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磚 - 第2章

孑與2

  老婆一直嚮往能有一顆鑽石,他也答應發達了送一顆給她,現在已無法實現了,雲燁從懷裡拿出一件水鑽的髮夾,在火焰的映射下散射着橘黃的光芒,這是雲燁特地請做首飾的朋友為妻子設計的,白銀為骨,黃玉為托,水鑽鑲成一朵蓮花。雖不值錢,但勝在別致,本來是妻子的生日禮物,因為要援救兩個失蹤的老外,這禮物再也不能送出去了,雲燁緊緊握住髮夾,心裡一陣一陣抽的發痛,老天你終於拿走了我的一切,雲燁喃喃自語……

第三節 人世間

  河邊亂石叢生,雲燁走得很穩,就在昨夜,他發誓不再懦弱,妻兒裝在心間,暖暖地溢滿整個胸間。他要帶着全家在這未知的世界闖蕩,他相信,只要不在蠻荒世界,憑藉自己靈巧的雙手,在這裡安一個家不是難事。他不再畏懼什麼猛獸,情況再糟也不過如此。離開馬群,獨自在這荒原求生,雲燁把它當作在這裡生活的第一步。

  腳在黃沙上留下深深地印痕,後面一匹小馬一瘸一拐地緊緊跟隨。這是一匹被馬群遺棄的傷馬,狼撕裂了它後腿的皮膚,在烈日下,很快就腐爛了。清晨,馬群去草原吃草,獨留下它在河邊等死。

  雲燁清理了它的傷口,用珍貴的白藥敷在傷口,相信用不了幾日,傷口就會復原。雲燁把這當作對馬群的最後報答。然後,揮手和它作別,踏上尋找人群的道路。

  不知為什麼,小馬掙扎着站起來,望了馬群離去的地方一眼,艱難地向雲燁的方向走來。雲燁聽到了小馬的腳步聲,卻未回頭,只是放慢了腳步。雲燁停,小馬停,雲燁走,小馬走。走走停停,一人一馬,在這長河邊,走的頗有情意。

  中午的陽光變得猛烈起來,汗水濕透了衣衫,雲燁找了一片樹蔭,那是一顆巨大的槐樹,彎曲的枝幹籠罩了足足半畝地,樹下只有短短的青草,是一個休憩的好地方。

  雲燁重重地坐在突起的樹根上,解開衣衫,美美地喝了一大口水,暑熱盡去。剛打算小憩片刻,小馬走了過來,用頭輕輕地拱來拱去,看起來想要喝水的樣子。雲燁拿出平底鍋,倒滿了水,小馬也不客氣,低頭暢飲起來。

  雲燁放下背包,查看它的傷口,還好,傷口沒有掙裂,也不知是藥品奇效還是小馬體質好,傷口居然長了一層膜,怪不得它能跟隨這麼久。雲燁頭枕着背包,嘴裡嚼着剩下的狼肉,糧食不多了,能省就省吧,小馬就躺在雲燁邊上,嘴裡有一口沒一口的嚼着雲燁割來的青草。

  「你就這麼跟着我?我還不知道去哪呢,活該你倒霉。」

  「你知道麼,跟了一個沒前途的老大,說好了,跟了我就不許後悔。」

  「賊老天不聲不響地把我扔在荒原上自生自滅,老子現在認了,咱哥倆就在這世上活個精彩,以後吃香喝辣,有你小子享福的時候。」

  「你以後就叫旺財吧,給咱兩帶來滾滾財運,怎麼樣?」

  「這名字太拉風了,沒有一定涵養,起不出這名字的。」

  「別噴唾沫,反正我超喜歡這名字,你看你,全身都是泥點,不叫這名字都虧了。」

  雲燁絮絮叨叨地說,旺財閉着眼睛聽,不多時,雲燁聲音越來越低,漸不可聞……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雲燁,他一骨碌爬起,吃驚地望向右側的密林,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旺財也站起來,很乖的站在旁邊,甩着尾巴不叫不動。

  是兩匹馬,馬蹄聲急促而有規律,這不是野馬在奔跑。雲燁只覺得血往頭上涌,拿起工兵鏟風一樣的沖向樹林,砍開雜草,劈斷灌木,驚飛無數鳥雀,旺財離得遠遠的,不理解自己的主人兼大哥發什麼瘋。

  待到雲燁氣喘吁吁的砍倒最後一片灌木,馬蹄聲已漸漸遠去。看着黃土大道逐漸平息的塵埃,雲燁放聲大笑起來。眼淚和着鼻涕糊的滿臉,他卻不管不顧,撲倒在黃土地上,又放聲大哭。

  這是人類文明的痕跡,它蜿蜒的伸向遠方,與黃河並行,雲燁斷定這是連接蘭州的大道,現在,也許叫馳道。剛剛騎馬過去了兩位古人,雲燁覺得怪怪的,雖然見過很多古人,但那是木乃伊和乾屍,馬王堆美女辛追也不過如此嘛!

