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妖百魅 - 第2章

飯卡

  探病歸來,江珧更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選主持人的運氣和小武的倒霉,幾件巧合湊在一起,她就這麼變成陳世美了。

  回到宿舍一說,朋友們一致建議她不要管謠言如何,先把試鏡搞定再說,畢竟找個待遇優厚的好工作才是大四畢業生的終極目標。

  ATV中視作為首都最大的媒體公司,實力那是沒得說,雖然每個念傳媒

  相關專業的學生都喜歡吐槽他們節目弱智,可一旦碰上機會,大家馬上削尖了腦袋往裡擠。

  試鏡時間還有兩天,有充分的準備時間,江珧這次吸取面試時的教訓,認認真真準備了行頭。

  周六這天下午,江珧坐地鐵倒公交,輾轉來到了這座京城赫赫有名的『褲衩大樓』面前。不得不說,中視氣場就是大,人衣妝楚楚,車氣派豪華,只是大樓的形狀太個性了。

  走出四十樓電梯,江珧衝進衛生間,用冷水猛潑了兩下臉,拼命壓下胃裡那股煩惡欲嘔的難受。因為有幽閉恐懼症,獨自坐電梯對她來說是一種嚴重的心理折磨。

  冷靜,冷靜,第一印象很重要!

  江珧扶着洗手台喘息了一會兒,拿出手帕擦淨水珠,重新整理頭髮和衣服,並決定以後每次來這裡都帶上運動鞋,如果沒人同乘,她寧願爬樓梯也不要再進電梯間。

  四十樓正好位於大廈的『襠部』,下面沒有任何支撐點,站在透明玻璃上好像浮在空中,一般人都會有種眩暈的感覺。通過這條懸空走廊,盡頭有一間緊閉的辦公室,旁邊的牌子上寫着:《非常科學欄目組》

  江珧敲敲門,隨着門扇打開,屋子裡飄出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好像是佛堂上焚香的味道。

  開門的是一個高個青年,短髮染成淺亞麻色,垮肩T恤,手腕皮革腕帶,扶着門的修長手指上套着好幾個金屬戒指。

  看到他眼睛的瞬間,江珧心裡咯噔一下。

  一雙深邃狹長的丹鳳眼垂着眼瞼看過來,含笑非笑,似睇非睇。

  在帥哥扎堆批發的M大混了四年,江珧自信見過世面,但被這雙眼掃過,她依然有點面熱心跳,心想中視有哪個明星是這幅危險長相?當真妖孽也!

  看到江珧,那青年也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驚愕的表情,立刻張開手臂抱下去。江珧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圈在懷裡,體溫透過衣服傳來,雖然穿的很潮,但他沒噴香水,江珧鼻端縈繞着一股鹹鹹的、像是海風的氣味,整個人僵硬地動彈不得,只有心臟在狂跳。

  不過兩三秒,青年面色平靜地放開她,好像剛剛只是給了個普通西式歡迎抱。

  「江珧是吧?白主任說你今天會來。我是欄目組的編導,圖南。」

  他勾起薄唇,送上一個親切微笑。

  編導?!長這個樣子

  居然做幕後!

  江珧眼前開始有白光出現了,連忙垂下眼,硬凹出一個淡定的淺笑,決計今天再也不看這危險人物一眼。

  圖南回頭叫道:「新人來了!是個漂亮的軟妹呦!」隨即托起江珧的胳膊把她拽進屋裡。

  這是一間看起來很普通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半封閉的格子間、電腦打印機、亂七八糟的快遞包裹,只在白色的牆壁上,斜掛着一面兩米多的大旗,非布非革,有着奇怪的花紋。

  不給她繼續觀察的機會,圖南將欄目組的成員一一介紹過去:

  「攝影師梁厚。」四十多歲有點地中海的健壯大叔,笑起來很穩重。

  「電腦特效師言言。」文靜嬌小的女孩兒,看起來像個高中生。

  「劇務文駿馳。」普普通通的眼鏡青年。

  圖南說:「我們欄目的頭兒是白澤,就是製片人,你應該已經見過他了。不過白主任很忙,一般不會來辦公室。他不在的時候,我就是這裡的負責人。」

  這妖孽是負責人?!他看起來哪點像領導了?

