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在左,瘋子在右 - 第8章
高銘
我:「那住哪兒?樹上?」
他:「可以啊,山洞也成啊。」
我:「遇到野獸呢?」
他:「有武器啊,槍啊什麼的。」
我:「槍哪兒來?子彈沒了怎麼辦?」
他:「城裡那些不放棄群居的人提供啊。」
我:「哦,不是所有人都撒野外放養啊?」
他:「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偏激啊,誰說全部回歸自然了?這就是你剛才打斷我的後果。肯定有不願意這麼生活的人,不願意這麼生活的人就接着在城裡唄。因為那些願意的、自動改變習慣的人回到野外了,減輕了依舊選擇生活在城裡那些人的壓力了,所以,城裡那些人就應該為野外的人免費提供生存必需品,槍啊,保暖設備啊之類的。」
我:「所以就回到我們最初說的那點了?」
他:「對!就是這樣,在整個人類社會號召下,大家自覺開始選擇,想回歸的就回歸,不想的就繼續在城市,多好啊。」
我:「那你選擇怎麼生活?」
他:「我先負責發起,等大家都響應了,我再決定我怎麼生活。我覺得我這個號召會有很多人響應的。」
我:「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選擇的時候會有很多干擾因素的。」
他:「什麼因素?地域?政治?那都是人類自己禍害自己的,所以我號召這個選擇,改變早就該扔掉的生存慣性。那太落後了!沒準我還能為人類進化做出貢獻呢!」
我:「做什麼貢獻了?」
他:「再過幾十萬年,野外的人肯定跟城裡人不一樣了,進化或者退化了,這樣世界上的人類就變成兩種了,沒準雜交還能出第三種……」
他還在滔滔不絕。我關了錄音,疲憊地看着他亢奮的在那裡口若懸河地描繪那個紛雜的未來。一般人很難一口氣說好幾個小時還保持興奮——顯然他不是一般人。記得在做前期調查的時候,他某位親友對他的評價還是很精準的:「我覺得他有邪教教主的潛質。」
5.三隻小豬——前篇:不存在的哥哥
很多心理障礙患者都是在小的時候受到過各式各樣的心理創傷。有些創傷的成因在成人看來似乎不算什麼,根本不是個事兒。多數時候,在孩子的眼中,周邊的環境、成人的行為所帶來的影響都被放大了,有些甚至是扭曲的。有些人因此得到了常人得不到的能力——即便那不是他們希望的。
坐在我面前的這個患者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又高又壯,五官長得還挺楞。但是說話卻是細聲軟語的,弄得我最初和他接觸時總是適應不過來。不過通過反覆觀察,我發現我應該稱呼為「她」更合適。我文筆不好沒辦法形容,但是相信我吧,用「她」是最適合的。
我:「不好意思,上周我有點事沒能來,你在這裡還住得慣嗎?」
她:「嗯,還好,就是夜裡有點兒怕,不過幸好哥哥在。」
「她」認為自己有個哥哥,實際上沒有——或者說很早就夭折了,在「她」出生之前。但麻煩的是,「她」在小時候知道了曾經有過哥哥後,逐漸開始堅信自己有個很會體貼照顧自己的哥哥,而「她」是妹妹。在「她」殺了和自己同居的男友後,「她」堅持說是哥哥幫「她」殺的。
我:「按照你的說法,你哥哥也來了?」話是我自己說的,但是依舊感覺有一絲寒意從脊背慢慢爬上來。
她微笑:「對啊,哥哥對我最好了,所以他一定會陪着我。」
我:「你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兒嗎?」
她:「我不知道哥哥去哪兒了,但是哥哥會來找我的。」
我覺得冷颼颼的,忍不住看了下四周灰色斑駁的水泥牆。
我:「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你殺了你男友,還是你哥哥殺了你男友,還是你哥哥讓你這麼做的?」
「她」低着頭咬着下唇沉默了。
我:「你自己也知道,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有你的責任,所以我跟你談了這麼多次。如果你不說,這樣下去會很麻煩。如果你不能證明你哥哥參與了這件事,我想我不會再來了,我真的幫不了你。你希望這樣嗎?」我儘可能地用緩和的語氣誘導,而不是逼迫。
「她」終於抬起頭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我真的有個哥哥,但是他不說話就好像沒人能看見他一樣,我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但是求求你真的相信我好嗎?」說完「她」開始哭。
我翻了半天,沒找到紙巾,所以只好看着「她」在那裡哭。「她」哭的時候總是很小的聲音,捂着臉輕輕地抽泣。
等「她」稍微好了一點兒,我繼續問:「你能告訴我你哥哥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嗎?也就是說他什麼時候才會說話。」
「她」慢慢擦着眼角的淚:「夜裡,夜裡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他會來。」
我:「他都說些什麼?」
她:「他告訴我別害怕,他說會在我身邊。」
我:「在你夢裡嗎?」
她:「不經常,哥哥能到我的夢裡去,但是他很少去,說那樣不好。」
我:「你是說,他真的會出現在你身邊?」
她:「嗯,男朋友見過我哥哥。」
我:「是做夢還是親眼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