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梟 - 第9章
夢蛇
來到這時代這些時日,這火槍,餘風卻是一次都沒有見到過,這讓他有點好奇,不是說明朝已經資本主義萌芽了嗎?和各國都有着交流,這火槍,應該是不稀奇的東西了,而且,在明朝和滿清的作戰中,可是出現了火器部隊的。他曾經就這個問題,和自己老丈人交流過,老丈人對於火器一說,嗤之以鼻,很是看不上眼,至少,在他經歷過的戰鬥中,這火器,純粹就是個擺設,遠遠比不上弓箭來的實在可靠。
現在,突然出現在海邊的一條小船,有個女人帶着火槍,就顯得有點意思了,就算是當看個熱鬧,他也得去看看,至少,也得去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火槍是個什麼樣子的吧。
小船是在正在煮鹽的海灘上擱淺的,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不過,據餘風觀察,只怕還是有意的居多,畢竟,趙家村靠海的地方,也就這麼一片比較開闊的海灘了,這要是在後世,開發個旅遊景點,黃金海灘什麼的,這片也就這裡合格達標了。小船上的人腦子沒壞的話,也只能將小船往着這個方向來,別的地方,可都是亂礁峭壁什麼的。
海灘上聚集起一圈人,大都是熬鹽的人家,見到餘風過來,嘩啦啦竟有一小半,圍了過來,餘風看了一下,這些人,大都是跟着他賣過兩次私鹽或者是即將要賣私鹽的人家,他微微點了點頭,也不以為意,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小船上面。
這船明顯不是這附近漁家的船,從船底的苔蘚還有船的新舊程度看來,似乎更像是大船上放下來的救生的小船,此刻,船上一個十六七歲的麗人,渾身濕淋淋的,手裡握着一柄火槍,正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緊張的看着圍觀她的眾人,在她的身邊,一個男人渾身是血的躺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餘風首先注意到的是這女孩手中的火槍,這一看,餘風微微有點失望,這火槍,還真是有點長的離譜,這要放在後世,比起微衝來,也短不了多少了,他敢保證,如果這女孩要開槍的話,一隻手是絕對把這槍舉不起來的,呃,兩隻手恐怕都夠嗆。
接下來,他才注意到這個女孩,女孩二十來歲的樣子,相貌倒也是生的不差,似乎曾經落水過。雖然天氣如今是很熱了,但是,穿着濕淋淋的衣服,呆在海邊,海風一吹,還是讓她身子微微有點顫抖,當然,也許這和海風無風,純粹是被人圍觀,感到害怕也說不一定。
「這位姑娘,從哪裡來,可曾需要幫助?」餘風開口說話了,沒辦法,周圍一大圈,都是看熱鬧的,唯一有組織的,就只有自己身後這一幫人,而自己,似乎正是這幫人的頭,他不開口,誰開口。
女孩糯聲糯氣的說了幾句,語速很快,餘風聽到耳里微微一怔,他就沒聽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麼。
餘風說的是山東的膠州方言,他腦子裡融合了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對於平時用這種語言交流,倒也是沒有覺得什麼晦澀難懂,反而習以為常了,但是,小船上的女子,說的明顯的不是山東話,他甚至聽不出來是哪個地方的話。
