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軍閥 - 第3章
西方蜘蛛
杜查理定了定神:「既然是述之兄從瑞士國帶來的,那一定是好的,冒昧請述之兄將這批表拿出來觀之如何?」
王恆岳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告了聲罪,請幾人稍等,自己轉回秦廣成為自己安排的客房。
在客房裡想了一會,從包里拿出了三塊山寨金表留做以後不時之需,然後帶着滿滿一包山寨貨重新回到客廳。
「久侯,久侯。」王恆岳笑着把包放到桌上,早就按耐不住的羅阜之和杜查理很快起身圍了過來。秦廣成也好奇的走了過來。
把包打開,拿出幾個做工精美的盒子,一打開盒子,羅阜之和杜查理頓時雙眼放光。
杜查理接過盒子,不住口的連聲讚嘆:「好貨,好貨,外國帶來的東西究竟不一樣,這樣的貨就算兄弟在美利堅國的時候也是少見!」
第四章
第一桶金
王恆岳帶到這一個時代的這批山寨金表,外包裝大氣考究,裡面絨墊上放着的「金表」做工精良,居然還附帶一張寫滿英文的「原廠出品證書」,算得上是山寨貨中的「精品」!
更加絕妙的是,許是幫着印刷的人大意的,證書上居然漏了日期,這一來可謂大妙,等於是幫了王恆岳一個大忙,不用再費口舌去解釋一些什麼。
杜查理拿起一塊表來,讚不絕口,愛不釋手。
這表金光閃閃,豪華大氣,杜查理哪裡會想到世上居然會有「山寨貨」這一說法?尤其是那附帶的全是洋文的「原廠出品證書」,更是讓杜查理對這批表出自瑞士國的來歷深信不疑。
羅泰悟卻有些疑惑:「這些表的樣子如何這等奇怪?見所未見。」
王恆岳這才想起這個時代都是懷表,自己這批貨全是腕錶,正在那想着該如何編造,未想到杜查理已經賣弄似地說道:「羅掌柜這就不懂了,光緒三十年,外國即發明了能戴在手腕上的表,只是還未傳到我國,因此我國多用懷表。述之兄帶回來的這批手錶,那是頂頂新鮮希罕的玩意了,何必大驚小怪。」
羅泰悟這才釋然,拿起一塊表左右端詳:「似乎不是真金製成。」
杜查理早把王恆岳當成了自己一類「見到大世面的人」,一聽這話,大是不以為然:「羅掌柜,所以我常說要多去外面走走,多見見世面,頂好是去外國,那才真正能長見識。這洋人所謂金表,絕非真金白銀製成,而是指其製造工藝。若是真的純金製成,一塊價值幾許?還好這話只有你我兄弟聽到,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非得笑話我四川無人。」
羅泰悟大是不好意思,只埋着頭把塊表翻來覆去地看着。
秦廣成見自己兄弟帶來的貨物大出風頭,不禁得意:「二位仁兄,貨你們都看到了,可有興趣?」
「貨我們看到了,東西也的確是好東西。」一說到了買賣,杜查理放下了表,重新落座:「但我國大多用懷表,新鮮玩意接受的人實在少之又少,兄弟和羅兄若是全部吃進,出貨卻是個大大問題……」
邊上羅阜之也是一迭聲的附和,意義也都相同,東西真是好東西,但賣不出去再好的東西堆放在那卻壓着資金云云。
秦廣成久經生意場的人,豈有聽不出他們話里意思的道理?微微笑道:「價格方面好說,請二位估個價,述之兄覺得可賣,立刻成交。」
杜查理把羅阜之拉到一邊,兩人在那嘀咕了好大一會,這才回來說道:「世面上最好的一塊洋表,售價二百一十銀元,折合白銀一百五十三兩二錢八分。既然是秦掌柜的面子,這批貨又着實不錯,這麼着,兄弟說個價,述之兄弟看看合不合適。我們零頭去了,每塊算是一百五十兩白銀,有多少我們要多少!」
