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軍閥 - 第5章

西方蜘蛛

  「這位楊兄的師傅是?」王恆岳順口問了一句。

  楊方雲果然能夠讀懂別人在說什麼:「我的師傅是李青雲,精通中醫,一生以反清為己任!」

  「李青雲」三個字一入耳中,王恆岳只當自己聽錯了,瞪目結舌:「哪個李青雲?長壽老人李青雲?」

  「是,就是這個長壽老人!」

  王恆岳差點崩潰。

  李青雲?世界上還真有這麼個長壽老人李青雲?

  據說這個李青雲一共活了二百多歲,是清末民國初年的中醫中藥學者,也是世界上著名的長壽老人。曾因在中醫中藥方面的傑出成就,而獲政府的特別獎勵。民國後仍常去大學講學,這期間他曾接受過許多西方學者的採訪。

  王恆岳原本以為這只是個傳說人物罷了,但誰想到他的弟子卻真真正正的出現了。

  要說這個李青雲能活二百多歲只怕有些誇張了,但要活上個一百來歲的那倒也不是什麼太希奇的事情!

第九章

王恆岳的班底

  「他六歲的時候得了一場重病,病是治好了,可惜再也聽不到了。」秦廣成點了點楊方雲,嘆息一聲:「後來我聽說山東梅理士夫婦那裡專教聾啞學生,就把他送了過去希望能夠稍稍彌補,方雲也算爭氣,各科學目優等,順利畢業。」

  王恆岳點了點頭。

  1887年,美國傳教士梅理士夫婦來到登州創辦「登州啟喑學館」,這個針對聾啞孩子成立的特殊學校是中國成立最早的聾啞學校。

  梅理士是美國北長老會傳教士,在登州傳教34年,在與繼室梅耐德創辦了中國第一所聾啞人學校「登州啟喑學館」後,1898年,將啟喑學館遷往煙臺。

  秦廣成接着說道:「梅理士夫婦的啟暗學館遷到煙臺後,他是煙臺啟暗學館的第一批畢業生,在那裡,方雲學會了如何去讀懂對方的唇語,也掌握了許多正常人會的知識!」

  說着,把頭轉向了楊方云:「方雲,這位是王恆岳王先生,即將去樂山擔任新軍隊官。你雖然身有殘疾,但也有抱負,長久呆在我這裡,我怕耽誤了你的前程,你和王先生一起去樂山吧。王先生年紀雖不及你,但文才武略,早晚必能出人頭地。你跟在他的身邊,或許也能博個錦繡前程。也不枉你師傅把你託付給我。切忌要以主上之禮待王隊官,一日不可懈怠!」

  他這話說的極慢,為的是讓楊方雲完全讀懂。楊方雲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點了點頭。

  這一頓算是分別之酒,幾人喝的盡醉。到了第二天上午醒來,王恆岳的頭還是有些暈沉沉的。

  秦廣成和楊方雲早在客廳等候,等到王恆岳和皮特都到了,秦廣成已經為其準備好了路上所需一切。

  一路送到了成都城門那,秦廣成再三叮嚀,萬一在軍中混得不如意,一定要記得回來,這才戀戀不捨,依依揮手道別。

  秦廣成為他們準備了三匹馬,王恆岳從來沒有騎過馬,就算上個馬背也費了好大的勁,皮特和楊方雲倒甚熟騎術,絲毫也不費勁。見王恆岳如此,也不奇怪。

  騎了一小段路,路邊忽然竄出一人,急急揮手:「王大人留步!王大人留步!」

  王恆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會才醒悟這「王大人」許是叫的自己。勒住馬一看,來的竟然是那個無恥的秀才俞雷!

  「王大人,生員給您請安了。」俞雷一上來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給王恆岳磕了幾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王恆岳大是奇怪。

  「生員已經在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等候大人了。」

  「昨天晚上?你在這等我做什麼?」王恆岳一點也都摸不着頭腦。

  俞雷的回答必恭必敬:「生員昨日見到王大人和秦廣成、杜查理,進了葉都領的官衙,一想,眼下又要編練新軍,看王大人的打扮,必是從西洋回來的。新軍中正缺大人這樣的人才,又見大人和秦掌柜、杜查理出來之石刻春風滿面,料想都領大人必然已經放了差使給大人了。」

  這麼一說倒讓王恆岳上心了,這人的觀察力不是一般的強:「然後呢?」

  「然後生員就想,我新練之軍目前之編練一營,駐紮於樂山,葉都領只管練兵,放差必然是把大人放到樂山軍中,故生員就在這等候大人到來。」

  這人倒真有點本事,王恆岳心裡想到。

  不管此人做事如何無恥,但這分觀察判斷的本事不是誰都有的。僅憑藉觀察,居然就把王恆岳的前程去處猜的清清楚楚!