「這位姑娘,從哪裡來,可曾需要幫助?」餘風再次開口了,不過這一次,餘風用的是普通話,聽在眾人耳里,這余先生說的自然就是字正腔圓的官話了,一點山東味都不帶。
餘風看到對面那女子眼睛眨了眨,似乎有點疑惑,他有點着急了,難道是雞同鴨講?嗎的,普通話都聽不懂,你要再不懂,老子可就要動殺手鐧了,英語他自問還能對付幾句,就算是日語,他也是有點詞彙量的,就是日語詞彙里的內容,大多是有點少兒不宜的而已。
「這裡是什麼地方?」女孩開口了,話聲依然是糯糯的,但是,卻是很標準的普通話,呃,官話。
這話太強大了,餘風登時嚇了一跳,他當初穿越的時候,醒來之後,脫口想出的,也就這是這句話,可以說,這句話,基本上是所有的穿越眾初道貴地,必說的台詞之一。
也許人家是海外遺民呢,從沒有回過大陸,記得金庸大大的《碧血劍》開頭不就有這樣的橋段了嗎?還有,沒準是這小姑娘嚇昏了頭,迷失了心性也難說呢,現代人還有得失憶症的呢,難道就興許三百年後的人得,三百年前的人就得不的?餘風穩了穩心神,暗暗罵了句自己多心,正色回答道:「這裡是山東,現在是崇禎五年,姑娘是從哪裡來?」
那女子低低自語了幾句,餘風已經盡力凝神去聽了,可惜,人家自言自語的時候,不肯說普通話,還是說的那些他聽不懂的方言。
「我從福建過來的,是的,我需要幫助,你是這裡的村長嗎?」女子說話很慢,顯然是在腦子裡過了一下,才說出來的,「我們出海遇到了海盜,就我們兩兄妹逃了出來,我身邊的這個人,是……我的大哥,受了重傷,需要治療!」
既然開口求助了,這事情就好辦了,海邊有搭的簡易茅屋,這是煮鹽的人晚上看火的時候避風寒用的,餘風一招呼,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小船上的傷者抬了下來,送到不遠的茅屋裡,餘風打發人去請郎中,這個時候,有人拿來了清水麵餅,送到女子面前。
女子倒也是不客氣,拿着麵餅,就這清水吃了起來,只是第一口下去,不知道是噎了一下,還是味道有點出乎他的意料,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就風捲殘雲般的,將兩個餅子都送下了肚子。
郎中很快的就來了,仔細的給傷者檢查了一下,又開了點藥。這個受傷的男人,看起來渾身是血,甚是嚇人,其實,身上的傷也不是很重,無非是力竭昏迷,加上有點失血過多而已,聽到餘風轉述郎中的話,女子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餘風才注意到,從下船到現在,女子一直緊緊的拿着她的火槍,半刻都沒有放鬆過。
「不用這麼緊張,沒人想害你!」餘風朝着她手裡的火槍指了一指:「那玩意沉的很吧,放下來休息一下吧!」
「等我大哥醒了再說吧!」女孩搖搖頭,回答道,似乎覺得自己這種舉動有點過分,又補充道:「我姓吳,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呢,看起來,你和其他人的都不同?」
餘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儒衫,自嘲的笑道:「當然不同,他們是這村子的軍戶,我可是一個讀書人呢?」
「讀書人,你是秀才相公,還是舉人老爺?」女子啊了一下,又問道,顯然,對於餘風的事情,她比較感興趣。
「秀才,你以為舉人滿地都是呢,在咱這府城,上一科,也就一個中舉!」餘風汗了一下,這舉人怎麼在這女孩嘴裡,恁的不值錢,有舉人老爺沒事情在海邊一個人溜達的嗎?
