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8章
夢蛇
「我沒事,怎麼樣,怕不怕!」餘風笑着問道。
「剛剛開始有點怕,不過,後來就不怕了!」趙登倒是一本正經的回答:「姐夫都不怕,我當然不怕了!」
掩埋了鹽丁的屍首,眾人再次上路,不同的是,大車的鹽包下面,多了幾把鋼刀鐵尺,而那些竹竿的前端,暗紅的顏色代替了白茬茬的斷口。而眾人的間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了,大家悶頭悶腦的趕路,沒人願意多說話。
崇禎五年,遼將孔有德率領着一萬多人在登州作亂,攻城奪寨,裹挾民眾,叛軍迅速擴大到十萬餘人,現在整個山東都變成了一個大戰區的模樣,各處的兵馬紛紛匯集登州平叛,各處的衙門也是對地方上嚴密監控,生怕有民亂發生,自從崇禎二年以來,山東各處大亂大亂不斷,這些官員實在是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其實他們何嘗不知道,有些地方的民亂,和這孔有德的作亂,毫無關係,都是那些軍紀渙散的朝廷軍兵的胡作非為激發起來的。既然嚴密監控,而且到處響馬,叛軍,土匪橫行,百姓們也輕易不敢離開所聚居的地方,大路小路都是人煙稀少,餘風他們走的這個小路,除了剛剛遇見的那四個倒霉蛋之外就再也沒有看見別的什麼人。
但是經過剛才的事情,大家對餘風的態度已經是大變,以前餘風問點什麼,只有趙登趙萊才會主動回答,問道趙貴頭上了,趙貴雖然也會回答,有點忌諱的東西,還是有點猶豫,但是,現在餘風有意無意的問題,大家也都是有問必答,沒有人再會質疑什麼,忌諱什麼了。
餘風這才是知道為什麼趙家村是衛所所轄的軍戶,怎麼平日裡面連最基本的軍事訓練都沒有,而軍戶們手裡連把像樣的兵器也是找不到了。大明的財政稅賦,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都是在衛所的田地裡面收取,軍戶的負擔都是極重,而且軍戶不能脫籍,世世代代都要承受這苦處。
大概百年前就開始,衛所的軍官開始瞞報衛所戶口,把屬下的軍戶變成民戶,只是這些民戶不在官府的名冊上,這些軍戶轉變的民戶還是耕種從前的田地,只不過交糧交錢的對象變成了軍官們,比如說千戶,比如說指揮使。
也就是說,現在趙家村的軍戶實際上就是地主的佃農,種地的農民,所以不要說什麼訓練和練兵了。
據說是靈山衛裡面,也就是每個千戶手裡有幾十個能打仗的兵,指揮使手裡有兩百多個兵,十幾個親兵,這就是定額五千六百兵的衛所實際上的士兵了。而且,按照他們的述說,現在的大明朝,幾乎所有的衛所都是這樣子,那些武將,除了自己的親兵,其他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像趙家村裡的這樣的軍戶來湊數的。
能打仗的兵不是沒有,不過,那是專門的戰兵,和他們這些軍戶可沒有什麼關係,這些戰兵都是招募來的,操練和打仗才是他們的本分,不似軍戶們還要種田,戰鬥力自然就要高上不少了。
不過,戰兵們能打仗是不錯,禍害起老百姓來,也是一等一的拿手,由於他們往往不是本鄉本土的,所有,燒殺搶掠那是肆無忌憚,要是上面的將領有意放縱的話,那這些戰兵禍害起地方來,簡直比土匪還要厲害,起碼土匪大都只是要財,但是,這些兵們還要命,戰兵出動往往都是為了剿匪平賊,那麼,用來換賞賜的軍功,可是要實打實的首級來換的,哪裡有那麼多的賊人首級,那麼,殺良冒功也就很理所當然了。