  江珧心中升起一股很不妙的感覺。

  「我說,你是不是忘了介紹誰?」

  清脆女聲響起,一個有着棕色長捲髮的高挑女孩從圖南背後轉出來。江珧眼前一亮,她應該是個混血兒,有着深邃的輪廓和淺色瞳孔,塗了個很朋克的煙熏妝。

  「啊……這個存在感稀薄的傢伙叫吳佳,你可以不用在意她。」圖南望着空氣說,接着被對方抽了一下。

  「滾!跟你的粘蠅板體質比,我的存在感屬於正常範圍!」

  推開圖南,她笑着朝江珧伸出手:「化妝師吳佳,有一半兒意大利血統,你可以叫我佳佳,愛好是K歌和淘寶,最討厭的是圖南。有空一定要陪我去KTV哦~」

  「喂喂喂,再用你那破鑼嗓子害人,真的會天誅地滅的!」

  吳佳尖叫一聲,一對璧人很沒形象的打鬧起來。攝影師梁厚無奈的笑着的對江珧說:「真不好意思,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我們欄目組人員少,大家都是自來熟,很快你就習慣了,來這邊上妝吧。」

  江珧心裡倒是鬆了口氣,這裡的氣氛可比面試時要輕鬆多了。

  試鏡就在這樣的氛圍里開始了,上妝、定景、試拍,錄製內容是從晚

  報上隨意選的內容。欄目組的成員似乎已經把她當做團隊一員,說說聊聊,時間呼啦一下就過去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圖南也不見外,打電話叫了外賣,眾人聚在辦公桌上解決晚飯,又工作了一會兒。等關機結束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晚上九點。

  圖南問:「你怎麼來的?」

  「地鐵轉公交……」

  圖南從桌上拎起車鑰匙:「我送你回去。」

  江珧心生警惕,避之不及的擺手:「不用了圖編導,其實轉乘挺方便的。」

  「你下車還得再走一段路吧,這麼晚了,附近也不好打車。」圖南笑意淺淺:「作為頭兒,我應該對你負責的嘛。

  不容拒絕的,圖南抓起她的包,率先走出辦公室。

  進入電梯,江珧開始很不自在的玩扣子,好在圖南有一句沒一句的問些沒營養的話,這段難過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只不過礙於圖南那危險的氣場,江珧實在不願意跟他站那麼近。

  走進地下停車場,圖南站定了,彎着眼睛朝五米外的人招手:你怎麼總是跟我保持距離?我有礙觀瞻到讓你想裝作不認識嗎?」

  江珧訕訕笑了兩聲,不是有礙觀瞻,是太秀色可餐:「怎麼會呢,是高跟鞋不太舒服。」

  「那就趕緊上車,脫掉鞋休息一下。」

  江珧看着圖南停下的位置,瞬間傻眼了。

  一輛大紅色敞篷兩門跑車,在停車場的白熾燈下閃爍着奪目光芒。

  江珧幾乎要奪路而逃了。

  居然真的有人會失去理智到買這種騷包車!居然真的有人會在京城這種空氣污染超嚴重的地方開敞篷!在路上難道不會覺得丟臉丟到姥姥家嗎?!

  「快點呀。」圖南笑吟吟地坐在駕駛座上催促,似乎完全不理解她所處的窘境。而更奇異的是,他居然跟這騷包車很合。

  這究竟是什麼詭異的氣場……

  瞧這陣勢,就是滾釘板也必須得上了,江珧認命的坐進去,扣上安全帶,然後弓下腰,把臉深深埋在膝蓋里。

  「怎麼了?」

  「……我暈車。」

  絕對、絕對不要被人看到我跟這人和這車有任何關係!

