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孫 - 第10章

一語破春風

  「可那也是我弟弟啊,夫君啊,就當妾身求你,把那伙馬賊殺了,替侯傑報仇。」候氏說到這裡,想了想,搖頭喊道:「還有張遼……若不是他當初與這伙賊子勾結,就不會有今天這事,把他也殺了吧……殺了他……」

  啪——

  婦人捂着臉,被扇的側倒,髮髻披散垂落地上。丁原指着她:「胡亂攀咬,你弟弟是死有餘辜。」

  有些慍怒的身影來回走了幾步,最後還是拂袖走了出去,到了前院正要叫過人,便是見到張遼的身影已經站到門口抱拳。

  「文遠來的正好,我有事正好要問你,關於白狼原公孫止。」他便這樣問起。

  ……

  從府衙出來,張遼仰臉望着暖和的春日,騎上馬緩緩走過街道,目光像是越過房屋樓舍,看去了北方。

  「惹下大麻煩了啊。」他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遼不想見你身首異處,可終究你犯下大錯了,希望奉先能手下留情。」

  馬蹄停在一座並不算大的院落門口,張遼走過去遲疑的握住銅環準備敲下,門後的院子裡傳來熟悉的聲音。

  「玲綺,快把棍子放下……」

  「不……不……啊!!娘……爹爹好兇,你快來啊。」稚嫩的童音驚呼着似乎在跑動。

  張遼站在門外,嘴角浮出笑意,隨後推門走了進去,小小的人影撞了過來。

第二十章

即將踏來的鐵蹄

  院門打開,小小的淺紅色身影「哇啊。」叫了一聲與進來的大人撞了一個滿懷,身子向後仰倒的一瞬,一雙大手將她拉住才未倒下去。

  一雙靈動的眸子大大的睜着,忽閃忽閃幾下,漫起水霧,小嘴哇的一下大哭出來。張遼手足無措勸道:「玲綺別哭……別哭……我是文遠叔叔,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他蹲下來將一張大臉湊過去。

  「文遠可別被玲綺戲耍了。」聲音低沉如獅虎,自院中一棵樹下響起。

  張遼還未反應,面前的小人兒仰起粉臉,濕紅的眸子裡閃過狡黠,在他下頷的短須輕輕扯了一下,邁出小腳,頂着頭上兩個小包包飛快的跑開,撲進前面身形懷裡。

  「看吧,我就說你要被戲耍。」

  威猛高闊異於常人的身形站在那裡,單掌輕揉着女童的頭頂,指着院門口起身的張遼,「玲綺,你要叫文遠叔叔,前年他還抱過你呢,不記得了?」

  「文遠叔叔。」小姑娘脆生生的叫了一聲,眉開目笑,哪裡還有想要哭的樣子。

  張遼指指這個小調皮,走過來便是拱手見禮:「遼見過大兄。」另一邊屋檐下,身着繞襟深衣,髮髻盤在腦後的婦人蓮步款款走出,玉珠步搖隨着走動輕輕的在搖晃,素衣淡容,並不奢華驚艷,明淨清澈的眸子帶着微笑望着院落三人,「文遠過來了啊。」

  「遼見過嫂嫂。」樹下身影拱手。

  婦人微笑點頭,然後沖那邊的女童招手:「玲綺快過來,不要打擾爹爹和文遠叔叔談事情,我們進屋,娘陪你玩耍。」

  「好!」呂玲綺高興的拍手,對張遼做了一個鬼臉,轉身蹦蹦跳跳的朝屋裡去了。

  這邊,一身武人袍,束髮戴冠的身影做了個請的手勢,在軟墊跪坐下來,「文遠今天怎麼有空閒來家裡,莫非有什麼要緊之事?」一杯濁酒推過去。

  眉清目秀的臉上表情隨意,可舉手投足間有股威勢迫人呼吸。張遼定下神,接過茶水,說道:「刺史大人的妻弟,前幾日在雁門郡被一夥馬賊殺了。」

  呂布只說了一句:「死的好。」便是一口飲盡,放下來,「若非義父那裡,面上不好看,一個只知欺辱女子的鼠輩,我早就將他殺了。」

  「話是這麼說,可終究那是丁刺史的妻弟。」

  呂布威目凝起,臉色沉了下來,「這是要我去給那鼠輩報仇?」

  對面,張遼點頭的一瞬,高大威猛的身形轟的一下站起來,拳頭啪的砸在身旁的樹杆上,兩人合抱粗的大樹,樹葉嘩嘩抖動,飄落下來。

  「真是欺人太甚——」俊秀倜儻的臉咬牙怒目看向張遼,猛的揮手,聲如獅虎:「讓我一介武人去坐那文縐縐的主簿也就罷了,此次又讓我去剿一夥小小馬賊,當呂布何人?」

  張遼連忙站起來,「大兄慎言,你是丁刺史的義子,侯傑乃是他妻弟,倘若為剿一股為數不多的馬賊動用邊軍,怕會被人詬病,若是大兄去,名義上,刺史也是有理。」

  此時,嚴氏端着清茶過來,呂布方才收起怒容重新坐下,婦人嗅了嗅味道,面無表情的將矮几上的那壺酒拿走,臨走還白了丈夫一眼。

  呂布乾咳一聲,將空杯倒上茶水,重新開口:「文遠和那馬賊有舊吧?」

  「嗯。」張遼取下身上落着的一片樹葉,拿在手中「去年匈奴入境劫邊,此人帶着百名馬賊嘍囉劫殺胡人,廝殺慘烈,且未有擾我漢民之舉,所作所為當的上大丈夫,大兄剿他,還請留下一條性命。」