餘風想起自家捐的軍資,不禁問道:「這朝廷圍剿孔有德,用的也是這些戰兵吧!」
眾人齊齊稱是,紛紛說道,這遼將手下可沒有軍戶一說,那一萬多人作亂,那就實實在在的是一萬多戰兵,如果是調集山東本地的衛所兵,怕是十萬兵都不夠人家打的。
第十章
原料加工
利潤翻番
餘風搖搖頭,自己關心這麼多做什麼,不過是自己想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而已,戰兵也好,軍戶也罷,和自己似乎沒有多大的關係,自己能讓自己和家人過得不錯,那就比什麼都好。這天下,已經隱隱有亂世的跡象了,但是在這偏居一隅的山東,天下,那是一個很大很空泛的概念。對於這些窮苦的軍戶們來說,他們和自己的目的根本沒有多大的區別,就是活下去,並能活的更好。
到了靈山鎮,依舊是熟門熟路的找到方姓鹽商,這鹽商倒也大氣,驗了鹽貨,直接就按照上次的價錢給了銀兩,在院子裡,等待那些人搬運鹽貨的時候,餘風發現了另外一些事情。
餘風他們運來的鹽貨,被鹽商的人引到貨倉,直接就放在倉庫里,而另外一邊還有一個倉庫,卻是明顯的比這個倉庫看守得要嚴密的多,偶爾有賣鹽貨的,送鹽到了倉庫門口,卻是再也不讓進去了,就在門口和鹽商的管事交涉。
餘風心裡好奇,稍稍湊近了一些,隱約聽到一些片言隻語,「雪花」、「可比青鹽」之類的話語,但是,令他興趣大增的是,他完完整整的聽到了一句話:「劉大爺青鹽也不過出到六兩銀子一擔,這些鹽貨,雖然品相不錯,但是,大爺給到了四兩五,已經是看到多年的交情上了……」
什麼鹽,可以賣到四兩五銀子一擔?餘風心裡駭然,那豈不是,一擔足足可以抵得過自己三擔。難怪要和自己這些人送來的鹽貨分開儲存,根本就是檔次不同嘛!
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朝着那邊說話的兩人湊去,那鹽商管事,手裡抓着一把鹽,一邊細細捻着,一邊和對面的人說話,餘風朝他手上看去,登時有點瞠目結舌。
這不是就是細鹽嗎?在後世,精鹽吃的不少的他,自然是知道後世的鹽細膩潔白,但是,他也知道,這是現代製鹽工藝的功勞,要是像趙家村的這些人這般煮鹽,是絕對不可能達到這個地步的。
他這次運來的鹽貨,顏色黃黑且不說,顆粒那是大小不均,大的如指頭,小的如黃豆大小,給人一眼看上去,就是粗糙的印象。這其中的道理他也明白,無非是海水中的雜質太多的緣故,雖然海水中水的成分最大,其次是鹽,但是其他的雜質也不少,在海水煮干後,這些雜質無處可去,就附着在鹽粒上,所以,才會有這品相。
這管事手裡的鹽,雖然被他稱作細鹽,但是,明顯的還是達不到後世的那種程度,但是,無論是從顆粒上看,還是顏色上,都比他的這些鹽要強上很多了。毫無疑問的,這些鹽至少經過了一次的提純。
「劉管事,這話可不能這麼說,這膠州,能出這般雪花鹽的,也就那麼幾位,論起品相來,咱們這雪花鹽,比起青鹽來,也未必差上很多,咱也不要求能比上青鹽的價格,不過劉管事看在世道艱難,高個那麼一兩分銀子,還是可以的吧?」
青鹽是什麼鹽,餘風不知道,但是,這人口中的雪花鹽,是個什麼貨色,他倒是心裡明白了,要是按照他這麼說起來,這些鹽貨,經過簡單的提純加工,轉眼之間,價格就可以翻上幾倍,這樣的事情既然自己知道,就一定不能放過,這粗鹽提純,也不是什麼高深的學問,不就是吸附海水中的雜質嗎?餘風自問,這種事情,他自己也做得來。
想到這裡,他在一旁插言道:「這些雪花鹽,我們倒是也熬得出來,四兩五一擔?」
