這些外地鹽爭奪市場的可能,要是本省的鹽都被人控制,他要橫插一槓子,在這市場上分一杯羹,難度那就大多了。
他其實這也是妄自菲薄了,現在山東東部三個府,青州、登州和萊州都有他余家的私鹽在銷售,而且,因為他的銷售,原本供應這三府的靈山鹽場的鹽貨基本退出了這片市場,轉銷別處賺取大利去了。按照整個行政區域劃分的話,他實際上,已經占領了這三個府城的絕大多數的鹽業市場,而且,還是獨占,山東六府,他就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的市場,眼下不是他擔心進入不了這個市場,而是別人擔心他從市場上搶奪更多的份額了。
至於去鐵匠鋪子看看,那是他沒有辦法的舉動,他倒是想到這濟寧城的武庫去看看,可是,人家許嗎?不過,這武庫的武器裝備,雖然大多是官造的,但是從私人作坊里採買的也不少,看看這些鐵匠鋪的水平,至少他能了解一些大明的現在軍工水平如何了。
當然,他是註定要失望的,這鐵匠鋪里,難道還能看見製作什麼神兵利器不成,無非是打打農具,修修家什,偶爾打造幾把衙門用的短刀之類的,那就算頂天了,這也是他逛了幾天,就興趣索然的原因。
不過,他雖然不感興趣了,不代表別人沒興趣。他新收的這個丫鬟小環,從小就是徐家買去,以前給徐家做丫鬟,能有多少人身自由?即便這次有幸跟着徐元良出來,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說見到多少市面,那是不肯能的。她來到這等繁華之地,少不得心生羨慕,想四處走走,加上這幾天的接觸,他她也發現,餘風實際上平時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忍不住就哀求了餘風幾次。
餘風的手下那些鹽丁,那是正兒八經的鄉下土棍,來到這濟寧,自然是看什麼都新鮮,自家大人不出去,他們自然也不能滿城亂走,嘴上雖然不說,但是,他們眼裡的失望,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這種情況下,餘風再怎麼沒興趣,也得滿足下群眾的要求不,要不然,冷了群眾的心,那隊伍就不好帶了。當然,至於順便安慰下自己的俏丫鬟,那就不必對鹽丁們說了。
所以,今天餘風又出門了!
今天的目的地是苦水街,這名字的來由就不必說了,大致就是以前這裡有一口苦井什麼的,反正大明的州縣,這種名字多的去了。不過,濟寧的苦水街,和別處的不一樣,因為,這裡的買賣鋪子,大多是繡莊,胭脂鋪子,綢緞鋪子之類的,大都是以女兒家為消費對象,當然,這裡也是濟寧城大小官宦、富商的女眷最常來的地方。
說是這麼多,真正自恃身份的人家,自然不會來到這街面上自己來選購,這些做生意的一到新的貨色,自然早就給對方送進府去了,但是,這樣的人家,畢竟是少數,若是有人陪同,不少中等人家的女眷,還是願意有事情沒事情來這裡轉轉的,就算是不買東西,和幾個手帕交常來散散心也是好的。
「老爺!你看!」小環指着前面的幌子驚喜的叫道:「這裡也有京城菊芳齋的水粉呢!」
餘風點點頭,很是無奈的看着小環,他才不清楚這京城的菊芳齋的水粉和本地的水粉有什麼不同,他又有了前世陪着自己女友逛化妝品店的感覺了,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腰包不僅僅是鼓鼓的,還帶着一大幫的根班,至少不用再感受那些售貨員機械的笑容下鄙夷的目光了。
第六十三章
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菊芳齋的錢掌柜,來濟寧已經有四五個年頭了,從京師繁華之地,被東家被打發到濟寧這分號來,他開始還是對着自己的東家頗有幾分怨氣的,分號和總號怎麼能比?但是時間一長,他就發現,這不在京師也有不在京師的好處。
菊芳齋面對的顧客的層次還是比較高的,貧苦人家根本就在菊芳齋消費不起,這就導致了來菊芳齋的顧客群,非富即貴,在京師,這富貴人家就太多了,也許你看着一個甚是普通的顧客,就能和某某貴人某某大人扯上關係,做這個買賣,未免有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生怕一不注意就惹了人,給自己帶來禍患。
來濟寧這個分號,情況就好多了,雖然生意照常興隆不錯,但是,顧客中的大塊頭倒是不多,除了本地的官員,就是這巡撫布政司之類的衙門,要採買的話,也都到了濟南府去了,這裡倒是做那些南來北往的富商的們的生意的居多。就算是這濟寧府的些許大佬,來往幾次,和他們府中的管家採買之類的也都熟識了,倒也不擔心出什麼岔子,所以,他在這裡倒是過的相當的熨帖。
前面走來了一堆人,帶頭的似乎是個女人,看樣子是往他的鋪子裡來的,他抬起頭看了看,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這濟寧城,稍微有點身份的女眷,就算是要來自己的鋪子,怎麼也會坐個青布小轎什麼的,哪裡會有這般拋頭露面的道理,似這般信步走來的,就算是家裡殷實,身份也不見得高貴到哪裡去。
他朝着旁邊的夥計歪歪下巴,夥計立刻迎了出去。
「這位小姐,您真有眼光,我們菊芳齋的胭脂水粉,在這濟寧那是頭一號的!您想看點什麼?」
餘風可沒有耐性,聽着小環和夥計嘰嘰喳喳的說些什麼,環顧了一下四周,旁邊有些供客人休憩的桌椅,徑直走了過去,大喇喇的坐下了。