  王恆岳打量了他一下:「那你找我有何目的?」

  俞雷垂着雙手答道:「生員無有去處,在成都當真是人神鬼厭,也不一人肯收留生員……」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王恆岳笑着說道。

  「正是,做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俞雷一絲一毫也不惱怒:「王大人那日可憐生員,給了生員一條活路,還請王大人再發慈悲,帶生員一起從軍。」

  王恆岳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麼一個請求:「你要和我從軍?」

  「大人英明!生員會寫字,會打算盤,會料理雜物,大人工錢可以看着給,不給也成,大人得了一個廉價賬房加雜役,何樂不為?」俞雷說這些話的時候一臉正經:「而且大人收留了生員,生員必定像孝敬親生父母一樣孝敬大人,大人罵我,生員無上光彩;大人打我,生員不勝榮幸,大人就當收了一個乾兒子吧。」

  世上無恥之人,只怕再無超過俞雷的!

  這人已經三十來歲,年紀遠大於王恆岳,卻把個王恆岳當成自己親爹一般,而一切目的只為了能夠混口飯吃。

  「你,臉皮厚,非常厚!」實在聽不下去的皮特叫了起來。

  「閣下的臉皮和我一般的厚。」俞雷不動聲色:「閣下為了混口飯,不也一樣不要臉的一天到晚往葉都領那跑?」

  「你,不要臉……」皮特氣急,他中國話本來就半生不熟,哪裡說的過俞雷?氣得只能翻來覆去的說俞雷「不要臉」。

  王恆岳看着俞雷的無恥樣子大搖其頭,正想拒絕,忽然楊方雲拉了拉他,低聲道:「這人,要了,有用。」

  王恆岳朝楊方雲看了看,想了下,的確,這樣無恥的人在這個時代,沒準什麼時候還真的能派上用場:

  「俞雷,這名字古怪,魚雷?」王恆岳自言自語了句,隨即說道:「既然這樣,你就跟着我吧,具體做什麼,我到了軍中再說。」

  「大人英明!」俞雷一點喜色也都沒有:「生員就和這個洋鬼子乘一匹馬好了。」

  「NO、NO!絕不,絕不!」皮特大聲喊叫起來。可惜那邊王恆岳已經點了點頭,這卻由不得他皮特先生了。

  王恆岳大生荒誕感覺,自己算是什麼?帶了一班什麼樣的人?一個聾人,一個洋人,外加一個無恥秀才,這就算是自己去軍中的班底了?

  天知道自己這一伙人去了樂山,會鬧出一點什麼事情出來!

第十章

「學問」

  樂山市地處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中下游,北連眉山,東鄰自貢,南接宜市,西靠涼山。

  這一路上風光秀麗,雖然從成都到樂山有近三百里的路,王恆岳四人趕的也不苦悶。

  一進樂山,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拜訪自己的頂頭上司,六十六標第二營管帶石封榮。

  把皮特三人安排在了客棧,王恆岳正想動身,俞雷卻把他拉到了一邊:「大人就這麼空着手去嗎?」

  王恆岳一怔,隨即醒悟過來,這滿清官場之上,無論你有什麼來頭,有任何背景,在這地方之上,要想辦點事情,空着手決然不行。

  苦笑了下,拿出一塊金表,看來這次還得這塊山寨貨出面探路不可。

  俞雷朝金表看了一眼:「敢問大人,孝敬了葉都領多少銀子?」

  王恆岳原先也不知道,後來還是秦廣成告訴他賄賂了葉宣標兩千兩銀子,把數目說了出來,俞雷略一思索:「大人既然報效了葉都領兩千兩,石管帶那五百兩銀子那是無論如何不能少的。」

  王恆岳沉默在了那裡,一聲不響。

  滿清實在腐敗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從上至下,無人不貪,這樣的朝廷不亡也真正沒有天理了。

  想着帶上俞雷倒也不錯,叫了俞雷和自己一起出去,找了個錢莊把秦廣成給自己的一萬兩銀票存進,兌了兩張小銀票和些散碎銀子。俞雷在邊上又讓錢莊夥計把銀子剪成了分量不一的幾塊。

  來到石封榮處,俞雷低聲說道:「這裡就要包銀子了。」

  王恆岳拿出一小塊銀子正想包上,俞雷瞥了一眼這塊銀子有一兩多,又說道:「大人包的多了,管帶門房那送三錢,一會進去後小爺那送七錢,端茶送水的給上幾文便可,這些都是規矩,大人要多送了反而壞了規矩。大人才從西洋回來,這些國內官場上的東西原是不太明白的。」

