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智慧 - 第3章
孑與2
那個粗壯的孩子,從鍋里捏了一撮螞蟻想要餵到雲崢的嘴裡,雲崢想都不想的就張開了嘴,把那些焦黃的螞蟻吃了下去,嚼了兩下,雲錚立刻就成為往外抓螞蟻最狂熱的人,炒螞蟻實在是太好吃了,鹹鹹的,有一股子濃郁的焦香。
歡樂的時間太短了,當螞蟻窩裡再也沒有螞蟻爬上茅草杆子的時候,小小的野趣也就結束了,小少年們挑起了自己的柴火,排成一個整齊的隊伍順着羊腸小路下了山。
半大的小子見了哪些穿着繡花裙子的小姑娘也會扯開嗓子大聲地唱幾句情歌,然後被面紅耳赤的小姑娘羞惱的罵幾聲,如果運氣不好,還會有頭上纏着黑布的阿媽提着掃帚出來追殺,雲崢雖然被打了好幾下,心裡卻感覺暢快極了。
賣柴火很簡單,豆沙關里那幾家生藥行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柴火炮製藥材,只要你的柴火夠干,他們就會收下來,柴火是不愁賣不掉的。
一擔柴三文錢,八個孩子給了二十一文錢,生藥鋪夥計搗的小鬼怎麼可能瞞得過雲崢,他就算是再傻,也算不出個三八二十一來,看到夥計要把錢交給那個笑呵呵的壯碩少年,雲崢將小少年的手按了下來,一言不發的衝着那個活計笑。
活計有些心虛,又添了三枚銅錢,雲崢還是笑着不說話,那個夥計想要發怒,見雲錚似乎要向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夫喊叫,連忙從懷裡又掏出十個銅錢拍在雲崢的手裡扭頭就走,氣咻咻的。
「明天的柴火我們就按照三八二十七結算,您說好不好?」雲崢朝着那個夥計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那個夥計差點一腳踩空,扶着門框狠狠地瞪了雲崢一眼就進了藥鋪。
小少年們興奮極了,圍着雲崢不斷地喊叫,可是雲崢聽不懂他們到底在喊些什麼,直到那個壯碩的少年一字一句的告訴他,雲崢才明白,這個該死的夥計總是在欺騙大家,說好的錢到了手裡總是會變少。
在雲崢答應以後教大家數數之後,多出來的兩文錢就被大家一致分配給了雲崢,六文錢買了兩斤米,讓他非常的失望。
回到了家裡,堅強早就趴在竹樓的窗戶上看着雲錚搖搖晃晃的回來,高興地大喊大叫,他喜歡家裡的人回來,討厭家裡只有他一個人。自從母親不見了之後,他就對空屋子非常的恐懼。
為了掙兩斤米,雲崢的手上布滿了水泡,肩膀被扁擔壓破了皮,被汗水一蟄,鑽心的疼,生活從來都是苦難的,雲崢知道,所以他挑柴的時候多麼的勞累,也咬着牙齒一身不吭,吃自己的飯,受自己的累,自己的活計自己干,從上輩子開始,他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
天又亮了,雲崢從竹床上艱難的爬了起來,新的一天又要開始了,他洗漱完畢後,就給堅強做好了飯,匆匆的揉了兩個飯糰,用荷葉包了起來,看看只剩了一點點米的糧食口袋,嘆了口氣,就走出了家門,他準備今天砍倆擔柴火,這樣家裡也好有點儲備,免得遇到陰雨天無法砍柴的時候,兄弟倆一起餓肚子。
雲燁一走,那隻小黃狗從堅強的被子裡鑽了出來,勤快的搖着短短的尾巴,等着堅強從被子裡鑽出來。
雲堅強看着晨霧裡遠去的雲崢,對小黃狗咕噥道:「以前和人接觸的越多我就越喜歡狗,但是大哥不一樣,你說是不是?」
第六章
讀書種子
雲崢再一次過來借柴刀,老族長似乎看出了雲崢的心思,笑吟吟的將自家的柴刀借給了他,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說:「少年人有的是力氣,只要肯幹活,就不會餓死,老夫今日恰好要去里長那裡赴宴,會把你的戶籍幫你辦下來,這樣一來你或多或少總有一小片山地可以種,只要勤快,很快就能成家立業了。」
雲崢感謝過老族長,將自己的名字還有雲堅強的名字上報給了老族長,見老族長在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記憶,雲崢就找了一小塊木板,找了炭黑,將自己兄弟二人的名字寫了上去交給老族長。
