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龍 - 第2章
飯卡
垂直距離超過三十尺，鬆軟的積雪就會變得像大理石板一樣堅硬，精神操控仍在生效，拉塞爾毫無防備地墜落下來，連浮空術都無法施展。砰地一聲巨響後，鮮紅液體染紅了純潔白雪。森森斷骨戳着皮肉，巨痛襲來，海妖卻躺在血泊中開心地笑起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龍族！高傲而恐怖，強大又美麗的生物！
只一眼，拉塞爾冰冷的心臟仿佛被那紅髮男子的火焰融化了，變成一團柔軟的愛意。從未有過的濃烈喜悅淹沒了他，令他充滿希望和勇氣。
「就是他！就是他！」
剛剛下定決心，拉塞爾就感到一陣山崩地裂的震顫，接着，無數巨大的雪塊如同瀑布般從空中傾瀉而下，冷酷的紅龍毫不留情，精神控制後又引起雪崩，瞬間將重傷的海妖活埋。
凱爾特洛薩整裝完畢，毫不遲疑地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一頭體長上百尺的紅龍凌空而起，扇動着死亡巨翼，從山巔上滑翔下去。
巨龍降臨，萬物悄然。
貝倫山另一側的平原區，五個種族各異的男性或坐或立，等待他們的領導者歸來。
「團長什麼都好，就是太講究，打個仗而已還得找地方洗澡。」健壯的狂戰士無聊地掏着耳朵。他有野蠻人血統，在無數場慘烈的戰爭後，畢歐格所屬的國家已經被紅袍法師們毀滅，入團之前，他是個居無定所的流亡者。
當然，這個團里的所有成員基本都背負巨額通緝令，畢歐格的身世並不算特殊。
「我跟你的想法相反，注意衛生是團長唯一僅存的優點。」
提出反駁的是團里的治療師西斯，一名身材單薄的人類男性。他清秀瘦弱，衣着精美，乍一看像有爵位的貴族青年，而不是亡命天涯的僱傭兵、信奉邪神的牧師。
「你和沙倫身上的氣味快把我逼瘋了。」西斯抱怨道，「為什麼所有狂戰士和死靈法師都那麼骯髒？」
畢歐格不滿意這個類比，大聲反駁：「我身上這叫男人味好嗎？沙倫那才是腐爛的死人臭氣呢！」
負責警戒的半精靈弓手克利雯點頭表示同意，而距離眾人較遠的地方，披着破爛黑袍的法師充耳不聞。決定學習死亡禁術後，他對美醜的評判也一併摒棄，只剩下追求力量的永恆執着。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浪費口舌，互相看不順眼就幹掉對方好了。」
聲音的主人是一名人類刺客，他頭髮剪得極短，雙鬢飽經風霜，冷酷的灰色眼睛破壞了端正相貌。
「兩百五十金幣。」西斯仰着尖尖的下巴說，「費瑞爾，我雇你殺了這個骯髒的狂戰士。」
刺客尚未答話，畢歐格大吼：「為什麼是兩百五？！」
牧師說：「因為你只值這個數。」
「追加兩百五。」弓手克利雯說，銳利的精靈之眼並沒有停止監視四周，風吹草動也逃不過他尖尖的耳朵。
「才五百。」沉默的刺客終於開口了，對着死靈法師喊道：「沙倫，你呢？」
法師根本不打算參與這場無聊的爭論，用枯瘦如骷髏的手指翻閱搶來的法術書籍。
刺客啐了一口：「你們這群窮鬼，五百還不夠我磨刀的。」
正當團員們討論畢歐格的身價時，身為副手的半精靈弓手突然看向天空，低聲說：「團長回來了。」
眾人登時住嘴，朝貝倫山巔方向望去。
在這塊歷史悠久的陸地上，沒有比龍更令人難忘的生物，而紅龍恐怕是其中最矚目的一種，如同一個噩夢。
它強壯的身軀布滿華麗的火紅色鱗片，長長的尾巴生着骨刺，雖然體型龐大，動作卻不可思議的矯健。以龍族的年齡看，凱爾特算是相當年輕，龍在成年後會到處旅行，一邊尋找合適的巢穴，一邊掠奪將來鋪床的財寶，這是他成立烈獄傭兵團的初衷。
肉翼掀起的狂風颳得臉生疼，當紅龍粗壯的後肢即將觸到地面那一刻，它忽然變回人形。銀甲裹着英武身軀，背後的雙翼還未消失，火焰繚繞，凱爾特如同背生雙翼的戰神從天而降。
這群或狂傲或狠辣的僱傭兵們，無不從心底感到龍威的可怕壓迫，敬畏地向他低頭致敬。
克利雯問：「剛剛山上好像雪崩了，有敵人嗎？」
「一個倒霉的登山者。」凱爾特表情漠然地結束話題，他從來不會浪費時間記憶自己消滅的生物。
