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軍閥 - 第9章
西方蜘蛛
龍鳴劍?王恆岳皺了下眉頭,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
鄧夏倒未注意,自顧自地說道:「他原名骨珊,字顧山,別號雪眉,榮縣五寶鎮人,光緒年間的秀才,去年去了日本,聽說也加入了革命黨,好像今年回了雲南,行蹤不知。」
說着眉頭一鎖:「這人與哥老會首腦秦載庚關係密切,龍鳴劍去成都時得罪官府,全靠的是秦載庚出手相助,官府這才無可奈何。大人千萬不要小看了哥老會,哥老會的勢力之大,不是外人能夠想像的。尤其這個秦載庚,六歲時與胞弟省三習武於祖父武棚,聞雞起舞,常練不輟。十八歲時已膂力過人,應縣童子試,因考官不公,秦載庚將其從轎中拽出痛毆,聞者咋舌,大人儘量不要和其發生正面衝突。」
龍鳴劍!王恆岳想起來了!
這人可不就是後來組織榮縣起事的?
還有這個秦載庚,也是起事的組織者!
王恆岳心中大是感激鄧夏,把榮縣的情況說的清清楚楚,讓自己心裡大致有了一些判斷,不至於盲人騎瞎馬!
「惜墨,我真得謝謝你。」王恆岳嘆息一聲:「我才來榮縣,就和瞎子一般,有了惜墨的這一番話,好比給我加了兩個眼睛,將來要麻煩惜墨的地方還多。」
「大人何必客氣。」鄧夏微微一笑:「舅父既然讓我到大人身邊,原是要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從西洋歸來,見識遠過於我,倒是鄧夏要多向大人請教。」
說着在那停頓一會:「方才大人和舅父在談論美利堅國,鄧夏在門外偷聽良久,才知原來世上有如此變化。可笑朝廷里的那些人,仗打輸了一次又一次,卻還是坐井觀天,不知知恥而後勇,奮發圖強。再這麼下去,朝廷可危,國家可悲。」
「何止可危可悲。」王恆岳冷笑幾聲:「旁的不說,就說日本,彈丸之國,當年對我俯首稱臣,彈指便可滅之,但這些年的改革振興,大有成果,早已勝過我國。被日本這樣的國家騎在頭上,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說到日本,鄧夏雙目帶憤:「甲午一戰,國家顏面丟盡,好好的北洋水師,竟然落到那般下場。鄧夏每每念及次事,肝腸寸斷,恨不能親臨戰場,與倭寇決一死戰!」
「決一死戰?早晚會的。」王恆岳面色平和:「我就不信我們永遠被日本人壓着,我更加不相信一直會隨便哪個國家都能來欺凌我們。十年,二十年,只要我們痛定思痛,埋頭痛感,早晚會有那麼一天的……」
「可惜啊,頭上還有那個朝廷……」鄧夏話才出口,立刻發覺失言。面前這位大人可不正是朝廷官員?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大逆不道。
他可萬萬不會想到,王恆岳是來自於另一個時代的人,別說這樣的話,更加大逆不道的話說出來再也無妨。
在那蹉嘆一會,鄧夏起身告辭。
送走鄧夏,關上房門,王恆岳想到再有兩年,即將天翻地覆,自己頭上這個「革命黨」的名頭,沒準能夠大起作用。
只是現在最要緊的是要把新軍給儘快的辦起來。手上沒有軍隊,在這個時代和未來的幾十年間只怕連個屁都不是!
