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時代周刊 - 第12章

戴小樓

  那時候妓家教司坊可是有專門類似的書籍印刷供從事風月行業的女人們學習,這一點,可就能看出大宋朝的富裕來。

  在此刻的歐洲,書籍還只限於貴族和教廷僧侶們閱讀,哪兒像是大宋,東京城高頭街上「振興隆」、「德五祥」、「鳳麟閣」、「博雅齋」、「環文閣」、「惠昌山房」、「陸房山館」等大書坊鱗次櫛比,碑帖字畫充盈市面,武功秘笈都有得賣,譬如太祖長拳拳譜,六文錢一本,甚至號稱少林神功的易筋經,也是六文錢一本,當然,是不是正宗,能練出什麼效果可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候的大宋,要吟詩賣弄學問?有詩經唐詩柳詞印刷成書。

  要考狀元?有各科狀元上榜範文印刷成書。

  要看閒書解悶?有最流行的說書段子印刷成書。

  姑娘們要做妓女賺錢?有教司坊教材印刷成書。

  即便是佛道兩教的典籍,書攤上都能隨便買到,只不過區區幾文銅錢罷了。

  保羅又不是不解風月的魯男子,自然曉得她要做什麼,心裏面感動,伸手把她拽了起來,接着一個手指過去,放在了她左胸上,「我相信,你這裡是乾淨的,比什麼都乾淨。」

  這話一說出口,李三娘眼眶裡面的眼淚瞬間滾了出來,這樣溫柔知趣的男子,哪怕只一晚,勝過以前行屍走肉一般。

  兩人的嘴唇吻到了一塊兒,如膠似漆,保羅這時候才發現,懷中的女人一動情,身體居然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十分的誘惑。

  他算是花叢老手了,東京城世面上的胭脂水粉什麼味道的沒聞過,可這種身體自然散發出來的味道,簡直比那些世面上的香粉強數倍,心下感嘆,這實在是絕代尤物啊!居然就被埋沒在民間。

  一吻之後,李三娘氣喘吁吁滿臉緋紅,連站都站不動了,她心底發誓,這種滋味是第一次嘗試到,以前種種實在是白活了。

  伸手整理了幾下她的衣衫,保羅輕聲說:「出去罷!我雖然不能給你承諾什麼,可是我能保證一得空就來瞧你,來日方長……何況,我還擔心你那義兄躲起來聽牆角。」

  「怎麼可能。」李三娘低下頭玩弄衣角,完全就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小兒女模樣,正回味「來日方長」這個詞呢。

  「不得不防啊!」他嘿嘿笑了兩聲,拉着她手走到外間,伸手推門,白玉堂背着手在樹下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招了招手,白玉堂皺眉。慢慢走進房間,「這麼快?」

  保羅一挺胸,「你看我像是那種急色猴子麼?我可不是什麼下流胚子,白晝宣淫……」說到這兒,他想起來自己好像白天常常做,訕訕笑笑,「那個……這種事情,總要花前月下才好。」

  男人啊!再怎麼奇男子,絕對不會在房事時間長短上口頭認輸的。

  白玉堂哦了一聲,「這麼說,我倒是輕看你了。」

  兩人坐下後,保羅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來遞給李三娘,說:「這是大通錢莊一張三百兩的票據(北宋世面流通貨幣為銅錢,成錠的金銀並非主要流通貨幣,當時做大宗生意使用的銅錢甚至需要用牛車來拉,銀票應運而生,方便,也便於小說描述),畫押人是我,拿去開個小酒館,應該夠了。」

  他掏錢的時候,說實話心裏面略有些心疼,這不是小氣,而是的確已經是他最後的私房錢,連阿風都不知道,四海武館入不敷出根本不賺錢,他和阿風出來帶的錢說實話也用的差不多,真是要接近潦倒邊緣了。

  李三娘盈盈拜倒,心裏面說不出的滋味,曾幾何時,她夢想着和眼前這人哪怕睡上一覺便死也心甘,現在,夢想成真了,而她,也不必要再做那半掩門的生意。

  「奴私房積蓄頗豐,錢財盡夠了……奴娘家姓霍,閨名蓉娘。」

第七章

武義郎

  「春日獨當壚,廣袖合歡襦……我想,老闆娘這個稱呼更加適合你,這酒館不如就叫春日酒館。」保羅笑得很淫賊,他對詩詞實在是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還好,後來看了一些,難得,居然能用這首《羽林郎》來調笑,還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這首詩說的是一個美麗俏麗的十五歲胡姬拒絕權貴調戲的故事,這含義可就深了,聰明人如霍蓉娘自然就能聽出味道來,一層兩層仔細咀嚼,頓時心花怒放,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