  午後的陽光照在無人的古道上,顯得靜謐而蒼涼,他對雲燁來說,是一條通往未知的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雲燁找到了人煙,在這即將回到人群的時刻,他卻顯得猶豫,天堂還是地獄?踏不踏出這一步呢?在這個世界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就像一汪潭水,投下一顆石子,泛起的漣漪能否把他淹沒?未知是恐怖的,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他,竟生出極大的恐懼來。

  滿頭的汗水順着下巴顎往下淌。旺財把頭伸過來,用舌頭舔我的汗水,似乎在安慰他。

  站在河邊,仔細的用河水洗去身上的污濁,衣服已破爛不堪,近一個月的摸爬滾打,現在只堪堪遮體而已。還是清洗乾淨,綁在身上,幸好背包是軟牛皮的,沒有任何破損。見旺財滿身泥,順便給他也洗一洗,冰涼的河水澆在身上,旺財喜歡的「咴咴」直叫。

  邁開大步走在黃土路上,已無所謂到哪,順着這條大路總能見到人煙。路上的腳印,蹄印,車轍越來越密,相信離村莊,城市,越來越近。心中早沒了恐慌,事到臨頭須放膽。

  轉過一片草甸,人的嘈雜聲傳來。循聲望去,只見十幾輛牛車圍成圈停在路邊,車上插一面旗子,斗大的一個唐字迎風招展。雲燁的心抽了一下。果然,回到唐朝且不知皇帝是誰。

  雲燁饒有趣味的看着這群古人,藍色袍服直達膝蓋,麻布做的褲搭檔,腳下牛耳麻鞋,頭上高高地挽了髮髻,用木棍暫定。這就是平民的裝束麼?還有幾人身穿皮甲,腰胯橫刀,顯得威風凜凜。為首一滿臉鬍鬚的壯漢見雲燁在旁邊窺視,遂手握橫刀大踏步向他走來。

  「羌人小子,敢來劫糧車,真真好大的膽子!」說完,雪亮的橫刀一出鞘,就要往下劈。

  太好了,熟悉的關中腔。雲燁趕緊退後,雙手亂揚,陝西話隨口而出:「這位壯士,誰是羌人,你認錯人了吧。」

  大漢手中刀不撒手,停在半空,眼中全是狐疑:「咦,關中娃子,咋跑到隴右來了,你家大人呢?」

  「沒有大人,師傅過世了,我一個人從山中出來,就我一個。」

  大漢拔刀插回刀鞘,上上下下地盯着雲燁看,還走到跟前聞聞,「沒有羊騷味,是關中人,不大的娃子亂跑個啥嘛!」

  「餵狼咋辦?」

  旺財見壯漢揪着雲燁不放,不幹了,張嘴就咬。那壯漢一鬆手,左手一抬閃過,右手閃電般的抓住旺財下巴,旺財疼的直叫喚,壯漢哈哈大笑鬆手,在旺財背上按一下,叫了聲:「好馬!」

  另外幾個大漢見雲燁和旺財如此狼狽也哈哈大笑起來。旺財怕見生人,躲在雲燁背後偷偷看這些人。為首的壯漢也在看雲燁。見雲燁身上的衣服被樹枝荊棘劃得如布條一般,雖破,卻做工精良,式樣古怪,料子似麻非麻,絕不普通,再見雲燁眉目清秀皮膚細嫩,雙手纖細,明顯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腳下穿一雙皮靴,看的古怪,卻又合腳。不禁為自己剛才的無禮有些後悔,遂放緩語氣:「少郎君欲往何處?」

  「在下自幼隨恩師居於深山,不久前,家師亡故,雲燁為亡師守靈三月後,所居之地被山洪衝垮,無奈只有下山,想不到山下遇到狼群,幸而逃脫,便成了目前這種樣子,在下決定欲往長安,還望軍爺告知蘭州還有多遠。」

