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明 - 第15章

特別白

  李勇的反應倒是不慢,連忙領着手下的人閃進了忠信堂飯莊,把門牢牢的卡進,頂上門閂,這幾百個潑皮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個時候,忽然聽到路兩側都有人在那裡喊道:「跑得不打,跑得不打!!!」

  此時不跑的就是傻子,沒有什麼遲疑,轟然一聲,朝着路口竄了過去,後悔爹娘給自己少生了兩條腿,那些蒙面的大漢果真是沒有動手,只是聚成一隊,若是跑得時候,離着他們近了,立刻是棍棒抽過來。實木的棒子即便是裹着棉布,打在人身上也不是好受的,潑皮們那裡還敢去湊這個霉頭。

  二三百名潑皮又不是什麼千軍萬馬,一會就是走的乾乾淨淨,這些蒙臉的大漢下手雖然狠辣,可是卻有分寸,潑皮混混們都是禁受了皮肉的輕傷,疼的要命,但是卻不傷筋動骨,這麼一來,周圍的店鋪住戶各個緊閉門窗,家裡面的男人都是拿着長短傢伙在那裡小心戒備,戰戰兢兢,生怕是被外面的這些強人犯着。

  蒙臉的大漢們看着空無一人的街道,彼此對視哈哈大笑,街道兩頭各有二十幾人,極為熱烈的互相致意,倒是頗有勝利會師的味道。這些人自然就是江峰花錢從御馬監勇士營請來的五十幾個漢子,陳大虎和張亮跟在江峰的後面,陳大虎的臉上全是敬佩的神色,在那裡有些恭敬的開口說道:「江師叔好手段,居然精通這個行軍打仗路數,咱們勇士營的天天操練,都是千百人的大陣仗,若是街面上幾十人的打鬥,向來是呼啦啦衝上去,講究一個敢打敢拼那就吃不了虧,卻沒有想到原來這幾十人也有戰陣法規。」

  陳大虎在勇士營中也是小軍官的角色,也算是有些見識,剛才在惠風樓江峰布置的時候,還頗有些不以為然,心想,也就是二百多個潑皮,五十多個漢子拿着棍子一頓亂打,還有打不過的。可是,江峰一是輩份在那裡,二是拳頭比他大,三是花銀子的金主,不聽也是不行,索性看着江峰將長短的棍棒發了下去,並在那裡交代用法,當時一聽,陳大虎心中就是有些驚訝,這就是隱隱的和軍中的列陣頗為相似了。到了真正打將起來,兩邊的士兵舉着杆棒列成一排朝着裡面衝鋒夾擊,先是攪亂混混們的心智和防備,接着拿着短棒的人再上前猛打,打的潰散之後,就放開一條路讓對方自行潰散,陳大虎自己也是算計過,若是領着手底下的弟兄們,就這麼衝進去,誰說也是能把對方打跑。但是恐怕沒有這麼輕鬆,而且前後的人群一擁擠包不准出現什麼事情,若是打死了人,那就是要命的麻煩了。想到這裡,更是肅然起敬,加上對方雖然年輕,但是赫然是自己的長輩,當即又是抱拳恭敬深深做了一揖,開口說道:「師叔,剛才大虎多有不恭敬的地方,您老人家多多的見諒,師叔的當真是文武雙全,了不得,了不得啊。」

  第六十四章

全能錦衣衛

  邊上拿着拿着棍棒的士兵們都是聚集在一起,雖然為了避免麻煩都是用布蒙着面孔,但是雙眼中的敬佩也是和陳大虎一摸一樣,邊上的張亮已經是高興的上竄下跳,就差在那裡喊江峰是俺師傅了。

  江峰在現代的時候一個畢業後工作一年的小伙子,在這個時代是個普通的巡街小校,那裡知道什麼兵法,這個招式還是他當年在職業中專的時候,在外面闖了禍,另外一個學校的對頭叫了幾百人闖入學校圍攻。