「去去去,在談事呢,別搗蛋!」和劉管事說話的那個商家,顯然把餘風當做幫劉管事壓價的了,「你要是能做得出,還用的大包小包的抬着來了嗎?」
他這倒是也說的是實話,餘風那邊,近三千斤鹽,數量着實不少,但是,這可以換的銀錢,就未免比得上這商戶的這些看起來遠遠少於他們數量的鹽包了。
餘風也不生氣,就這麼笑吟吟的看着劉管事。
「你要是能做得出這樣的鹽貨,自然也是按照這個價格收的!」劉管事將手上的鹽粒放了些在口中,「有多少要對少!」
餘風等的就是他這話,當下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回到自己一行人中間去了。
這次得到的銀子,足足有四十五兩,不過,既然餘風心中有了計較,自然不會將所有的銀子都分了下去,每人按照上次的分法,得到二兩五的銀子,其餘的,都說是分與餘風的。
這銀子雖然可愛,但是,餘風並不會被眼前的這一點小利晃花了眼睛,不過,既然眾人都這般說,他也不會矯情,等到弄出了財路,自然大家都跟着得益,倒是現在也不用在這點小錢上糾結了。
「剛剛我在鹽棧里看了,不過是將粗鹽,熬成細鹽,一擔的價格,就能賣到四兩五分,大家都是海邊討生活的,可知道有什麼法子可以將這粗鹽熬成細鹽了嗎?」餘風在回去的路上,邊走便問諸人。
「四兩五銀子啊!」眾人一陣驚嘆,顯然,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這樣天價的銀子吸引住了,以至於餘風後面的話,大家都沒有聽進去。
「這等秘法,我們是不會的,那靈山鹽場裡,肯定有懂這法子的人!」果不其然,反應過來的諸人,想到了餘風的問題,立刻意識到,這筆錢,看起來雖然不少,但是,自己這些人賺起來,卻是困難無比。
「算了,還是我自己琢磨吧!」對於這群人的水平,餘風算是了解了,看來,指望他們,是靠不住的,還得自己想辦法。
此後幾天,餘風都在琢磨着如何將粗鹽熬製成細鹽的辦法,為了方便隨時實驗,乾脆就在丈人家住下了,甚至叫趙登趙萊兩兄弟,回到自己家中一趟,將雪娘也接了過來,免得他數日不歸,雪娘在家中掛牽。
趙總旗老兩口,自然是沒有任何意見,女兒是爹娘的小棉襖,別的人家盼望自己嫁出去的女兒回來住上一段日子,不是過年過節還真是想不到呢,自己這樣的家境,難得女婿不嫌棄,自然是皆大歡喜。更別說,趙登悄悄塞給他老頭的銀子,這可不是假的,趙總旗自然知道這些銀子從哪裡來。
餘風這一琢磨,就發現,這事情,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想想也是,要是簡單,這所有的人自然都會不嫌麻煩的多上這麼幾道工序,粗鹽和細鹽,可是有幾倍的差價,老百姓們又不是傻子,都是一樣的煮鹽,賺錢多的不做,做賺錢少的。
前世學的那點化學知識,餘風差不多一股腦都還給了自己當初的化學老師,他除了還記得,除了用明礬可以吸取水中的雜質,別的吸附雜質的化學物質,可是一點都不記得了,就是記起來他估計也沒有什麼用,現在這時代的許多物品,和後世的叫法稱呼都不同,就算他融合了這個「餘風」的記憶也沒有用,知道叫法和看到實物比較,那是兩碼事。
餘風的心思,倒也沒有瞞住大家,大家都知道餘風是在琢磨如何將粗鹽熬成細鹽的法子,倒也是沒有人來打攪他,反正讀書人知道的東西多,沒準他就真的將這法子琢磨出來了呢,余秀才自己又不可能去煮鹽,到時候,還不是要便宜大家。再說了,大家自從和餘風一起,殺了那幾個鹽丁,都已經自覺不自覺的將自己這十幾個人看做是一個小的利益團體了,大家這殺頭的勾當都做了,關係難道還不夠鐵嗎?
