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 - 第2章

九把刀



作家蔡智恆跟我聊過,他說他這個人本來就是臭屁,可是別人不知道啊,所以成名後他就得表現得謙虛點,免得被別人說他是書暢銷後得了大頭症。

蔡智恆講的這番話不是好心提醒我作人的道理,因為他在跟我聊的時候,我的書還買得爆爛,完全沒有哦人關心我有沒有大頭症。唉其實大頭症這種病我從小就得了,而且一直治不好,所以臭屁也是我個人的強項。

抵抗這種「人紅就跩」的誤解,是我日後戰鬥重要的一部分。

因為我的身邊已開始出現,許多拿着「社會責任」來要求我的人。

學校老師會要求我,多寫一點對青少年有幫助的文章,勉勵大家用功讀書。

慈善團體會要求我,多出面做善事幫助更多人捐錢時間捐熱情。

越來越胖的蜘蛛人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的確如此。不過比起責任,我更想要純粹的快樂。

我除了寫小說外,根本就很普通。如果不是大家很喜歡看我的小說,進而想認識一下我,否則我在這個世界上不過是個設演路人的角色,我怎麼樂觀地看待我的人生、我為什麼充滿對生命的熱情,也不會有人感興趣。

很早我看破我自己了罵我的確是個好人,非常善良,但我同時也非常的自私。是的,你沒有看錯,我認為我自己很自私。在我如此充滿生命熱情的時刻,我真的想把大部分時間都拿來做我喜歡做的事。

我覺得流浪漢很可憐,但我沒有充滿愛心到拿着棉被去給睡在只想的流浪漢蓋,但我以前就會小額捐款給照顧街友的創世基金會。

我覺得流浪狗很可憐,但我沒有充滿愛到不斷收養流浪狗、幫他們結紮,不過不會不固定捐款給流浪動物相關的協會,偶爾也會買肉包子請他們吃一頓。

我覺得遭受到性侵害的女孩很可憐,但我沒機會幫他們狂踢強暴犯的睾丸,不過我會捐款給勵馨基金會,希望她們得到溫柔的照顧。

我覺得沒錢吃午餐、沒錢繳學費的學童很需要幫助,但我不會自己煮東西過去給他們吃,也不會勤勞地跑去當他們的免費家教。可我每個月都固定捐錢給富邦文教基金會,每次接到那些學童親手寫的感謝信我都覺得很感動。

每個人的個性不同,我有我關心這個世界的方法。我不想被規定、被要求按照別人的期待去展現「我是一個有愛心的公眾人物」。那、太、假、了、吧!

有時候我的經紀人會接到偏遠學校的演講邀約,也會接一些公益基金會的服務邀請,但,那也是因為我高興,不是因為突然覺得自己變成了偉人。這樣的體悟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做一件事的理由,越單純,越好不是嗎?

我會寫各式各樣的故事,我希望故事很好看,大家看了喜歡。

我希望某些故事帶給大家繼續奮鬥的勇氣,振奮大家也振奮自己。

但某些黑暗到不行的驚悚故事(《異夢》、《樓下的房客》),或者垃圾道簡直連亂寫都難以形容的爆笑故事(《哈棒傳奇》),我只是純粹想娛樂大家跟我自己,被說沒營養我也不在乎……好啦,是有一點在意。

我先做自己,堅持用自己的方式快樂,就得接受有時被人誤解:「九把刀是個專寫垃圾文章的作家。」或:「九把刀沒有社會責任感。」

這是我的因果,我的業,也是我帶的種。

人生沒辦法全拿的,不是嗎?

我希望受歡迎。

可我不會為了受歡迎,刻意去做能讓我受到歡迎的事情。

但我會希望,由於我不停地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很努力,很戰鬥,很歡愉,於是這整個過程被大家認同,進而鼓勵道很多人開始嘗試「多做讓自己真心快樂的事、少做其實你不快樂的事。」——如果事與願違,那也沒辦法。

但至少我還是活在真正屬於自己的快樂咯!

