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 第28章

飯卡

  文質彬彬的青年用流暢的拉丁語表示他是被強迫來此的美第奇貴族,對陰謀一無所知。騎兵團團長一時不敢下手,美第奇是歐洲有名的金融世家,萬一真有什麼聯繫,他擔不起責任。而那個瘦小的髒孩子,被打到口鼻流血也只說自己是五個銀幣雇來拉車的佛羅倫薩小偷。

  搜身結果證明這是實話,孩子身上真的搜出五枚弗羅林銀幣,當他的副手將這錢收進自己兜里時,那孩子怨恨心疼的眼光絕對沒法假裝。

  騎兵團團長猶豫了。上司的死對他來說不是壞事,而處理結果的好壞才真正影響仕途。

  考慮再三,團長決定將這件事打包交付桑塔露琪亞的大法官,他吩咐部下給金髮男人簡單處理了傷口,小心翼翼搬到囚車上,接下來犯人是死是活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三個人就這樣被送上了出其不意的另一段旅途。

  維克多因為身份未明沒有遭到粗暴對待,但看看囚車上躺的尼克跟卡爾,他對自己的未來產生了深深的憂慮。

  尼克被打得滿臉是血,肚子上挨了好幾腳,連早飯都吐出來了。她一聲不吭趴在地板上,鼻血順着木板縫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你覺得怎麼樣?」受不了這難耐的沉默,維克多忍不住低聲開口。他剛才給尼克接上脫臼的手肘,對方像具屍體一動不動。

  「沒怎麼樣,有點口渴。」尼克小聲回答。

  「你流血太多了。」維克多舔了舔同樣乾裂的嘴唇,對這個情況愛莫能助。「我以為你被打暈了,剛剛他們揍你的時候你怎麼不吭聲?」

  「笨蛋,挨揍的時候張口呼救會咬破舌頭的,反正沒人來幫忙,咬緊牙是正經,掉一顆吃飯就不方便了。」尼克把自己多年的挨揍心得教給船醫。

  囚車在泥濘的路面上顛簸異常,可預見的未來也讓人不抱任何希望。好不容易外面丟進來一袋水,唯一沒被捆住的維克多接住,小心倒出一點洗了洗尼克髒兮兮的臉,餵她喝了幾口。

  「卡爾不喝嗎?」

  「他還沒醒,強灌水會進氣管的。」維克多皺着眉,以飲砒霜的大無畏態度喝下了這袋衛生情況不明的液體,因為他不能保證自己脫水後會得到有效的醫療。

  「他會死嗎?」尼克又問。

  「不用擔心,你的金毛犬很強壯的。」維克多安慰道。斷裂的骨頭已經綁了木板,但問題是,最強壯的人也不可能在絞刑架上撐過30秒。

  露琪亞是一位那不勒斯出生的女教徒,在西西里島傳教時受到迫害殉教,為了紀念這位聖徒,人們把她出生的小港口命名為桑塔露琪亞(聖露琪亞)。這個地方濃郁的宗教氛圍被佩德羅看中,在此修建了最大的審判所和監獄。

  三個人遭到了嚴格的搜身,尼克的女性身份沒能給她任何幫助,反倒是胸口的烙印讓法官印象深刻。一個曾被判為魔女的女囚是沒有任何法律權利可言的,尼克和其他兩人一起被投入死牢。

  一進這間陰森的地下室,維克多簡直要昏過去了。雖然他很熟悉瀰漫四周的那種肉體腐爛氣息,但這裡跟醫療室的環境是完全不同的。

  帶釘子的拷問椅放在牆邊,角落裡有幾個盛着不明器官的骯髒鐵鍋。牆上的木板掛了一排型號不同的鋸子跟皮鞭,每一樣都被血液浸透以至於生了鏽。有一架拷問台讓維克多沒法移開眼睛,它有着固定四肢的可怕機關,只要轉動把手連動絞盤,就能把犯人的四肢慢慢扯斷。

  行刑的男人看他注意到這架台子,一口污穢的黃牙擠出個□的表情:「美人兒,你喜歡?這玩意兒是有那麼點意思,上下拉的話能讓人長高不少,拉扯到最後肚皮都會變成半透明的,能看到內臟動來動去的哦。」

  維克多腦袋嗡的一聲,差點倒地不起。

  因為主謀重傷未愈,刺客團暫時沒受到拷問,只被關在行刑室旁邊的小牢房裡,等待法官最後的傳訊。行刑官沒有鍛煉手藝的機會,頗有些失落,用毛骨悚然的眼神把他們三人打量一番,關上鐵門出去了。

  一隻極大的老鼠眼睛閃閃發光在牆角蹲着,維克多的臉灰白不似人色,小聲對尼克說:

  「我用一生的誠意懇求你一件事。如果真的沒人來營救,那麼請你在外面那個男人碰我前結束我的生命。從脊椎入手,這樣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可以見到上帝了。」

  「碰你,是指用刑還是干你的屁股?」尼克很正經的問。

  「兩方面的意義都包括!!」維克多簡直歇斯底里了。

  「別烏鴉嘴。」剛剛還奄奄一息的尼克跳起來,精神奕奕的把囚室摸了一遍,「告訴你吧,加上這一趟,我已經有六次被捕的經歷了。如果有機會,你在卡塔黑那、巴塞羅那、尼斯等幾個地方都能見到我的通緝令。不過他們畫畫的技術比你師傅那怪老頭差得遠了,沒有一張畫的像。」

  「六次被捕?!你每次都趕上特赦?」

  「怎麼會,只不過我每次都成功跑掉了。」窮凶極惡的越獄慣犯·尼克說。

  於此同時,海雷丁正想方設法營救愛將。佩德羅總督是阿拉貢派系最重要的貴族之一,也是西班牙在意大利地區的總代理人,他的死對西班牙政局都有很大影響,輕輕鬆鬆救出刺客來是痴心妄想。最理想的方法是帶一小隊精英,直接法場劫人。但佩德羅的千人騎兵團竟然全員出動,聚在桑塔露琪亞等待下一任總督的調配,而陸戰實在不是紅獅子的強項。

  主犯昏迷不醒,審問無法開始,情況就這樣僵持下來。

  維克多渡過了一生中最難熬的半個月,死牢的環境別說衛生,連勉強的乾淨都離得遠。無處不在的老鼠、蟑螂、臭蟲、跳蚤時刻騷擾着他,飲食糟糕到極限、沒有保暖設施和換洗衣物,很快他的襯衫下就顯露出清晰的肋骨形狀。只有尼克知道這種單獨牢房的條件已經算是很不錯,如果關在混合間,那麼文弱清秀的維克多、無法反抗的卡爾,包括她自己,都是被別的犯人性侵犯的最好對象。

  尼克搜遍牢房,在角落的泥土裡找到一根骨片,靠這個她打開了小牢房的鐵門,但外間的刑房還有更複雜的鎖,並且監獄周圍有全天不停歇的換班看守。她一個人逃跑容易,可帶着行動不便的卡爾和毫無戰鬥力的船醫就完全沒可能了。唯一的希望是卡爾的恢復力,只要他能勉強爬起來,尼克就有五成把握跑得掉。

  問題是,等他稍一恢復,拷問就迫在眉睫了。

  這天晚上,看守丟進來每天唯一的一餐飯就鎖門離去了。尼克翻撿了一下,挑出比較完整新鮮的食物遞給維克多,自己則把那碗泔水樣的菜湯一口口喝下。為了增加飽腹感,她仔細咀嚼着湯里的內容物,一些蠕動着的小生物在她牙齒間噼啪作響。在這樣墳墓般寂靜的環境裡,這聲音簡直讓人發瘋。

  維克多聽得五臟翻騰,無力的抱怨:「你就不能一口氣喝下去嗎?非要去嚼它們?」

  「不過是些蛆蟲,涼涼肥肥的還蠻好吃的。」尼克以美食家的口吻作出評價,嘆了一聲:「少爺,你可真難伺候,眼不見為淨,你就趁黑吃了自己那份吧。」

  「我終於理解你對白麵包的執念了。」維克多哀嘆:「現在只要有人給我一點乾淨的食物,我甘願把美第奇的姓氏無償轉讓給他。」

  尼克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似乎覺得一個虛無飄渺的姓氏根本不值一塊噴香的白麵包。

  卡爾躺着吃了一點半生不熟的面塊,他在船醫的照料下恢復非常快,但為了拖延時間,一直裝成重傷未愈。

  吃完這頓難以下咽的晚餐,尼克抹抹嘴,低聲另外兩個人說:「聽着,我觀察了這十多天,差不多把看守換崗交班的時間摸清了。臨晨兩點那個班的人喜歡打牌提神,我們只要把外間的黃牙醜八怪幹掉,弄到他的鑰匙和武器,很容易就能混出去了。」

  「但我們不清楚外面的情況,沒有接應,逃掉了也會被立刻發現,整個桑塔露琪亞都會戒嚴圍捕。」卡爾對境況非常悲觀,再次重提讓她一個人逃跑的事,「你有經驗,行動又隱蔽,自己跑成功幾率更大。」