「那麼我們接下來的行程是？」
「絕冬城。」紅龍翻身上馬。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已完成，11月8、11、14、17、20、23、26、29日上午10:00存稿箱更新。
☆、PART
03
城主
PART3
城主
雕刻精美的厚重城門轟然洞開，烈獄一行六人騎馬疾馳越過護城河，石板在鐵蹄下隆隆作響，氣勢驚人。睡龍橋——絕冬城引以自豪的著名建築物之一，由石匠們令人難以置信的工藝雕琢而出，一頭龍伏在橋側沉眠，長尾卷在弧形吊樑上，鱗片纖毫畢現，形態栩栩如生。
西斯不禁心中發笑：若他們知道領頭的紅髮男人就是一頭活生生的惡龍，城牆上守衛會慌亂成什麼樣子呢。
絕冬城別名「工藝之城」，擁有大量手藝精湛的大師級工匠，他們製作的華麗玻璃製品、精準的鐘表和貴重珠寶暢銷整個費倫，城中商人云集，聚集了驚人的財富。為了守護這些財富，絕冬城的歷代領主都蓄養大量武裝力量，即使在和平時期，也有五百名以上的弓手和矛兵守衛城牆，海港中的巡邏船隻晝夜不停。
凱爾特騎馬穿行城中最繁華喧鬧的主幹道，在龍威無形的壓力下，人群仿佛被風暴之神分開的海洋，自發避讓出一條道路。
「耶，自動清道！」畢歐格得意地吹一聲口哨：「我喜歡萬人矚目的感覺。」
「把你的醜臉遮好。」西斯刻薄地說，「我猜大家的通緝令都在道旁木牌上貼着呢。」
半精靈將斗篷的兜帽拉低，蓋住尖尖的耳朵，「有什麼辦法呢？團長的字典里向來沒有低調這個詞。」
周圍人群敬畏的壓低了聲音，甚至不敢用手去指點那個陌生男人，只是低聲議論猜測。龍對財寶之美的強烈愛好體現在着裝上：凱爾特身披華貴的長斗篷，長靴馬刺雪亮，武器和鎧甲都鑲嵌着艷麗的大寶石，然而這些貴重財寶無法奪走紅龍天然的氣魄。
凱爾特本身形貌已讓人驚嘆不止，他胯%下的坐騎比普通馬匹高出一尺，毛皮如黑緞般閃亮，血紅色眼睛毫無生機。這匹駿馬其實早已失去生命，靠着死靈法師的邪惡奧術才能長存世間。
一人一騎，在無人開道的情況下奪得了國王級的禮遇，毫無阻礙的走向市中心——絕冬城之主的殿堂。
新任納西爾領主只有三十多歲，剛從他父王榻前接過權杖不到半年，地位並不穩固。實際上，前任領主還有個實力強悍的弟弟，統治港口都市路斯坎，年紀跟新任領主差不多。按照傳統，這位叔父和小納西爾擁有相等繼承權。
「叔父最近的叛逆言論，令我感到很憤怒。眾所周知，我才是絕冬城以及廣大領地的正統繼承人。」
「毫無疑問。」凱爾特答道，同時心中泛起一個冷笑。越強調正統越心虛，是所有外強中乾的權謀家的共同之處。
小納西爾在富麗堂皇的大廳中來回踱步。他有一張豪華舒適的寶座，但不知為什麼，在這個紅頭髮僱傭兵團長的面前，他總是無法高居而坐。凱爾特態度倨傲的好似他才是這座宮殿真正的主人，即使在討論重大事宜時也不看對方，只專注瀏覽宮殿中陳列的珍貴藝術品和珠寶。
小納西爾可以肯定這個男子絕對不是人類，烈獄的傳說流傳已近百年，凱爾特的外貌沒有任何變化，更何況他有那雙巨蟒般可怕的豎瞳。
「……我需要烈獄幫助。」斟酌之後，領主開口了。
這需要不少勇氣，眾所周知，凱爾特脾氣火爆且喜怒不定，稍有怠慢，對僱主也辣手無情。但難能可貴的是，烈獄根本不在乎正邪陣營，只要有足夠的報酬，他們肯洗劫女神聖殿，也能把邪惡的紅袍法師踩在腳下蹂躪，僱傭他們是無法抗拒的誘惑。
凱爾特在一套紅寶石鑲嵌的項鍊前停下了，盯着水晶櫃道：「絕冬城擁有一萬七千名戰士，而路斯坎只有八千名，您占據絕對優勢。」
「但如果真的正面開戰，我會損失很多，並且路斯坎也會因此而毀滅。」小納西爾儘量將聲音放得柔和，「我和父親一樣，是一名慈悲的統治者，不喜歡看到巨大傷亡。」
凱爾特明知故問：「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我想讓叔父獨自來絕冬城一趟，如果好好談談，說不定他會同意簽署自願放棄繼承權的文件。」小納西爾委婉地說，「作為感謝，我會用領主同等規格照顧他一生，叔父可以在這裡安享晚年。」
凱爾特緩緩道：「您希望我們從千軍萬馬中把路斯坎領主綁架到絕冬城。」