  其實,保羅何嘗知道那麼多意思,只不過恰巧用了這首詩罷了,何況連句子的連貫都錯了,因此只能說他狗屎運道好。

  霍蓉娘下意識地拽了拽廣袖,當下臉龐就火燒雲一般紅了起來,她十五歲成婚,今年十九歲,身體已經是熟透了的婦人,此刻卻像是初戀一般,心下甜滋滋的,一時間,什麼以前的事情,全部忘了個精光,心裏面只有一個心思在盤衡: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一直不說話的白玉堂咳嗽了兩聲,「俗話說新人進洞房,媒人拋過牆,這話果然不假。」

  此情此景,說到江湖上去誰相信?冷麵孤傲的白玉堂,居然會說這種笑話。

  霍蓉娘聽了白玉堂的話,臉色愈發紅了起來,一直燒到了耳朵根,「奴去再準備些酒菜。」說着慌慌張張轉身跑了出去。

  等她出門,白玉堂秀眉微皺,「你似乎手頭有些周轉不靈啊,我們陷空島略有錢財,玉堂倒是十分想在這春日酒館參個股,我出五千兩如何,以後每年給我兩成收入的提成就好。」說着伸手入懷就摸了幾張銀票。

  白玉堂如此巴結保羅,自然是有報答他解救五鼠之圍的心思,但話提得又體面婉轉,實在是懂得進退,深曉做人道理,他要是直接給,保羅肯定不要,而參股,則又是一種說法了,雙方都能接受,這種做法君子而不疏遠,說起來,白玉堂除了傲氣些,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一兩銀子大約兌換一貫錢,後世《水滸傳》上說「智取生辰綱」,那生辰綱也不過十萬貫罷了。

  保羅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拒絕,笑了笑,伸手接過來,往懷裡面一揣,「朋友有通財之儀,說起來,我跟玉堂你還真是好朋友啊!」

  這一聲好朋友,讓兩個年輕人一笑,不約而同伸手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只不過,酒杯是空的,好在霍蓉娘很快取了一壺酒進來給兩人倒上。

  保羅喝了一口酒,突然說:「你今天是有備而來,想來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算計我,嗯!應該是準備報我那天清早拉你去妓院的一箭之仇,由此可見,你絕對是童子之身……」

  白玉堂剛喝進嘴巴的一口酒噴出來,雪白的臉膛頓時一片赤紅,神色又羞又惱,「放屁。」

  這一聲粗口,讓保羅哈哈大笑,看白玉堂有暴怒的跡象,又趕緊扯開話題,「對了,我看你傷勢也沒什麼了,怎麼還留在東京,總不會就為了給我銀子罷。」

  哼了一聲,白玉堂看着杯中酒,慢慢說:「這次大意,實在是生平奇恥大辱,還害得幾位哥哥差一點命喪當場,這個場子若不找回來,豈不是日後要永遠沒臉見人了,我勸四位哥哥回陷空島,自己卻要好好找找展昭的麻煩。」

  暗嘆一口氣,保羅心說白玉堂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實在太要臉面太傲氣,現在四鼠回了陷空島,就他一個人,就算對上展昭,哪兒來贏面啊!

  白玉堂看他不說話,心思一轉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放下手上酒杯,吸了一口氣,白淨的臉上浮起奇異的金色來,手一抖,腰間霜月軟劍抽出就對着牆角劈了過去。

  「嗤」一聲輕響,牆壁上雪白的泥灰撲哧哧直掉,一道長約一尺多的劍痕,裡面青色的磚塊清晰可見。

  倒吸了一口涼氣,保羅心說這是什麼?劍氣?劍魂?劍魄?劍芒?

  白玉堂收劍,臉上微有得色,「我自小練功,十幾年修煉豈是好相與的?可惜……」他臉色又有些難看,「我的確是小看了展昭,大意之下着了他的道兒,實在是奇恥大辱。」

  「這是什麼功夫?」保羅實在好奇。

  霍蓉娘看他們兩個說話越來越有隱秘傾向,識趣得很,說去給他們再弄幾個下酒小菜,起身出門去了。

  看着她背影,白玉堂低聲說:「蓉娘心地善良,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我說,你才認識她幾天啊?就這麼為她打算?」保羅伸筷子夾菜送進嘴裡咀嚼,「你這個人,我還真有些看不透你。」

  白玉堂勃然變色,「江湖兒女最重然諾,我白玉堂一言九鼎,我答應要把你介紹給她,認她做了義妹,自然是說話要算的。」

  呃!

