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5章

夢蛇

  「相公說的什麼話!」趙雪娘有點不悅的看了看餘風一眼,見到他滿臉的真誠,心下登時一暖:「這樣生份的話,相公都說了出來,莫非是怨懣雪娘!」

  「不!」餘風很是堅定的搖了搖頭,清澈的目光看着面前的這個小女人:「我只是想告訴你,雪娘,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第二章

困苦家境

嬌妻年少

  豪言壯語說下,剩下的事情,就是他繼續休養了,好在跌傷了一下,並沒有傷到筋骨,肺腑震動了一下,淤血散去之後,好起來就很快了。

  不知道外面是一個什麼情形,在這幾天,餘風在床上將自己的思路梳理了一下,既來之,則安之,不管外面如何,至少自己應該要有生存的能力,當然,對於這幾天一直精心照顧他的趙雪娘,他自然也是要回報的,即使他穿越到這個倒霉蛋的身上,若是沒有雪娘的照顧,只怕現在在山坳里早就被野獸們吃得屍骨無存了,某種意義上,雪娘是他來這個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最應該照顧的一個人。

  這個家很窮,他的身體稍稍好轉,甚至能夠下地轉轉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家窮得還是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雪娘說一碗藥十五個大錢很貴是個什麼概念了。

  現在是崇禎五年,按照餘風腦子裡的記憶,銀子還是比較值錢的。一兩銀子等於一貫錢,如果按照官方的換算,也就是,足足一千個大錢。當然,這是官方的制度,實際上,在民間,一兩銀子能夠兌換八百個大錢,就已經是很厚道的了。如果按照米價折算,這一兩銀子大約合計是人民幣六百到七百的樣子,餘風算了算,這十五個大錢,大約也就是二十元人民幣。

  聽起來,這似乎並不多,但是,和雪娘交談後,餘風看到雪娘從貼身的小荷包里,掏出幾十枚帶着體溫的銅錢,還是忍不住有點心酸。

  這就是他們兩口子全部能用的家當了,屋子外面還有四畝薄田,但是按照現在的生產力水平,交完賦稅之後,也僅僅只能顧得他們兩口子的溫飽而已。要不是雪娘時不時上山砍幾擔柴,在縣城裡賣上幾個大錢,恐怕,連他抓藥的錢都要去鄰家借。

  這余家還是自己有着自己的幾畝薄田,尚且如此,鄰居們又能好到哪裡去,據雪娘說,這莊子裡到有一大半人都是那位王老爺的佃戶,這原本叫余家台的小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慢慢稱呼成王家台了。

  余家是傳統的那種耕讀世家,富貴自不說不上,但是,除了遇上大的災年的話,一般的年景,溫飽還是能顧得上的,自幼讀書的餘風,倒是沒有為溫飽着急過,但是,這幾年,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好年景,要不是雪娘勤儉,恐怕,這個家早已經維持不下去了。

  雪娘並不是本地人,而是衛所軍戶的女兒,那時候,餘風的母親早逝,父親尚健在,與雪娘的父親倒也有點交情,兩家過年過節倒也常常走動。見到雪娘倒也是機靈可愛,於是,就和雪娘他父親提了親,雪娘的父親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別說當時餘風已經中了秀才,就衝着余家不要嫁妝,這門親事也說得過去。

  要知道當時的人按職業劃分可大致分為:民戶、軍戶、匠戶等等,這是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的創造。

  其中民戶包括儒戶、醫戶等,軍戶包括校尉、力士、弓兵、鋪兵等,匠戶分委工匠戶、廚役戶、裁縫戶等。

  這些戶的劃分是很嚴格的,主要是朱元璋覺得這樣用人起來更方便,要打仗就召集軍戶,要修工程就召集匠戶。看上去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其實缺陷很大。

  比如你是軍戶,你的兒子也一定要是軍戶,那萬一沒有兒子你不是就悲催了?沒關係,朱元璋早就幫你想好了這個,解決這個非常簡單,看你的親戚里有沒有男丁,隨便拉一個來充數,如果你連親戚都沒有,那也不能算完,總之你一定要找一個人來干軍戶,拐來騙來上街拉隨便你,去哪裡找是你自己的事情。