「難怪你會說官話!」女孩若有所思的說道:「想想也是,要是讀書人都不會說官話,要是去外地做官怎麼辦?」
「這個百戶的總旗,是我老丈人,我不過是陪着內人回幾天娘家而已,姑娘你看起來也是很睏乏了,不妨好生休息一下!」餘風朝着門外喊道:「小六,小六!」
劉小六應聲跑了進來,餘風指着他說道:「小六就在這海灘上煮鹽,吳姑娘有什麼事情,不妨吩咐他,我回頭再來看你!」
第十三章
合作伊始
蓄意偷師
晚上的時候,餘風再去看了一次那個吳姑娘,和她一起的那個受傷的男人還沒有醒過來,不過這吳姑娘看起來,精神倒是好了很多。
和餘風一起來的,還有雪娘,餘風知道,這個時代的男女大防,也是非常厲害的,多個女眷在旁邊,一個讓對方放心,二來有些話語,女人之間也方便交流一些。
見到餘風介紹雪娘是她的娘子,那吳姑娘的眼神頓時柔和了許多,這反應,倒是讓餘風一陣汗然,難道我就那麼像是色狼不成。
很快,有了雪娘的幫助,餘風很快就了解這位吳姑娘遇到了什麼事情。
原來,這吳姑娘家裡也是福建福州城裡小有身家的商戶,平時倒是不涉足海貿的,畢竟,朝廷的禁海令雖然形同虛設,但是官府要是拿着這個做理由來為難那些本分的商人,還是有着大義的名分的。
吳姑娘家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商戶,對於這些可能惹禍上身的事情,自然是平時有多遠就躲多遠。但是,流年不利,家裡經營糧食生意,趕上連連饑荒,一下子蝕了老本,要是沒有新的資金注入,吳家的買賣鐵定破產。
這種情況下,吳家的當家人,也就是吳姑娘的父親,把牙齒一咬,將全部家當換做銀錢,買了一船生絲,瓷器什麼的,準備運往倭國,平時這位當家人,也聽同道們說過,海貿是如何如何的利潤之大,一轉手就是幾倍的銀錢,雖然平時小心謹慎,這當口這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帶着全家上了海,鋌而走險的賭了一把。
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狂風專打下水船,這人要是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放屁也能砸到腳後跟,出海沒有多久,就遇上了海盜,一船人被殺得乾乾淨淨,就走脫了吳姑娘和他的兄長吳廷。
「這……!」餘風沒話說了,難怪人家攥着火槍不妨呢,這要是他,劫後餘生跑到一個新的地方,被一群當地人圍觀,恐怕也是如此,他存心想要安慰幾句,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最後,看看熟睡中的吳廷,訕訕的說了句:「節哀順變吧!」
這個時候,再說什麼人家的打算如何如何,都顯得有點不近人情,而且,真要說這種事情,怕是這吳姑娘一個弱女子也是做不得主的,餘風索性不說別的,就只對他們的安置,生活飲食,做了簡單的安排。
不料,同來的雪娘,半懂不懂的聽着他們兩個官話交談,居然也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對於吳姑娘的身世,大為憐惜,一聽到餘風打算讓他們在這裡暫住,馬上就不樂意了,人家撿個小貓小狗回來,還給他安置個溫暖的小窩呢,這海灘上四面透風的茅屋,是人住的嗎?
幸虧這是在她娘家,她膽氣比平時壯了許多,要是平時在家裡,她倒是餘風說什麼就是什麼。於是在餘風說出了暫時的安排後,她非得要把這兩兄妹接到家裡去住不可。而且,她還振振有詞,一說是有傷者,找地方住着,怕是影響傷勢,而是這海灘上,村里人來人往的,一個姑娘家家的,住在這裡,也恁不方便,反正家裡房子大,也不在乎多這麼兩個人。
在外人面前,餘風總要給自己娘子幾分面子,再說,雪娘說的也沒錯,自己是草率了一點,於是也就欣然同意了,至於在家裡的趙總旗和老伴的工作,自然是要雪娘去做。
當下叫了幾個人,將昏迷的吳廷抬了回去,這吳姑娘自是千恩萬謝,也跟着一同去了。
趙總旗見到女兒女婿帶着兩個人回來,倒也沒說什麼,白天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既然是女兒的意思,女婿又不反對,他自然是不肯當這個惡人,至於家裡多了這麼兩個人的開銷,他更是不在乎了,老頭現在荷包里踏實得很呢。
