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叢林系列 - 第6章
九把刀
「送給你,以後喝水就會想起我了。」小咪回過頭,遞給我一個玻璃杯子,上面是大眼青蛙的圖案。
我強笑道:「喔,以後我就不用追着你爸的車子跑了,可以早點回家。」
小咪哈哈笑:「畢業紀念冊里就有我家的住址啦!」
我嘻皮笑臉地說:「以後就沒有我在後面追車了,你會不會懷念?」
小咪扮了個鬼臉,說:「才不懷念。」
我假裝失望(心裡其實也真是失望)地說:「那機器人大戰呢?」
小咪吐舌頭說:「不懷念!」
我有點生氣了,說:「那你等一下畢業典禮會不會哭?」
小咪身旁的死黨,思燕,立刻摟着小咪說:「才不會哭!我跟小咪要一起去衛道念書,不會分開幹嘛哭?」
小咪點點頭,嘻嘻笑道:「對呀!幹嘛哭?!」
我聳聳肩,一肚子苦澀。
干。這就是我即將出牆的未來老婆。
此時,老師慌慌張張走到我身邊,急切地說:「孝綸,你叔叔要帶你去醫院,你東西拿着快走!」
我狐疑地看着禮堂門口,站着一個神色哀戚的男子,我叔叔。
老師摸着我的臉,鎮定地說:「你爸爸媽媽在趕來學校的路上,出車禍了!你快去醫院!」
我愣住了,阿義也愣住了。
小咪也愣住了。
老師眼中滿是淚水,卻緊握着我的肩膀,說:「孝綸,你是男孩子,你要勇敢!」
我害怕地發抖,顧不得在小咪必須保持的氣概,眼淚不爭氣地落下。
阿義緊張地說:「快走!我跟你去醫院!」
我舉臂一擦眼淚,跟阿義沖向在門口等我的叔叔。
這就是我的國小畢業典禮。
在典禮中,我不但失去最好的朋友,也失去我的父母。
後來聽阿肥說,小咪在典禮上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我的眼淚流在防波提上,原來,鬼也會哭。
粉紅女呆呆地看着我,說:「你是個好人。」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因為老天爺讓我在死前聽到我未婚妻答應我的求婚。我一定是個積了百年陰德的好人。」
粉紅女嘆氣道:「我就沒你那麼幸運。」
我躺在海堤上,看着手中的紅線說:「洗耳恭聽。」
粉紅女娓娓說來一段可憐的故事。
粉紅女本來是一個婚姻暴力下的受害者,為了逃避父親的虐待蹺家自立,從高職以後就在酒廊上班,自己賺錢生活,為了幫助家裡,粉紅女拒絕毒品的誘惑,把所有的錢都省了下來,而不敢回家的她,只好將部份薪水匯到母親的祕密戶頭裡,以免不務正業的父親老是向討不到錢的母親出氣。
高職畢業後,粉紅女喜歡上一個偶而到歡場同她說笑的男子,阿湯,兩人一下子就打得火熱,不到一星期就同居生活。阿湯對她挺好,也有份土地代書的穩定工作,讓粉紅女得到失落的安全感,也得到了甜美的愛情。
但,阿湯的家人瘋狂反對他倆的婚事,說是粉紅女出身風塵等等老套理由,總之,他們禁止阿湯繼續跟粉紅女交往,甚至揚言要用硫酸毀容粉紅女。阿湯為此跟粉紅女吵了幾次激烈的大架,阿湯提出分手,但粉紅女不肯,哭哭啼啼地不肯放阿湯走。
就在一個夜晚,粉紅女梳理打扮好要去上班時,阿湯拿着束鮮花走進門,熱情地要粉紅女從今以後不要去上班,自己將要迎娶她。
粉紅女開心地答應阿湯,之後更與阿湯連做了五次愛,兩人筋疲力竭後,阿湯去洗澡,粉紅女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長,睡到通體粉紅,墜入冥府。
粉紅女咬着淡紅的薄唇,說:「我跟城隍求證過,果然是阿湯趁我睡着時,將瓦斯打開,製造我為情自殺的假象。」
我聽了毛骨悚然,卻也為粉紅女大感憤怒。
「聽你這麼描述,我更不懂你為何不加入死神團隊了?」我說。
「你也覺得阿湯該受懲罰?」粉紅女看着我說。
「當然!死了也不為過!」我說。
「謝謝,我果然沒選錯人。」粉紅女欣慰地說。
聽她這麼說,我的心裡也有些譜了。
Well,有何不可?