  送錢居然還有那麼大的學問?王恆岳苦笑着揉了揉鼻子,在俞雷的指引下包了個三錢銀子的紅包,送給了門房。

  門房原本傲慢的神情果然大是緩和,請王恆岳在外等着,自己進去通報。等了一刻鐘時光,門房出來,只是管帶大人有請。

  進去後,先上茶水,王恆岳又送出去幾文錢。過會一個打着哈欠的小爺出來,俞雷一使眼色,王恆岳把早準備好的七錢銀子送上。

  說是「小爺」,其實不過是在管帶身邊侍侯,端個夜壺什麼的。小爺掂了下銀子,臉上露出笑容:「二位老爺稍等,我家老爺一會出來。」說着又打了個哈欠,急忙連連抱歉:「對不住的很,昨夜老爺起了三次夜,小的得在一邊侍侯,公務繁忙,繁忙得很。」

  王恆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恨不得一個巴掌扇上去。倒屎倒尿的居然也用上了「公務繁忙」這幾個字?

  「您老要侍侯石大人,那是頂頂重要的。」俞雷卻一點也不在意,陪着笑臉小聲問道:「管帶大人今日心情如何?」

  這就是送紅包的好處了,大人心情如何,這些身邊侍侯着的人是最清楚的。小爺朝邊上看了看,低聲說道:「二位今天還來得巧了。我家老爺昨日又納了房姨娘,此刻心情大悅,二位有什麼話但和老爺說無妨。」

  說着拱了拱手:「抱歉,老爺眼看着就要起來了,二位略坐一坐。」

  小爺一走,俞雷趕緊對王恆岳說道:「大人,再準備一百兩銀子。」

  「怎麼又要銀子?」王恆岳皺着眉頭問道。

  「石管帶納妾,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卻也是樁喜事,這銀子是斷然少不了的。」

  王恆岳心中惱怒,石封榮的人還沒有見到,六百兩銀子已經不在身上了。

  按照這麼個弄法,自己好容易才賺來的一萬兩銀子只怕用不了多少時候!

  「哪位是新來的王隊官那?」裡面傳來了一聲聲音,中氣不足,想來昨夜沒有睡好。

  看到一個穿着官服的人從裡面走出,想來就是管帶石封榮了,王恆岳站起說道:「我……恆岳就是。」

  原按照規矩見上官是要說「卑職」的,但二字王恆岳怎麼也說不出口,乾脆自稱「恆岳」,反正自己有個「海外」歸來的身份,大可搪塞。

  「久侯,久侯。」石封榮也沒有太注意對方稱呼,嘴裡說着「久侯」,卻連正眼都沒有看王恆岳一眼,大咧咧地坐了下來:「新軍里的隊官那是何等重要?你是走了誰的門路?」

  在王恆岳的那個時代,問這種話總要轉彎抹角的,哪裡有這樣開門見山問的?王恆岳勉強笑道:「蒙葉都領大人賞識,讓恆岳來軍中效力。」

  「葉都領?」石封榮點了點頭:「可有都領大人的書信?」

  「有。」王恆岳把葉宣標的私信遞了上去。

  石封榮草草看了下:「原來是西洋回來的,怪不得得到都領大人賞識。」說着話鋒一轉:「這西洋好啊,都領大人那是最喜歡西洋貨的,連的下面的人也都喜歡。本管帶那是從來沒有去過西洋的,王隊官,本管帶心裡好奇,你那美利堅國可出什麼特產?」

  這是公然索賄了,王恆岳拿出裝金表的盒子,又遞了上去:「美利堅國是沒有什麼好東西的,不過這次恆岳轉道去了趟瑞士國,帶回一樣東西,請管帶大人看着還合適不。」

  打開盒子,看到金表,石封榮臉上露出和葉宣標當天一般無二的神情,連連呼着「好東西」,好半天才戀戀不捨的關上盒子:「果然是好東西啊,王隊官收回去吧。」

  「這是恆岳報效大人的。」王恆岳嘴上雖然這麼說了,心裡早把石封榮祖宗罵了個遍。

  「這怎麼使得,這怎麼使得,本官那是最最清廉的,向來不要屬下一分一毫。」石封榮臉上笑開了花,手裡早把金表朝自己這挪了一下。

  清廉你個祖宗!王恆岳心裡又罵了聲,乾脆再把一百兩的銀票拿了出來:「恆岳聽着昨日大人有喜事,沒有來得及恭賀,這裡一點小小意思,還請大人務必收下。」

  「這些人那,本管帶這一點小小事情,也要鬧得滿城皆知,這讓本管帶將來如何帶兵?」石封榮「哈哈」笑着,也不客氣,收下銀票,嘴裡連聲說道: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第十一章

真的人才來了!!!

  「述之啊。」金表到手,銀子進袋,石管帶就連稱呼也都變了,話里就透着一股親切:「都說去了西洋,都學得西洋人不懂通融,看看,述之就還是一樣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