第十九章
土匪以及鄉紳
榮縣縣令李燊春長的有點意思。
這人一張倒三角的臉,兩隻眼睛倒特別的大,說話的時候眼珠子老喜歡骨溜溜的亂轉,天知道心裡在那打着什麼主意。手指纖長,和個女人似的。
一見到趙熙,「香公」長「香公」短,就好像和趙熙特別熟悉,又連聲說着對不起,自己這兩天實在太忙了,沒有空去拜訪云云。
等趙熙把王恆岳介紹了下,李燊春又是一迭聲的「久仰、久仰」,再把「西洋」經歷一說,李燊春更是謙卑,恨不得在王恆岳面前自稱「卑職」。
王恆岳把奉命編練新軍的事說了,李燊春又是慷慨激昂的大說一通什麼「朝廷危難,我等做臣子的義不容辭」云云。總之全是套話。等把話題帶到了正經事了,李燊春又是連聲叫苦,只說榮縣地小,自己這個父母官當的有多窮,有多為難,只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實在幫不到什麼的忙,還請王隊官多多體諒。
本來也沒指望李燊春能幫上什麼忙,這次來也就是見個面而已,將來他管他的地方,我管我的軍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王恆岳心裡想到。
「地方上不太平啊。」生怕王恆岳要自己做什麼事,李燊春趕緊把話題帶開:「革命黨到處鬧事,都鬧到成都去了,革命黨這麼一鬧,土匪也都起來了。兄弟到任不久,就聽說榮縣邊上有伙土匪,這裡叫做『幫客』,時常劫掠地方,四方不寧,兄弟頭疼得緊,想要親自帶着差役和土匪拼命,一死以報國家,但終究放不下地方父老。如今王隊官來了,那是再好不過,王隊官起精銳新軍,當可一鼓作氣以盪之,還地方以清靜。」
去他媽的一死以報國家,老子他媽的有鳥的精銳新軍!王恆岳心中大罵,順口問了一聲什麼土匪如此囂張。
「說這土匪那,也是有些來頭的。」李燊春唉聲嘆氣:「這人叫盧寶銀,他有個嫡親的哥哥叫盧寶根……」
盧寶根?王恆岳心中大動。
自己才來到這個時代,為了救秦廣成,豈不是和盧寶根打了一場?李燊春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果然,李燊春隨後的話證實了王恆岳的想法:「這個盧寶根不得了,盤踞在廣漢的金雁湖,是個有名的大土匪頭子,手裡的武器不少,廣漢方面幾次剿滅,反而都被盧寶根打敗,因此官兵也都不敢去了。這盧寶根依仗着哥哥勢力,也是無法無天!」
王恆岳心裡很快開始盤算起來,土匪倒是不妨打打,哥哥是大盜,弟弟只怕也差不到哪去,藏着的好東西肯定不少。只是自己手裡沒幾個人,武器也沒有。難道真拿着那些破爛貨去打土匪?
正在那說着,一個人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無法無天,無法無天,虞瑞鄉那個王八蛋又帶頭不肯交錢了!」
一看那麼多人在,怔了下,隨即陪着笑臉道:「香公也在,失禮了,失禮了。」
李燊春趕緊給王恆岳介紹,這位就是鄧夏曾經提過的,經偵局,又叫「三費局」的李淇章,過去叫總辦,現在叫局長。
見了面,李淇章還是氣哼哼的,趙熙笑問何事。李淇章惱怒地道;「還不是那個墨林的劣紳虞瑞鄉!把一文錢看的比天還大,該交納的定規,總是喜歡拖欠,今日我又去了一趟,結果他又找出種種藉口推託。太爺,香公,再這麼我可做不下去了。」
李燊春也是大皺眉頭,這收不上銀子可不光只關李淇章的事,自己也少了一大塊收入。
王恆岳有些奇怪:「既然不肯交稅,出道簽子拿了他也就是了,諒一個小小鄉紳能掀起什麼浪花?」
「王隊官有所不知。」李燊春連連搖頭:「這人過去曾經很偶然的救過盧寶銀的命,盧寶銀為匪後,放出話來,虞瑞鄉的事就是他的事,誰敢動虞瑞鄉,就是和他盧寶銀過不去。本官也曾拿過虞瑞鄉一次,結果半夜裡,大門口就被人紮上了飛鏢。本官那是不怕死的,可想到家中的妻子孩兒,哎……」
「太爺不必煩惱,盧寶銀是早晚都要剿滅的。」趙熙接口說道:「我們榮縣本來是沒有駐軍的,這才讓盧寶銀坐大,現在王隊官既然來了,等到新軍練成,又何必擔心一個小小幫客?」
李燊春和李淇章連聲稱「是」,不過神色間卻是大不以為然。那些新軍怎麼樣他們早已看過,想靠着他們去剿滅土匪?
