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公孫 - 第11章

一語破春風

  有些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刀劈死,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一個端着菜碟的女婢剛好從灶房那邊出來,剛轉過廊角,與一伙人撞在一起,下意識的說:「你們是誰……」刀就轉到她脖子上,抹出一條血線。

  「看來主人家正在吃飯……」高升從落在地上的菜碟撿起一片肉放進嘴裡,殘忍的笑了出來。

  郭府並不算大,他們一路蔓延的殺過去一半,方才有守衛的家丁發出悽厲的慘叫,引起府中兵丁的注意,然後從各個方向趕過來。

  然而這邊,已經知道要殺的人在哪裡,公孫止一行三十多人直接朝那邊推過去,廳堂那邊的門扇打開,一名士卒便見到冒雨衝來的身形目露凶光,轉眼就衝到屋檐下,雨花濺了起來,抬腳就將那名士卒蹬的倒飛回屋裡。

  屋內,郭緼下意識的將身邊的不明白髮生什麼事的郭淮交給緊張的妻子,低沉喝了一聲:「快走——」旁邊的士兵立刻拉着二人就朝另一扇門跑去,他回頭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還滴着雨水的走了進來。

  「你們是誰。」郭緼看着充滿暴虐、野性的身軀低聲喊道。

  那人噓了一聲,並未回答,而是在他面前坐下來,將刀呯的插進矮几,從食盤裡取過幾片羊肉,咀嚼在嘴裡。

  「這羊肉好吃吧?上面還流着我們兄弟的血呢……」

  郭緼這時才反應過來,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嚼着羊肉的男人,嚅動嘴唇:「你是公孫止……」

  「對。是我。」公孫止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周圍進來的幾名馬賊露出猙獰的笑。

  「看來你已經明白過來……想殺我可以……但是本太守明確的告訴你,大漢邊境豈能容忍你一個馬賊縱橫來去……呃啊……」

  郭緼沉聲的開口,然而話並未說完,公孫止站起身反手拔出矮几上的刀刃就劈過去一刀,只聽噗的一聲,血漿飆射撲在他臉上,人倒了下來,高大的身形走過去蹲下,又是一刀劈在抽搐的身體上,不動了方才收刀。

  「殺你,就是要告訴下一任太守,將來這草原上,我公孫止說了算,不服,就吃了你們。」

  霎時,頭髮甩起水珠,轉身走進雨幕里,「立刻按計劃撤出城,與外面的兄弟會合。」

  電光閃爍伴隨雷鳴而來的是殺聲大作。

  不久之後。

  大雨傾盆,南城門外,一支百人的騎兵入城了。

第二十二章

火焰、鮮血、混亂

  火光撕裂雨夜,人聲雜亂的吶喊起來。

  「有賊兵入郭太守府上——」

  雨中的屋檐下,持着火把趕來的兵卒涌了過來,部分抄去後路想要截住出口,便是與留下的馬賊殺成了一團,第一時間內,喊殺聲大作起來,平日這些守郭緼府邸的士卒多有配合戰鬥,幾人一組攻守有序,朝後面推進。而把守出口的十多名馬賊也非都庸手,至少這段時間裡,與匈奴人作戰養成了悍勇的性子,雙方瞬間撞推擠廝殺在一起,府內的士卒倒下,馬賊也有人在對方衝過來時,被直接砍殺,大量的鮮血在擁擠的鋒線濺起來,灑在雨水裡。

  府里的僕人、女婢慌亂的躲避,從廳堂走出的幾名馬賊大剌剌的朝後面而去,一名府中侍衛衝過來,高升抬手一刀扇碎了對方的臉,周圍散落的馬賊也都跟着聚集過來跟在前方高大的身形前進。

