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 - 第8章
西方蜘蛛
「好!」丁雲毅贊了一聲:「打贏我,就有肉吃。不過……」
他在那略略停頓了下:「不過我是巡檢,打傷了我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一句話就讓包雎華怔在了那裡。
可就在包雎華發蒙的時候,丁雲毅卻忽然閃電一般的出手了!
一拳正好打在了包雎華的鼻子上,包雎華慘呼一聲,捂着鼻子,鼻血順着手指縫裡就流了出來。
包雎華又驚又怒:「你,你……」
丁雲毅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我說了我們是對手,當對手是不分巡檢還是小兵的!」
包雎華又怔了一怔,接着暴吼一聲,完全不顧還在流血的鼻子,一拳頭就朝丁雲毅揮了上去。
丁雲毅快速閃過,又是一聲大叫:「等等!」
包雎華拳頭伸在半空,遲疑了下,又縮了回來。
誰想到就在他遲疑的這一瞬間,一隻又大又重的拳頭一下再度擊中了他的鼻子。原本就沒有止血的鼻子,頓時鮮血狂飆。
丁雲毅的拳頭!
連續兩次遭到重擊,包雎華滿眼金星,捂着鼻子根本止不住血。
可丁雲毅的攻擊卻還沒有停!
丁雲毅伸手一拉,一絆,就把包雎華絆倒在了地上,接着接連幾拳,打得包雎華殺豬一般的叫了起來。
弟兄們全都看得呆了。
平常他們在島上釣釣魚,喝喝酒,偶爾興致來了,倒也操練一下,但大多是走走樣子而已,有哪一次如同現在一般,都操練得見血了?
那邊包雎華已經被打得呼哧呼哧爬不起來了。
丁雲毅這才直起了身,面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朝地上的包雎華冷冷看了一眼:「我已經多次說過,我們是對手,當對手只有一種可能,要麼把你的對手打倒在地,要麼自己被打倒在地。我說一聲『等等』,包雎華就停了下來,現在他挨打的是拳頭,戰場上落到身上的就是刀!戰場上敵人讓你『等等』,你哪怕停一眨眼的功夫都會送掉你自己的命!」
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現在弟兄們算是明白了,巡檢這是玩真的了!
包雎華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鼻子和臉上的血還在那裡流着:「不公平,不公平,你是巡檢,你叫等等我才……」
「從現在開始,只要操練,沒有分出勝負之前,任何人喊停都沒有用,包括我在內!」丁雲毅還是面無表情:「在我這裡,操練結束只有兩種可能,要麼站着,要麼倒下!站着的吃肉,倒下的受罰!任何人都一視同仁!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現在各自選定對手,開始!」
一聲「開始」,弟兄們已經迫不及待的動起手來。一來為了要吃肉,二來也很簡單,巡檢說的如此認真,動手起來又如此毫不留情,再者今天又是正式操練第一天,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可別燒到自己頭上,因此一個個都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認真對待。
一個個拳腳相對,誰也不敢偷懶,稍一疏忽,對方斗大的拳頭只怕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
包雎華氣呼呼的看着丁雲毅,明顯想要報仇,但占夠了便宜的丁雲毅,卻一點繼續和他對打的意思也都沒有。
一心想要報仇,又一心想要吃肉的包雎華沒了辦法,忽然見到蕭易風還是單身一人,怪叫了一聲,猛然就向蕭易風撲了上去……
一邊的一棵矮樹上坐着阿湖這幾個少年,看的都是目暈神馳。
丁雲毅答應他們,做為報答,允許他們來看操練。誰想到一看就看到了丁雲毅獨特的操練手法。
這些當兵的到澎湖也有一些日子了,阿湖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居然練出血來了。看來這位丁巡檢果然與洪把總大不一樣。
看着弟兄們認真操練的樣子,丁雲毅欣慰同時也有一些無奈。
現在自己什麼都沒有,也不懂得這個時代的操練應當如何進行,只能把自己掌握的一些實戰經驗放了進去。