  趙雪娘是軍戶家的子女,與余家結親,那可是實實在在的高攀了,至少,雪娘的子女,就可以脫離軍戶這個賤籍,堂而皇之的成為民戶,這對於當時來說,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情。而且,嫁給了秀才,那就是秀才娘子,一旦餘風中了舉人,那可是能夠做官的,到時候,水漲船高,可就是官夫人了。

  前年,在餘風父親病重之時,餘風為了滿足自己父親的願望,倒也擺了幾桌酒席,請幾個相厚的鄰居和自己親戚作見證,娶了趙雪娘,老爺子見到自己兒子也算是成家了,連駕鶴西去的時候,臉上都是掛着笑容。這功名一事情,強求不得,成家立業倒是可以自己掌握的,這倒是了了他最後的一筆心事。

  餘風在盤點完自己的家當後,找了個椅子,坐在院子裡,曬在懶洋洋的冬日太陽,想起心事來。

  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讀書考功名,別扯了,先別說自己有沒有這麼能耐,就算有這能耐,中個舉人或者中個進士,然後被朝廷外放,當個地方官,聽起來似乎不錯。但是別忘了,現在是崇禎年間啊,就算餘風再傻,也知道,這是明朝最後的一個皇帝,明朝就是亡在他手上的,眼下看來似乎還算平靜,但是,過上幾年,李自成,羅汝才,張獻忠這些猛人就要出來,像篦子一樣,將地方上篦個遍,要是運氣不好,外放到河南,陝西地面,那還不如自己直接上吊了實在,免得到時候,被流民煮食了。

  眼下之際,倒是讓自己的生活有點保障再說,餘風可是知道,雖然自己現在在山東,但是,大亂一起,這山東也未必是什麼太平地方,餓殍遍野,饑民千里可不是書上簡單的寫的幾句話,到了那時,自己可是要切切實實的面對的,那個時候,可就不是考慮怎麼過好日子的問題,而是考慮,如何要活下去的問題了。

  餘風前一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打工者,雖說在部隊裡混了幾年,但是,要說什麼專業技能,倒還真是說不上了,像小說里別的那些穿越着造水泥,造玻璃,造火槍什麼,可沒有這個能耐,當初要是他努力學習這些玩意,也不至於去當兵去了。

  他一縷一縷的往下薅頭髮,這個愁啊!前兩天還大言不慚的對着雪娘說,要讓她過上好日子呢,今天這麼仔細一想,竟然是不知道從何做起。

  「相公,我回來了!」雪娘的聲音從門外響起,餘風抬起頭來,就看到雪娘那微微沁汗的那張俏臉。

  一大早,雪娘就上山砍柴去了,餘風在院子裡胡思亂想的身後,她已經將砍完的柴在縣城裡賣掉回來了。

  雪娘見到他坐在院子裡,將自己手上的扁擔放下,卻翻出一個桑皮紙包。

  「這是什麼?」餘風有點奇怪,他已經交代雪娘不要再去抓藥,在他看來,不就是跌傷了一下,震動了一下肺腑,調養幾天就夠了,犯不着再去抓藥,他可是知道,自己這一副藥下去,雪娘可是要足足砍上三大擔子柴薪,還得挑到縣城裡才能換回藥錢來。

  「這是鹽啊!」雪娘的話語中帶着欣喜,將手裡的紙包展開來,一小包黃褐色的鹽粒出現在餘風的面前。

  「這是鹽?吃的鹽?」餘風大為驚奇,見慣了前世精製碘鹽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猶如沙粒一般的鹽粒,有什麼值得雪娘這麼欣喜的。

  「是啊!」雪娘鬼頭鬼腦的朝着院子門口看了一眼,模樣十分的俏皮:「官鹽咱們哪裡吃得起,都是賣的私鹽,你看,才十個大錢,買了足足一斤呢,還是一點泥沙都沒有摻的,夠我們吃好幾個月了!」

  「官鹽,私鹽?!」餘風的腦子裡頓時如同一道閃電掠過,仿佛想起來了點什麼,急忙詢問起雪娘關於這鹽的事情起來。

  原來,這鹽業一途,自古以來,就是朝廷的專營,朝廷在各省都設有鹽政司衙門,州縣下面,還設有巡檢司。顧名思義,這鹽政司衙門,當然就是專管鹽政一事的,至於這巡檢司,自然是偵緝查處私鹽的。