第二天這吳廷醒來,從自己妹妹口中,得知了獲救的經過,對餘風一家,自然又是一番感謝,並表示自己還有把力氣,可以養活自己和妹妹,不會給趙家帶來太大的負擔。
餘風當然不會在乎吳廷的這些話語,只是吩咐他好好的養傷,日後的事情,等傷好了再做打算,於是,兩兄妹就在趙家村這麼住了下來。
關於這一段歷史,關於吳家兄妹何時從龍,日後很多歷史學家考證,都是語焉不詳,對於這一對突然出現在餘風身邊,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幫助,之後又銷聲匿跡的兄妹,在史書上,顯得是那麼神秘,有好事者,牽強附會,說是天上星宿下凡相助云云的,種種鬼怪之說,那就不必細表了。
總之,在餘風和趙雪娘收留這對兄妹的時候,是沒有抱着任何功利的思想,更別說什麼挾恩圖報之類的想法,但是,人在做,天在看,凡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餘風很快就得到自己大發善心的回報。
吳家兄妹被安排住在雪娘的閨房,也就是餘風現在住的這一間房,無他,這個房間已經是趙家最拿得出手的房間了,當然,即使是兄妹,住在一個房間也是不行的,名義上,還是餘風和吳廷住在這個房間裡,雪娘和吳姑娘住在一個房間裡。
屋裡頭有個傷者,煎湯換藥的,氣味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如非必要,餘風肯定不會在這裡多呆,倒是吳姑娘(現在應該叫她吳嫣然了,雪娘私下已經將問出來的吳姑娘的閨名告訴了餘風)白天基本上就呆在這屋子裡照顧她的兄長。
要知道,前段日子裡,餘風可就是在屋子裡琢磨着如何熬製細鹽的法子,一有心得,自然是急急用紙記錄下來,然後又急急的跑去實驗,這些曾經失敗過的心得紙張,可都是全在這屋子裡。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餘風也根本沒有想到將這些東西收藏起來,不讓人知曉,但是,這吳嫣然天天呆在這個屋子裡,豈會有不發覺的道理。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吳嫣然找到了餘風,看門見山的問道:「你是想熬製細鹽嗎?」
餘風理所當然的回答:「是的!」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困擾了多日的問題,就要在這一刻被解決了。
「這個,我會!」吳嫣然說道,臉上還有一塊尚未消失的紅暈,說出這話來,她也是鼓足了勇氣的。
「你會?你是說,你會熬製細鹽?」餘風又驚又喜,這對於他來說,不啻於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是的,不過,我不會白教你!」吳嫣然細聲細氣的說道:「我們兄妹流落在這裡,舉目無親,也就這點一技之長了,這法子,就是我哥哥也不會!」
「說吧,要怎麼樣才能教我!」餘風不怕對方提條件,怕的就是對方說大話。
「我會幫你熬製細鹽,當然,我的身子,肯定是幹不了這活的,不過,我可以帶幾個學徒,但是,你細鹽的利潤,我要占三成!」吳嫣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餘風,滿臉都是希冀的神色。
「那不可能!」餘風淡然拒絕道:「熬鹽的老把式,花大價錢也能雇來,可沒有聽說,誰還能占份子的!」
還有句話,餘風沒有說出來,即使熬出了細鹽,也是要靠自己帶人拿命去拼的,他怎麼會讓一個只動動嘴皮子的丫頭,占去自己三分之一的利潤去。
「那兩成!」吳嫣然自己給自己降價:「粗鹽熬製出細鹽,差不多十中取六,但是,細鹽的價格,至少是粗鹽的三倍以上,我占兩成,大頭還是你賺啊!」
餘風在心裡算了算,如果是這個比例的話,十擔粗鹽,只能賣十五兩銀子,但是,熬製成細鹽之後,卻是可以賣到二十七兩,僅僅是多了這麼一道工序,差不多久利潤翻倍了,按照吳嫣然的說法,這十擔鹽里,自己不過是要給她二兩四分銀子的份額,等於,自己還是淨落袋近十兩銀子,這買賣做得。