  「蘭州距此只有不到六十里,就你這身板,帶着一匹傷馬,得兩天。」

  「諸位大哥這是運糧到何地?現在是何年?山中不知歲月,還請告知。」

  「糊塗師傅帶糊塗徒弟,連陛下去年登基都不知道,記住了,現在是貞觀二年,至於運糧往何處,此為軍機。」壯漢對雲燁的問題充滿了不屑,仿佛全天下誰都應該知道他偉大的皇帝陛下李二去年登基了。

  雲燁只覺頭仿佛被巨錘重重砸了一下,貞觀二年,李世民。秦王,到底沒逃過蟲洞的暗算,到底被扔到一千三百年前。想想徹底遠離的妻兒,這叫他情何以堪啊。嘴裡喃喃自語:「我如何才能活這麼久?」

  「你不喜歡嗎?陛下登基難道不是大好事嗎?」那壯漢見雲燁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用看普志高的眼神惡狠狠地盯着他,只要雲燁口裡迸出半個不字,那把橫刀一定會砍在他脖子上。

  「喜歡,怎麼會不喜歡,陛下登基應該普天同慶。」

  「那你哭什麼?」

  「喜極而泣!」

  「那你多泣會,順便幫你師傅也泣會。」

第四節 鹽比命貴

  篝火點起來了,映紅了圍坐諸人的臉頰,雲燁身邊的這些漢子是大唐府兵,他們隸屬於左武衛,卻不是戰兵,是輔兵,負責運送糧草,軍械各種補給。

  為首的漢子名叫張誠,是一位隊率,下轄五十名軍人,和民夫若干。張誠本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農夫,忙時耕作,閒時練武,關中子弟好武成風,故而在剿滅長樂王幼良一役中,斬首兩級,積功升為隊率。由於幼良謀反,隴右治安一下子糟糕起來,羌人失去管束,會不時攻擊運糧隊,這就是張誠為什麼對雲燁充滿警惕的原因。

  這群人都是好人,這一點雲燁很清楚,見到雲燁有些冷,張誠拿出自己的衣服給他換上。十四歲的雲燁穿張誠的衣服顯得滑稽無比,隨隊的兩位婦人,把衣服拿去,取下針線替雲燁改小。

  她們是去黑風口看丈夫的,張誠悄悄告訴雲燁,並擠眉弄眼地說,肚子大了才回來。說完還抽了雲燁一巴掌,說小屁孩不要問大人的事。

  雲燁滿臉委屈,這是我問的嗎,是你硬告訴我的好不好。倆婦人嗤嗤偷笑,遞給雲燁一條白麻布,雲燁左看右看弄不明白這是幹什麼的。

  「兜襠布,亂瞅啥」。張誠說着,就扯下雲燁的破衣服,在雲燁的慘嚎聲中,別人的哈哈大笑中,三兩下就把白布纏在雲燁腰間。雲燁這才弄明白,兩條精光的胖子就是纏着這玩意在台子上玩摔跤,搞了半天,就這點玩意,還是跟咱祖宗學的。

  旺財也在咴咴叫,明顯在笑。雲燁氣的抽他一巴掌。從背包里拿出捨不得吃的熏羊肉,用樹枝串了放火上烤,一會兒油脂變滲出來,吱吱作響。

  周圍一片吸口水聲,滿足感大增。讓張誠找塊木板,用小刀削成薄片,拿過他們手中的麵餅,一刨兩半,肉片往餅里一夾,一份美美的肉夾饃就做好了。

  雙手遞給張誠,張誠雙手捧着餅,深深地聞一下,滿臉陶醉之色。而後臉色一整:「分兩波吃,一波吃完,另一波再吃。」

  然後把肉餅遞給兩個婦人。倆婦人心安理得接過肉餅,低頭大嚼起來。

  雲燁暗暗一笑,明白張誠是怕肉中有毒,所以在夾好第二塊肉餅後,沒遞給張誠。

  「張叔,我餓壞了,先吃了。」說着大大地咬了一口,這羊本就肥碩,咬一口,油脂就從嘴角淌了下來,好享受啊。

  張誠臉紅沒紅不知道,反正天色暗也看不清楚。卻伸手在雲燁腦袋上拍拉一巴掌。「人小鬼心思到不少。」說完自己拿刀切羊肉,不愧是靠刀把子吃飯的。

  頃刻間,一條羊後腿在他的刀下就變成一堆肉片。見張誠大大地咬一口肉餅,雲燁甚至聽到他舒服的呻吟出來。雲燁不禁搖頭苦笑,這才是肉夾饃,要是弄幾個硬菜,他還不得飄飄欲仙。