  世界上最賺錢的買賣,當然是壟斷,這鹽這東西,幾乎所有人都要吃,所以,鹽政一事,可以說是關乎着國計民生的大事。但是,大家都要吃鹽,這官鹽賣的自然是不便宜,於是,私鹽販子,自然就應運而生了。即便是比官鹽便宜不少,這私鹽還是大有賺頭,再說了,山東靠海,這白花花的海水,拿上鐵鍋一煮,就是白花花的銀子,不干簡直白不干。

  但是,這朝廷要保證官鹽的利潤,私鹽自然是要嚴厲打擊的,這職責,自然是落在各州縣的巡檢司衙門身上,所有,歷朝以來,這官鹽私鹽,可都是互相別着苗頭。程咬金大家知道不,私鹽販子;張士誠知道吧,和太祖皇帝爭天下的那個,私鹽販子,可見,私鹽這一行,有着多少悠久的歷史了。

  但是,老百姓可不管什麼官鹽私鹽,誰的鹽便宜,自然就買誰的,你巡檢司再厲害,總不能把天下所有吃私鹽的人全抓到衙門裡去吧,雖然法理上是如此,但是,倒也沒有哪個鹽政司巡檢腦袋壞到這個地步,這也就雪娘假模假樣朝着院子門口張望的緣故。就這私鹽,還有好多人家買不起呢,誰會那麼吃飽了撐的去告發。

  「你這鹽也是從鹽販子那裡買的?」餘風問道。

  「才不是呢?」雪娘回答,「是大郎給我的!」

  說到這裡,雪娘有點惴惴不安的看着餘風,這裡說道大郎,就是餘風的小舅子了,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兒要是從夫家往娘家折騰點東西,那可是很大的忌諱,剛剛雪娘一時口快,說給了自己大郎十個大錢,生怕餘風不快。她是海邊人家,自然知道,自己弟弟給的那點鹽,可要不了這麼多錢。

  「呃!」餘風的心思倒也沒注意這些,「你是說,你弟弟也在販鹽賣?」

  雪娘臉都嚇白了,急忙捂住餘風的口:「相公,可胡說不得,自己煮點鹽,分與親戚朋友一些,算不得販賣私鹽的,這要是巡檢司的人聽到了,那還不是天大的禍事!」

第三章

行動指南

雪娘省親

  的確是算不得什麼大事情,雪娘的父兄所在的鰲山衛所,就在海邊,兩百年前,朱元璋用武力統一全國後,為保證今後爆發戰爭時有兵可用,設置了衛所制度,也就是所謂的常備軍,但他吸取了宋代的教訓(吃大鍋飯,養兵千日,用不了一時),實行軍屯,並劃給軍隊土地,也就是當兵的平時耕地當農民,戰時打仗當炮灰。

  事實證明,這個方法十分省錢,但時間久了,情況就變了,畢竟打仗的時間少,耕田的時間多,久而久之,當兵的就真成了農民,有些地方更不像話,仗着天高皇帝遠,軍官趁機吞併了軍屯的土地,當起了軍事地主,把手下的兵當佃農,有的還做起了買賣。

  靈山衛所靠海臨山,看起來風水確實不錯,但是,土地卻貧瘠了一些,土地上的出產,除了上交給他們的頭頭,也就是千戶以外,實在是所剩下有限。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裡的魚蝦之類的,那是不值錢的,這個時候,農民的智慧就出來了,拿個鐵鍋往海邊一豎,煮鹽!

  煮出來的鹽,當然是巡檢司全部收走了,至於這些鹽貨,倒是算是私鹽還是官鹽,那就得巡檢司自己說了,反正官字兩個口,隨便他們怎麼說。雖說巡檢司的鹽丁們把鹽價壓得極低,但是,這些軍戶們所費的無非是一些勞力而已,柴薪的什麼又不值錢,也算是能夠賣點銀錢,讓家裡人多吃幾頓飽飯。

  有了這個門路,農閒之餘,這煮鹽一事,倒成了這沿海軍戶的主業了,這也是餘風家住在縣城不遠,離得海邊遠,才需要買鹽吃,要是海邊人家,哪裡肯花這個冤枉錢,沒鹽吃,找老天爺要就是了。

