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不要烤香腸 - 第3章
九把刀
「拜託不必那麼麻煩,促進地球宇宙外交這種事我也很有興趣,我來就可以了,別看我一副帥氣的外表就以為我沒有內涵,其實我可以擔任九把刀的靈感助理,就是因為我有超凡入聖的高智商,如果老伯你不介意的話,下次外星人找你做實驗,別忘了帶高智商的我去飛碟……喔不,是公寓,去見識見識。」
老伯沉默了片刻,這才搭腔:「這樣也行,只要你通過外星人的智商測試、證明你的確是個高智商的人以後,你就可以代替你老闆去做實驗。」
「一言為定。」我又打了個呵欠。
「如果你通不過智商測試,你老闆還是得親自去實驗。」
「就一言為定了啊。」
「但如果是你去,你還是要把實驗費通通給我。」老伯不忘這點。
「知道了……」我還是打了一個呵欠:「這是天經地義嘛!」
那天晚上,常常去釣蝦的老伯沒有釣到一隻蝦子,我則釣到了十七隻。
我在一旁烤蝦子的時候,大方地分了這位年輕有為的老伯一起吃。
本以為這只是一場莫名其妙的外星人之夜,但很遺憾,這個世界對我並沒有那麼好。
當然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第二章
紅山大旅舍
1
上一篇莫名其妙的讀者訪談記錄里,我提過我叫王大明。
但我忘了跟大家複習一下我為什麼成為作家九把刀的專職助理。
是的,雖然幫九把刀有錢賺,但我有更崇高的理想,我是為了尋找我爸爸被不明液體溶解之謎,才決定委屈自己幫九把刀上天下海尋找寫小說的種種靈感,我覺得可以用九把刀給我的經費增廣見聞之餘,一定可以搜集更多關於我爸爸神秘死因的情報,也因為如此,我歷經了許多人十輩子也難以想象的奇異旅程。
然而,真正的男子漢不能老是遙想過去的豐功偉業自慰,我們要活在當下!當下!
當下,我正與我的老友阿祥愉快地趕路。
話說,由於我老闆的網誌人氣很高,常常有讀者到九把刀的網誌上要求東要求西的,比如懇求九把刀發文請網友點一下美少女票選的某號碼、比如要九把刀找一下他家走失的狗狗、比如要九把刀幫忙宣傳一下他們系上舉辦的有禮貌運動、比如要九把刀代貼一下他為了要寫論文不得不設計的問卷讓讀者填寫回送等等,一大堆的要求。但我老闆大概只會幫忙找狗,其他都假裝沒看見。
但是啊,前幾天有個國中生讀者寫信給九把刀,說他的老家在花蓮深山,那裡有個部落即將舉辦擁有幾百年傳統的神秘大蛇祭,那個讀者希望九把刀發揮影響力,在網誌上幫忙召募志願獻給大蛇的網友,還熱情邀請九把刀去當觀禮的嘉賓,並保證一定會安排最好的位置給他。
九把刀就納悶啦,回復問道:「什麼叫獻給大蛇?跟大蛇丸有什麼關係?」
由於我老闆很少回復不是正妹的留言,那讀者就high啦,迅速又留言:「當然是讓大蛇活活吃掉啊!保證血腥,恐怖絕倫啊!請刀大一定要來賞臉!」
九把刀火速回覆:「喔,但是你沒有寫大蛇祭在什麼時候,我去個屁?」
那讀者畢恭畢敬:「刀大您有所不知,大蛇祭就好像過年圍爐,當然要等人都到齊了才動筷子,大蛇祭當然也是要等獻祭的人都到齊了,大蛇才會開動啊。所以一切就等願意獻身的網友聚集到部落的時間決定啦!」
「真的很酷嗎?」慘了,九把刀開始感興趣了。
「真的真的!如果刀大願意過來,我們全村一定會拜託大蛇吞慢一點,讓刀大看得一清二楚!」這個留言的讀者簡直樂壞了。
這種一看就是超白爛的留言,九把刀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轉頭跟我說:「王大明,這件事明顯跟你爸爸當年被溶解的原因有關。」
我大驚:「哪可能有關!」
九把刀堅定不移地說:「就算只有千分之一可能有關,你還是得去看一下,畢竟這是你身為兒子調查真相的責任。就算只有萬分之一可能有關,你還是要去看一下,因為你拿我的錢,叫我老闆。」
好吧,最後那句話說服了我。