論打架的話丁雲毅還是有一些心得的。平時練的時候都能見血,到了真打的時候只怕大家一樣也會拼命。
反正到時候和海盜紅夷廝殺起來,和打架也沒有太大區別,大家豁出性命去干也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操練到了實戰的時候究竟能夠派上多大用場。
第十七章
海盜來了
丁巡檢的訓練,果然與眾不同,這才第一天操練,弟兄們已經人人掛彩。
那些負責出海打魚的,一看到自己弟兄鼻青臉腫的樣子,再聽說了丁巡檢操練手段,不由得人人慶幸自己還好負責出海打魚。
可一想到明天就要輪到自己,卻又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
第一天吃到肉的是被丁雲毅痛扁了一頓的包雎華。這人打起架來也當真兇悍,雖然先被丁雲毅打傷,但在隨後的「操練」中,接連打敗三人。
肉倒是吃到了,但吃在嘴裡卻遠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香甜可口……
兩天時間,兩組兄弟換了個遍,人人練得渾身是傷,到了晚上,「哎喲」聲不絕於耳。洪調元大是擔心,悄悄地問道:「三弟,這麼練不會把人練廢了吧?」
「不會。」丁雲毅回答得蠻有把握:「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練不廢他們。」
這兩句話聽在洪調元的耳朵里大是新鮮。心想果然是恩師之子,說出來的話都大是新奇。
往後日子天天不是互相對打,就是繞島跑圈,要麼就是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負重訓練。總之這位巡檢的操練手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大明朝軍隊裡的那些龍蟠陣虎翼陣,半次也未見演練過。
丁雲毅心中自有打算,自己攏共只有十五個人,陣型那是派不上用場的,將來和海盜打,要麼不打,要打就得朝死里打。單兵作戰,士兵的兇狠程度到了那個時候就成至關重要的了。
要說這些弟兄們的心裡對這樣的訓練方式沒有怨言,那是假的,但好在阿湖這些孩子幾乎天天都能捉到一些野物,再加上洪調元極高明的烹調手法,食物的誘惑多少沖抵了弟兄們的對抗情緒。
到了第四天,丁雲毅玩了一招狠的出來。
他把鄒維璉賞給自己的三十兩銀子全都拿了出來,告訴這些當兵的,三天之後來上次大操練,誰要是能最後站着不倒,這三十兩銀子就是誰的!
整整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那!這些弟兄人人眼中放光,恨不得現在就把銀子弄到自己懷裡。就連洪調元和老紀都動了心思,再仔細想想自己上陣的話,只怕要被打得頭破血流,只能眼饞的看着銀子放棄了這一想法。
有了銀子的刺激,弟兄們的不滿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操練時候,一個個紅着眼睛真打,好像對面站的不是自己兄弟,倒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一般。
這就是丁雲毅要的效果,對自己人都能下得了這樣狠手,將來面對敵人的時候,豈有不斬勁殺絕的道理?
「丁大哥,這是阿湖讓我給你送來的。」正在那裡看着弟兄們熱火朝天的訓練,阿喜手裡拎着一隻野兔來到軍營。
「阿湖他們呢?」丁雲毅接過了野兔,順口問道。
「他們說丁大哥這裡肉不夠吃,趁着天色還早,再去多弄一些來。」說到這,阿喜抿嘴一笑:「丁大哥真是了不起,阿湖他們平時野慣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說到丁大哥的時候,人人都是張了嘴,不停的說你多了不起。」
了不起?我有什麼了不起的?丁雲毅訕笑了幾聲,把兔子交給了老紀,讓老紀帶給洪調元去烹調。
洪調元中午吃完飯就出去了,這一出去可就一個多時辰不見回來。
「丁大哥,你有兄弟姐妹沒有?」阿喜忽然問道。
兄弟姐妹?丁雲毅在那想了半天,好像議席記得鄒維璉和丁遠肇對話的時候,說什麼丁遠肇中年得子,除了兩個姐姐,就自己這麼一個兒子之類的,當下搖了搖頭。
「呀,那不是怪可憐的?」阿喜睜大了眼睛:「一個人從小就孤零零的,也沒有人陪着玩。不過你們家是當官的,和我們這些島上的漁民不一樣……」