每塊一百五十兩銀子?這批山寨貨在這個時代居然如此值錢?王恆岳心中大喜,正想答應,卻聽秦廣成「哈哈」一笑:「二位真會做買賣,誰不知道四川官場最好洋貨,及至地方士紳,人人無不以新鮮洋貨為奇,二位這批東西吃進,一轉手只怕三四百兩都不止,如今卻只開出一百五十兩的價格,莫非真的當我什麼都不懂嗎?」
杜查理被人看破心思,面上一紅,接着也是一笑:「自古做買賣的都是如此,漫天開價,坐地還錢,兄弟總也要有些進項才成。」
秦廣成也不再和他們客氣,價格上爭論不休,足足有半個來時辰,才說定了每塊金表折價一百九十兩紋銀。
價錢談定,皆大歡喜。羅阜之和杜查理二人又為了每人分幾塊爭論了好長一段時間這才作罷。
王恆岳在一邊聽着,又驚又喜。這次自己一共帶來了五十五塊山寨表,誰想到這批山寨貨居然在另外一個時空「大放異彩」。
他自己留下了三塊以備不時之需,尚餘五十二塊,又拿出了兩塊來,也不管秦廣成如何推託,執意要送給秦廣成當作謝禮。
羅阜之和杜查理眼見一眨眼又少了兩塊表,自己要少賺上百兩銀子,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在肚子裡暗罵王恆岳是個「敗家子」,哪有拿那麼好的兩塊表送人的道理?可東西是人家的,自己又能怎麼辦?難不成還搶回來?
可這兩人又哪裡會想到這批「金表」的真正「身價」?
當下議定,由秦廣成先行墊付,羅阜之和杜查理二人匆匆回去取銀票來換金表。
等到二人走後,秦廣成讓王恆岳稍坐,叫來賬房,吩咐幾聲。過了會,賬房拿來一張銀票,秦廣成親自交到了王恆岳手裡。
王恆岳一見,竟然是張一萬兩的銀票,大為奇怪:「秦大哥只怕開錯了吧?五十塊表,總計九千五百兩,秦大哥這張可是一萬兩。」
秦廣成笑道:「五百兩換我一條命,可是便宜得很,你既然叫我一聲大哥,便不要再推辭了。」說着舉起王恆岳送給自己的兩塊金表:「更何況兄弟還送我兩塊,說起來,我還有利可圖。」
王恆岳訕訕笑了幾聲,心裡卻大是不好意思。
自己這批表說穿了根本值不了幾個錢,但卻在這裡換來的這麼一大筆財富。
自己在這個時代掘到的第一桶金,來的當真容易,有了這一萬兩銀子,將來自己做事底氣也就足了許多。
收好銀票,只聽秦廣成忽然問道:「兄弟將來有何打算?」
王恆岳一怔,打算?自己還真沒有什麼打算。在這人生地疏,除了個秦廣成,再無半個朋友。
秦廣成在那沉吟一會,推心置腹地說道:「述之,恕我多嘴,你雖是革命黨,但眼下卻孤身一人,如何能夠成事?不如暫時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爾後徐徐圖之。」
王恆岳微微點頭,自己這個「革命黨」的身份那真真正正是個冒牌貨了。
一看自己兄弟答應,秦廣成精神大為振作:「我本想把你留在我這,我薄有一些家產,也算還過得過去。但一想兄弟絕非池中之物,焉能被銅臭牽絆?我想了一下,有個去處不知道兄弟願意去不?」
「秦大哥但說無妨!」
第五章
從軍?
秦廣成喝了口茶,不慌不忙說道:
「自從袁世凱小站練兵,張香帥革新軍政之後,各地無不紛紛效仿,我四川亦不例外。前總督錫良調任雲貴總督之後,帶着新練之軍和十五萬餉銀奔赴雲南,候補知府鍾潁接任川軍協統,編練三十三混成協,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周道剛、劉鴻逵充任六十五標、六十六標統帶,現已練成陸軍四營,炮隊兩隊。」
王恆岳聽在耳里,秦廣成的意思,難得是要讓自己從軍去?