  不過吃歸吃,要是去販賣私鹽,這些軍戶們倒也不敢,巡檢司的那群鹽丁,個個如狼似虎,一旦被抓住,那就是梟首的下場,而且,這個時代,還有個路引制度的,沒有路引,你也只能在家附近轉轉,有本事,你到鄰近縣城轉轉看看,就算你赤手空拳,辦你個流竄匪人直接充軍千里的,在那些官府人眼裡,根本不是一個事兒。

  所以,這敢販賣私鹽的,一般都是勇悍之徒,純粹是把自己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找飯吃的主,遇上大夥的官兵,固然是一鬨而散,遇上小股的鹽丁的話,那可是敢直接抽刀子上的。

  雪娘哪裡想到,就這麼短短的幾句話之間,自己相公的思路竟然被自己帶到這販賣私鹽上去了,在她的心裡,自己丈夫,可是一個柔弱的讀書人,和那些亡命的私鹽販子,那是一點邊都靠不上的。

  可是餘風不這麼想不行,他清楚的自己在明朝,在山東,而當初他曾經看過一位大神的一篇網文,主角不就是在明朝山東的海邊靠着私鹽買賣發跡的嗎?有這樣的一位大神給自己都做好了行動大綱了,自己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這條路鐵定行得通的。

  「雪娘,今天見到了大弟,可曾想家了,我這身子骨,也好了許多,要不,明天一早,我們一起去拜訪一下岳丈大人!」餘風對着雪娘說道,這身子骨好不好的,那是一個託詞,不過,既然自己老婆的娘家,也是能煮鹽的,倒是可以去走動一下,順便摸一摸這一行當的情況,搞不好,他來這大明朝的第一份職業,就要在這上面着落了。

  能想到這個法子,餘風也是頗為無奈,他現在的家境,做生意,那是一點本錢都沒有,就算自己想做那些打家劫舍的沒本錢的買賣,也得有把趁手的武器吧,這也是要銀錢買的,不知道這裡武器管制如何,反正,他是覺得,這個家裡是找不出讓他買把刀劍什麼的銀錢。更何況,他的這副身體,比起他前一世起來,那是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就算他有這個心,也未必能有這個力。

  按理說,餘風好歹是個秀才,就得往讀書這上面想吧,但是,餘風自己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道,他自己還不知道嗎?好吧,就算是以前這個身體的主人,讀書頗為刻苦,但是,中了秀才,可不是隔年就能考舉人的,和中了進士不同,你要是中了舉人,隔年你就能進京考進士,但是,你中個秀才後想考舉人,還是在家溫習個兩三年,過了資格考試再說。就算是有把握考舉人,難道他還能睜着眼睛在這樣的環境,靠着老婆養活,苦苦熬上那麼幾年嗎?然後,等到他好不容易混個一官半職,然後就等着看遍地流民四起,攻城掠地,隨時擔心一顆腦袋不在自己脖子上,這樣的生活,絕對不是他想要的。

  「這不年不節的,回娘家做什麼!」雪娘輕聲說道。自己家裡是個什麼情況,她心知肚明,相公突然說陪同回去省親,倒是讓她感到幾分惶恐,這不會是因為今天的事情,相公去自己家裡興師問罪去的吧。這個時節,這個家,還有粗糧可以度日,而在娘家,怕是頓頓粗糧也未必能做得到的了吧!自己和相公這一回去,少不得爹娘要找鄰里借些錢米款待女婿,怕是要給娘家增加不少負擔。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兩個,早早的出了門,令雪娘高興的是,餘風竟然叫雪娘到縣城割了半斤肉,還買了兩盒點心,這樣的禮物,在這個時節,可算不得寒酸了,就是在餘風臥床的那兩天,雪娘都沒捨得自己去買肉吃呢。

  到了下午時分,終於來到海邊的一個小村子,村口幾個嬉戲的兒童,見到二人進村,歡叫着一鬨而散,沒多時候,雪娘的父親,餘風的老丈人,帶着兩個棒小伙子就迎了出來。

  這村子雖然和普通的村子無異,但是卻是衛所編制,村中村長,里正之類的,那是沒有的,村里做主的,是一名百戶,這就相當於村長了,百戶下面是兩個總旗,這就相當是副村長了,總旗下面還有小旗若干,餘風的老丈人趙義安正是這村子的兩名總旗之一。