「你識字?」老族長第一次感到了驚訝,嘴巴張的大大的,奪過雲崢手裡的柴刀隨手扔到竹筐里拖着雲崢就上了自家的竹樓。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論語》這種大路貨雲崢還是知道的,他只是奇怪老族長為何要自己在讀這本破破爛爛的線裝書的時候一定要搖頭晃腦。
而且自己讀出來的東西老族長明顯聽不懂,但是他卻偏偏表現出一副如飲佳釀的陶醉表情,跟着自己搖頭晃腦的。
被老族長糾纏了很久,眼看着日頭在往山頂爬,雲崢坐不住了,朝着老族長拱拱手說:「時間不早了,小子還要去山裡砍柴,您老也知曉,家裡沒有隔夜之糧,不砍柴就要餓肚子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小子這就告辭。」
正在翻箱倒櫃的老族長聽了雲崢的這話,哈哈大笑起來,抱着一個大包袱走到雲燁面前,珍惜的將包袱打開,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居然用印花的藍布包裹了好幾層。
等到最後一層藍布被打開,雲崢驚訝地啊了一聲,包袱里沒有珍寶,有的只是幾本邊角都已經捲起來的線裝書,放在最上面的一本,也是最爛的一本,居然是一本《通書》,所謂的通書就是黃曆,古人就是靠這本書來確定耕種,狩獵,遠行,嫁娶婚喪等事宜的,雲崢拿起來隨手翻了兩頁,找到了近日對應的時日,笑着對老族長說:「今日乃是吉日,適合飲宴,嫁娶,祈福,唯一的不好處就是有破財之災,您老小心了。」
雲崢把這句話當做玩笑說給老族長聽,他自己從來不相信這些東西。
誰料想老族長卻跳了起來,指着北面那座山用土話說了很長的一段話,神情非常的激動,作為察言觀色的好手,雲崢從明顯的壓迫氣場裡感受到了一種憤怒,老傢伙在罵人!至於罵誰雲燁不管,反正不是在罵自己。
老族長罵了好一陣子才緩下來氣咻咻的,雲崢從旁邊的陶罐里倒了一杯水端給老族長讓他喝口水消消氣。
「里長黑了心了,老傢伙就在今日娶兒媳婦,自然會挑一個適合飲宴,祈福,嫁娶的好日子,對我們來說,就是大大的破財之日,還是書裡面講得好啊,以後幹什麼都要聽書裡面的,村子裡要是有誰敢胡來,老夫打折他的狗腿,就說麼,這麼些年了,村子裡盡養女娃,都是他們胡亂過日子造成的。」
雲崢的眼睛都開始出現蚊香圈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沒按照曆書過日子怎麼就和生男娃,生女娃扯上關係的。
「娃啊,你以後就留在村子裡,每天給大家念書,至於你和你弟弟的那點吃食,村子裡每家每戶少吃一口就有你們吃的了,你是讀書人,這些書就拿去好好讀,如果能考上功名,咱們全村子都沾光,南山的光嶺村出了一個童生,姓周的老傢伙居然在村子裡演了三天的皮影戲,風光啊。
爺爺我也想請皮影戲班子,就是村子裡的後生不爭氣啊,要他們上山打獵都是好手,可是要他們讀書認字,一個個的都成了棒槌,能把老虎殺死的好後生,拿起筆來就打哆嗦,半天畫不圓一個圓圈,氣死老夫了。」
雲崢的肩背被老傢伙拍的咚咚作響,這還有什麼說的,一天工夫就從後生變成了小子,再從小子變成了娃,老傢伙這都成爺爺了,孫子怎麼可能還有別的話說,更何況這個孫子還在為明天吃什麼發愁,這種狀態之下,人家的爺爺是當定了。
「族長爺爺,小子讀書沒問題,估計考個童生也問題不大,只要給小子一年半載的時間,保證去縣上給您拿一個童生回來,如果能有更多的書可以讓小子讀,三年拿回一個秀才應該不是難事。」
雲崢就不信了,自己堂堂的文科畢業生,當年考學的過程不比現在考試輕鬆,也是從千軍萬馬里殺出來的悍將學霸,現在考一個相當於初中生水平童生該不會太難吧。
雲崢的一番話讓老頭的眼淚都下來了,抓着雲崢的手說:「好娃娃,好娃娃,爺爺也不要你一輩子留在村子裡,只要你能把卷子上的籍貫寫成豆沙縣,豆沙村爺爺就心滿意足了,將來死了以後去見祖宗,也有話說。