餘風在這邊到時低調,但是,這與趙家交好的諸人的行跡,可就有點張揚了。趙家村這一個百戶,幾百戶人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大家平時都是苦哈哈的熬日子,鄉里鄉親的,誰還不知道彼此的根底。但是,這趙家人和與趙家交好的這些人,陡然之間闊綽起來,做飯的時候,家裡也是時不時的冒出肉香,這可是就算過年的時候,都看不到的光景,於是,村裡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開始時有意無意的打聽,想得知一些口風,到底這些人是哪裡賺的了銀錢,尤其是那幾個借了獨輪車給他們的百姓家,心裡多少是有點底的,每次借了車出去,這些人回來就割肉扯布的,要是說他們一點都猜不到,那也就太小看老百姓們的智慧了。
於是,有心思活絡的,就直接找到了趙貴,也想要參與一份。趙貴對於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肯承認的,但是,趙貴還有個老父親不是,平素間,鄉親們也幫襯得他們家不少,他老父親倒是也受了不少大家的照顧,見到趙貴死不鬆口,這些人乾脆就直接求道趙貴老父親頭上來了,最後,老人家心下不忍,直接就發了話了:「貴兒,都是幾代人的交情了,有些事情,能彼此幫襯下就彼此幫襯下,大家也不是外人!」
第十一章
結夥為事
細鹽無路
趙貴是個孝子,老父親的話自然是不敢忤逆,但是,這件事情,他自己又做不了主,當初餘風殺人的時候的那股狠辣勁,他至今還歷歷在目,他不敢忤逆他父親,但是,更加不敢做出違背餘風意思的舉動,哪怕餘風名義上還是他堂兄的女婿。
被逼得無奈的他,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這事情要讓餘風知曉,他不敢直接帶人去餘風那裡,那樣的話,反倒有點威脅的意思了,也就是在吃完早飯的功夫,他面色深沉的推開了趙總旗家的大門。
「阿貴來了啊,吃了沒?」趙總旗正在院子裡折騰着一把大的石鎖,鍛煉力氣,見到自己堂弟上門,倒也不怎麼在意,實際上,要是不是有趙貴坐鎮,他根本不會讓自己的兩個兒子和女婿出去賣鹽,在他看來,有趙貴這麼個穩重人在,才能讓他放心。
「吃了!」趙貴瓮聲瓮氣的答道,「我找姑爺說點事情!」
「哦!」趙總旗朝着趙雪娘的房間一指,也不再理他,自顧自的打熬身體起來,趙貴來找餘風,想必又是他們那一檔子破事,他倒是不好說什麼了,說多了,他就再也不能裝聾作啞了不是。
趙貴把餘風叫了出來,低聲將這個事情給餘風說了一邊。
「這些人靠得住麼?」餘風沉吟了一下,張口問道。
「靠得住,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知根知底!」趙貴說道。
「嗯!知道底細就好,那鹽商也說了,鹽貨越多越好,也不在乎多那麼幾個人的貨,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也不能一點防範都沒有,這樣吧,回頭你把那些人叫到你家,我過去看看,我只有一個要求,只要有家室的,那些已經破了家,或者就是孤身一人的,堅決不能要!」
「這個我省得!」趙貴明白,這些孤身一人的,由於沒有什麼牽掛,做起事情來,毫無顧忌,而且,出了事情,屁股一拍就可以遠走高飛,制約他們的手段就要少了許多,這種人往往最不容易把握,而有了家室的,難免做事情就會慎重點,就算不為他自己,也得為自己家裡人着想不是。
當天晚上,餘風在趙貴的家裡,見到了這些人,高高矮矮,竟然有十來人,而且,清一色的精壯漢子,看來,趙貴就那些人有資格站在這裡,至少從體格上,還是做了一番挑揀的。
這些人哪裡不認識餘風的,村里就這麼一個秀才姑爺,那可是婆娘們口中長盛不衰的話題,但是,見到餘風出現在這個場合,他們還是吃了一驚。這可是趙總旗家的姑爺,這麼說,這個事情,趙總旗也有份?本來有些人還有點忐忑的心思,見到餘風,居然頓時安穩了下來,這倒是餘風所沒有料到的。