  「咦?」他在吞下第一口後卻奇怪地叫起來。從餅里抽出一片肉,伸舌頭舔一下,看的雲燁有些噁心。

  「鹽,臭小子,有這麼過日子的嗎,放這麼多鹽。」說着就要抽雲燁,雲燁抱頭就跑,他那大手抽在身上跟挨扳子似的,能少挨一下就少挨一下。

  「不就是鹽嗎,多的是!」說完雲燁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布袋,袋子裡裝着雲燁一路下來在幾個岩壁上採下來的四五斤鹽,張誠眼睛都直了,劈手就奪了過去,在火堆旁小心地打開鹽袋,看着裡面灰白色的粉末發呆。

  雲燁走了過去,推推他:「鹽有什麼好看的?」

  「臭小子!這麼好的精鹽,也敢這麼浪費糟蹋。」張誠徹底發飆了,看雲燁躲在倆婦人背後不好擒拿,緩了口氣:「臭小子,你從哪弄這麼多鹽?」

  雲燁有些摸不着頭腦,倆婦人也拉着雲燁的手緊張地看着他。

  「這河邊有鹽礦,挖就是了。」

  「屁話,老子知道河邊有鹽礦,那是毒鹽,不能吃,吃了那鹽,拉肚子都拉死了,更別說吃了那玩意全身會發紫。我說的是你袋子裡的鹽,比官鹽都好,哪來的?」張誠雙眼已經泛紅,對雲燁大聲質問。

  雲燁對古人的嘗試精神佩服萬分,吃鹽沒錯,但你連鹽礦中的硝,磷鉀雜質一起吃就純屬找死了。吃了硝,或許還能挺一陣,吃多了磷鉀全身不發紫才是怪事。在後世,雲燁見過補鈣,見過補鐵,沒見過補硝,磷鉀的。

  「張叔,那鹽礦怎能就麼這吃,要粉碎,溶解,要過濾,要解析,最後結晶出來的才是人吃的鹽,就像有些草藥明明有毒,但經過某些特殊的加工,就變得沒毒,還能治病。這鹽也是如此,這世上萬物都是為人準備的,只要找到正確,合適的方法,這天地萬物都可為人所用,區區製鹽法小道而已。」看着張誠滿眼的圈圈,雲燁就知道剛才的話白說了。

  「這麼說您知道怎麼把能吃的鹽從毒鹽中取出來?」張誠不傻,會總結,能問重點還沒被忽悠暈。

  「不是告訴你,小道而已嘛。」沒必要折騰了老實人,雲燁直接給了確切答案。努力裝出一副高人的形態。

  不論前世今生,對他人有益的人,或者說能給別人帶來好處的人,最容易融入人群,並被他們接納。雲燁當務之急是加入唐王朝這個大家庭,取得戶籍,成為偉大的封建主義王朝的一塊磚石,反正千年後的自己也是一塊磚,在哪當磚還不是一樣。

  張誠滿臉喜色,想張口,卻又住嘴,臉憋得通紅,急的直搓手。在雲燁面前來回踱步,像拉磨的老驢。低微的身份制約了他想知道秘方的激情。他給不了雲燁任何承諾,化廢為寶的點金手段這裡面有太多的利益,絕不是自己小小隊率能參與的。雲燁是隱士高徒,只顯露一角,已讓人驚為天人,要是全露出來,得多大學問。

  「在下只是一介武夫,不配知曉秘方,求公子可憐我等困苦,容在下向校尉大人稟報此事,公子必得朝廷表彰,公子善行也將傳揚天下。」

  「張叔,你們吃的鹽是什麼樣子的?」

  張誠小心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一層層打開,一枚核桃大小的黃褐色晶體出現面前,雲燁拿起來嘗一下,除了咸以外,還有各種怪味,簡直讓他欲仙欲死,拿起水葫蘆,狠狠地漱口數遍,怪味才淡下來。

  「這是鹽嗎?這是毒藥!」說完,隨手就扔了出去。剛出手,眼巴巴看着雲燁手中鹽塊的張誠就閃電般的又撈回來。用布包好,塞回懷裡。眼神有些傷感,慘笑着指一指周圍聽他們談話的眾人。

  「大少爺,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從小錦衣玉食的,兩手不沾陽春水,除了做學問,其他不顧不問,哪怕現在落啦難,也有祖宗留下的法子活命,照樣活的滋潤。看公子一表人才,人聰敏,又懂人情世故,過兩年長大了,錦衣玉食對你來說就跟長在身上一樣,拿都拿不走,這就是命啊!我們不一樣,爺娘只教會我們從土裡刨食,就沒教會別的,你隨手扔掉的鹽塊是我砍了兩個叛匪,校尉大人特地賞賜的。你問問他們,見過大塊鹽的有幾個?」