  「她要是有心自己跑,早在懸崖下面就腳底抹油了。」維克多不滿的道。

  尼克對金毛犬的提議依舊充耳不聞:「卡爾,你能走路嗎?」

  卡爾撐着身下骯髒的稻草,艱難地坐起身來:「慢慢走我想沒問題,但戰鬥是不可能了。」

  「那就夠了。維克多力氣小,我可沒有背人越獄的本事。」

  一切都商量好了,但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這天晚上,一聲槍鳴劃破了夜的寂靜。

  凌晨,五六個帶火槍的騎兵擠進牢房,刺客團每人挨了幾槍托,手腕被綁上繩子拖了出去。刑房中間燃起了一盆旺盛的炭火,一口黃牙的行刑官正興奮地給器械上油。

  三個人被拉高雙手吊在房樑上,卡爾尚未痊癒的骨頭髮出令人膽寒的咔咔聲。為首的騎兵隊長神色嚴厲,冷冷道:

  「就在剛才,一夥扎着黑方巾的強盜襲擊了監獄,我們騎兵團一共死了十三個兄弟,看來你們的來路實在不簡單啊。」

  騎兵隊長隱瞞了一部分內容,其實是監獄的兩名看守被重金賄賂,向劫獄者提供了換班的時間表。但非常意外,正好碰到騎兵團的巡邏小隊,這才開了火。被半夜驚醒的大法官和騎兵團長非常憤怒,決定連夜審問。

  行刑官把自己喜歡的幾把烙鐵戳進炭火,做最後的準備。他恬着臉笑道:「兵爺,要旁觀麼?」

  騎兵隊長厭惡的避開他惡臭的口氣,「不了,你一個人搞定吧。法官大人已經收到了佛羅倫薩的來信,洛倫佐大公表示這件事跟美第奇家毫無關係,所以你可以放心動手。」

  行刑官蜥蜴般的眼神舔過維克多的身體,後者嚇得一個激靈,像只垂死的兔子簌簌發抖。

  騎兵團離去了,行刑官仔細掩上門,一邊翻弄炭火盆里的烙鐵一邊□:「你們三個進來時我就覺得很不一般了,個個長得很不錯,還有難得一見的女孩子。可惜重刑犯沒有允許碰不得,我忍了這麼久真是快受不了啦。」

  他摘下一條鞭子,挑選糖果一樣打量三人,猶豫着先從哪一個身上開刀。

  維克多後悔為什麼沒早日死於腸炎,卡爾傷口劇痛,只暗自祈求上帝讓尼克躲過一劫,所有刑罰都落在他自己身上。

  一聲飄忽不定的嘆息突然響起,帶着些微痛苦的呻吟,尼克雙目濕潤,低聲喘息着扭動身體。

  「嗚嗯……綁得好緊,好難受……」

  她雙手被吊在空中,兩條纖細的腿不停互相蹭着,腰肢輕擺,好像在忍受什麼持續的折磨。呻吟聲清冽而誘惑,女孩兒伸出鮮紅的小舌,緩緩舔着自己的嘴唇。

  行刑官手裡的鞭子垂了下去,目光跟着直了。

  卡爾和維克多疑惑又震驚,目瞪口呆的看着尼克不停喘息呻吟着。

  「呀……呀……我好難受……」

  「想少吃點苦頭?很聰明嘛。放心,我會好好憐惜你的。」女囚以身體換取各種方便和較好的待遇,是監獄裡極常見的手段,

  「啪」的一聲,鞭子落在地上。行刑官揉動着□已經勃

起的硬物,選定了今夜的第一個目標。

  攻城

  卡爾目眥盡裂,大聲咆哮,手腕都磨出血來,無奈人力有限,根本掙不開繩子,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個猥瑣的男人把手伸進尼克的衣衫。

  「別碰她!!你這個無恥的東西,連看她一眼也不配的下流貨色,怎麼敢用髒手去碰她!!!」

  「哈哈哈,那就讓你親眼看看我配不配了!」行刑官見卡爾暴怒,更是興奮地忘乎所以,一把扯開尼克的襯衫,粗糙的大手狠狠蹂躪她尚未發育完全的乳/房。

  「你聽你聽,她叫得不是挺爽麼?」男人故意把尼克扭到兩個同伴能看到的角度,伸出舌頭嘖嘖有聲地舔/弄她的乳/尖。尼克渾身顫抖,臉頰潮紅,作出情動不能自已的模樣。

  卡爾簡直要氣瘋了,雙目血紅,不顧重傷拼命掙扎,恨不能生吃了對方血肉。維克多卻漸漸明白了尼克的計策,低聲勸道:「別掙了,等會兒你走不動!」但騎士已經完全聽不見別的聲音,胸腔里燃燒着跟敵人同歸於盡以血洗恥的火焰。