  呂布並不想參與這種事,畢竟這是邊軍的職責,眼下為小小馬賊動用邊軍顯然又有小題大做,更何況中間還夾帶私仇,他終究是逃脫不過去的。

  「倘若此人真如文遠所說,到時擒到手來,我再放他一條生路就是,定不讓文遠為難。」

  光芒投在樹枝透過間隙,光斑映在人的身上,風拂過樹枝,搖搖晃晃着,跪坐的身影站起來,張遼拱手一拜,「遼先謝過大兄了。」

  天光減弱,又談了一陣,張遼便告辭離去。不久,天色徹底暗下來,燈火照亮了堂屋自紙窗透出光芒,呂布推門而入,便見到自己那副獸面吞頭連環鎧掛在木架上,嚴氏正輕輕擦拭,聽到身後動靜,她端過木盆走開,「妾身知夫君其實是想出去的。」

  高大的身影過來,將木盆從她手中拿開放到桌上,一把攬過嬌柔的身軀,婦人手在呂布背後輕輕拍打,語氣溫柔。

  「夫君一身武藝,勇如猛虎,可於此地猶如籠中,這次出去剿滅馬賊,無疑能讓夫君心中愁悶得以舒緩,妾身其實為夫君高興的。」

  嚴氏話語平緩溫柔,從厚實的懷裡的抬起頭來,笑着:「夫君且放心出門,妾身自會禁閉門戶恪守婦道。」

  燈火映着英武的臉膛,微微張開待要說話,細碎的腳步自門外輕微的響起,呂布嘴角弧起笑容,朝婦人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將門扇嘩的往內一拉,小人兒嘭的栽了進來,揉着鬢角大喊:「爹爹欺負人……娘你看,爹爹又欺負人了。」

  「是你偷偷摸摸在先。」嚴氏將女兒扶起來,拍拍灰塵,「你爹爹要出遠門,需要好好休息,今日不可胡鬧了,知道嗎?」

  呂玲綺嗯了一聲,跑過去攤起小手:「爹爹,去年你說過要給玲綺一匹小馬駒,這次就給好不好?」

  「好。」

  呂布蹲下來捏了捏她小臉:「這次爹爹就給你帶回來一紅色的小馬駒,但你要在家聽母親的話,還有不許舞刀弄槍,會傷着你,要是家裡有人欺負過來,就去找張文遠,知道了嗎?」

  「拉鈎?」玲綺很認真的點點頭,眨着水汪汪大眼睛,伸出小拇指揚了揚。

  「拉鈎!」

  那邊,大手伸過來,與小手勾在一起。旁邊,嚴氏捂着嘴,細眉彎彎,帶着微笑看這對父女倆。

  燈火如明,倒映一家三口的影子剪在紙窗上,遠去天邊,繁星密布鋪砌出一條銀河,璀璨奪目。第二天凌晨,一百多名騎兵聚集在城門,手持方天畫戟的身影朝停靠路邊的馬車看了一眼,策馬轉身的一瞬,凌厲的氣勢陡然升起。

  一夾馬腹,聲如虎嘯:「走——」

  轟隆隆的馬蹄聲,如雨點驟起,揚起煙塵朝北方而去。

  ……

  此後過去北方草原,蔚藍的天上,雄鷹展翅高飛,發出啼鳴,俯瞰的視線下方,數百人與數百人的混戰展開,戰馬縱橫飛馳,箭矢對射,一邊是匈奴人呼喝的狂喝,追逐着前方潰散的人群,另一邊,騎在黑色大馬上的身影不停的切換手勢。

  周圍低沉的狼嚎在傳遞。

  「讓這幫匈奴人知道什麼叫狼!」公孫止在馬背上說道。

  逃竄的一眾馬賊朝左右分散開,反方向朝扎堆衝刺而來的匈奴騎兵包圍過去,馬蹄轟鳴,驚的天上的老鷹發出警惕的鳴叫,折身飛走。不久之後,馬蹄濺起染血的青草,留下數十具屍體的匈奴人發出逃遁的信號。

  雲在高高的草原上飄着,打掃過戰場,高升騎馬過來,「這幫匈奴人變得精明了,以後怕是這樣的埋伏對他們的作用越來越小……」

  然而他看到那邊沉默望着天空的身影,發出聲音:「首領,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公孫止語氣停頓了一下,「……我們好像被別人算計了。」