你是讀書的種子,你那個弟弟也是一個聰慧的孩子,你們弟兄倆好好學,村子裡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們供上去,從今後你們就是村子裡的孩子,對誰都要這麼說。」
老頭子哭的稀里嘩啦的,但是最後一句話卻說得疾言厲色,容不得雲崢有半分的違逆,這或許就是大家長的威嚴所在。
雲崢生怕別人問自己的來歷,現在好了,老族長現在下了這道封口令,估計沒人敢違背,大宋還是一個宗族社會,老族長在族內絕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他的一句話,比嚴刑峻法都管用,他說雲崢兄弟倆是村子裡的孩子,那麼這哥倆連皮帶骨頭都是豆沙村的人,敢提出疑問的一般都會被老族長裝到豬籠里扔水潭裡,聽起來殘忍,但是這道權利一直綿延到封建王朝的結束。
老族長這是要徹底地抹殺雲崢兄弟倆以前的影子,在老族長看來,都是小孩子,只要大家不斷地告訴他,他是豆沙村的孩子,時間久了也就成了豆沙村的人了。
第七章
讀書
既然是各取所需,雲崢也就不加反對了,老族長再一次情真意切的安慰了雲崢,還給他的兒子吩咐了一聲,就帶着一大包禮物出了門,得意洋洋的去里長那裡赴宴。
老族長的兒子是一個四十餘歲的壯漢,他真的很壯,寬厚的肩背似乎能挑起一座山,百十斤重的稻穀扛在肩上像是扛了一根燈草,雲錚着老族長送來的書本筆墨跟在後面。
這一突兀的變化讓他暈乎乎的,一天時間就把自己所有的難題全部解決了,從現在起可以在村子裡快快樂樂的當一個米蟲了,只要考上童生,就會被大家一輩子尊敬。
老族長姓蒼,別人都叫他蒼老,他的兒子的名字就叫做蒼耳,在雲崢的記憶里,蒼耳是一種帶刺的植物,能黏在人或者動物的皮毛上到處跑。
蒼耳果然名副其實,黏人是天性,稻穀已經扛來了也不走,而是搓着一雙滿是繭子的大手侷促的想說話,張開嘴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蒼叔,您有什麼話就說,只要是小子能辦到的,一定會答應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您還為難什麼啊。」
「那個,那個,小錚,你蒼叔當了一輩子的睜眼瞎,因為不認字被那些黑心的酒樓飯鋪坑走了不少的獵物,這樣下去不是一個辦法啊,你們哥倆是讀書種子,好好念書,村子裡不缺你們兄弟的那兩口吃食,你看看能不能帶着小鼠一起認字啊,不求他將來考上童生什麼的,只求他將來拿命換來的獵物不要被那些黑心的店家給坑了。」
聽了這話,不但云崢愣住了,趴在米袋子上的雲堅強也愣住了,他們頭一回感受到了知識的重要性,原來沒知識會被欺負,這是真的。
家裡有了一袋子米,雲崢還是借了柴刀準備上山去砍柴,砍柴這種事現在變成了對心性的一種磨練,如果說以前是被生活所迫,那麼現在雲崢就想切實的體驗一下大宋的生活狀態,快速的融入到大宋這個集體裡面去。
砍柴還是一樣的充滿了樂趣,雲崢今天砍柴的速度變快了好多,衣服也換成了和其他少年一樣的款式,穿着肥大的褲子,對襟的小褂子,除了頭髮短點,皮膚白嫩一點,走在山路上,和其餘的孩子沒有多大的區別。
閒暇時,就和這些孩子玩竹筷子的遊戲,除了必須數數以外沒有什麼奇怪的,一群孩子趴在地上,凝神靜氣的拿竹筷子挑其它散落的筷子,只要不觸動其他的筷子並且成功的數清楚手裡的筷子,就算是成功了。
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師,短短的時間裡,這些孩子都能數清楚自己手裡的筷子了,於是一小把竹筷子就變成了一大把,雲崢堅信,只要這個遊戲多玩幾次,算清楚自己的那點柴火錢還不成問題。
今日去販賣柴火非常的順利,換了一個活計,這個活計很公正,一擔柴火三文錢童叟無欺,雲崢看這手裡的三文錢,感慨了一會,就裝進了一個布口袋。
回到家裡已經是黃昏,雲堅強不見了,小黃狗也不見了,雲崢大為驚恐,從竹樓上竄下來,瘋子一樣的大叫,喊叫了兩聲,小黃狗就搖着尾巴出現在雲崢的腳下,雲堅強也趴在一個採桑女的懷裡出現在竹樓後面。