果然,秦廣成接着緩緩說道:「近日,鍾潁又要再編練陸軍一營,我的意思,是想把兄弟弄到新軍之中,以做藏身。新軍之中同情革命黨者大有人者,哪怕兄弟偶爾不察,暴露身份,或者還有挽救餘地,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到軍隊之中去?王恆岳倒大是樂意。在自己那個時代,一有空閒他就翻閱歷史軍事類的書籍,總想像着有一天能夠加入軍隊如何如何,但沒有想到這個願望,卻會在這個時代有可能實現。
隨即有些遲疑:「秦大哥,好是好,但怎麼進去倒是個大問題?我辮子也剪了,又有革命黨的嫌疑,恐怕多有難辦之處吧?」
「無妨,只有兄弟願意,我自然有辦法!」秦廣成一笑而道:「鍾潁有個得力助手葉宣標,是個都領,新軍之中的大小事物皆由他來處理。此人平時最怕洋人,又最迷信洋人的東西,但凡只要和洋人帶點屁大關係,這位葉都領都覺得是好的。方才的杜查理和他最是交好,因為杜查理開辦着個洋行,平日裡又多有好處孝敬,葉宣標對他是言聽計從。只要是杜查理開口的事,葉某人是沒有不答應的。」
「哦?還有這樣的人?」王恆岳大是好奇。
秦廣成笑了起來:「這位葉都領身上有個故事,我說給你聽聽。話說某日,葉都領興致大起,帶着親兵要下去微服私訪,結果走到鄉間,忽然遠遠聽到『洋人來了,洋人來了』。葉都領大驚,急忙帶着親兵恭恭敬敬肅手站在道邊恭迎洋人,結果等到走近,鼻子都差點氣歪了,你猜怎麼着?原來是孩童在那喊『羊來了、羊來了』,葉都領耳背,沒有聽清,只當是『洋人來了』,卻沒有想到自己迎來了一群羊。」
王恆岳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
這些滿清官員的醜態,在這位葉都領身上當真表露無疑。
秦廣成也是一邊笑着一邊說道:「要讓杜查理拿錢出來,那是難上加難,可這樣的順手人情,他是最樂意做的,一會杜查理拿銀子來了,我自然當和他說。」
「那就多謝秦大哥了。」王恆岳收住笑容認真說道。
在那閒聊一會,外面忽然傳來杜查理和羅阜之的怒罵,接着又有一個人的哀求聲音傳來。
秦廣成聽了一下,苦笑着搖了搖頭:「又是那個不要臉的秀才來了。」
「不要臉的秀才?是誰?」王恆岳有些奇怪。
秦廣成嘆了口氣:「這人名叫俞雷,表字德廣,今年有三十來歲了,有個秀才功名在身上,廣漢人,家中只有一個妹妹,平日裡整日不務正業,在成都走街竄巷,招搖撞騙,害起身邊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弄到後來再無一個朋友。有次偶爾和我們認得,從此後整天便纏上我們。起初我們還幫他一文兩文,但後來,哎……」
說着,和王恆岳一起走了出去,就看到杜查理和羅阜之對着一個三十來歲的人又趕又罵,想來這人就是俞雷。
但偏偏這個叫俞雷的秀才,不管對方如何打罵,腆着臉就是不走,苦苦哀求給自己幾文錢吃飯,無論對方說出什麼樣難聽的話來,也都始終是笑嘻嘻的。
「秦掌柜的,生員給您請安了。」一看到秦廣成出來,俞雷居然一下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秦廣成連連搖頭:「德廣,你好歹是有功名在身的,怎麼做起事情來如此恬不知恥?」
俞雷卻笑嘻嘻的一點也不以為意:「秦掌柜,沒有辦法,肚子實在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您就當可憐可憐我,扔兩文錢給我,從此後再不敢來打擾您老人家。」
「放你媽的屁!」一貫自持身份的杜查理也不禁暴跳如雷:「你今天騙,明天也騙,為了幾文錢你什麼不要臉的事情做不出來!滿成都的有誰不知道?」
「走吧,走吧,我不會再可憐你了。」秦廣成揮了揮手道。
誰想到這個俞雷死活不肯走,又是作揖又是哀求。
眼看邊上圍觀的人多了起來,王恆岳想着自己從軍的事,不想在這和他過多糾纏,問秦廣成要了十幾文錢,塞到俞雷走里;
「走吧,走吧,天下之大,總有你立足的地方,何苦在這惹人白眼恥笑?回去帶着你的妹妹,好好的過日子吧。」
俞雷神色一變,眼角不為人知的跳動了幾下,隨即千恩萬謝不止。
「兄弟,對這種人不必可憐。當初我也是可憐他,結果不知被他騙了多少次。」秦廣成埋怨了幾聲,帶着幾人一起回到府中。
來到客廳,交割了金表和銀票,秦廣成把自己的想法和杜查理一說,杜查理一聽之下不暇思索,拍着胸脯應允下來。只是覺得有些可惜,難得抓到一個海外的大客商之子,將來還有大把生意可做,怎麼偏偏對方就要去當兵了,這當兵有什麼意思?
