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二哥哥很想你 - 第2章
九把刀
唉,當父母的都有這種幻覺,以為小孩子的暑假是要拿來努力用功的,其實提早一個夏天學會最大公因數跟最小公倍數哪這麼重要,尤其在鄉下地方,一輛腳踏車就可以是小孩子生命的全部。
說是鄉下地方一點都不是在亂講。
外公家附近都是稻田跟低矮的農舍,有條蜿蜒的小路可以通到大馬路,沿着小路走,會碰見十幾隻很臭屁的肥雞昂首闊步在鄰人的三合院前,如果我走得太急,那些雞就會衝過來啄我,我一大哭,他們就會振翅亂飛起來。
小路的彎角處,還有一隻老是泡在池子裡睡覺的水牛。
「阿公,那隻牛怎麼一直泡在水裡?」我狐疑。
「泡在水裡比較爽快啊,要作息的時候它才會起來啦!」阿公漫不經心。
認真回想起來,我從未看過那隻水牛走出池子做點像水牛該做的事。
燒稻草的氣味,豬糞的氣味,滿身大汗的氣味,就是鄉下外公家的主題。
鄉下地方房子都很大,除了用籬笆擋住外人,阿公跟舅舅還養了好幾隻狗分別守住前門跟後院。
後院的狗特別大特別凶,例如德國狼犬之類的怪獸,除了舅舅誰都不敢靠近。而把守前門的狗就和善許多,畢竟很多親戚朋友都會從前門走動,養太兇的狗會嚇到人家。
話說那房子大歸大,格局還有點奇怪,如果要洗澡的話,還得從一樓打開門,走到院子裡昏昏暗暗的小柴房兼浴室里,用最傳統的方式——燒柴煮水洗澡。
小柴房的旁邊養了兩條非常愛叫的狗,儘管用鐵鏈拴住,我每次從那裡經過都還是被它們的叫聲弄縮了身子。
被公雞啄哭過好幾次的我,對這些防範宵小用的看家狗非常恐懼,雖然每天見面,它們齜牙咧嘴的叫聲還是讓我不寒而慄。我不懂它們為什麼天天跟我見面,卻還是跟我不熟,我自己也沒想過要跟它們親近。
——直到守前門的雜毛狗,生下它的小狗狗為止。
它沒有名字。
也許我曾叫它小白,但我幾乎沒有這樣的印象。
依稀,就只是叫它「小狗」。
第二章
會吃螞蟻的小狗
狗狗puma陪伴我們家14年,它年輕的時候我們青春洋溢,它老的時候,我們家也老了。在那14年裡,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我遇見了她,寫了小說,學會放聲大哭,開始戰鬥……
總是堆得很豐盛的飯桌,總是吃得很慢的哥哥跟我。
「吃那麼久,啊是吃飽了沒?」阿公不耐煩起身。
「還?沒?」哥哥跟我異口同聲,拿着沉甸甸的碗。
「吃飽了要記得喝湯啊!」阿嬤收拾碗筷:「吃完自己把碗浸在水裡。」
「好?」我們搖頭晃腦,踢着腳。
等阿公跟阿嬤離開飯桌去睡午覺後,哥哥跟我就胡亂把飯吃一吃,迅速夾幾片香腸塞進嘴裡,左右手各拿一大塊肉,小偷般跑到前門。
門一開,本來趴在地上的雜毛狗霍然站起。
「嘿!給妳吃!」我口齒不清,將一塊雞肉丟到地上。
雜毛狗拖着鏈子沖了過來,一下子就把肉吃光光,而它才剛剛學會走路的狗孩子跌跌撞撞跑來時,根本連碎肉的影子也沒看到。
還好,我們從餐桌偷到的肉還有很多。
「不要一下子就丟過去啦,要叫它坐好。」哥吐出嘴裡的肉,放在掌心。
「為什麼要它坐?」我不懂,也吐出嘴裡的肉。
「你白痴喔,它一下子就把肉吃掉了,不是很無聊嗎?」
「喔。」我看着雜毛狗說:「坐下。」
雜毛狗沒有理會我們的命令,只是咧開嘴,任口水淌到地上。
「坐下。」
「坐下!」
被鏈住的雜毛狗甚至沒有看我們,只是盯着地上的肉瞧。
倒是沒有綁着鏈子的小狗笨拙地走了過來,慢吞吞舔着地上的肉。
——這個畫面,讓雜毛狗躁動了起來,不安地叫了兩聲。
「乖乖喔,要吃就要坐下。」哥哥循循善誘,晃着一片香腸。
「快點坐下啦!坐下!」我開始不耐煩。
「……」雜毛狗。
僵持沒有很久,耐心只有葡萄乾大小的我們就放棄了。
我們將香腸逐一丟到半空中,任雜毛狗追着香腸飛翔的弧度甩尾,猛撲吃掉。
「真的是教不會耶。」哥不悅。
我們不敢正大光明地拿東西餵狗吃,是因為阿公養狗的理念是「看門」,而不是「寵物」。好幾次被阿公發現我們偷偷餵雜毛狗東西吃,阿公就會一直念念念:「不要把人吃的東西拿給狗吃,這樣狗會很難教!」
被念歸被念,每天看阿公拿着鐵盆裝乾冷的白飯給雜毛狗吃,就覺得雜毛狗吃得很慘,哥跟我還是會偷渡大量的香腸給它打打牙祭。
但不管我們餵了雜毛狗多少次,始終不敢靠近雜毛狗的被鏈住的範圍,說穿了,就是單純地害怕,完全不懂怎麼跟它建立起餵食之外的關係。
雜毛狗吃完了香腸,懶洋洋地睡起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