  江珧全身心的乞求着。

  r>  一路無話,在她強烈的要求下,圖南停在了距離校門三百米的地方。道謝下車,江珧用包遮着臉一路狂奔回校,但依然被路人用各種有色眼光撇着。

  目送她忙不迭逃跑的背影,圖南若有所思的笑了。

  「哇塞,世上當真有這等尤物?」愛曲一臉神往的問道。

  江珧臉色蒼白:「你要見到就知道了,倒也不是帥的天怒人怨,只是有種邪惡氣質,好像看他一眼就要被引誘到深淵裡一樣。」

  「那你心動了?」小知壞笑着戳戳她。

  江珧拼命搖頭:「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有跳崖蹦極尋刺激的愛好!」

  「可是如果試鏡順利,那以後就要一起工作了呀!你有幾個競爭對手,實力如何?」

  江珧一愣:「說到這裡還真奇怪,今天去的時候只有我一個,難道分開時段試的?」

  忐忑等待只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

  兩天後,江珧收到了中視快遞來的就業協議,塵埃落定,學校也立刻響應,連本人的意見都沒有問過就在公告欄里貼出她的半身大照,當做畢業生就業樣板宣傳。

  四年中除了領獎學金外從不顯山露水的江珧同學,瞬間成了M大學的名人,即使只是去食堂吃個飯,不同專業、不同年級的人也會在路上對她指指點點,而且目光中並無善意。

  小知砰的一聲把水壺重重放在地上,氣呼呼的說:「這群嫉妒成性的傢伙,競爭不上就胡亂八卦?真是下作!」

  江珧從筆記本里抬起頭來:「又有人說什麼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在公告欄你的照片上亂貼……」小知聲音小了下去。

  「寫的什麼?我去看看。」愛曲騰地站起來。

  小知把她摁住:「就是些捕風捉影的無聊事,我都撕掉了。」

  「……不好意思,也給你們添了麻煩。」江珧合上本子,一頭扎在床上。

  沒過幾小時,公告欄上出現了新狀況,這次不是隨手就能撕掉的傳單,而是用油性筆寫的粗體字,除非砸掉玻璃,任誰都無法把它們弄掉。

  不知是為了緩解不公平的就業壓力,還是因為畢業前的最後瘋狂,M大學整個四年級都以一種奇異的興奮關注着這件事。

  是夜溫度驟降,起了大風,樓長們將窗戶

  緊閉,狂風呼嘯而過,校園裡的樹冠在黑暗中瘋狂搖動。

  第二天一早,人們發現那塊貼着江珧照片的公告欄消失不見了,只在在一地樹葉中留下兩根不鏽鋼柱子,接口處像是被颶風撕扯過一樣。

  江珧拎起書包,從多日不出的宿舍門裡走出去,搭上一輛開往市心理衛生診所的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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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我心情很不好的時候都會做那個夢。洪荒之中,奇怪的動物,和那條騰雲而來的黑色巨蛇。聽起來挺可怕的,可很奇怪的是,每次我做過這個夢,醒來就會覺得心情變好了……」

  「珧珧。」

  「我查了些資料,《山海經》上說,這種巨蛇叫做燭龍,是上古神獸,能通九泉暗壤,睜眼普天光明,閉眼則普天黑夜。但夢見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表妹,醒醒。」

  「那巨蛇越來越近了,奇怪的是我感覺不到害怕,心裡還有種愧疚的感情……」

  「江珧!!!」

  一聲嬌斥把喋喋不休的江珧從軟椅上拽起來,她迷惑地睜開眼,看向旁邊那個艷麗的女子——她的遠房方表姐蘇何。

  「蘇何女士,你有沒有職業素養啊,心理醫生不就應該默默聽病人訴說心中的各種疑惑和壓力嗎?」

  「那是給了錢的病人,像你這種空手而來還要吃點心的傢伙,聽你嘮叨十分鐘已經是上限了!」

  蘇何風情萬種地打了個哈欠:「而且你這夢都跟我講過好幾遍了,這次我就跟你實話實說,沒必要再浪費時間。」

  江珧驚訝地睜大眼:「真的?原來你怎麼總說我是累極了?」

  「因為我在等你交男友,過上幸福的床上生活後就不會再做夢了。誰知道你這個不爭氣的,在M大上了四年,別說大老闆富二代公子沒勾搭上,就連大學裡那些年輕力壯的都沒嘗到!上次那個小武呢?又放跑了?」

  「這個,大四是分手高峰期,你也知道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