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盡力是一定要做到 - 第9章
九把刀
說真的,不同的場合有不同的聽眾,我的極限很快就自我覺察。
面對毫無反應的聽眾,我也不見得每次都有興致戰鬥啊!
10我的演講戰鬥(3),尋找不到演講的呼吸
厲害的人也會有很不厲害的時候,如同山王也會輸給湘北。
還記得在臥底初次出版時(唐莊版本),我跟網絡作家windows98跟icecream預備一起出席新書發表會。
我喜歡熱鬧,不會因為來的人很少就說一些「太好了,我最喜歡溫馨的聊聊天場合了」的話。人少,就算我誠意十足,註定就是比較不high(太誠實了我),人多,就鐵定人來瘋(不然人多是多心酸的啊?)。
為了吸引比較多的人,我特地在網絡上預告「我即將在臥底新書表會裡贈送大家獵命師傳奇的第一章,徐福海戰篇,限量五十份」,完全就是想爆場。到了新書聯合發表會當天,果然來了五十多個人,據說破了那一間金石堂之前的歷史紀錄(……怎麼那麼好破)。
我們幾個網絡作家輪流對着聽眾說話,但我完全沒有自己想象中的沉穩,坦白說我講得糟糕透了。糟糕到即使是四年後的現在,我一回想起來還是驚得冷汗直流,這時就會很憎恨自己的記憶力為什麼如此超強。
當時一緊張,我的呼吸就會灼熱,脖子好像拼命往氣管擠壓,腦子裡都充血,而底下的大家臉上的表情好像沒有很歡樂,我突然有股壓力,變得非得講一些立刻讓所有人眼睛之一亮的話語。於是我開始說一些我未來想要達到的目標。
全都是鬼扯!!!
事實上,我根本就是一股勁地說一些自我膨脹的一些話。
我緊張得很離譜。
……雖然回想起來,現在的我已將那天自吹自擂的發言,差不多全都實踐了。
ㄎㄎㄎ。
後來新書發表會結束,跟網友吃飯聚餐的時候我一直覺得很乾,偷偷反省為什麼我會失去我小時候完全不怕人群的力量?為什麼我會因為大家都盯着我看、我就爆發式地胡說八道?
那件事變得無解。
短時間內我也沒有機會去自我調整,因為沒有人請我演講,新書發表會那種很酷的事也遙遙無期,人群再度離我遠去。
總之啊,人要不紅,很多煩惱根本不屑找上你。
我想要有這種高級的煩惱,都沒門。
2005年四月,有一個網友五樣(就是後來設計哈棒帽T跟無懼短T的人)不知道哪一根筋去想到,請我到他的學校大葉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演講,講題是關於編劇的種種。
老實說我對於編劇這個行業認識有限,少數幾次的編劇經驗都讓我覺得「還是乖乖寫小說好了」。所以我擅自將講題改成:「文字與畫面的近親相奸」,除了分享我貧乏的編劇經驗,主要是說明我對電影表現手法的幾種方式的想法,以及這些經典的電影如何帶給我文字上的創作力量、我受到影響的過程等等。
參加的人不多,因為當時的我還在執行「連續十四個月出版十四本書」的計劃,執行到正好一半而已,知名度很爛,說不定聽眾連五十個人都沒有。
然而在大葉大學的處女戰我覺得講得還可以,怎麼說都是一場我認真構思過的演講,只不過這個很不錯是建立在很模糊的記憶里,跟現在比較起來,應該只是勉強及格。
第二場演講在南華大學,是文學系主辦的場子。
據說主辦單位有收費,真是不好意思。在那一場裡,我首度上菜最重要的幾個講題中的「小說創作三元素」,當時只是個雛型,講得很生澀,對全場的氣氛掌控得並沒有很好,只是大家還是給了我超過應該得到的掌聲。
在這之後,我不斷在很多場演講中慢慢改革「小說創作三元素」的內容,使它足以在各大文學營里伸張手腳。這就是後話了。
記得在這場南華大學的演講時,面對上百人的大場面,我竟然有點緊張。有幾次我甚至忘記調整呼吸,一鼓作氣將一句很長的話用不屑逗號的方式說了出來,搞得我自己很喘很喘。
很喘很喘時,腎上腺一催動,有時候我會突然迸出一句很精準的、學術研究等級的句子(那個時候我正面臨撰寫碩士論文的最後階段),乍聽之下會讓人聽不懂卻隱隱約約覺得「九把刀很有深度」,實際上,不過是我用來掩飾自己的不安的護身符。
在當時,我第三個經紀人小炘陪着參加了這兩場演講處女秀。
記得在回彰化的電車上,小炘很中肯地建議我:「老大,我覺得一場好的演講,應該要經過許多反覆不斷的練習,不應該那麼即興。」
「可是我很喜歡即興。」我肯定是皺眉了。
「即興很好,但一個好的表演者應該要掌握表演的每個元素,他要知道他說了什麼話,觀眾會笑,甚至要知道觀眾會笑多久。語氣、手勢、表情,都要練到很精準,那個時候再加一點即興的東西就很好,會加分,但你連基本的分數都沒有拿到,臨場反應又怎麼會加分呢?」
我的視線彷佛黑了那麼一下。
「聽起來很無聊耶,重點是那會很刻意,我不想很刻意。我又不是去表演的,我有很多很重要、很厲害的想法想跟大家說,我希望那一些很認真的話可以被聽到。」我頓了頓,說出關鍵的一段話:「很多網絡小說家之所以會被看扁,就是他們沒有真正有意義的話可以說,只會講屁話,但我不一樣,我很認真,我真的想把握機會讓他們知道這件事,然後從演講里學到一些東西。」
小炘並沒有被我說服,遠遠的沒有,她說:「老大,你有些話的用詞講得太難了,也許這些話只有你才能講得出來、別的網絡小說家不能,但你有沒有注意到,你在講一些很艱澀的話的時候,底下有一堆人偷偷在睡覺?」
「在睡覺?」我很吃驚:「真的有人在睡覺嗎?」
「是、真、的。」小炘非常認真地說:「你沒有注意到有人睡着,就是你不夠在意觀眾反應的證明啊。」
「……真的有人睡着嗎?」我難以置信。
「他們跟你在參加學術研討會時的聽眾不一樣,老大,他們喜歡你,所以來聽你演講,今天你很認真地跟大家說如何創作、創作是什麼、創作包含了哪些元素,說得很認真很嚴肅,但大家其實沒有那麼感興趣,你想想,怎麼可能底下的人都想要寫小說?」
「可是我的講題就是小說創作的三元素啊,難道不該認真說嗎?」
「他們喜歡你,所以抱着想要親近你、多喜歡你一點的想法來聽你演講,但你卻一直說一些讓他們昏昏欲睡的話。」
老實說,我有點火大。
關於睡覺這個機歪透頂的關鍵詞,我已經聽了好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