而且,她現在這裡,真是舉目無親,熬製細鹽,要帶能幹粗活的學徒,這學徒自己是自己派人去做,到時候,這法子,未必就不能偷學過來,也就是說,經過一段時間後,即便是自己不給這吳嫣然一文錢,她也奈何不了自己,而且,還在這方面卡不了自己的脖子。
「成交!」餘風一想明白,立刻就點頭答應了:「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工!」
「現在不行,還要買些應用的物事!」吳嫣然回答:「那個小六看起來就不錯,挺機靈的,除了他,你再找個人給我打下手吧,要是東西準備妥當了,隨時都可以開工!」
餘風點點同,同意了吳嫣然的提議,不過,他在心裡卻在盤算,是不是把自己的小舅子也塞進去一個呢,趙登是不錯,但是,這小子膽氣也壯,跟着自己,自己心裡也踏實,放在作坊里算是浪費了,趙萊倒是可以,學會了這門手藝,倒是不擔心以後找不到飯吃,他決定了,就劉小六和趙萊給這位嬌滴滴的大師傅去當學徒,兩個小伙子,都是有眼色的,要是他們日夜跟在吳嫣然身邊,都學不會這個法子,那麼,白出這兩成的份額,自己也認了,要不怎麼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呢!」
第十四章
鹽路遂通
天下將亂
對於這吳家兄妹的來歷,餘風不是也沒有仔細的審視過,尤其是吳嫣然的細鹽作坊,源源不斷的將一擔擔粗鹽,變成細鹽之後,他的這種疑惑更深了。但是,也僅僅只是疑惑而已,按吳家兄妹所言,一個經營糧食生意的商戶,可是絕對和這種熬製細鹽的法子沒有任何關聯的。再說了,即使,這吳家這法子是祖傳的,也沒道理吳家的兒子不知道,女兒卻是知道,要知道,女兒是始終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這不是便宜了人家不是。
他不是一點頭腦都沒有的人,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真的有點看不穿這吳嫣然,那吳廷的說話做派,倒是像一個小商人的兒子,但是,吳嫣然就有點奇怪了。不過,他也僅僅就是有點疑惑而已,既然人家說自己是這樣的來歷,他也就當人家是這樣的來歷了,實際上,就算對方是海匪,或者是江洋大盜、朝廷欽犯,那又如何呢,自己不也是同樣在做着殺頭的勾當,大家彼此彼此,大哥莫笑二哥,螺絲莫笑蚌殼。
正經的倒是,這細鹽作坊是實實在在建立起來了,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的往外出鹽。這熬製出來的細鹽,餘風也曾細細打量過,比起當初在劉姓鹽商管事那裡看到的所謂雪花鹽,品相要好得多了,真真是顆粒如沙,晶瑩如雪,都快要達到現代精鹽的標準了,他心裡暗暗計較,如果上次看到的那種細鹽,都能賣到四兩五分一擔的話,自己的這細鹽,那就更不用說了。
這也算是自己的初級加工工廠了吧!他心裡樂呵呵的,看着倉庫里堆放的一擔擔細鹽,仿佛看到了一錠錠的白花花的銀子。
他手下那些人煮的鹽貨,遠遠跟不上細鹽加工的速度,很快這細鹽作坊就原料告罄了,餘風和趙貴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光靠自己人煮的鹽是不夠了,這村里還有那麼多人家熬鹽,乾脆將這些人的鹽貨收起來,然後自己再加工了賣出去。
六月二十八清晨,餘風帶着二十來個人,帶着新熬製出來的細鹽出發了,在他的身後,趙家大院裡,熙熙攘攘,村裡的軍戶們,正一個個抱着極大的熱情喧鬧着。趙總旗家裡收鹽了,而且,足足是三分銀子一擔,比起巡檢司的那些吸血鬼們,足足多了一分銀子,而且真金白銀,貨到付款,絕不拖欠,這樣的好事情,誰不急着將自家的鹽貨送過來。
而餘風留下來的銀兩,足夠趙總旗收的鹽貨,將院子裡堆滿了。當然,對於這趙家大院發生的事情,餘風並不知曉,現在的他,正坐在靈山鎮的方家鹽商的鹽棧里,品着一盅碧綠清澈的茶水,和這個肥胖的鹽商說話呢。
現在,他也有資格,能夠坐進正廳,和劉鹽商慢慢的「談生意」了,而在鹽棧的大院裡,幾十擔雪花般的細鹽,就是他實力的保證。