第二十一章

入城殺人

  淌滿猩紅液體的草地上,無主的戰馬被歸攏拉走,一具具匈奴人的屍體無人理會,不過等上一晚,自然會被草原上的野獸叼走的。

  片刻恍惚,公孫止收回目光,翻下馬背,周圍馬賊們圍過來,等他說話。沉默了一陣,他掃過眾人,豎起手指,「……張遼被調走,接替而來的是一個紈絝,這樣的人跑來簡直就送死,這中間有人想弄死我們這幫兄弟。」

  「首領的意思是說,那些城中有人想對我們下手?」高升吐了一口唾沫,擦拭着刀口,「那不如咱們喬裝打扮混進城裡,將那太守和他家裡一起宰了。」

  「萬一殺錯人怎麼辦?」馬賊中有人說道。

  公孫止翻身上馬,目光陰沉:「錯不了,之前我一直在想,那個紈絝如何能接任張遼與我們交易,想來我們觸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上書到并州刺史那裡才能調走一個名不經傳的郡吏,除了雁門郡的太守,我還真想不起還會有誰能坐到。」

  「既然有人吃掉我們,那就別怪我公孫止反咬一口。」他策過馬頭。

  蔚藍的天空朵朵白雲之外有一絲黑雲飄壓了過來。

  ……

  明媚的天空漸漸陰了下來,春天多雨水是常事,陰館的街道上,行人漸少了許多,不久黑雲壓城的過來了,就連孩子也不再往街上竄,少了許多嬉鬧或高聲的呼喊,給人一種蕭條下來的感受。

  郭府。

  抽發嫩枝的老樹在風裡晃動樹葉,拂過長長高高的屋檐,檐下身影邊走邊交談,說到一些地方,笑聲傳來。

  「一幫馬賊,不過如此而已……匹夫之勇,還讓郭太守略施小計,真是費心了。」

  郭緼聽到對方的恭維只是笑了笑,並未放在心上,這樣的人他半生中見過不少,尚未當官之前,他記得第一次被舉孝廉的前一晚,這樣人的臉孔又會另一番模樣,以及隱藏這些士人胸口裡的人心。

  其實對於那伙馬賊,他出於對地方的安全才出手,至於眼前上門的這些鄉紳豪士,不過只是順水人情而已,畢竟他也是世家裡出來了的。

  「費心倒是不至於,護家衛國,乃是我一方父母的職責而已,就如劉幽州所做那樣,對待北方蠻人,儘量撫之,也讓邊境多了一些安寧。」

  「哈哈哈……郭太守謙虛了,這樣吧,改日我擺家宴酬謝大人。」那人拱手說起這話不久,天上驚雷炸響,一點點的雨滴落在房檐上,很快織起了雨簾,他告辭一番,便在僕人撐起的紙傘下離去。

  郭緼回到房裡,見到兩歲的兒子捂着耳朵跑過來,「爹爹,淮兒害怕。」外面,轟隆一聲驚雷震在房頂上方的天空,嚇得孩童縮緊了脖子。

  房裡,女婢點燃了燭火,郭緼將兒子拉開一點距離,望着害怕的眸子,「老天爺打雷是打壞人,淮兒是壞人嗎?」

  年幼的郭淮搖了搖頭,「我是小孩,沒做過壞事。」

  「那老天爺並未降雷打你啊,所以不要害怕知道嗎?」郭緼牽着孩童的小手,緩緩開口,「……還有,淮兒以後不要像爹爹這樣做官……」

  ……

  父子倆說話的同時,陰館城內一隊商旅剛好受過檢查進的城裡來,這個雨天裡,街上行人很少,來往的商旅也並不多,這隊商旅便慢騰騰的在前行,觀察周圍,不久與一隊巡街兵丁擦肩而過,在一處酒舍停下。

  這些人身懷刀刃、短弓,在北地走動的商販大多都是這樣,守門的兵丁也並不覺得出奇,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就這樣進的城裡來。

  商隊大概三十人左右,服裝大多都是皮襖,也有部分是長衣,看上去很破舊了,他們坐下後不久,街上一名路人也走了進來,在一個披散髮髻的男人側面不着痕跡的坐下。

  「戒備鬆懈。」

  「確定?」

  「保證萬無一失,對方家裡守衛也並不多,趁着這場大雨一鼓作氣殺進去。」

  「這樣最好,外面的兄弟可將馬匹藏匿好,做下事,趁天還沒黑我們就立刻離開。」

  「……首領,不等天黑嗎?」

  披散頭髮的身影,看着郭府的輪廓,一口飲盡杯中的酒,重重的砸在桌上,「沒那時間,殺了人就走。」

  ……

  雨越發下大,嘩嘩作響。

  遮掩視線的雨幕里,郭府後門的家丁打了一個哈欠,這樣的雨天讓人疲懶,地上的濺起的雨水又打濕了褲腿,有些冰冷。他放下手不久,雨幕里響起噼里啪啦的腳步聲蔓延過來,家丁的目光望過去,人影憧憧的過來,然後,刀拔出鞘的聲音。

  眼眶陡然睜大,張開嘴就要叫出的瞬間,一支羽箭直接從他口中釘了進去,整個向後倒,被釘在了房門上,更多的人影籍着雨聲靠近過來,有人翻牆進去打開了後門,蜂湧着殺了進去,遇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