  圍在火堆對面的幾個漢子齊齊搖頭,倆婦人也窘迫地低下頭。

  「不是已經貞觀年間了嗎?日子怎麼還過的這麼苦?」

  「公子有所不知,這天下剛太平而已,沒了兵災,平日裡野菜加糧食也能混個半飽罷了。前些年,鹽雖然貴,偶爾也能稱上個幾兩。但這幾年突厥人年年犯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商道斷了,山東的鹽運不進來,草原上的鹽池又沒辦法採鹽。我左武衛駐防隴右已經三年了,年年作戰,軍中缺鹽,以醋布佐料,軍士身體一年虧似一年,大將軍明知突厥人從延川回草原,士卒身乏體弱只堪守城無力追擊,聽說大將軍氣的折斷寶刀發誓,一定要將突厥人斬盡殺絕。公子身藏絕技,一旦施展,軍中不再缺鹽,待我等養精蓄銳後,斬盡突厥狗不在話下。」

  先不理會張誠的蠱惑性語言,粗人用計用得直爽可愛,方法是一定要交代的,可交給誰怎麼交這可是大學問。

  張誠上司的上司叫程處默,是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程咬金的大兒子,現任蘭州折衝校尉,標準的官二代,為人豪爽講義氣,年方十八歲便隨父親征戰沙場多年,是紈絝中的極品。通過他,獻製鹽之法,也算是一條終南捷徑,更重要的是傳說老程活過了百歲,大唐的常青樹啊,不管了,先抱一粗腿再說。

  雲燁遂站起來,端端正正地向張誠和大夥行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雲燁今日聽張叔教誨,必將銘記在心不敢稍忘。」

  不是他要掉書袋,而是真的尊敬,拋掉程大將軍發誓那段,其他的話的卻讓他震驚,天哪,貞觀盛世原來是這個樣子,兵災,飢餓,無處不在,張誠他們的要求如此之低,只要不打仗,能餵飽肚子,就值得拿命來來填。像我這種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的低素質群眾有什麼資格在他們面前充大頭?大少爺?笑話!

  「轟」的一聲,那些漢子齊齊閃到一邊,張誠手搖得風車一樣:「我們這些下苦人能有什麼教導公子的,只是隨口瞎咧咧罷了。公子是有大本事的人,將來定能出將入相的,能和公子相處已是大福分啦。」

  看來讀書人對它們有着太大壓力,據史料記載,唐初,天下士子只占人口比例千分之一二。學問從來就不是平民小戶所能奢望的,豪門大族把持着知識的大門。在這普遍未開化的年代,學問的擁有者就有了高人一等的社會地位,而且就是這些渴望得到知識的普通人自發地抬高他們的地位,從張誠對雲燁的稱呼就可見一斑,小子,臭小子,雲郎君,公子,一步步隨着他對雲燁的了解而一次次的拔高稱呼。

  出將入相?他們還真敢想,雲燁暗自發笑,有連字都認不全的將相嗎?貞觀年間是牛人滿世界的時代,就自己這官場小白,遇到李二,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那純屬找死,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這是必然。商人?連綢緞都不能穿的下等人士,在封建王朝,錢多了不是福,是一頭待宰的肥豬而已。

第五節 拔一毛利天下

  雲燁在低頭沉思,四周的漢子都眼巴巴地等着他的決定,畢竟這是一個重大的事。想想就明白,能憑空弄出鹽的秘方,誰不看得跟命似的,豈能輕輕鬆鬆就告訴他人?

  等了很久雲燁仍舊未能作出決斷,張誠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便知道自己的要求強人所難了,一咬牙,就要說此事作罷,不能讓雲公子對不起祖宗云云。

  還未等張口,就見雲燁抬起頭,看看四周那些迫切的眼神淡然一笑:「雲燁從未想過區區食鹽對你們,對大唐是如此重要,以前總覺得不過一種佐料而已,有它無它對天下損害不大,只影響口腹之慾罷了,現在驚覺鹽的損益竟關乎生死。大唐盛衰,拔一毛而利天下在下何樂而不為?」

  「公子,您答應了?」張誠滿臉驚喜,撲身就拜,一時間,滿場只雲燁站立,其餘諸人盡皆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