  老師們躲避不迭,保安都是藏到了桌子下面,江峰那些武術協會的同學手下都是躲在教室裡面慌亂異常,眼看着對方拿着傢伙一個個班級的找過來了,還是班級裡面沒有跑出去的團支書頗有軍法,指揮大家拆了桌椅,身強力壯的拿着桌子腿,差一些的拿着椅子褪,還有磨碎了粉筆包在報紙裡面的。結成陣勢慢慢的走了出去,教學樓的走廊狹窄,亂鬨鬨的外校混混們自然抵擋不住結成陣勢的棍棒加上粉塵。結果二三百人圍攻,愣是讓江峰二十幾個人支撐了半個多小時,等到110趕到,這一次過後,江峰和他的八極拳協會名聲大震,被廣大師生讚譽為「軍隊化組織的校內流氓團伙」,很是風光。

  當日的智慧拿到現在來用,而且還讓這些精銳的士兵嘆服,真是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其實江峰也有自己的小心眼,這麼有組織的打架,有個好處,就是可以控制打架的烈度,這些大兵們動手,萬一打的狠了出了人命,那就是禍事了,還不如這個樣子,嚴密的約束着,點到為止。但是別人的誇耀,江峰還是欣然受用,滿面的得意神色,這些人已經簇擁着他和陳大虎還有張亮站在門前,忠信堂的卻是三層的高樓,看着就是極為的氣派,門臉照比惠風樓也是大上了不少,不過看着卻不潔淨,在火把的映照下有些污漬,可想而知李勇霸占來了這個買賣之後,也並不是太用心的打理。現在已經是大門緊閉,裡面烏黑一片,也看不清什麼虛實。

  陳大虎一聲吆喝,馬上上去幾個人用力的推擠大門。大門紋絲不動,有人馬上說道:「虎子哥,怕是裡面用東西頂上了,門撞不開。」

  陳大虎還沒有說話,江峰在邊上開始發號施令了,指着一邊雕花的窗子吆喝道:「砸他的窗子。」

  連窗板還沒有來得及上,裡面僅僅是頂住了門板,一聽外面這麼吆喝,原本死氣沉沉的忠信堂正廳,猛然響起了急促的喊叫聲音,那聲音自然是慌亂之極,隱隱就是剛才意氣風發的李勇的喊叫:「快拿東西頂上窗子,殺才……」

  臨時抱佛腳那裡來的及,雕花窗格算是最講究的木窗,這忠信堂用這個做門臉也算是下了工本,不過越是精美的東西必然是脆弱,勇士營的漢子們拿着棍棒已經是砸了上去,連砸帶撬。幾下子就把窗戶鼓搗出來一個大的窟窿,腿腳敏捷的已經跳了進去,裡面的都是些家丁夥計,就是有些本領也比不上外面的這些虎狼之士,頓時裡面先是有驚叫的聲音,接着就是怒罵,然後就變成了痛呼的聲音。

  這個時候,江峰卻在外面朗聲喊道:「兄弟們,也不要用力的砸,讓李老闆把店賣給我們就是了,若是不賣……」

  里外的漢子們都是湊趣,在那裡轟然的接口喊道:「那就打的他賣就是了!!」

  接下來,這條街道上爆發了極為囂張,猖狂的大笑聲音。

  一天下來,江峰花錢讓張亮出去僱人一共花了一百多兩銀子,要知道即便是御馬監的人馬,普通的士兵一年拿足了餉銀也就是十兩,按照常例也就是五兩發到手裡,此時一下子人人差不多有二兩銀子可以拿。自然是各個高興,不過江峰更是沒有吃虧,大凡是倚仗別人勢力狐假虎威的角色都是軟蛋,這一點在李勇身上表現的特別明顯,幾十個彪形大漢站在身前,手中的棍棒一舉,江峰一拳打碎了桌子,邊上的陳大虎吆喝着:你的頭可有那桌子硬實嗎?

