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 - 第10章
九把刀
「妳的意思是,要我對着鏡子不斷練習演講?練到每個環節都絲絲入扣?」
「如果你想要演講講得好,對,你是應該這麼做。」
「……」
坦白說,被糾正這種事真的不好受,尤其不是我沒有準備演講的內容,而是我對演講的理念跟「演練再三之後的焠煉演出」差之千里,但我偏偏沒有足夠的功力將我所信仰「臨場反應」的理念,漂亮地展現出來,為我的理念辯護。
所以我在溝通的氣勢上輸給了小炘。
當時,我心中毫無懷疑自己的堅持,並壓倒性地認為小炘的建議會把我變得非常匠氣。我喜歡寫小說,小說貴在千變萬化。
我沒有想到還有另一種奇妙的可能,也還不明白小炘當時究竟在說什麼。
第三場演講在中正大學歷史系,主題是歷史小說,我定了個題目叫「歷史的重新裝潢」。當時我剛剛好寫完「殺手,角」,對趣味地翻轉歷史元素有一點心得,於是也頗有自信地說了一個半小時。
那場,我覺得說得挺好,不曉得是不是掌聲帶來的幻覺。
總之對人群的生疏緊張感,在中正大學這一場裡好像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這肯定是好事。
我以為接下來演講的一切都會很順利,不料卻在桃園巨蛋里舉辦的國際書展,與作家張耀升聊創作時遇到了挫折。
簡單說,就是準備充分的張耀升說得比我好很多,而覺得臨機應變就可以了的我講得零零落落,加上張耀升的聲音很宏亮,而我的聲音天生就很薄,相比之下氣勢就輸了四五六籌。
小炘當然也把我颳了一大頓,氣氛還有點僵。
除了是我的經紀人身份,小炘也是我的好朋友,這兩種身份同時一直這樣刮我,讓我受不了。但由於我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幾年裡我會有非常大量的演講邀約,被刮就被颳了,我也沒有打算要在演講里「變強」,忠於自我畢竟還是比較重要。
後來,我窮極無聊在bbs網絡上搜尋網友曾經聽過的、幾個非常知名的作家的演講,發現有個很有名的女作家被炮轟得非常悽慘。
據說她一直在台上跟同學玩心理測驗,玩到後來都沒有認真演講,評價奇低。
我可不想被如此評價。
我想,只要我很有誠意地、認真說出我想要表達的創作理念,即使底下的同學對什麼叫創作完全無感,我對得起自己也就是了。
人生最怕對不起自己啊。
第五場邀約演講,是素有精英傳統的聯合文學營的小說組講師。
說起來有趣,原本我是想報名參加這個文學營,從一個學員的身份去聽聽那些作家是怎麼建構他們的文學觀、他們眼中的創作元素又是什麼。但我一有這樣的念頭時,主辦單位立刻就打電話給我,希望我擔任講師。
既然有講師可以當,那我只好放棄當學員了。
話說聯合文學營曾經邀請過另一個知名的網絡小說家演講,但反應空前惡劣,於是一度停止邀請網絡小說家去演講的念頭。
我會受邀,在當時完全就是榮幸。
永遠記得。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
11我的演講戰鬥(4),誠意是王道
人生如果不來點曲折離奇,就不像是偉人的傳記。
我們都不是偉人,但曲折離奇也常常有我們的份。
在我赴會聯合文學營的演講前一天,我第一次開超過三十公里的車,到桃園國際機場接我當時的女友毛毛狗回台。
去機場的時候一路戰戰兢兢,出機場到土城毛毛狗家的路上,卻是一路哭哭啼啼。
交往七年的我們分手了。
送毛毛狗回家後,半夜,開車技術還很爛的我獨自在板橋穿來穿去,很久很久才找到一間飯店住下。
夜裡我一邊整理明天演講要用的投影片,一邊就是在哭。
隔天中午,小炘帶着我後來的經紀人小穎來飯店找我,準備要一起去元智大學開講。而當時正在拍攝「G大的實踐」的導演廖桑跟製片檸檬,早就在元智大學的會場準備要拍我演講的過程。
那天是颱風尾巴,風強雨勁,我因為徹夜哭得太慘太累,眼睛紅腫、喉嚨哽咽沙啞,只好乖乖地躺在車子後面睡覺,把車子讓給安全駕駛的小穎。一路上小炘都不敢多問什麼,畢竟我都失戀透頂了,再對我精神講話也沒有意義。
「老大,加油,你辦得到。」小炘只能這麼說。
「反正我也只剩下小說了。」我縮着身體。
躺在車后座,我覺得很寂寞。
窗外的大雨持續囂擊這個世界。
演講開始,是在一間小小的教室里,人不多,約莫五、六十人。
但都是對創作懷抱着憧憬的一群年輕人。
我以異常殘破的體能、遠遠低於平日水平的沙啞聲磉,放下第一張投影片。
紅着腫起來的雙眼,說了一場改頭換面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