第十章
「鬼要睡覺嗎?」我問。
「不用。不過你可以把睡覺當興趣。」粉紅女說。
我遲疑了一下,說:「我想去看看我的未婚妻。」
粉紅女點點頭,說:「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我正要開口,粉紅女又說:「去多久都沒關係,別掛着我。」
我感激地說:「那我走了。」
我揮別躺在海堤上看着月亮的粉紅女,搭上一陣吹向故鄉的南風。
小咪的窗戶是開的。
燈,也是亮的。
我站在陽台上的花盆裡,看着空無一人的臥房。
小咪去哪了?在客廳嗎?
一隻黃色的小貓抓着我的腳指甲,我彎腰摸摸牠的鬍鬚,問道:「阿苦,你的主人呢?」
阿苦「喵喵」輕叫,趴在花盆裡。
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鍾,現在已是子夜十二點半。
我坐在窗戶緣木上,等着。
門打開了,小咪端着杯熱牛奶惦步走進,反手帶上門。
「你還是那麼漂亮。」我嘆道。
「筐瑯!」小咪看着我,手中的熱牛奶翻落,杯子摔成碎片。
我嚇了一跳,難道小咪看得見我?
小咪鼻子一酸,眼淚奪眶而出,走到我面前,說:「怎麼又跑去陽台玩了……」
我看着小咪穿過我的身體,將陽台上玩耍的阿苦抱進臥房,放在凌亂的床上。
原來……是阿苦。
阿苦是去年我跟小咪在路上一起撿到的流浪貓,一隻長得很苦的貓。
小咪撫摸着阿苦的背,阿苦懶呼呼地踡在床上,看着小咪翻開國中的畢業紀念冊。
我看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牛奶,嘆道:「你以前很愛乾淨的,每次我挖鼻孔,你就拿笛子打我。」走下窗戶,我蹲在床緣。
小咪翻着國中畢業紀念冊,眼淚一滴滴落在我的照片上。
我趴在小咪身旁,緊緊摟着她。
「沒有你,我國中就完蛋了。」我親吻着小咪的耳朵。
「你不是跑去台中的衛道?」我吃驚地問。
「我不喜歡通車。」小咪穿着彰化國中土土的制服,一派輕鬆地說。
「才怪!」思燕一臉狗屎,捏着我說:「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讓她留在彰化,更害我也陪着小咪留在彰化國中,每天還要爬八卦山上學!」
小咪臉一紅,拉着思燕跑進福利社。
也許是她看見我的眼睛紅了吧,才省下一堆玩笑話逃開。
後來我才知道,雖然當時小咪並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樣喜歡我,但是她放心不下父母剛去世的我,所以決定要……要幫我媽媽照顧我……
「這是你的便當。」小咪拿着便當盒,放在我的桌上。
「我有訂學校便當啊。」我說,但還是接下了小咪的便當。
「那個沒營養,我叫我媽媽每天多做一個便當,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理你。」小咪說。
「真好,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我說,趕緊把便當盒打開,果然菜色豐富。
「這個便當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塊錢,一年就……一萬八千元,以後你長大了,就要還我錢。」小咪面不改色地說。
我笑笑說:「你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嗎?國小同班四年,國中又同班,月下老人一定……」我邊說邊把椅子拉到小咪對面,把便當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午餐。
「月下老人個大頭!」思燕也拿着便當,坐在小咪左邊。
我暗暗發誓,一定要繼續同班的阿義泡上思燕,好堵住這婆娘的廢話連篇。
有了小咪的國中生涯,讓我每天都有美味的便當吃,更使我堅定地視她為上天派來的妻子。
「真的,我好愛你。」我摸着小咪烏黑的長髮,惋惜地說:「謝謝你的便當。」
小咪看着畢業紀念冊上,我捧着便當跟她一起吃的合照,眼淚又掉了下來,看得我好難過。
「黑人牙膏!」
我轉過頭,沒想到是分開不久的菜刀猛男。
菜刀猛男面有難色地說:「這個女孩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邊的拍檔輪胎印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