  嚇得李勇立刻乖乖的畫押簽了文書契約。

  江峰絕對沒有沒有在價錢上面有所剋扣,反而十足十的給了六百五十兩銀子,這要是算起來倒也沒有占便宜,忠信堂被李勇折騰的生意已經是大不如以前,六百五十兩算是高價了。

  江峰乾脆利索的當場給了錢,六百七十兩的寶鈔,寶鈔就是明朝的紙幣,寶鈔在宣德年間的時候已經是開始貶值,但是在官方的稅賦和採買上,一兩寶鈔已經是一兩銀子,但是民間,百兩寶鈔能換來五兩銀子就算是不錯了。在正德年間劉謹把持大權的時候,連官府都不好意思用這個寶鈔來盤剝民眾,所以常例中,寶鈔已經是名存實亡,但是律法上還是實實在在的規定着一兩寶鈔兌換一兩,若是爭執起來,不用寶鈔的罪名是什麼?殺頭!

  合計下來,江峰共用了三十五兩銀子就買下了忠信堂,然後又在李勇的手裡面拿了二十兩銀子的找頭,一共是花了十五兩。

  立文書的時候,在一邊觀看的陳大虎當真是不可思議到了極點,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面調出來,強買強買的如此的有水平也算是數得着了,江峰客客氣氣的打碎了桌子之後,客客氣氣的讓李勇簽了文書。然後派張亮回去拿了寶鈔,然後客客氣氣的讓李勇打了收條,畫了血押,然後滿面笑容的送了出門,江峰極為親切的送着欲哭無淚的李勇一直走了好遠,這才施施然的走了回來,忠信堂的正廳裡面已經是點起了燭火。

  第六十五章

你牛還有更牛的

  江峰一進門,就看到陳大虎和張亮還在那裡長大了嘴,滿臉的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哪裡知道自己開始是個財神,後來是個武術高手,群架的時候像個軍官,等到剛才談起買賣了,那就是標準的奸商。

  這些角色不到半天六個時辰,已經是輪流的演了一遍,周圍的人如何能不震驚,江峰心裏面暗自的發笑,心中得意的想到,你們還沒有嘗到老子做的菜餚呢,到時候你們嘴巴張的要裂開!

  陳大虎看到江峰進門,連忙整整神色,江峰一天下來的手段他都已經是看在眼裡,這個勇士營的漢子心中卻是有些害怕——大凡直腸子的看到有心眼的都是如此,連忙說道:「師叔要是沒有什麼事情,我就和兄弟們回營了!」

  「不要着急走!」

  「師叔有什麼吩咐,吃飯就不用了,還要回營點卯呢……」

  「徒弟,回去把老趙叫來,帶着筆墨,兄弟們幫我的忙,這忠信堂的份子我跟大家四六開!!」

  聽到這個話語的勇士營一幫士兵都是呆在了那裡,在張亮的嘴裡都已經聽過這個江峰做生意的本事,想必這個忠信堂在他的手裡也必然是日進斗金的買賣,在御馬監當兵也就是打仗的時候錢餉發的多些。不過一年也就是二三十兩銀子頂天了,而且那些錢財可是提着腦袋換來的,陳大虎看看身邊的手下四十幾個人,心中盤算一下,雖然人多攤薄了些,但肯定是穩穩噹噹的發財,看起來也是沒有什麼風險。

  江峰剛才和那個李勇把契約和文書做的滴水不漏,再說了,論起來,江峰也算是陳大虎的師叔,有了這個關係,加上前面那些準備,這就是等於天上掉下的錢財在眼前,不去拿就是傻子。

  趙秀才來到忠信堂之後,委實的有些迷糊,事情翻轉的太厲害了,中午還在操心忠信堂的李勇領着人過來砸店,到了晚上,惠風樓安然無恙不說,反倒是把忠信堂這種大飯莊給霸占了。反差太過巨大,腦子有些迷糊,聽着江峰的吩咐把分錢的契約文書寫了,拍開對面一個店鋪的門,直接把裡面的掌柜的叫來做了中人,定了契約:關於忠信堂飯莊,今後所賺的錢財江峰六,勇士營四。