說了一會閒話,當是見過了,王恆岳幾人起身告辭。
到了外面,王恆岳又問起虞瑞鄉其人,趙熙笑着搖了搖頭道:「這個虞瑞鄉也和我打過幾次交道,為人最是精明刻薄,能賺一文銅錢,決不少賺分毫,幫他家做事的人,到了年底非但拿不到工錢,反而算來算去,還倒欠了他家的錢。名聲極為惡劣。但他背後有盧寶銀撐着腰,也沒有人敢說什麼。」
「沒有人管他嗎?」王恆岳順口問道。
趙熙長長嘆息一聲:「現在誰還能管的到?我去成都時候,和督憲也說過,可督憲說什麼?他說『香公,我這的事實在太多,又是朝廷又是洋人又是革命黨,實在不是不給你香公面子,但真的無暇去管。』述之,你想想,身為總督,連個土匪都治不了那。」
說着正色而道:「述之,官府管不了,我們可以自己管。土匪越來越猖獗了,有幾次還對榮縣蠢蠢欲動,要不是因為我在這裡,哥老會的人又有過交代不許動榮縣,土匪有所顧慮,只怕榮縣早有大災。你一旦練成新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盧寶銀給平了!」
王恆岳點了點頭,真要把盧寶銀給平了,自己也算是個地方上做了件好事。只是現在說這個實在還是為時過早。
現在當務之急,是俞雷那的事辦的怎麼樣了。餉銀和武器能拿的回來嗎?
虞瑞鄉,盧寶銀。這兩個名字也深深的印在了王恆岳的心裡!
第二十章
「武器」
趙熙給王恆岳這些人安排的新軍營極大,房屋敞亮,裡面的傢伙什就和趙熙說的一樣一應俱全。
這才有些味道,這是王恆岳到了榮縣後遇到的第一件順心事。
沒兩日,去樂山的俞雷也回來了,有壞消息也有好消息。壞消息是他石封榮石管帶說了,餉銀那是一定要調撥的,王隊官忠心報國,石封榮十分佩服,特意調撥一個月的餉銀給他應急,至於一個月之後的?他石管帶拼着前程不要,也一定會再三督促上峰,但此前王隊官務必自己另想辦法,切切切切。
這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要錢沒有,給你王恆岳一個月的餉銀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王恆岳心中大是惱怒,費了半天的力氣,就弄到三百兩銀子?還白給石封榮一個機會,每月吃一百五十人的空餉?
「大人不必擔憂,這對大人來說反而是件好事。」俞雷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本來大人每月給石封榮的孝敬那是少不了的,現在這石封榮每月從榮縣拿走一百五十人的空餉,就當成是孝敬了,而且石封榮月月都欠大人人情,只要他在位置上一天,將來大人再找他說話也就容易的多了,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心裡誰都有數。」
王恆岳嘆了口氣,也只能這麼樣了。
「不過軍器方面,我們的銀子起了作用,石封榮倒是調撥了一批,並且已經派人隨着生員一起押送來了,現隨行士兵正在營外等候。」
這話頓時讓王恆岳精神大振,沒有餉銀另想辦法,武器到了倒也不錯。匆匆忙忙帶着手下一眾人帶到營外,滿滿兩馬車的武器,用稻草柴禾遮的嚴嚴實實的。
帶隊的棚目給王恆岳行了禮:「王隊官請驗收下,兄弟還有公務在身,不敢久留。」
「有勞、有勞。」王恆岳拱了拱手,讓人拿開稻草柴禾。
一看,鼻子幾乎氣歪。
六枝四川機器局自行仿製的馬悌尼槍、兩枝由舊式前膛槍改為後膛槍的士乃得槍,一枝中國自行設計製造的快利槍,這三種槍勉強可用。其餘的,皆是從鴉片戰爭開始就在清軍中大量裝備使用,早已被淘汰的抬槍!再看後面一輛馬車上都是火藥子彈。