老百姓的膽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而且,有着一種從眾的心理,有很多的事情,他們能做,敢做,無非是沒有一個領頭的人,往往就迷茫了方向甚至懦弱得任人魚肉。餘風的出現,倒是很是符合他們心目中領頭人的模樣,這是素來就服眾的趙總旗家的姑爺,而且,自己本身還是一個有功名的秀才,這種事情,他都能做的,自己這些窮哈哈還有什麼做不得的。眾人都是這麼想的,在來之前,他們都大約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麼事情了。
「這可是殺頭的勾當,諸位難道不怕嗎?」餘風臉上還是他一直以來保持的微笑,只是,他問的問題有點尖銳而已。
「怕,但是我們更怕沒有飯吃!」一個漢子大聲說道,眾人鬨笑了一聲,連連稱是。你秀才老爺都不怕,我們這條賤命還怕什麼。
餘風大量了一下說話的漢子,和趙登差不多,身子倒是長開了,只是臉上的稚氣未脫的痕跡還是很重。
「這是劉老六家的小子,叫劉小六,算是機靈的,也有把力氣!」趙貴在餘風耳邊輕輕介紹道。
「既然大家看得起我余某,又不怕犯事,余某自然是歡迎的!」待到大家鬨笑聲稍稍弱了些,餘風表態到,隨即,臉上的笑容斂去,「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大家既然是結夥做事情,就得有點規矩法度,一旦入伙,那得聽打招呼,要是有人陽奉陰違,或者是向官府告密,做出危害大夥的事情,莫怪我余某不客氣了!」
眾人臉上仍然掛着笑容,餘風穿着一身青衫,弱不禁風的樣子,站在他們這夥人面前,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不過,既然餘風答應了大家入伙,大家也就不妨聽着,就是朝廷糾集軍兵去打仗,不也有十七律五十四斬的軍規嗎?不過,到底能有多少能遵守的,那就兩說了。
餘風見過眾人後自是離去了,這是一種形式,也是一種彰顯自己權威的辦法,新人入伙,要是他都不出面,任由趙貴去操作,那麼,那些新人,到底是聽他的還是聽趙貴的,但是,和這些人之間又要適當的拉開距離,威信不是在嘻嘻哈哈中能夠建立起來的。
但是,留下來的眾人,卻是一時間興奮不已,也捨不得散去,就在趙貴家的院子裡,坐了下來,七嘴八舌的討論着。
海邊人家,別的不大,院子倒是不小,趙貴家的院子,多了這麼十來人,倒也不顯得擁擠,這六月的天氣,已經是很熱了,平常這個時候,大家有活的幹活,沒活的就是在自己院子裡納涼,倒也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
既然是領頭的趙家姑爺答應自己這些人入伙了,那麼,這和趙貴,也算是自己人了,有些話,自己人問起來,倒是一點忌諱都不犯。
還是劉老六家的小子心直口快,先問出了大家心目中最想問的問題:「趙叔,你們一起做了幾次買賣,賺了多少銀錢?」
趙貴沉吟了一下,抬頭見到大家都目光熱切的看着自己,慢慢的開口了:「出去了兩趟,倒也每人落下了五兩銀子!」
「五兩!」眾人眼睛都瞪直了,這可是白花花的五兩銀子啊,不是五個銅錢。
「我要是有五兩銀子,那還不得天天吃肉!」劉小六喃喃自語道,使勁的咽了一下口水。
「趙叔也是的,有這等好買賣,不早點照顧俺們!」眾人言語中雖然是埋怨之意,但是,臉上歡喜的神色,卻是誰都看得出來,畢竟,這以後,分銀子,也有他們一份了。
「不是我瞞着大家,這可是要命的勾當,再說了,余先生沒說話,誰敢在外人面前都說半句,少了賺錢的營生不說,余先生也不會放過我的!」趙貴苦笑了一下,給大家解釋道。
「余秀才不是一個讀書人嗎?難不成,他還能到官府去,自己把自己給告了?」眾人不以為然。
「這裡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話,我今天說了以後就不會再說了,大家心裡有數就是!」趙貴見大家似乎對餘風不以為然的樣子,有心提醒一下:「上次我們在路上遇到了巡檢司的鹽丁,余先生就親手殺了兩個,所以,大家切莫不要把他的話不當一回事情,還有,余秀才這個叫法,大家以後不要叫了,都叫先生吧!」