01

這輩子第二次上成功嶺被當狗干

我是用專長申請的替代役,第五十梯的文化役。

所有的替代役役男都得去成功嶺受新訓,新訓為期一個月,結束後再依照替代役的役別,如消防役、警察役、觀光役、環保役、外交役、司法行政役等分發給專訓單位。

專訓通常都很爽,但成功嶺?抱歉,那是一堆虐待狂聚集的鬼地方。

------然而,那裡並沒有一堆被虐狂。

對人間煉獄成功嶺我並不陌生,遠在十年前我還是十八歲小男生的時候,我就上過成功嶺受一個月的大專生軍事集訓(那時是倒數第二屆)。

本來我是不想去的,好好的幹嘛去?但那年夏天身邊的好朋友們都決定要上成功嶺折騰一個月,將來好抵一個月役期(只能說神經病),我一想到他們將在我們一起喜歡的女孩子面前高談闊論在成功嶺當狗的日子、而我卻插不上嘴的畫面,我只好跟着打包行李。

那真是很病態的體驗。

還記得第一次上成功嶺時,每次洗澡隨便沖個水就算數,害我腋下開始生出白色的、糾纏腋毛的怪東西。我試過在放假時用肥皂水細心搓洗,但就是清理不掉將腋毛「捆成一束束」的白色分泌物,我大怒,改用超強效的洗衣粉也無濟於事,洗碗精也拿它沒皮條。

我整整洗了兩次放假都徒勞無功,還將腋下的肉洗得紅通通、有發炎的感覺。

「他媽的,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啦!」我懊惱地拿着牙刷在腋下來回。

「是鹽吧。」哥淡淡地說。

「是鹽的話怎麼可能刷了這麼久還刷不掉!」我不解。

「很多沒有第一時間洗掉的鹽,團結起來可能就變成那種東西。」哥很冷淡。

「那種東西?那是什麼東西啦!」我怒到想把牙刷折斷。

媽媽嘆口氣,手裡拿着罐藥水走來,說:「田田,媽媽用這個好不好?」

「啊?」

「脫毛劑,不會痛。」媽隨便晃了一下藥水罐,根本看不清楚。

「那不就會沒有腋毛?」我呆住。

「聽媽的話,一鼓作氣把腋毛清掉,那些髒東西就不會再生出來了。」

「......妳保證這樣就會好了嗎?」我有點不安。

沒有腋毛?那種造型適合我嗎?

「來,打開。」媽將我的手舉起來。

「媽,沒有腋毛不會很怪嗎?」我難以想象。

「一下子就好了。」

經過這番大掃除,總算將腋下重新來過,後來也沒有在長出奇怪的東西。好險,不然我恐怕真的可以表演腋下噴火。

不過我很會畫畫這件事,終究為我在大專集訓帶來很大的便利。

當大家在烈日下練刺槍術時,我在班長房間裡吹電風扇聽廣播、畫各種節慶海報,還可以自由投飲料慰勞自己(所以有一些比較好的同學會私下托我幫投),順便替有在賭職棒的班長們聽比數,他們一開門就要知道比分,馬虎不得。

不管是兵役節、植樹節、軍人節、光復節、國慶節、行憲紀念日我都沒問題,總之我幫負責文藝工作的班長畫了整年度的海報,讓他可以在未來一年裡涼得很愉快,換取我短暫的自由。

儘管如此,那年成功嶺給我的記憶完全是備受折磨的,「苦中作樂」這四個字的意義不大。

儘管後來離開成功嶺,有很多被虐待的經驗可以拿出來說嘴,越是被當成垃圾對待的日子講起來越臭屁(被當成一條大便,真的有那麼驕傲嗎?),但在當下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只想快點逃走。

這次去成功嶺,距離上次已十年。

我決不會說,這次我滿懷成長的期待,當收拾行李時我還是滿滿的干。

今年二十九歲,這個年紀去當兵算很老了,實際上,整個中隊沒有人的年紀比我大,連中隊長都比我小,他只有二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