  送走了勇士營的那些人,心情大好的江峰又和張亮還有趙秀才說了說明天的安排,這才回家自去休息了。

  江峰自以為把文書做的天衣無縫,絲毫沒有違犯律法,這就可以萬無一失了,可是話說回來,若是王法有用的話,還要錦衣衛和東廠做什麼。

  下午還在想着奪取別人店鋪的李勇狼狽的在路上跑着,這個時候雖然是傍晚,但是因為他今晚聚集了二三百號潑皮,跟着他的妹夫打了招呼,趙天波當時就跟這裡值守的五城兵馬司打了招呼,晚上忠信堂和惠風樓之間的街道今晚就是不用巡視了,也是方便他來折騰,萬萬沒有想到,這番布置卻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李勇什麼也顧不得了,回家上馬就是朝着錦衣衛千戶趙天波的府邸狂奔而去,心想你一個錦衣衛巡街小校竟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告訴自己的妹夫,一定要讓這個混球剝皮拆骨,狠狠的整治。他沒有注意到身後幾十騎悄悄的跟了上來,不過顯然都是用東西裹住了馬蹄,所以隔着好遠根本聽不見聲音。

  錦衣衛千戶趙天波的宅子在城牆邊上,隔着南城並不遠,規模不小,這是當年某個商人「自願」孝敬給趙千戶大人的,門前狐假虎威的站着兩個值守的錦衣衛番子,這兩個看門的品級可就是和江峰的巡街小校的位置一樣。江峰和這種大員斗,後果實在是難說……

  門口的守衛想來都是熟悉李勇,也不阻攔,看着這個人下馬之後連滾帶爬的沖了進去,不多時,裡面就想起了趙天波的咆哮:「老子的買賣都敢碰,瞎了他們狗眼!!」

  聲音忽然轉低:「那個江峰有沒有什麼後台?」

  「沒有」

  聲音又是咆哮了起來:「老子非要扒了他的皮,把他的家產充公,把他的娘們買到妓院裡面……,什麼?都是標緻的小娘子?那就搶到老子家裡來!!」

  大嗓門外面都是聽得清清楚楚,兩名看門的衛兵相視而笑,心想一會又是能跟着出去撈點小錢花花了,反正抄家滅門,大頭歸上官,小來小去的東西還是會落下些在腰包裡面。一會果然,裡面傳來了吆喝聲音:「南城惠風樓涉嫌白蓮謀逆,兒郎們跟我一起出去拿賊。」

  門口的兩名護兵剛要進院子裡面集合,聽到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幾十名黑衣的騎士已經是停在了門前,這些騎士都是沉默不言,出了馬偶爾打個響鼻之外,竟然好像不是活物一樣。

  護兵的心中一股寒氣升起,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各位,這裡可是錦衣衛千……」

  話音還未落,兩個人猛然覺得身上火辣辣的一疼,接着才是『啪』的大響,身子直接栽倒在地上,為首的騎士收回手中的鞭子,一夾馬腹也不下馬,直接通過大門就沖了進去,後面的騎士跟着湧進。

  趙天波的府邸裡面一般是有三十幾個錦衣衛的親衛在裡面,供他隨時的驅策,他在那裡大喊吆喝,手下的這些親衛也已經是穿戴整齊,站在了院子當中。趙天波站在正堂門口的台階上滿臉的怒火,李勇在他後面一幅死了老娘的表情。趙天波牙根都要咬碎了,心想,老子橫行京師這麼多年,今天居然讓一個巡街小校欺負到頭上來了,非得讓他家破人亡。

  正在發狠的時候,大門咣當就被撞開,幾十名親衛愕然回頭,卻發現進來的卻是高頭大馬,院子地方雖然不小,但是人都是擁擠在一起,根本反應不過來,一遲疑的時候,已經是被隨後衝進來的騎士圍了起來。接着就是劈頭蓋臉的鞭子抽下,連舉刀都是來不及,只能在那裡捂着頭,滿地的打滾,那邊的趙天波已經是驚呆了,為首的騎士施施然的下了馬走到他的跟前,很是客氣的抱拳一禮,開口笑着說道:「千戶大人想必不認識小的,小的許全,東廠的小小檔頭,今天有件事情來知會大人!!」