眾人齊皆凜然,趙貴的話,大家還是信的,一聽說餘風自己都動手殺了兩人,那裡還不肅然起敬。趙貴接着慢悠悠的往下說道:「至於我們其他兄弟,也是手上都沾了血的,大家還是要有所準備的好!」
言下之意,既然大家入伙了,這些事情,總會遇到的,繞是繞不開的。
眾人默默的點頭:卻是都是一個想法:「死道友不死貧道,只要自己能有飯吃,有肉吃,別人的死活,管自己什麼事情,再說了,好不容易有這麼個營生,要是有人敢擋他們財路的話,就算是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將這些人全部打到在地吧!」
「大家聚一會兒就散了吧,回去多花點力氣熬點鹽,轉月我們就有買賣了,先生正在琢磨怎麼將粗鹽熬製成細鹽的法子呢,這細鹽,先生說了,一旦就能賣到四五兩銀子,要是現在能把這法子琢磨出來,我們的好日子,還真的就不遠了!」
這天晚上,村裡有多少戶人家,徹夜不眠,就沒有人知道了,但是,第二天一早,倒是很多人都發現,在海邊的煮鹽的鐵鍋,頓時多了起來,有些人家,幾戶聯合起來,除了留下一口鐵鍋給幾戶人家輪流做飯以後,連家裡煮飯的鐵鍋也搬到了海邊,家裡那些滿地亂跑的丫頭小子,也不放任自流了,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或者是上山尋得柴薪,或者是在火堆旁看着火苗,而大人們則是齊齊上陣,不辭辛勞的擔着海水,頗有一家老少齊齊上陣的架勢。
餘風對於這一切,並不是不知曉,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關注這些小事情了,在他看來,多熬點鹽貨,雖然也必要,但是也不是很迫切,如果是需要大量的鹽貨的話,大可將村里其他人家的鹽貨收起來,然後自己再運到靈山那邊去賣,反正這些人的鹽,賣給巡檢司也是賣,賣給他們也是賣,只要自己出的銀子,比巡檢司出的銀子多,還怕收不到鹽貨嗎?
在家裡琢磨了幾天,餘風終於放棄了自己研製出熬製細鹽法子的想法了,他已經徹底的明白了,拼着自己這半吊子的學識,在家裡閉門造車苦苦琢磨,純粹是在瞎耽誤功夫,專業的事情,就得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既然這個時代,有人懂的這熬製細鹽的法子,自己去找到這些人,將這個法子學來就是了,甚至,直接將人請來,也不是可以,這樣的話,也要比自己瞎琢磨有效率的多。
第十二章
海上漂來的美女
餘風想起當初和鹽商管事討價還加的那個商戶來,當時,那個商戶可是說的,這靈山,能熬得出細鹽的,也就那麼幾家。
既然是幾家,那就是說,不是獨家秘方了,既然不是獨家秘方,那麼,自己能夠打聽到這個法子,雖然有困難,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總不成,這些懂的這秘法的商戶,將所有給他們熬製細鹽的人手,全部都控制起來吧。
在屋子裡琢磨幾天,他也並不是一無所得,最有價值的是,他想起來了一條古代獲得鹽貨的簡易方法———曬鹽法,在海邊開闢鹽田,然後,將海水引入鹽田內,曬乾海水,自然就得到了鹽。在比起軍戶們小打小鬧的煮點鹽,卻是要先進多了,但是,這個法子,目前暫時還不適用,就算他能在海邊開闢鹽田,這麼大的動作,巡檢司的人一準會找上門來,他可沒有這個能力保住自己的勞動果實。
所以,他的重心,還是在這提籃子似的私鹽買賣上,無非是將這買賣的利潤點提高而已。
「先生,船,海上有船來了!」
餘風吃過飯,正在院子裡曬着太陽,劉小六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大聲喊道。
「這海邊還少船嗎?這麼大驚小怪的做什麼?」餘風見到劉小六的樣子,不禁有點好笑。這小子機靈是機靈,自從那天晚上見面後,只要有機會,就有意無意的往餘風身邊湊,倒是一個有着幾分心思的。這幾天下來,餘風倒也是和他熟稔了。
「是艘小船,船上有個女人,還拿着突火槍,死活不讓大傢伙靠近,趙叔叫我來請你過去看看!」劉小六說着,使勁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