雲崢粗暴的把他從採桑女的懷裡扯過來,大聲道:「你跑哪去了?怎麼一點都不聽話?要是丟了怎麼辦?」
雲堅強看到了雲崢眼睛裡的淚水,伸出小手幫着他擦掉,小聲說:「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就在家裡等着你。」
驚魂未定的雲崢立刻就受到那些採桑女的圍攻,聽不懂她們說些什麼,只知道她們非常的激動,一個採桑女還拿出一個繡花的樣子給雲崢看。
「你弄的?」雲崢一眼就看出那種簡筆畫絕對不是大宋該有的東西。
見雲堅強點頭,雲崢也就不用理會這些採桑女,好男不和女斗,自己帶着雲堅強回家吃飯才是正理,一些簡筆畫而已,怎麼就弄得她們一個個瘋魔了。
雲崢淘米做飯,今天上山,蒼娃抓到了一隻竹鼠,自己沒捨得吃,送給了雲崢,他又找了一點竹筍和蘑菇,準備燉一鍋香噴噴的竹鼠湯。
雲堅強從自己的小口袋裡摸出三文錢放在桌子上,得意地說:「我給他們畫了幾個小小的花樣子,小花姐姐就給了我三文錢讓我買糖吃,我今天還跟着她們一起去浣布……」
聽到雲堅強和一群小姑娘去浣布,雲崢的臉頓時就黑了,一巴掌就抽在他的後腦勺上,無奈地道:「你就不能有點道德?她們浣布的時候都是不穿衣服的,專門去小山的背面,男人家是不去那裡的,你不知道?」
「我只有三歲!」雲堅強剛說完,後腦勺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警告你,這種下流事你要是再敢做,我就把你打成傻子,這樣就能去和她們一起去浣布了。」十二歲的孩子該懂的,應該全部知道了,小身體裡裝着一顆早熟的心,再跟着那些少女一起洗澡,浣布,就屬於下作了,這個毛病必須給她去掉。
小鍋里的米飯熟了,陶罐子裡的竹鼠湯也好了,雖然只加了鹽,兩個人卻吃得非常香甜,吃過晚飯之後,雲燁就着火塘里的火,看書,自己已經答應老族長了,不用功對不起老人家贈送的那一袋子米。
雲堅強也拿着一本書看,看了一會對雲崢說:「大哥,你打算靠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立足?」
雲崢苦笑着說:「還能如何?我在這裡幾乎就是廢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走以前考學的舊路還能做什麼?你也要學,只要我們能考上秀才,就能在這個世道里橫着走了。」
雲堅強所問非所答的突然對雲崢說:「大哥,我今天淘氣了,你怎麼不打我?我聽說孩子淘氣了,家長都會揪住孩子揍一頓,那一會你已經很生氣了,為什麼不打我,我很想知道挨家長的揍是個什麼滋味。」
第八章
寒號鳥
這裡的冬天很少下雪,只有陰冷的雨水,潮且濕。
雲堅強靠在火塘邊上不住的發抖,雲錚將家裡所有能保暖的東西都給他披上,這個孩子還是在瑟瑟發抖,還好,沒有發燒,如果他在這個鬼地方發燒生病,雲錚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沒有醫院,沒有醫生,沒有藥品,除了向上天祈禱之外,沒有任何的辦法,最近的中藥鋪子也遠在十五里以外的豆沙關。
也許是孤兒天照顧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三個月了,兩個人都沒有生過病,尤其是雲錚,經過三個月砍柴的磨練,他現在和蒼耳家的棒小伙子沒有什麼區別,一口地道的當地口音,讓老族長非常的滿意,在他看來,這就算是寨子裡的娃兒了。
冬天下雨實在是遭罪,簡陋的竹樓根本就無法擋住潮濕空氣的入侵,哪怕雲錚將火塘燒得再旺也無濟於事。
小黃狗鑽進了雲堅強的被子,抱着小狗或許會暖和些,這隻狗已經長大了很多,成了一條半大的黃狗,雖然只是一條土狗,卻是雲堅強的命根子,雲家只有兩口人,雲大,和雲二,寨子裡的人就是這樣稱呼雲家兄弟的,小黃狗理所當然的就成了雲三。
「堅強,把被子裹緊些,不要透風,想睡了就睡一回,今天我們什麼都幹不了。」雲錚放下手裡的書,小聲地說。