  第六十六章

八面玲瓏和紅地毯

  話雖然客氣,但是許全臉上的表情皮笑肉不笑的,在配合上身後騎士們揮着鞭子狠命的朝下面的士兵身上抽打,滿院子一片的哭爹喊娘的聲音,這就是和客氣無關了。

  東廠的檔頭沒有品級,錦衣衛千戶五品官員,但是東廠的偵緝範圍裡面包括錦衣衛,錦衣衛卻管不到東廠,這裡面就分出了高下。看到對方這麼和氣的詢問,趙天波的怒火早就不知道飛到那裡去了,渾身的汗毛都已經是豎了起來,在那裡連忙滿臉堆笑的問:「不知道這位兄弟來這裡有什麼指教……」

  「南城甜水井街不是趙大人的轄區吧?」

  「這個自然不是,本官是在崇文門一帶……」

  那個檔頭沒有繼續說什麼,笑着抱拳示意一下,轉身上馬,吆喝一聲,縱馬出門,一行騎士魚貫而出,聽到院子外面蹄聲隆隆,不多時又是安靜了下來,院子裡面已經是躺倒了一片。親衛們身上雖然都是有些軟甲戰襖之類的護身,但是東廠馬隊的鞭子抽的是又快又狠,根本防護不住,現在地上的人都在那裡疼的叫喚。趙天波還是呆在台階上,沒有反應過來那個檔頭到底說的話語,後面的李勇戰戰兢兢的開口問:「千戶大人,咱們現在……」

  後面的李勇一開口,趙天波猛然是醒覺過來,一把揪住李勇的領子逼問道:「那個占了你忠信堂的惠風樓在那裡?」

  「甜水井街啊……」

  趙天波二話沒有說,一個大耳刮子就是扇在李勇的臉上,接着又是重重的踹了幾腳,惡狠狠的吼道:「滾出去,滾出去,你的破事老子不管了……!!」

  第二天清晨,京師城西東廠衙門所在,那位許大人瀏覽手中的一個封紙,看着看着,嘴角掛上一絲笑意,神色中卻是略微的有些驚訝,呵呵笑着說:「小崽子,居然還知道用兵打仗。」

  嘉靖五年冬,大學士楊一清以太監張永除劉瑾,誅殺江彬有功社稷,非逆黨中人,奏鳴天子,上下旨,准張永回京,官復原職。

  在十一月京師的寒風中,從江西來的一輛馬車在幾名騎兵的護衛下,孤單單的進了京師——天子腳下。

  「李員外到!」

  「楊員外到!」

  隨着一聲聲響亮的唱名,各位接了試菜帖子的富商豪紳們紛紛的走進了惠風樓,門口站着的知客王啟年也是南城某破落戶出身,據說從前家中也是官宦子弟,在正德年間,因為江彬的事情敗落了。

  王啟年倒也放的下架子,再者也是要吃飯養活家人,一直是在青樓和賭場做個幫閒,說出去也不好聽,聽說惠風樓要開業,主動的上門過來要求做個知客,王掌柜本來不願意收留,生怕敗壞了名聲。可是江峰看到之後,隨意的提問了幾個問題,結果他流利的回答了出來,而且態度神情拿捏的特別合適。當即江峰拍板錄用了下來,果然今天的各位有錢有勢的富貴人士走進門來的時候,王啟年善於察言觀色,應對從容,加上多年在賭場青樓練就的眼力排上了用場,比如李縱雲和楊芮是結伴來到的酒樓,身上的服裝都是絲綢外服,而且款式差不多。但是這個知客敏銳的從楊芮走路時身子微微落後,明明身材比較高大但是跟着李縱雲說話的時候,卻小幅度的躬身表示恭敬。