反正交通費、住宿費、餐飲費甚至還有特別行動金,所有旅費通通都是九把刀那白痴出的,我倒是不介意拿他的錢去花蓮玩一趟,就算完全沒有搜集什麼題材也不能怪我,這可是他自己的決定。
「好吧,我會想辦法帶回厲害的題材。」我敷衍道。
「記得要把大蛇吃人的畫面拍得很有魄力喔!」九把刀用力拍我的肩,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不要弄到自己也被吃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笑個屁。
◇◇◇◇
當我開始收拾行李時,九把刀拿了三個紅色小錦囊給我。
「這些是保命用的緊急錦囊,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不能打開。」九把刀面色凝重地說:「切記,切記。」
「啊?那裡面裝了什麼?」雖然是好意,但我不禁好奇起來。
「裝的當然是很厲害的東西,平常絕對不能打開來看,一打開,就會用掉一次救命的威力。」九把刀的表情很嚴肅:「記得隨時帶在身邊,就算是睡覺也得放在枕頭邊,記住了嗎?」
「嗯啊。」
「如果沒用到,記得拿回來還我。」
「到底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啊?」
我咕噥,但還是把那三個紅色錦囊放進背包里。
2
好不容易去一趟花蓮,我立刻聯絡我的大學的社團同學阿祥。
說起阿祥,他跟我都是橋牌社的社員,原本我們都是抱着學橋牌的心態進去的,可是橋牌社僅有的四個學長都不會打橋牌,讓我們大吃一驚。
那四個學長說,橋牌社不會打橋牌就是我們橋牌社重要的傳統,萬萬不可以斷在我們手上,所以他們堅持不教我們打橋牌,也不准我們自己私下學,有一次我偷偷看橋牌規則還給揍了一頓,於是我們只好開始玩象棋打發社團活動時間。
但有一次我們在社窩玩象棋被學長看到了,他們很生氣,一邊用棋盤打我們一邊大叫:「尊重兩個字會不會寫啊!要玩象棋不會去象棋社玩喔?搞清楚!這裡是橋牌社!橋!牌!社!」然後就拉着我們一起玩大富翁。
學長說,雖然我們是橋牌社,但玩大富翁是橋牌社重要的傳統,絕對不可以斷在我的手裡,於是我們就被迫玩了整整一年的大富翁。
當然了,等到我們當了學長,當然也嘗試打了學弟很多次、好將橋牌社重要的精神傳承下去,但我們失敗了,學弟實在太強壯了,反過來還被他們痛扁,於是橋牌社的傳統就改成學弟們非常着迷的扯鈴。
我雜七雜八講了這麼久,就是在說阿祥跟我的革命情感。如果奧運有一個項目叫「逆來順受」,阿祥跟我可以連袂代表台灣出國比賽。
阿祥老家就在花蓮。
平時他在台北的光華商場賣筆記型電腦打工,但愛鄉愛家的他每兩個月就會回去一次。那唬爛至極的大蛇祭他聽都沒聽過,不過他倒是很有興趣順便跟我去一趟。
「你不覺得超蠢的嗎?」我忍不住問,雖然阿祥要陪我我很高興。
「是很蠢啊,不過你剛剛說那個部落靠近哪裡?」
「地圖是說,在紅葉的更裡面。」
「是了啊!紅葉那邊很漂亮耶,往裡面再走一點一定更美。」阿祥興高采烈拿出他新買的數位單眼相機,把玩着說:「我還特地帶了新相機去,這個時節一定可以拍到很多楓葉火紅的山景,真希望那個部落越神秘越好,我一定要拍到別人都沒拍到的風景!」
嗯嗯這樣也好,阿祥有他自己的旅行目的,如果根本沒有什麼大蛇祭,甚至根本沒有那個神秘的部落,我也就不用費事跟他道歉了。
3
我們一起坐太魯閣號舒舒服服地來到花蓮,再搭公車往紅葉的山區前進。
下了公車,我們在附近的老舊溫泉旅舍泡了一個暢快的溫泉,暖暖身子,把搭車的疲憊感都洗去後,繼續我們的小跋涉。
接下來就沒有正常的路可以走,必須徒步穿越一個車子無法通過的區域,當然我手上拿着這一位讀者傳給九把刀的手繪地圖翻拍照,才能勉強辨識前進。
