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 - 第2章
聖埃克蘇佩里
小說中「我」是一個飛行員,講述了六年前因飛機故障迫降在撒哈拉大沙漠遇見小王子的故事。小王子住在一顆只比他大一丁點兒的小行星上。陪伴他的是一朵他非常喜愛的玫瑰花。但花兒的驕傲虛榮傷害了小王子的感情,於是他獨自一人開始了宇宙旅行。小王子在旅途中到過六個星球,碰到過一個目空一切的國王,一個愛慕虛榮的人,一個消磨光陰的酒鬼,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一個循規蹈矩的點燈人和一個學究式的地理學家,最後才到達地球,在浩瀚的撒哈拉大沙漠上遇到了「我」。一隻狐狸與小王子成為了好朋友,使他明白了花兒對他的愛,於是小王子想回到自己的星球與花兒團聚……作者以小王子的孩子式的眼光,透視出大人們的空虛、盲目和愚妄,用淺顯天真的語言寫出了人類的孤獨寂寞、隨波逐流的命運,用溫馨、真摯的情感表達出對真善美的謳歌。作品表現出來的想象力、智慧和情感,使各種年齡的讀者都能從中找到樂趣和益處,並且能夠隨時獲得新的精神財富。從九歲到九十九歲,已不限於年齡,每個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來體會書中深遠的柔情和哲理……
《小王子》曾經陪伴很多孩子成長,成為他們人生中一個美好的印記;也影響了許多成年人,觸動他們深藏的童心。小王子的好朋友狐狸說過:「這就是我的秘密,很簡單:只有用心靈,才能看得清楚;本質的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對於廣大讀者來說,這也指出了讀這本書的一個秘密——用眼睛,也要用心去看。
致萊翁·維爾特
請孩子們原諒我把這本書獻給一個大人。我有一個正當的理由:這個大人是我世上最好的朋友。我還有另一個理由:這個大人什麼都理解,甚至是給孩子們寫的書,他也理解。我還有第三個理由:這個大人現在居住在法國,他在那裡挨餓受凍,很需要有人安慰。要是這些理由還不夠,我願意把這本書獻給這位大人童年時曾經當過的孩子。每個大人都曾經是孩子(可惜的是,很少大人記得這一點)。因此,我把獻詞改為:獻給還是小男孩時的萊翁·維爾特。
聖埃克蘇佩里
一
我六歲時,在一本描寫原始森林的名叫《親身經歷的故事》的書中,看到了一幅精彩的插圖,畫的是一條蟒蛇在吞食一隻巨獸。上面的插圖就是那幅畫的摹本。
書上這樣寫道:「這些蟒蛇捕到獵物後,不加咀嚼,囫圇吞下,過後就不能再動彈了;它們就得睡上六個月,好讓這些食物慢慢消化。」
當時,我對叢林中的奇遇,想得很多,於是,我用彩色鉛筆勾畫出了我的第一幅圖畫,我的第一號作品。它是這樣的:
我把自己的這幅傑作拿給大人們看,還問他們:我的畫是不是叫他們害怕。
他們回答說:「有什麼可怕的?誰會怕一頂帽子?」
我畫的可不是一頂帽子,而是一條巨蟒在消化一頭大象。為了讓大人們看懂,我把蟒蛇肚子裡的情形畫了出來。大人們對任何事情,總需要人給解釋得一清二楚。我的第二幅圖畫是這樣的:
大人們勸我把這些圖畫放到一邊,不管畫的是肚皮開着的或閉上的蟒蛇,都沒有好處,還是把興趣放在地理、歷史、算術、語法上為好。就這樣,從六歲開始,我就放棄了當畫家這一美好職業的企圖。我的第一號和第二號作品均遭失敗,這使我泄了氣。大人們自己什麼也弄不懂,還得老是不斷給他們去解釋,這真叫孩子們厭煩!
後來,我選擇了另一種職業,學習駕駛飛機。世界各地,我差不多都飛到過。的確,地理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中國和亞利桑那1。要是夜裡迷失了航向,這一類知識就很有用。
在我的一生中,我跟許多正經的人有過不少的接觸。我在大人們中間生活過很長時間。我仔細觀察過他們,我對他們的看法,始終沒多大改變。
當我遇到一個樣子稍為明理的大人時,我就拿出我那第一號作品來試試他。這幅畫是我一直保存在身旁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一個真正有理解力的人。可是,我得到的回答總是:「這是一頂帽子。」我只好遷就他們,和他們談談橋牌呀,高爾夫球呀,政治活動呀或是領帶之類的話題。於是,大人們就覺得非常高興,因為能認識我這樣一個通情達理的人。
二
我的生活相當孤獨寂寞,沒有找到一個真正談得來的人,一直到六年前,在撒哈拉沙漠上,飛機發生了故障,飛機的引擎有什麼東西出了毛病。當時,我旁邊沒有機械師,也沒有乘客,只好單獨一人擔當起這項艱難的維修工作。這對我來說,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因為我備用的水,僅夠維持一個星期。
第一天晚上,我就睡在遠離人煙千里之外的大沙漠上,比那在大海中伏在木筏上漂流的遇難者還要孤單得多。黎明時分,當一個奇怪的弱小的聲音叫醒我時,你可以想象我當時是多麼驚奇。這聲音說:
「請您……給我畫一隻羊!」
「什麼?」
「給我畫一隻羊!」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好像是受到雷擊一般。我使勁地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看了看。我看見一個異常奇怪的小人兒,正一本正經地凝視着我。這是我後來給他畫出來的最好的一幅畫像。說實在的,我畫的要比他本人的模樣遜色得多。這可不是我的過錯。我從六歲時起,大人們就使我失去了當畫家的勇氣,除了畫過那肚皮開着和閉着的蟒蛇以外,再也沒有學過繪畫。
這是我後來給他畫出來的最好的一幅畫像
我驚愕地睜大眼睛看着這突然出現的小人兒。別忘記了,我當時是處在遠離人煙千里之外的地方,而這個小傢伙,在我看來,既不像迷了路,也沒有半點疲乏、饑渴、懼怕的樣子。他絲毫不像是一個迷失在荒無人煙的沙漠中的小孩子。當我終於能說出話來時,我對他說:
「你到底在這兒幹什麼呢?」
他好像當做是做一件大事似的,慢慢地對我重複說:
「請您……給我畫一隻羊……」
當一個人被一種不可思議的情況所震懾時,是不敢不俯首聽命的。在這人煙絕跡的沙漠上,面臨生死關頭時,我居然掏出一張紙和一支鋼筆,儘管這種舉動使我自己感到荒唐。這時我又記起,我只學過地理、歷史、算術和語法,就有點沒好氣地對小傢伙說:「我不會作畫。」他回答說:
「那沒關係,給我畫一隻羊吧!」
由於我從來沒畫過羊,僅會繪兩張畫,我就把其中一張,就是那張肚皮封閉着的蟒蛇,重新畫了給他。
「不,不!我不要蟒蛇,它還吞着一頭大象在肚子裡。」我聽了他的話,簡直傻了眼。他接着說:「蟒蛇這動物太危險,一頭大象又太占地方。我住的地方非常小,我要的是一隻羊。給我畫一隻羊吧!」
我給他畫了。
他仔細一看,隨後又說:
「我不要,這隻羊已經病得很重。給我另畫一隻吧!」
我又畫了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