火塘上掛着的陶罐有了聲音,雲錚煮的薑茶終於燒好了,給堅強的碗裡倒了一點,見他還是苦着臉不願意喝,雲錚搖搖頭就來到牆邊上從鈎子上割下來一小塊蜂巢,泡進堅強的碗裡,那裡面有蜂蜜,有了蜂蜜,薑茶也就不那麼苦了。
這是大自然的饋贈,雲錚當然知道,為了這個蜂巢,自己後背上被馬蜂蜇了兩個雞蛋大包,三天以後才慢慢下去。
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要蓋一間土坯屋子,雖然土坯屋子經不起大雨的侵蝕,雲錚也打算這麼做,竹樓實在不是自己兄弟能住的習慣的。
雲錚從一節粗大的竹筒里倒出來一個錢袋,其實不用數,他就知道那裡面有一百三十一文錢,拿出來看看又重新塞了進去,拿塞子堵上。
「大哥,我們倆來的時候身無長物,可是我記得你還有一個手機啊。把它賣掉,我們的房子就有着落了。」
「別想了,手機被我砸掉了,只留下一個手機掛件,那個手機掛件雖然能值一些錢,但是不能動,那是我為你準備的,萬一你生了病,我需要拿它去換錢給你看病,沒關係,明年我一定能賺夠錢給我們蓋一間房子,說不定是一間青磚大瓦房。
我們在屋子裡砌上一個大炕,到了冬天我們把炕燒得暖暖的,告訴你,熱炕可比暖氣好的太多了,我們在炕桌上架上一個紅泥小火爐,燉上一鍋酸菜白肉,連湯代肉這麼一吃,別提有多過癮了。」
雲堅強流着口水嘿嘿的傻笑,似乎已經看到了那樣的日子,雲錚寵溺的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拍一巴掌,就拾起書本繼續看。
小黃狗的耳朵忽然支棱了起來,雲錚瞅了一眼小黃狗,拿着書本推開自家的門往外看,外面的小雨依然無休止的下着,寨子裡仿佛籠罩在一片青霧裡。一群官差突然從青霧裡鑽了出來,雲錚覺得非常可笑,為首的一位官差騎在一匹比驢子大不了多少的馬上,兩隻腳都快要挨地了,就這樣還挺胸抬頭的大聲吼道:「老蒼頭,你這個老狗給我聽着,官家要整治豆沙關城防,每家每戶都要出一個壯丁,少一個就拿你這個老狗去頂。」
蒼老笑呵呵的從竹樓里出來拱手笑道:「劉都頭,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快快上樓,先喝兩碗淡酒去去寒氣,這樣的天氣里還要公幹勞神,真是造孽喲。」
劉都頭一偏腿就從馬上下來,把手裡的馬鞭子交給衙役,罵罵咧咧的隨着蒼老上了樓,雲錚放下手裡的書本,吩咐雲堅強自己小心保暖,自己去去就來。
以前蒼老就說過,只要官面上來了人,自己就要過去陪着,雲錚上了蒼老家的竹樓,看見蒼耳和他家的小鼠縮在角落裡,還有三個婦人更是留在裡屋不敢出來,只有蒼老陪着那五個官差烤火飲酒。
蒼老見雲錚走了上來,連忙拉着雲錚的手對劉都頭說:「您看看,這就是我們寨子裡的寶貝,前些年一直在外面跟着先生求學,今年就要參加縣試了,這才回鄉。您看看,他是讀書的人,身子單薄,您看看這陰冷的天氣里下苦力孩子受不了,您就高抬貴手,放過這個孩子一馬。」
聽了蒼老的話,雲錚走上前一步朝着劉都頭拱手道:「長輩的一片好心,小子心領了,但是立戶執役乃是國法所定,爺爺,您這是為難劉都頭了。」
劉都頭玩味的看着雲錚,他發現這個孩子有別的孩子所沒有的鎮定,哪怕現在面臨着寒冬執役的苦頭,依然把話說得不卑不亢,雖然話語裡有激將之嫌,卻不失分寸,狗日的,讀書人說話都是這個調調。
「既然你知道這是國法所在,也該知曉執役之後可頂明年的夏賦,這也說不上是一件壞事,你既然已經頂門立戶,本都頭就不得不把你當作大人對待了。」
蒼老大急,每年冬日裡都有勞役,那些活計不是搬石頭,就是抬土墊城絕對不是雲錚這樣的小身板能挺的下來的,正要說話,就見劉都頭從懷裡掏出薄薄的一本賬冊,拿給雲錚道:「出工執役是必然的,誰都幫不了你,但是在工地上幹什麼活,本都頭倒是能夠調劑一二,既然你是一個念過書的,國朝對讀書人向來優待,更何況我們綿州本來就是荒僻之地,讀書人少得可憐,只要你能在一個時辰,把這本賬冊核對好,本都頭就請你在工地上管膳食賬冊,不用下工地幹活,同樣算你完成勞役,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