  行刑官玩得不亦樂乎,一邊隔着褲子撫弄尼克的下/體,一邊去解她的腰帶。

  「身體很軟麼,你多大了?」

  「今年十五。」尼克低聲喘息着,「行行好,鬆開繩子吧,我還會別的花樣。」

  行刑官咧開黃牙冷笑一聲,手動不停:「吊着做就很好,我可不敢讓你這樣的重刑犯碰我的寶貝。」他明知有詐,卻管不住下半身,扯開尼克的褲子,把粗大的手指戳進她身體亂攪。

  尼克夾緊雙腿,痛苦地呻吟了幾聲,央求道:「那就放低一點,我踩不到地面,胳膊快脫臼了。」

  行刑官猶豫片刻,心想她一個弱齡女孩沒什麼力氣,綁着雙手更不會出岔子。於是搖動機關,讓尼克降到跟他一個水平面,臉對着臉。

  他摸了摸尼克柔軟的嘴唇,惡狠狠地威脅:「聽好了小婊/子,敢咬我,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接着湊過臉去,把惡臭的舌頭吐在尼克嘴裡攪來攪去。

  卡爾氣結於心,喉頭一甜,當場噴出一口鮮血,維克多則噁心的差點把隔夜飯都嘔出來了。

  大概是覺得尼克服務不錯,行刑官親得相當享受,所以當她湊到耳邊舔脖子的時候,男人沒有拒絕,只是忙着脫自己的褲子。

  只聽「咔」的一下悶響,行刑官雙眼暴突,喉頭呼呼作聲,血液噴出兩尺多高。尼克濺得滿臉鮮紅,吐出一口髒物,目無表情看着對方捂着脖子滾到地板上。

  維克多背後全是冷汗,就在剛才男人情動的時刻,尼克像頭怒獸猛地叼出了他的喉結,聲帶和氣管一口咬斷,行刑官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倒在地上翻滾抽搐,血漿噴涌着將地面打濕成紫紅色。

  尼克雙臂使力把自己拉起來,咬出藏在袖邊的小鐵片,對着繩子磨起來。這是她之前從刑房偷到的戰利品,現在終於派上用場。很快,尼克雙手自由落在地面上,利索的抽出男人身上的刀,在他心臟上補了一下。

  「呼,好險。」尼克對着屍體啐了一口,用袖子抹抹臉上的血,把卡爾和維克多放下來,一一砍斷他們手腕上的繩索。「機會真好,剛才那幾個人要是留下來,可要多費點功夫了。」

  在卡爾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她若無其事的系好腰帶,襯衫缺了幾顆扣子,只能胡亂一裹,蓋住胸口手指肆虐留下的紅痕。就算被塞住嘴巴,捆上手腳,只要男人動了邪念靠近,她照樣有辦法置人於死地。

  維克多默默脫下自己的外衫遞給尼克,這樣的險境中,居然只能靠一個女孩出賣肉體來救兩個男人,他所剩無幾的良心也受到極強的震撼。

  卡爾用力過猛,頹然跪倒在地上起不來,船醫過去攙扶他,尼克則拎着武器走到門後,謹慎的朝外觀望。

  「你不該用這樣的眼神瞧着她,太叫人心寒了。」維克多低聲責備,「她是犧牲自己來救你,救我們兩個。」

  卡爾滿臉淚痕,渾身顫抖,腦海里都是尼克被吊着侮辱的場景,他痛苦地將頭埋進雙手,悔恨本應保護她的自己,竟然反過來拖累她到自踐尊嚴的地步。

  「與其這樣被救,我寧願直接去死……」

  維克多一聲長嘆:「你永遠理解不了她,所以她也永遠不可能理解你。」

  刺客團開始的計劃是幹掉行刑官,趁守衛換班時偷偷溜出去。但半夜發生的劫獄事件把整個騎兵團都從床上招了起來,因為死了弟兄,他們正用憤怒的馬蹄踐踏監獄四周每一寸土地,試圖找出潛藏的劫獄者。

  尼克從門縫裡看見外面人仰馬翻,火把到處晃動,還有人建議從牢房裡把三個人拉出來,用馬拖死。她從牆上抄了一根鐵棒別在門後,又從角落翻出幾把備用武器,低頭走回夥伴身邊:

  「最壞的狀況,我們被堵在這裡了。」

  「能不能再撐一會兒,等到船長重新組織人來營救?」維克多不死心地問。

  「那要看他會不會再來了。」尼克沉重地答。過去的歲月她靠自己應付一切,從來沒有指望過別人的幫助。

  這痛苦的一夜漫長到不可思議,沒過多久,看守就發現本應慘嚎連連的刑房內安靜得不對勁,幾次敲門都沒人應答,於是看守馬上叫來騎兵團,準備破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