杜查理可不知道,王恆岳祖祖輩輩和海外根本沒有半點關係,什麼商人世家,根本就是秦廣成在幫着大吹法螺。
又在那說了會閒話,杜查理和羅阜之起身告辭,約定明日再來,一起去葉宣標那,秦廣成要留他們用飯,二人也沒有答應。
把二人送出門外,秦廣成抓住了王恆岳的手低聲說道:「來,兄弟,做哥哥的送你一樣東西,對你從軍當大有好處。」
秦廣成神神秘秘的樣子,讓王恆岳大是好奇,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值得如此保密的,又不好多問,隨着一起進了秦廣成的臥室里。
第六章
「假證」
秦廣成關上了門,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口皮箱。
打開皮箱,最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套軍裝,看着像是英國軍官的軍服,但仔細看看,卻又不是太像。
秦廣成從哪弄來的這麼一套軍服?正摸不着頭腦,就聽秦廣成說道:
「說來也巧,兩年前我去上海談筆買賣,在租界裡遇到個也不知是哪個國家的人,能說一口官話,他自己說是英國人。又是個什麼軍官,是個准,對,准尉。犯了軍規,怕被上司責罰,結果就從軍隊裡溜了出來。身上沒有一文錢,只剩了這身軍服……」
「一派胡言。」王恆岳先笑了起來。
「我也知道他在那裡胡扯。」秦廣成也笑道,隨即從軍服下拿出了一頁紙:「還有這個,是什麼英國陸軍學院的畢業證,說要一起賣給我。」
王恆岳接了過來,見紙最上面用英文寫着「大英帝國桑赫斯特皇家陸軍學院畢業證」,王恆岳當即又露出笑意:「英國倒是有個桑赫斯特皇家陸軍學院,而且非常有名,但哪有在正式文書上自己這麼叫法的?一定是假的了。」
再往下看去,無非是成績優異,准予畢業云云。用的大都是中國官場上的套話,一大通的英文又顛三倒四,語法不通,顯然是造假人殫精竭慮編出來的。最下面蓋着一個鮮紅大章,也不知道是不是拿蘿蔔雕刻出來的。
最奇妙的是,在畢業人那行居然是空着的。
秦廣成點了點「畢業證」:「既然是正經畢業的,哪有畢業人那裡還空着的道理?我一看便知是假的,本想不要,但一想買了沒準派上用場,因此便花了一點小錢,把這軍服和畢業證都買了下來,不想今天卻真的派上了用場。」
王恆岳很快反應過來:「難道秦大哥想讓我穿着這身軍服冒充不成?」
「正是這個計較。」秦廣成點了點頭:「各地編練新軍,但凡有些洋背景的,又略略懂些軍事,都被當成寶貝一樣哄搶,也不管有用沒用。我們那位葉都領,更是迷信洋東西的不得了,他也斷然分不出真假,述之你又會洋文,決然可以矇混過關。」
王恆岳哭笑不得。
自己因為攜帶一包山寨貨,莫名其妙穿越來到這裡,現在居然又弄了張假證冒充留學生?
秦廣成也不管其它,拿出了一枝「康克令」鋼筆,指着那畢業人一行:「述之,我是不懂洋文的,你在這裡填上自己名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