  保羅無言,這個時代最難以理解的就是這種江湖兒女吐然諾,往往有那種一面之交就託付身家性命的事情,這對於後世的他來說,的確有時候難以理解。

  「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白玉堂看他連干三杯,這才消氣,「這是我陷空島不傳之密,『海市蜃樓』,方圓一丈之內所向披靡,對付展昭的事情我也不來麻煩你,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再跟他單打獨鬥一次,哼!看看到底是他大正劍法厲害還是我陷空島秘傳心法高超,對了,那個寒江孤雁尚雲鳳後來怎麼樣了?」

  不傳之密?保羅聽了也就消了請教的念頭,何況他看剛才白玉堂面色淡金,恐怕這海市蜃樓運功前還需要仔細調整內息,真打鬥起來不見得怎麼實用,於是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淺啜。

  「被開封府請去喝茶唄!這年頭還真瘋狂,八百里快馬就為看一眼偶像,嘖嘖!」他說到這裡忍不住就想起後世自己一個表妹為了看披頭士演唱會,省吃儉用連零食都不吃了要買演唱會門票。

  保羅露齒一笑,「嗨!什麼跟什麼啊!就是被開封府帶走啦!估計現在在開封府大獄裡面蹲着呢!說起來,展昭這個人還真是鐵面無情,跟他的上司包黑子有一拼。」

  此時,城北八王府後花園迴廊中,八千歲趙德芳正跟老太監趙頌說話。

  「嫻兒呢!」

  「公主在房間裡面發脾氣呢!老奴給她捏了些她最喜歡吃的胡桃仁,正要送過去。」老太監趙頌手上捧着一個盤子,裡面堆滿了胡桃仁,跟主子說話居然沒對趙嫻那般卑躬屈膝的。

  「她要吃胡桃,叫下人們砸一些就是了。」

  「下人們粗手笨腳的,老奴終歸不放心,還是老奴自己捏來得好。」

  趙德芳看看老太監,「趙頌,你八歲進昊天門咱們就認識了,你我主僕相得幾十年,不過……可也別太寵着嫻兒才好,她私自出府看那些江湖人比武,別說萬一出個什麼差錯,就算是被那些御史言官參一本,也有得麻煩呢!就說這次,居然……」

  「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太監趙頌似乎不大買帳,不過,依然給趙德芳下台階了。

  趙德芳嘆氣,老太監趙頌是昊天門三傑「風雅頌」之末,人忠心武功一流,可就是一旦說到趙嫻,那是千萬個疼愛,連老主子都敢於頂撞的,他揮了揮手,「好罷!去勸勸嫻兒,昨兒太后又說怪念想嫻兒的,讓她明日進宮陪太后一段時間罷。」

  ……

  等保羅回到四海武館,早有人候着了,老熟人,那位加州州長,趙嫻在四海住了幾天後連帶着這傢伙也熟了。

  「保羅爺,可等您好長時間了。」

  「阿諾啊!」保羅每次叫對方的名字都想笑,你說你叫趙什麼不好,非得叫趙諾。

  阿諾是個實心眼,只曉得公主對保羅好,那麼,保羅自然就是必須尊敬的,他恭恭敬敬彎腰,「王爺請您過王府一敘。」

  八千歲趙德芳?他找我幹什麼?

  保羅心思轉起,當然,去是一定要去的,不過,阿風的臉色不大好看,還是要安慰一下,「阿風,師叔我這就去了,一入侯門深似海,如果到明天還沒回來,你可千萬要去開封府替我喊冤啊!」

  阿風噗哧一笑,接着又板起臉,「就會說胡話。」說着轉身走了。

  這小子不生氣就好,保羅安心了,「走罷!」

  這次去王府,依然是從偏門進去的,阿諾帶着他左拐右拐,在一棟竹木結構的水上小樓前停下,小樓上掛着牌匾,上書隸書體「小樓」二字。

  這個,也太簡單了些罷!