好,很好,鴉片戰爭用到現在,沒人用了,給老子用上了!這些垃圾貨,放眼整個中國新軍,除了老子這裡還有誰在用?王恆岳又氣又惱。
「有總比沒有好。」劉思海在王恆岳耳邊低聲說道。
王恆岳收起惱恨心情,讓人封了一封銀子給棚目,送了出去,一轉身大發脾氣:「他媽的,真把老子這當成叫花子呆的地方了?給老子三百兩銀子,送人都沒人要的武器,這讓老子編練的哪門子新軍?」
「大人息怒。」俞雷倒顯得不慌不忙:「能有這些東西,已經給大人天大的面子了。好在附近究竟沒有戰事,我等還可以慢慢設法。」
「慢慢設法?」王恆岳一瞪眼睛:「老子才吹下了牛,要收拾掉盧寶銀,整治下那個劣紳虞……虞瑞鄉!現在讓老子拿這些燒火棍去和土匪打?」
「誰?」俞雷忽然問道。
「什麼劣紳虞瑞鄉,據說和土匪勾結。」王恆岳順口答了聲,隨即朝俞雷看了看:「怎麼,你認得這個人?」
俞雷眼中殺機一閃而過,隨即必恭必敬地道:「不認得。」
「算了,算了!」王恆岳擺了擺手:「好歹還有幾枝槍可以用,來人,明日就開始募兵!謝水向、李逸風、徐牧、鄧夏、皮特、劉思海,你六個人具體負責。記得,武器我們拿的是破爛貨,可這招募來的人,一定要是可用之人,比給老子又招一批鴉片鬼來!」
「是!」
雖然心情不太愉快,但千難萬難,總算是開了個頭。
誰想到,到了次日下午,王恆岳悠然來到就設在河街的募兵處,滿懷信心的以為既然有趙熙的鼎力相助,想來募兵處必然人山人海,哪曾料想,眼前卻空蕩蕩的,除了自己的幾個手下再無一個人!
「一個人都沒有?」王恆岳瞪大了眼睛。
「沒有。」皮特聳了聳肩:「如果明天還沒有,我想和他們學打馬吊,起碼不會這麼無聊。」
「滾蛋!」王恆岳直接把李逸風叫了過來:「子山,人呢?你們三個在這,難道香公一點號召力也都沒有?」
「不是老師沒有號召力,而是出了一點狀況。」
「狀況?什麼狀況?」
李逸風神情一緊:「正想和大人去說。我本來也覺得奇怪,後來同門中才有人來告訴我們,榮縣來了一個洋人。」
「洋人有什麼好奇怪的?」王恆岳好奇地問道。
「洋人原本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但這個洋人卻有些不同。」李逸風隨即接口說道:「這人是從英吉利來的,叫奧皮音,據說在英吉利國是個什麼『鼎力士』……」
「就是大力士。」皮特生怕別人不知道的補充了句。
李逸風點了點頭:「不錯,此人原本是要去成都擺設擂台的,不知為何先到了我們榮縣,現在城南設下擂台,趾高氣昂,說要先打榮縣,再打成都,後打四川,然後打遍整個中國!」
「放他媽的屁!」王恆岳破口就罵,說着瞪了皮特一眼:「你說你們洋人都是些什麼人?」
「這不關我的事。」皮特大是無辜,連聲說道:「我是美國人,他是英國人,不關我們美國人的事!」
王恆岳其實也清楚得很,這清朝末年外國人到中國來打擂台是件在普通不過的事。說穿了就是一幫外國賣藝的,到中國來一來打壓中國人,二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來中國靠着這樣的「擂台」撈錢。
不過在自己的記憶里這幫人從來沒有占到什麼便宜。
中國武術家給了他們太多的教訓,有接連擊敗兩名俄羅斯大力士的丁發祥;又怒毆沙俄拳擊手十餘人的范旭東;有三登擂台,打死英國皇家拳師丘斯威爾的嵩山少林寺和尚釋德根。
至於那單刀李、杜心武、霍元甲等等這些屢次打敗外國人的大武術家比比皆是!
第二十一章
擂台
霍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