方鹽商叫方財,這名字一聽就不夠大氣,而事實上,名如其人,雖然在這靈山地面上,各路人馬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方翁」,但是,他真正的身份,不過是方家的一名普通管事而已,連掌柜的資格都沒有,像他這樣派駐到山東各大鹽場附近收鹽的管事,方家至少派出了數十人之多,雖然日日有不少鹽貨進賬,但是一次性幾十擔品相極好的雪花鹽,這樣的次數,他也遇到不多,少不得要和來賣鹽的人見見面,看看有沒有長期合作的可能啦。
收到的好鹽越多,給主家賺的銀子也就越多,對於他的錢袋和在主家的地位來說,好處自然也是多多的。這樣的主顧,他是絕不會嫌多的。等到他走進廳來,卻發現在廳上品茶的年輕人,依稀有點面熟。
這也是餘風的穿着,和上幾次有了改變,前幾次來,他都是一身的短衫,混跡在一群短衫漢子中,充其量顯得有點器宇不凡而已,但是,這一次,他卻是青衫儒巾,端坐於堂上,分明有了幾分讀書人的風流。
「怠慢了怠慢了!」方財熱情的打着招呼。
「方翁客氣了,又不是第一次買賣,那裡有什麼怠慢的!」餘風站起身來,對着劉財拱了拱手。
不是第一次?劉財腦子裡急速的轉動着,也虧得他腦瓜子靈活,又有不錯的記憶力,很快就將餘風和自己腦子中模糊的印象對起號來了。
「哈哈,原來是小兄弟,的確不是第一次了,哈哈哈!」方財一想明白,頓時心裡大為高興,敢情,還真是自己的老主顧啊:「聽說,小兄弟,這次運來了幾十擔雪花鹽?」
「正是!」餘風笑道:「都是下面的人粗手粗腳弄出來的,也不知道合不合的方翁的心意!」
「合得,合得!」劉財連連點頭,在進來之前,他就看到了手下來帶來的細鹽,那可真真正正的是好鹽啊,就是這等鹽貨,在揚州城的富豪家裡,用起來也絲毫不失體面了。
「那價錢……?」見到劉財滿意,餘風當然趁勢問起價錢來了,他來這裡可不是做客來的,純粹是求財,能多賣一份銀子,自己的財力就多豐厚一分。
「價錢方面好說,總不至於虧欠小兄弟不是!」方財對此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這樣的貨色,是這一錘子買賣,還是持續不斷的有。
「只不過,這樣的細鹽,每月能有多少?」
餘風估計了一下自己的產能,要是有着足夠的原料,而吳嫣然的作坊又日夜不停的開工的話,一個月產出個百來擔還是不成問題的。
「百來擔吧!也說不準!」餘風說道。
「好!好!」劉財高興的說道,一個月有着百來擔的細鹽,已經遠遠的超出他的心裡期望了,加上收來的粗鹽,那豈不是每月都能給主家運回一船鹽貨去,有了這個表現,明年別說管事了,就是升做掌柜的也是可能的了。
「這雪花鹽,一般是四兩五銀子一擔,來之前,想必小兄弟也是打聽過了,咱明人不說暗話,這靈山鎮,也就咱一家給得起這個價錢,不過,小兄弟要是一個月能超過百擔,便是每擔再多加三分銀子又何妨。」方財斟酌了一下,慢慢的說道。
「如此甚好!有勞劉翁照拂了!」餘風真心的感謝道,能賣到這個價錢,他已經很滿意了,用句現代的話來說,那就是雙贏的局面,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交割了銀錢,餘風直接就讓趙貴給自己的手下分派銀子,這次,倒是比上次人要多一些,不過,分得的銀錢更多,少一點的,也分得二兩多銀錢,多一點的,足足分到了四兩銀子。白花花的銀子到手,眾人都是一陣歡呼,那些跟着餘風來往過幾次的表現倒好,但是,那些新加入的軍戶,卻是一個個欣喜若狂,這麼多的銀子,他們中有的人還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
接下來,眾人大肆採購各種物事,自不必細說,若是有細心的人,就會發現,這群皮膚黝黑的漢子,即便是賣完了鹽貨,那放在車上的一根根的竹竿,也是捨不得丟棄的。
當晚的趙家村,家家戶戶歡聲笑語,自不必說,賣了鹽貨到趙總旗家的,跟着餘風去了靈山鎮回來的,手上多少都趁了幾個銀錢,裊裊的炊煙里,不時傳來食物的香味,這讓站在院子裡看着堆積如山的鹽包的餘風,頗有點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