  保羅拽了拽領子,旁邊阿諾看他絲毫不緊張,佩服得要死,那些文武官員見了八千歲哪個有這樣氣度的?偏這位,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噔噔噔上樓,一轉身,二樓主廳門開着,裡面一個穿明黃色鎦金鑲邊長袍的男子,頭上一頂碧玉冠套着髮髻,雙手背在後面,聽見腳步聲後轉過身子,白淨淨一張臉膛,雙眼有神俊雅非凡,頜下留着三縷清須,右手正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大宋朝有四大美男子,龐太師儀容端雅,八賢王俊朗不凡,包黑子正氣凜然,還有一個,就是那位喜歡尋花問柳的大淫賊、天下知名的大才子柳屯田(柳永柳三變,官職為屯田員外郎,當時對人敬稱往往用官職、地名等),其人傲氣且放蕩不羈。

  當然,四人年紀都不小了,不過,正是這種中年人的成熟味道,讓他們更加魅力飛揚,四大美男子名聲不曾弱過。

  保羅不是傻子,看眼前人的氣度,自然就能猜到,微微彎腰,「草民陳保羅見過八王爺。」

  八賢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抬了抬手,「草民這兩個字休提,你這個人,趙頌說的一點兒沒錯,太謹慎,你好歹也算我王府上客卿,無論你自稱在下也好學生也罷,即便直接用我這個稱呼也沒什麼,草民麼,嘿嘿!未免太刺耳了,有些虛偽。」

  他低頭從書桌上抽出一卷卷宗來,邊看邊說:「陳保羅,據說從海外歸來,北俠歐陽春的義弟,兩年前來東京在外城揚州門地區開辦四海武館,收徒學費十個包子,四海對面白氏包子鋪的最大主顧,白氏包子鋪店主白堅,獨生女白雪,十五歲,人稱包子西施,暗戀陳保羅……

  鸞鳳樓行首阮阿蠻,東京風月界四大花魁之一,琵琶大家,是陳保羅的紅顏知己,據聞其和另外兩位花魁「火焰歌神梅忒麗」以及「仙來之筆米香香」過從亦甚密,頗有曖昧流傳……

  陳保羅現年估計二十左右,面相年輕俊美,武器為纏腰軟劍,為人好色且仗義,東京城人稱仁義大俠、風流俠少、十個包子大俠客……拳腳功夫驚人,輕身功夫造詣獨特,暗器功夫據說能進入江湖十大暗器高手行列……」

  他越說保羅越心驚,心說自己是不是進了中央情報局,不過……「為人好色且仗義?」這是誰寫的評價?

  這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以權力大和互相扯皮而出名,他自然就有些心驚肉跳,還好的是,這些關於他的資料雖然齊全,卻基本不是什麼秘密,這讓他暗中長噓了口氣。

  一口氣說完,八賢王把卷宗往書桌上一放,嘆了口氣,「你這個人,有頭腦有見地,最難得的是沒有年輕人的驕傲,除了風流些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為什麼不肯為朝廷出力呢?」

  保羅苦笑,他總不能把「自古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出來罷!

  把手往後一背,趙德芳看了他一眼,「目前東京城風頭最盛的,恐怕就是四個年輕人了,你,開封府總捕展昭,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還有兵部侍郎龐昱,民間有好事者把你們比喻成東京城四大美男子,展昭一心為國,楊文廣忠良之後,龐昱當朝太師之子,俱都為朝廷效命,只有你,浪蕩江湖不思上進,整日結交販夫走卒,知道民間怎麼說你麼?風流俠少那是好聽話,百姓都說你是柳七(柳永排行老七,因此稱柳七,柳七、柳三變、柳屯田……指的都是柳永)的嫡傳,日後又一個偶像級的淫賊……」

第八章

海外菩薩名羅莉

  淫賊,其實是比較曖昧的一個稱呼,屬於軟性貶義詞。

  當然,也有人把淫賊當褒義詞的,據說在城東上清宮不遠處開着一家桃花洞妓館,這裡面的姑娘逢嫖客上門,都呼「淫賊」,不少江湖人士和喜歡獵奇的東京城人士十分中意去這桃花洞妓館,無他,過一把淫賊癮罷了。

  並不是個個都能做淫賊的,才情賣相缺一不可,譬如柳永,乃是大宋四大美男子之一,才情更是天下無雙,這樣的奇男子,才是真正的淫賊。

  東京城市井之間流傳着這樣的歌謠「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淫賊做到他這個份上,偶像級淫賊決不是誇張。

  保羅苦笑,自己跟那個柳三變可沒法比,人家那是天下知名的大才子啊!自己可不會吟詩做詞,不過,怎麼又是四大才子四大花魁四大美男子這樣毫無新意的叫法?這些民間好事者,實在太沒想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