「一定要活着。」小納西爾強調，「必須親自簽署的文件才算生效。」
凱爾特思索了一下這個任務的複雜性，搖搖頭：「還不如屠城方便。不如考慮一下屠城？我們烈獄給熟客八折優惠。」
「不不！天哪，我可不想被那些無恥的吟遊詩人唱上幾百年。」小納西爾焦慮地擺手：「再說路斯坎非常富庶，建築物也相當有歷史價值，毀掉的話……」
「那麼，一半。」凱爾特說。
「什麼一半？」
「路斯坎國庫財寶的一半，其中必須包含港城最著名的那件鎧甲。」紅龍毫不客氣地開口：「作為回報，我們會將您叔父毫髮無傷地帶到絕冬城。」
小納西爾震驚地睜大眼睛：「開什麼玩笑！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巨款嗎？那件鎧甲歷代傳承，是無價之寶！」
「當然知道。」凱爾特乾脆地打斷他的話：「路斯坎的戰略位置也非常重要，包括面積廣闊的屬地和領海。如果開戰，您付出的代價將遠遠大於這個數。」
他很清楚小納西爾的思路：既想兵不血刃地接收路斯坎，又想名利雙收，不留下弒親的名聲。
如果是平常，小納西爾早就破口大罵了，但在這個神秘男人面前，身為一國之君的他竟然不敢口出狂言。百般猶豫後，他決定忍痛拒絕。
「不，這價格太離譜了，我無法承受，而且議會那邊也……」
「看來您還不理解我的意思。」凱爾特投注在珠寶上的目光終於收了回來，他一步一步踱過來，宮殿中明亮的陽光瞬間黯淡，而他身後的影子則變得濃重巨大。
「我、要、那、鎧、甲。」凱爾特越走越近，小納西爾的頭顱跟着上仰。他是他見過最高大的男子，但此時更像一頭深淵巨獸。
「來這裡只是順便，如果你不答應，我照樣會去路斯坎。」凱爾特低下頭，以沙啞的嗓音一個詞一個詞吐出：「到那時，你只能得到殘垣斷瓦。」
他的聲音低沉又輕柔，小納西爾被迫盯着這雙琥珀色的邪惡眼睛，感到一股莫可名狀又極其沉重的恐懼。可怖的幻象紛至沓來，他無法喘息，噗通跌坐在大理石台階上。
後悔，這個從沒想過的詞突然蹦進腦海。小納西爾想到探子帶回來的消息——絕冬之森里那些燒成焦炭的戰士。僱傭烈獄本身就是極其危險的冒險，現在，他已經無法拒絕。
兩天後，絕冬城領主與烈獄傭兵團簽下協議。
而年輕的海妖在冰雪下躺了幾天，傷勢漸漸痊癒，拖着冰冷的軀體滿懷希望地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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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設定】
西斯：人類貴族，正統神學院研修生，主修治療的牧師。在一次邪神崇拜者襲擊中，他信奉和平與善良的導師同學全部陣亡，倖存的西斯當即決定改宗侍奉邪神。後來這個邪惡團體又遭遇了烈獄傭兵團，再次成為唯一倖存者的西斯決定跟隨最強的凱爾特。
畢歐格：野蠻人，曾經是尤薩帝國的高級狂戰士，在紅袍法師帝國的毀滅性報復下，尤薩在經年累月的戰爭中被滅國，畢歐格成為流亡者，靠做強盜和僱傭兵維持生活，直到遇到掃蕩者凱爾特。
克利雯：半精靈，烈獄資格最老的團員，凱爾特的副手。母親被人類戰士強%暴後懷孕，出生後就被拋棄，飽受兩族的排斥和鄙視。因為容顏俊美，青少年時期過得相當慘烈，形成了精靈中少有的扭曲性格，乍一看溫和有禮，實際上非常記仇且殘酷，對性有強烈厭惡。入團前當過奴隸販子，販賣尖耳朵的漂亮同胞。被凱爾特洗劫貨物並剝皮折磨後，克利雯成了他的副手。
費瑞爾：人類，曾經服務於一個黑社會性質的刺客團體，後來頭目和大部分同僚被凱爾特殲滅，失業的費瑞爾面臨許多報仇者，於是他決定換一個新老闆，烈獄的收入和工作性質令他覺得很滿意。
沙倫：人類，死靈法師，唯一一個沒有跟烈獄發生衝突就主動要求加入的成員。因為沙倫長相醜惡，氣味倒胃，凱爾特本來不想接受，一直試圖找個漂亮的新法師來替代他，但沒有發現合適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