錢掌柜有點詫異餘風的舉止,不過,也僅僅就是詫異對方不知規矩而已。自己家的主人要買點物件,居然做下人的自顧自的坐下,這要放在高門大戶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他這是看到餘風的裝扮,以為對方不過是管事之類的身份了,不過他這樣想也是有緣由的,能隨着女眷來這裡採買胭脂水粉的,不就是管事之類的角色嗎?難道還會當家主事之人閒得無聊來這裡,那也恁掉身份了。
茶水點心,流水般的送了上來,當然,也僅僅限於餘風,其他沒有坐下的人,那肯定是連管事都不如的從人,自然沒有福氣消受這些了,再說了,這屋子再大,畢竟是做買賣的,二三十個漢子一起湧進來的話,那就什麼也別做了,就看人好了。
小環一邊和夥計說和話,一聽偷偷覷着餘風的神色,餘風見她望過來,笑笑和她點點頭,眼神中的鼓勵之意,卻是讓她看得分分明明。
這菊芳齋的胭脂水粉雖然好,但是價錢也不是一般的低。小環雖然知道自己的這位老爺,似乎不怎麼缺銀錢,但是沒有得到他的允許,大包大攬的話,心裡還是有點犯嘀咕的,眼見餘風神色無虞,這才放下心來,大肆挑揀起來。在她的心裡,他還是有着一點點小心思的,聽說,老爺已經娶妻了的,不過夫人一直都是在山東那犄角旮旯里,未必用過這些精緻的女兒家的用品,現在借着這個機會,借花獻佛一番,至少倒時候見到夫人的時候,能多個話題,能拉近點距離。就算是夫人對老爺收了自己做通房丫頭有點不悅,這些東西可是自己親手挑選的,總能多多少少的平息一點夫人的怒氣吧。
「哎呦喂,韋小姐,你怎麼親自來小店了,要是缺了什麼,吩咐一聲,小老兒親自給您送到府上去就成了,還累您跑這麼一趟!」櫃檯後的錢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盤,一臉笑容的迎了出去。
餘風抬頭朝着門前望去,一頂小轎子在門前停下,一個少女正掀開轎簾,探出頭來,也難為錢掌柜那雙眼睛了,居然隔着這麼遠,一眼就看出來人的相貌來。
「怎麼這古今都是這個做派?」餘風微微嘆了口氣,這掌柜的,相當就是這專賣店的店長了,能讓他屁顛屁顛的迎上去的,看來不是這女孩家裡特有錢就是家裡特有權的了。
「我打附近經過,閒來無事,聽姐妹們說你們這裡新近到了一批新貨,也就過來看看了!」
女子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微微有點嘶啞,聽起來,竟隱隱有點性感的感覺。餘風盯着對方,待到那女子一轉過頭來,卻是有點失望了。
當然,也不是說女子貌似無鹽什麼的,這醜女和美女一樣,能夠遇見也都是需要緣分的,平常人日常所見,大都是中人之姿,用現在的話,也就都是些普通女孩的相貌罷了。
那女孩卻是感覺有人在看着他,忍不住抬起頭來順着餘風的視線看了過去,見到餘風模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嘴角卻是微微一撇,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恰好這時候,錢掌柜正在嘮嘮叨叨的說道:「韋小姐……」,餘風頓時想起他當初介紹維拉斯科給趙登的時候的稱呼起來,當時他嫌棄維拉斯科這名字拗口,直接叫趙登等人叫維拉斯科叫做「韋洋人!」現在,這一說韋洋人,基本上趙家村呆過的人都知道是說維拉斯科了。這韋小姐也姓韋,要是這韋洋人娶了這韋小姐,到時候生的兒子到底算是跟着父親姓還是跟着母親姓啊?
餘風想着想着,未免就想到一邊去了,凡是有過YY經驗的人都知道,YY到得意的地方,這人的嘴臉上難免會露出一些笑容,當然,在韋小姐看起來,一個管事打扮的窮酸,盯着自己挪不開眼,還露出一臉色迷迷的笑容,那就很是欠揍了。
「錢掌柜,我們小姐來了,難道就站在這裡說話的嗎?」韋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鬟,看着自家小姐的臉色,很是懂事的質問道。
「哎呀,看我這老糊塗,都只顧着說了,裡面請裡面請,三兒,將我珍藏的玫瑰茶沏一壺來!」
「不用了,我就在外間坐坐,呆不了多久,看看就走!」韋小姐絲毫不領情,眼睛卻是看着餘風的方向。
「這個……」錢掌柜有點犯難了,小心伺候這位不假,但是,這位小姐不去裡間,怎麼有坐這外間的愛好啊,這外間就一套座椅,已經讓先來的客人占了,這做生意講究的是和氣生財,總不至於為了這韋小姐,將先來的客人攆走吧!哪怕對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管事。
「嗯?錢掌柜很為難?」
錢掌柜激靈了一下,眼前這位,可是濟寧的同知大人的侄女兒,自己要真的惹得她不滿意了,傳到同知大人那裡去,還指不定被說成什麼樣呢,算了,還是自己去給先來的客人解釋一下,大不了少收他們幾分銀錢,想必他們能理解的。
「要我讓座?」餘風很是詫異,這算是什麼橋段,欺男霸女橫行市井的女生版?自己還沒怎麼着,就坐在這裡,對方還嫌不順眼?
「您看,咱這不是惹不起嗎?這位是同知大人府上的侄小姐,咱還想在這濟寧府把這買賣做下去不是,您多擔待一下,要不,回頭結賬的時候,你家小姐的銀錢,我們可以再商榷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