  聽得村裡的小兒喧鬧,正在家裡閒坐的趙總旗,一聽說是自己姑爺來了,立刻就帶着兩個兒子迎了出來,對於這門親事,趙總旗是一百二十個的滿意,這也幸虧得他與已經過世的余家老爺是過命的交情,要不然,自己女兒哪裡能嫁得這門好的人家。不過,他心裡高興之餘,也是有點嘀咕,這個時候,一不過年,而不過節的,這姑爺帶着自己女兒回來幹什麼?總聽得那些讀書人的規矩大,莫不是自己女兒犯了什麼錯?

  見到女兒手上提着的禮品,老頭這才真正的將一顆有點忐忑的心放下來,有禮物,那就是真心實意的來省親來着的了,他樂呵呵的將女兒女婿迎向自己的屋子,順路更是讓自己的鄰里好好的看了自己女婿一陣。

  「這就是趙家那姑爺啊!看起來小雞仔似的,沒二兩骨頭啊!」

  「你知道個屁,趙家姑爺可是秀才老爺,日後那可是要做官的,你以為和你一樣五大三粗的啊,那還有個屁的官威!」

  「雪娘倒是找了戶好人家,要是俺家二妞,有這福分就好了!」

  餘風有點鬱悶的聽着眾人的說話,頗有點被人圍觀的樣子,他沒想到,自己這個秀才,居然還是這般被人羨慕,照他看來,這秀才無非是多識得幾個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還得靠老婆養活自己,有什麼好得意的。

  按照他的想法,這秀才,無非和後世的高考差不多,現在的高考,錄取率上個百分之七十,根本就是一件平常事。再說了,古往今來的文學作品中,所謂的窮酸,幾乎都成了秀才的專用名詞了,這樣的身份,還值得這些人羨慕,那真是有點莫名其妙了。

  他只是現代思維的誤區了,的確,這秀才,不過是一縣的生員,除了幾個成績特好的,可以在縣衙領到幾升稟米,別的秀才就算餓死也沒人看你。但是,他卻忘記了,這是一個士農工商的社會,秀才再不堪,也是一名士人了,打個最淺顯的比方,其他人出門要路引,要是配個刀劍啥的,沒準立馬就有官府找上門來了,但是秀才就可以挎個刀劍四處閒逛,且美其名曰:遊歷!

  最重要的一點,舉人,進士,都是秀才考出來的,沒有了這個身份,你連鄉試都去不了,更別說會試了。換句話說,秀才,就是這個大明朝所有官僚體系的基礎,而一旦中舉,就是可以立刻授予官職的,也就是說,你立馬就可以成為人上人。

  而趙家村這個地方,可是一直都是衛所編制,也就是大明的軍事編制,對於等級森嚴,可是每一個人都是理解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所有,才有對着雪娘的一片羨慕妒忌的眼神。

  「岳丈大人進來無恙?」進來屋子,雪娘自去廂房和她母親妹妹閒話去了,倒是趙總旗和兩個兒子留了下來,陪着餘風說話。

  「還好還好!」趙總旗看着這個女婿,面如冠玉,眉目風流,簡直是越看越喜歡。

  「雪娘自幼缺乏管教,沒少給賢婿添麻煩吧!」趙總旗和餘風見面不多,一時也找不到什麼話題。

  「雪娘溫柔賢惠,還得感謝岳丈大人送與我一個好妻子啊!」捧自己老婆,餘風倒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而且,這溫柔賢惠這幾個字,雪娘確實當得。

  兩人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場面上就冷了下來,兩個本來就不是很熟的人,當共同的話題說完以後,出現這種冷場毫不稀奇。

  「咳咳……大郎二郎,今天沒有去海邊煮鹽?」餘風見到哼哈二將似的站在老頭旁邊的兩個小舅子,將話題往他們兩個身上引。

  「賢婿也知道這煮鹽一事?」趙總旗有點驚奇的問道。

第四章

知者不言

少年動心

  餘風很想矜持的點一點頭,然後風輕雲淡的說道:「略知一二!」不過,現在可不是裝大尾巴狼的時候,於是,他老老實實的回答道:「聽雪娘提起過!」

  「本來在海邊忙活呢,這不,你來了,爹把咱們叫回來了!」大郎搔着頭,露出一臉憨厚的笑容。

  「哦!」餘風一臉很感興趣的樣子,「我還沒有見過怎麼煮鹽的呢,大郎可不可以帶我去看一看,開開眼!」

  大郎將眼光投向自己的老爹,見到老爹點點頭,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當然,反正隔得不遠!」