  「那狗官的家眷不殺了?」歪鼻斜眼的光頭大漢跟在後面。

  公孫止盯他一眼:「我還沒到欺負孤兒寡母的地步,再者,他們逃開,時間不夠的。」

  在他們身後過去就是太守府,此處與這處坐宅是相連的,更多的士兵吶喊着從那邊趕過來。

  「走!!」

  大氅揚起水花,彎刀刺過一名背着他的士兵,屍體扔開,朝後門那邊擁堵廝殺的人群大喊:「不要拖延,門口先出去,其他人,衝過去,殺——」

  公孫止身邊剩下的十餘名馬賊揮刀,往外圍的兵卒砍殺過去,作為曾在地公將軍麾下擔任過先鋒的高升嘶吼着,揮舞大刀架住砍來的刀鋒,反手唰唰唰幾刀揮斬,砍過人的頸脖、胸膛,血光隨着刀鋒飛旋灑開。

  二十名士卒被對方支援過來的人殺的向後擁擠,有人在大喝:「攔住他們,別退——」

  然而,新殺入進來的公孫止十多名馬賊硬生生借着揮舞大刀的身影撕開的缺口,殺出了後門,長街上,奔跑的身影濺起雨花,一隊聞訊趕來的尋街兵丁倉促間與他們撞在一起,刀光劃破雨幕,猝然間被連番砍倒好幾人。

  「照安排行事。」

  從屍體中抽出刀刃,公孫止聽到隱隱喊殺的聲響越來越多,視線中重疊的虛影地圖上,紅點密集的朝他們這邊合圍。

  剩下二十餘人朝着停放裝有貨物的馬車那邊過去,中途有人甩出勾抓拉斷了旁邊矮舍的房檐掉落街道中間,暗藏在皮卷里的火把點燃了車廂,馬匹唏律律長嘶一聲,受驚踢踏起馬蹄,瘋狂的朝街道對面沖了過去,燃起烈火的車廂搖擺着撞在周圍房舍的廊柱上,火焰濺開時,輪軸經受不住馬匹的狂奔、抖動,從中裂開,轟隆倒塌,被拖行着撞在之前塌陷下來的房檐上,馬匹絆翻撲在地上滑行,迎面趕來的士卒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高高拋起來的皮卷、車廂殘骸燃着火焰灑落下來,逼的眾人減緩了腳步。

  城門口,暗藏附近民舍的另一夥馬賊見到光火的剎那,沖了出來,此時城門尚未關閉,二十多人一窩蜂的朝守門的數十名士卒洶湧的撞過去,混亂而又驚人的打鬥與廝殺的吶喊響成一片,想要入城的百姓或商隊尖叫着亂跑引起了更大的混亂。

  街道上的混亂,雨中燃起的火焰,黑煙捲上天空,「梆梆梆!!」拿着銅鑼的兵丁在跑動,瘋狂的敲響示警,更遠處,剛剛從另一個入城的那隊百人騎兵聽到警示的鑼聲,馬鞭抽響,朝那邊追了過去。

  倉惶雨中奔逃的公孫止等人,一路殺散還未形成陣列的士兵,穿過了街道,已經看到城門口擁擠着殺起來的人群。

  「快——」

  雨打在臉上,公孫止張開大喝了一聲,隨後轉身衝刺,視線里有刀揮砍過來,身子一屈,手掌握拳奮力打在那人腹部,砸的對方口鼻之間全是血,另一隻手揮刀當頭剁下去,屍體倒下的瞬間,他已經衝去了城門口。高升緊隨在後,舉着大刀撕開人群,城牆上士兵探頭下來,張弓搭箭,朝下方的馬賊一陣亂射,不少人身上綻放血花,倒了下來,還剩十多人衝進了撕開的人群,逃離出去。

  戰鬥隨後轉移到了城外,更多的士兵尾隨沖了出來,也有騎上戰馬的身影夾雜其中,這邊,公孫止領着只剩下三十來人的馬賊邊走邊退,此時,城外接應的一百多名馬賊各自牽了一匹戰馬朝這邊疾馳。

  「首領!上馬——」

  有人大吼了一聲,吹起狼嚎,那一百名馬賊放開了牽引的戰馬,在奔馳中拐出一個弧度朝尾隨廝殺而來的士卒挽弓射箭,阻止對方的腳步,血花自人群中濺起,緩下速度的城卒,也在搭弓還射,只是對方大多都在奔馳移動,只有寥寥幾支箭矢射中。