不得不說這位讀者用心良苦,為了白痴的九把刀,也為了根本不存在的獻身志願者,他在許多大樹上都綁着顯眼的紅色旗布,每隔約三百公尺就有一棵被標記的大樹讓我們確認目前的進度是對的,所以沒有什麼害怕迷路的感覺。
只是地圖上沒有標明「所需時間」,我們又沒什麼登山經驗,無從估計到達神秘部落還要多久,於是我們只能繼續前進,越走越深。
一下子聽見潺潺溪水聲,一下子水聲又慢慢遠去。然後又忽然聽得很清楚。
一下子聽見好像有熊在叫,一下子又聽見蜂群隱隱在鄰近處盤旋。
老實說,還真有點怕怕的。
幸好雖一路崎嶇,但我們走的路不算難走。雖然沒有好好地鋪上人行石階,還是可以感覺到腳底下的路是偶爾會有人走過的,並非原始的獸徑,有時候還可以看到經過的樹、樹皮上刻有某某情侶到此一游的留念。
雖然沒公德心,但看了竟然有種安心的感覺。
「真棒,久久回一次花蓮,每次都覺得山裡的空氣讓我身心舒暢呢!」阿祥倒是樂在其中,沿途不停地按快門。
「是喔,我是希望快一點到啦。」我敷衍道,一直走走走,腳實在是累了。
天色漸漸昏暗起來,還看不到所謂的部落。唯一的安慰就是偶爾可以看到綁着紅布的大樹,證明我們還走在正確的路上。
「阿祥,你覺得還要走多久啊?」我觀察天色。
「我怎麼知道?」阿祥自顧自拍照。
「總之,看樣子天黑前是走不到了。」我嘆氣。
「你累了的話,就找個地方休息吧。」阿祥正在拍蝴蝶,真有閒情逸緻。
「不是累而已,我聽說登山時晚上絕對不要趕路,容易迷失方向,而且晚上本來就應該好好休息,白天才有力氣沖沖沖啊。」我沒好氣。
「好啊,所以我們要立刻紮營嗎?」阿祥天真無邪地看着我。
「……我沒有帶帳篷。」我眉頭一皺,發現問題並不單純。
「我也沒有耶。」阿祥停下腳步。
「我沒有帶睡袋。」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也沒有。」阿祥瞪大眼睛,終於感覺到事態嚴重了。
這下可好,我們實在是太天真了,完全沒有準備要在野外過夜的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也就算了,還可以用力抱着一起睡覺,冷的時候還可以一起做交換體溫的運動,但兩個男的怎麼睡?剛剛一路上甚至沒有看到涼亭,睡在地上肯定會睡到感冒。
唯一的希望就是,我手上的網友地圖底下標明了「紅山大旅舍」五個字,後面還附註一行小字:山友旅途的良友,深夜避寒的好去處。
感覺是個很可靠的地方。
「紅山大旅舍?」阿祥探過頭來看,咦了一聲:「還有多遠啊?」
「不知道,不過既然是大旅舍,應該一眼就可以遠遠看到了吧。」我張望着遠方,滿懷期待地說:「如果即時趕到的話,真想洗個熱水澡啊!」
這個不曉得到底存在不存在的旅舍算是個目標吧,有目標走起路來就像重新啟動馬達一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你覺得那個旅舍有可能開在這種荒郊野外嗎?」阿祥又拿起相機拍鳥。
「地圖上面既然寫了,就應該有吧?」我隨口:「民宿也常常蓋在奇怪的深山或海邊啊,這樣才有特殊的風格吧。」
「對耶,真希望那間旅舍有溫泉。」阿祥懷念起幾個小時前的那一泡。
「說不定有喔,紅山聽起來就像間老式旅館,以前的旅館常常都有溫泉。」
「尤其在山裡,更應該有溫泉吧?」阿祥的邏輯有點自以為。
「有溫泉是很好啦,但現在只要有普通的熱水澡,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們一邊走一邊抬槓,起先還有點接話的興致,可隨着疲倦感漸漸有一搭沒一搭地沒了勁,阿祥拿起相機按下快門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實在是太累了。
當我們帶來的水喝到剩一口的時候,太陽已完全沉進我看不見的山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