「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丁雲毅摸了摸腦袋,自己可實在猜不出當官人家是什麼樣的:「我從小也野慣的,沒少挨我家老子的打。」
閒聊時,弟兄們操練結束,一個個疵牙裂嘴,見紅的不在少數。
陳冬捂着自己的腮幫子,那裡腫了一大塊:「他媽的,蕭易風你個王八蛋,下手下得那麼恨,老子招你惹你了?」
「你他媽的下手輕了?」蕭易風眼眶裂了,看樣子更是氣惱:「你瞧瞧,你瞧瞧,老子這樣子還怎麼出去見人?」
「吵什麼?吵什麼?」包雎華捂着腰「哎喲」連天:「誰有老子傷得重?剛才是哪個王八羔子下的毒手,拿木棍打老子的?」
一轉眼,看到阿喜也在:「阿喜,你這三天兩頭的來,別是看上我們丁巡檢了吧?」
那些弟兄們一陣鬨笑,阿喜臉上飛過紅霞,啐了一口:「我是幫你們送兔子來的。」
「阿喜啊。」包雎華說到這就來勁:「你說咱巡檢沒娶,你又沒嫁,乾脆嫁給我們巡檢得了,將來可是巡檢夫人。」
又是一陣鬨笑,阿喜臉紅得和什麼似的,扭身就跑。
丁雲毅哭笑不得:「老包,你要是把阿喜給得罪了,將來弟兄們可又得天天吃魚了。」
正在那裡互相取消,就看到洪調元匆匆走了回來,還不斷的朝後看着,好像生怕後面跟着什麼人似的,一進軍營,趕緊把所有人都叫了過來:「剛才有海盜登島補給了。」
一聽這話,人人精神大振,拼了命的操練,可不為的就是這天?
「幾條船,多少人?」丁雲毅急忙問道。
「一條船,二十來個人的樣子。」
「人不多,是股小海盜!」丁雲毅面露喜色:「弟兄們,咱們的機會可到了。」
還沒有等弟兄們歡呼出來,洪調元趕緊說道:「人是不多,可這股海盜大有來頭。」
「怕個鳥!」包雎華大咧咧地道;「來頭再大還能比紅夷大?他媽的,老子在這操練得皮開肉綻,好容易有買賣上門,干!」
丁雲毅倒是留上了心:「什麼來頭?」
洪調元朝後面看了看,生怕有人偷聽一般,然後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是鬼王丸的手下。」
「鬼王丸?」丁雲毅一怔之下脫口而出。
第十八章
荊軻獻圖
鬼王丸?丁雲毅怎麼聽都覺得這名字那麼耳熟。
說到鬼王丸的時候,洪調元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畏懼:「這人是扶桑國人,從小便被扶桑甲螺上騰齋信收留……」
所謂「甲螺」,指的是海盜首領,丁雲毅聽到這裡,忽然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在哪聽過鬼王丸的名字了。
那是阿喜姐弟殺父殺母的仇人!
洪調元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繼續說道:「上騰齋信是扶桑國小野派一刀流的傳人,因此鬼王丸自小便跟着上騰齋信學習小野派一刀流的劍術,等到長大成人後,竟然一刀殺了上騰齋信,掌握了上騰的船隊。這人劍術精絕,為人又最心狠手辣,不過幾年時間,隱隱然已經成為一方霸主,不過……」
說到這,洪調元賣關子似的停頓了下:「不過他後來遇到了鄭芝龍,和鄭芝龍大船隊惡戰一場,大敗,狼狽逃竄,聲勢便大不如從前了。」
「原來也是鄭芝龍的手下敗將。」丁雲毅冷哼了一聲道。
「話不可這麼說。」洪調元連連搖頭:「鄭芝龍那是幾十年才出一個的,鬼王丸和鄭芝龍對刀,雖然身帶重傷,但卻成功逃脫。三弟,你想想看,能從鄭芝龍的刀下逃跑,那也算得上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了。」
丁雲毅想想也是,自己要是和鄭芝龍比劃,未必便能跑了。再想想,鄭芝龍在這個時代當真是一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如果不是後來恬不知恥的投降了滿清,他的名聲和才能又豈是他兒子能夠比擬的?
「這次來的是鬼王丸的手下,叫常陸鞏保田,深得鬼王丸的信任。三弟,我看你要動他,必然遭到鬼王丸的嫉恨,到時候引來報復反而不好,還是小心一些吧。」
洪調元為人謹慎小心,就生怕出些什麼事情,有些能忍的事情忍忍也就過去了。丁雲毅最初問他海盜和外國人到島上來有沒有燒殺劫掠,洪調元生怕丁雲毅少年氣盛,惹出事情,對他說從來沒有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