  餘風將臉轉向自己的岳父,老頭沒等他開口,很是大度的揮揮手,「去吧去吧,別耽誤回來吃飯!」

  在老頭看來,這讀書人多看多學,長點見識,自然是好的,何況這還是自家的東西,自己的女婿看看,那自然是無妨的。所以,欣然允諾,再說了,要不給女婿找點事情做做,兩人坐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也實在是尷尬了一點,總不成自己和女婿談點詩詞歌賦什麼的吧!那自己也得懂啊!

  長長的海灘上,隔着幾十米,就有一口大大的鐵鍋,鍋里冒着裊裊的熱氣,過下面柴薪熊熊燃燒,這就是各家各戶煮鹽的傢伙什了。每口鍋旁邊,都有個人看着火,不時拿着一隻木條,在鍋里攪動一下!

  這就是煮鹽,真的是拿着鍋煮海水啊,這方法也太原始一點了吧。餘風看到眼前的這番情景,第一反應就是落後,照着這樣的水平,那一天才能煮多少點出來了啊!他甚至按照後世的標準,算了一下,按照一個人每日工資一百的話,兩個人煮鹽,那麼,至少得煮出兩百斤鹽來才夠回本。

  「這樣一天能煮多少鹽出來?」方離問道身邊的兩個小舅子。

  「不停火的話,一天能煮個十來斤!」旁邊的趙大郎自豪的說道,「我們家的鍋大,有時候能煮個十四五斤也是有的!」

  才十四五斤,就得瑟成這樣?要是你看到現代那一小時產能幾十噸的鹽井,還不知道咋樣呢!餘風鄙視了一下自己沾沾自喜的小舅子,又問道:「那巡檢司收購你們的鹽貨是什麼價格!」

  「說是三分銀子一擔,可是,除了鹽稅後,也就兩分銀子左右!」

  餘風在心裡迅速的換算了一下,一擔一百八十斤,可賣兩分銀子,也就是說,差不多一斤一個大錢,也就是說,兩個青狀勞力,忙乎了一天,所得的收益,和雪娘上山砍兩擔柴賣差不多,他可是清楚的記得,雪娘的柴薪可是賣的四個大錢一擔。

  趙大郎見到他眉頭微蹙,也不知道他想些什麼,自顧自的說道,「也就是今年,巡檢司換了一個巡檢,將大夥的鹽貨拼命的往下壓價,以往都是可以賣到三四分的銀子的!」

  「難道就是巡檢司一家收鹽貨嗎?」餘風問道,要是只有巡檢司一家收,那麼,那些私鹽販子的鹽貨從哪裡來的,總不至於他們自己去煮鹽吧!

  果不其然,趙大郎猶豫了一下,或者,他覺得自己身邊的不是外人,開口說道:「聽說靈山鎮上有個鹽場,倒是有人往那裡賣鹽貨,不過,路途遠了一點,路上巡檢司的鹽丁又偵緝的嚴密,大夥都不願意冒這個風險!」

  回去的路上,方離心裡有底了,既然有鹽場,自然是做鹽貨買賣的,弄不好,這巡檢司收購的這些鹽貨,也是直接賣給了這鹽場,從中賺取的這個差價,這趙家村離靈山鎮,少說也有三四十里地,要是差價不大,倒是真沒有人願意幹這冒險的勾當。

  回到家裡,飯菜已經準備好了,一桌的海鮮,餘風登時食指大動,這可是純天然無污染的海鮮宴啊,這要是放在自己以前,沒有個幾千塊,根本拿不下來,搞笑的是,自己帶來的那半斤豬肉,卻是當仁不讓的擺在桌子中間,顯然,自己老丈人一家眼裡,覺得,這豬肉比這海鮮可體面多了,更驚奇的是,而桌上還居然有一壺酒,看來,這老丈人款待自己的女婿,還真是下了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