  王啟年立刻十分的熱情用八分放在了李縱雲的身上,剩下的二分花在了楊芮的身上,加上談吐的得體,說話的奉迎又不阿諛,李縱雲頓時感覺到當真是大店的風範,自己受到了重視。邊上的楊芮也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今早心想出席這樣的場合,要穿的體面一些,結果沒有想到,和他結伴而行的李縱雲穿的一樣,女人們穿一樣的衣服走到一起名叫撞衫,那是極為沒有面子的事情。這楊芮穿的和李縱雲一樣,心中也是惴惴,生怕是旁人沒有眼力分不清高下,得罪了身邊的李縱雲,自己可是資金周轉都是要在李縱雲的南貨莊子上走的。看到惠風樓的知客知情知趣,心中的心病去掉大為的高興,一邊舉起手笑着對身邊的李縱雲說道:「雲翁,先請」

  路過的時候順手給王啟年丟了一串銅錢,王啟年笑着手下,心中暗想,這一個招呼可就是頂上從前幫閒一天的買賣啊,當即時抖擻精神,應奉下面的人去了。

  南城車馬行的李老爺子來的也不算晚,家裡就是開這個買賣的,自然有專供官宦乘坐的馬車,這次惠風樓的開業筵席是個張臉的事情,也不管什麼逾越的事情,讓自家的車夫駕着馬車來到了酒樓。車剛到街口,卻停了下來,李老爺子那是趕車的老把式,就是不看車外也知道根本沒有到惠風樓,剛要問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車外的車夫卻在衝着裡面喊道:「老爺,這街道裡面就不讓車馬進去了,說是讓您自己下來走。」

  老爺子一聽這個就是不願意了,心想外面數九寒天的冷的要命,我吃你一頓飯還要下來凍一下,可是來都來了,總不能轉身就走,李老爺子靠着自己趕車賺下了不小的家業,可是明朝時候,對着一貫是瞧不起車馬牙行,老爺子發財後最露臉的一次還是惠風樓第三天給他送來的試菜。

  這次之後,李老爺子出門也被人叫做員外了,當真是渾身都是輕飄飄的,此時雖然時心中不願意,但還是走了出來,臉上可就是掛着不滿的神色了,剛剛掀開門帘子,就有惠風樓一個小廝滿面笑容的迎了過來,攙扶着李老爺子下了車。

  一看甜水井街老爺子一下子就是愣在了那裡,整條街上熙熙攘攘的全都是人,道路的當中鋪着紅地毯,在地毯的兩邊有幾個錦衣衛巡城小校打扮的人,在那裡來回維持着秩序,不讓兩邊擁擠的人群走上地毯踩踏。

  第六十七章

太有面子了

  明朝雖然連平民穿個絲綢都算是逾越,要鞭打,但是在正德年間到現在,民間的吃穿用度唯恐不逾越,追求奢華的風氣越來越厲害,眼前的紅地毯雖然是違反了制度,但是邊上站着錦衣衛在那裡維護秩序就是說明了一切問題。

  附帶說一句,巡視的錦衣衛裡面就有馬家兄弟兩個,他們第二天聽說忠信堂反而被江峰買下來之後,心驚膽戰的又回到惠風樓請罪,結果兩個人的欠條又多了五百兩銀子,現在共欠江峰一千三百兩,下輩子都不要想還清,只能在這裡乖乖的幹活。

  李老爺子剛剛踏上紅地毯,就聽到邊上一聲鑼響,頓時嚇了一跳,緊接着聽到邊上一個小伙子用極為響亮的聲音吆喝道:「南城車馬行東主李員外到!」

  周圍在地毯邊緣的閒人哄的一聲,朝着地毯邊上湊了湊,今天有資格在這個上面走的可都是南城的大戶人家,平時都是深宅大院的,這次可是看的清楚了。

  聽到後生的唱名,看着兩邊閒人們的眼神,李老爺子雖然是站在寒風之中,也好像是喝了山西的燒刀子,一股暖流爽利進了心窩子,臉上全是紅光,背也直了,腰也不酸了,腿腳也有勁了,一口氣上……哦,是邁開大步朝着前面走了過去。

  「這就是車馬行的李老爺子啊……」

  「是李員外。」

  「看看人家這個老當益壯的做派,怪不得掙下這麼大的家業。」

  「那是,那是,要不然怎麼會被惠風樓給下帖子,還是第三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