  膠着時。

  片刻間,那邊城門附近陡然爆開一陣歡呼,巨大的聲音引起了翻身上馬的身影注意,那片歡呼里有聲音高喊的傳過來。

  「飛將……」

  「這伙馬賊跑不了了!!」

  「跟着追出去,殺光他們——」

  公孫止勒過馬頭,皺着眉望着城門的方向,雨幕里轟隆隆的馬蹄聲漸近,一團紅色戰袍引人矚目,喃喃開口:「這傢伙……是誰?」

  不久,距離更近了一點,三叉束髮紫金冠,披西川紅錦百花袍,高大威猛的身軀冒雨疾馳,馬蹄翻起泥水,那一支方天畫戟橫在身側,頓時看清的公孫止眼眶瞪大,忍不住罵了一句:「我草——」

  狼嚎吹起,他撥馬大喝:「所有人立即收攏回走,不要與對方騎兵糾纏。」

  下一秒,那身影突飛猛進,追上幾名還在搭弓射箭的馬賊,此時見有人陡然撲過來,齊齊換上刀兵砸了過去。

  戰馬疾馳相錯,長杆畫戟刺破雨簾,水珠倒飛灑開,那幾名揮過來刀刃的馬賊直接砍在揮來的畫戟枝椏上,火星閃爍的一瞬,握着武器的手臂震的彈起來,連帶身體向後仰,隨後直接栽下馬來,雨幕之中,馬蹄不停的身影不怒自威,直插這邊而來。

  「呂奉先!!」

  公孫止再沒看過歷史,但電視劇還是看過的,眼見這樣的情形,哪裡還不明白衝來的正是三國武力難有齊肩的呂布,心裡暗罵一句,不敢硬拼對方之下,便是一夾馬腹,帶着手下馬賊開始朝前方奔逃。

第二十三章

龍、虎、狼

  天色降下來,城門附近的戰場,公孫止的聲音盤旋在上空,一道道馬賊的身影從左右轉出弧形朝前方匯集、狂奔。

  燃起來的點點火光之中,轟隆隆的馬蹄踩過了鮮血和屍體,一百餘騎在後方追趕,為首那名身披百花袍,獸面吞頭連環鎧的身影一馬當先,轉眼間殺入後方正在迂迴的馬賊當中,有人抬手搭弓射箭瞄準時,一杆畫戟劈波斬浪的將那名馬賊連人帶弓砍成兩段,戰馬悲鳴倒下,紫金冠搖晃的一瞬,身下的馬匹在半空躍過一道弧度,周圍幾名馬賊發覺身後的人,轉身拉弓,想要逼退對方,然而轉眼間就失去了性命,栽倒下馬。

  「我去攔住他。」高升大吼。

  奔弛中,公孫止看了一眼後方已經將幾個落在後面的馬賊輕描淡寫的砍殺,口中罵了一句:「你他娘連張飛一合都擋不住,還想去擋呂布?」

  「什麼?」風雨太大,高升有些沒聽清。

  呂布是什麼人,公孫止比他們都要清楚,曾經無論是小說、影視、戲曲雖然大多數講的都是反面居多,可都對他的武藝是不存在質疑的,而眼下對方就像是從畫布里陡然鑽了出來一樣,他才能夠體會到這種命在旦夕的真實恐怖。

  「收名將打天下,我去你娘的——」

  沸騰的馬蹄聲穿破雨幕,一直蔓延在身後,到得此時,馬術不精的十來名馬賊已經被淘汰了,剩下的九十多人還跟牢牢跟在公孫止左右,並排奔跑。

  ……嗚……嗚……嗷……

  狼嚎在雨簾中吹響,公孫止豎手翻掌,大吼:「散開,遊獵他們!」

  「嗷嗬——」

  並排的一眾馬賊狂野的呼喊出聲音,拉過韁繩朝左右分散,拉弓朝後方平射時,後方,威猛高大得身形一揮畫戟,聲音高亢雄渾:「散開,還射。」

  附近一百多名并州鐵騎沉默着驅使戰馬散開,紛紛拉開長弓,跑動中拉弦、鬆手。

  嗖嗖嗖——

  兩邊的箭矢飛過天空,相互交錯,有些在中途啪啪啪的相撞落下地面,或射去了前方扎進了土壤里,只有少部分在人的身上擦出血花。

  搖晃的視野,餘光之中看到一名馬賊中箭落馬,公孫止怒目看着身後轟鳴的洪流做出相同得動作,翻手拿過弓,抬臂就是一箭過去。

  叮——

  馬蹄疾馳,呂布舉手在空中抓握,箭矢在釘上臉得一瞬,握在了手中,便是啪的一聲在手中折斷,嘴角浮起冷笑,隨手將方天畫戟掛在馬側,翻出弓箭,嗡的拉緊弓弦,隨着馬蹄的邁動,冰冷的箭頭搖晃之中,瞄準了前方披着大氅的身形。

  口中輕喝:「着!!」

  箭矢嗖的一下離弦飛出去,大雨之中,箭頭極速迫開落下的水滴,拖出一條直線來,直穿對方後背。

  血光濺起,染紅了濕漉漉的皮毛,一支箭矢在公孫止的肩膀上露出羽毛的一端,他咬牙嘶吼:「高升,下個草坡,你趕回白狼原把人都叫來,我帶着那傢伙去草原上兜幾圈。」

  「可是首領……你肩膀……」

  公孫止大吼:「快去啊——」

  箭矢嗖的又來,這次恰好釘在腰上得刀柄,彈開得一瞬,高升在隊伍下草坡的時候,策馬趁雨夜離開了隊伍,朝狼穴那邊過去。

  無論陣勢上,還是裝備上,以及人數上,公孫止這邊都無法制式得漢騎兵對抗,能撐到現在,也是呂布還沒有赤兔,或者說,他借鑑的戰術起到了一定的拖延作用,雙方便是一邊追,另一邊在逃,偶爾會對射幾次,星星零零得有人傷亡墜馬。

  呂布這個真實的存在,在一定程度讓公孫止提前感受到了巨大的壓迫。

  ……

  紅花掛着一滴雨珠,雄渾的鐘聲在皇城敲響,花瓣微微抖動,水珠滾落進了池子裡,盪起漣漪。御花園裡由小石鋪砌的蜿蜒道路上步履在走,身影一前一後倒映過水麵,有人輕微的咳嗽。

  「陛下,當心身子,春日微寒,還是進殿吧。」身後一名宦官高壯健碩,濃眉長臉,此時小聲提醒前面負手而行的當今天子。

  緩慢步行得身影搖了搖手,嘆息了一聲:「朕的身子,只有自己知道,怕是不行了,想吾登基已有二十年,臨到頭了,才發現做錯了許多事。」

  「陛下正當壯年,眼下只是一些小傷小病啊,要不了多久就會好的。」跟在後方的蹇碩亦步亦趨,誠惶誠恐。

  劉宏臉色已有些許蠟黃,他擺擺手,對這小黃門笑了一下,依舊緩慢而行。

  「朕現在想來要做的事太多了,也做不過來了,眼下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了,你該知道朕說的是什麼吧?」

  走在身後的宦官顫了一下,躬身低頭:「奴婢不敢上揣聖意。」

  「你敢,全朝堂的人都敢,他們在背後說的什麼,以為朕不知道嗎?」劉宏仰望那一輪掛在屋頂上的春日,「……一個個巴不得朕死,朕死了,他們好有從龍之功,朕,偏不讓這些人得意。」

  蹇碩嚇的跪在地上,「陛下,慎侯握天下兵馬……另立太子……他萬一……」

  「他敢——」

  轉過來的身影鬚髮怒張,陡然發出咆哮,指着天空,「這天下是朕的,皇子也是朕的,他何屠夫豈敢在這事上指手畫腳,朕就廢了他。」

  「可……何大將軍位高權重,手握兵權,定會阻擾的啊。」

  劉宏低垂眼帘,沉默了片刻,嘶啞低沉開口:「那就分權,分他的權柄,這事兒朕讓你來做,做不好扒你的皮。」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