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學園 - 第11章

李林麒

「等一下!你剛剛說『灰衣服』?」林麒確認地問。莜小穎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有什麼問題嗎?」

林麒劍眉微鎖:「女鬼,我們都見過,她穿的是白衣連裙,不是什麼灰衣服!」

「那男生被嚇傻了,說錯了有什麼關係。那『紅眼睛』又怎麼解釋,你看這張照片!」莜小穎拿起照片質問。

林麒接過照片,嘆了一口氣:「不僅語言會騙人,表象也會騙人的,親眼見的未必就是真的。師妹你只覺得這紅眼是在怨恨,可你不覺得她在看什麼東西嗎?很努力地在看着什麼東西……」

聞言趙璇思襯了一下,接過那張照片:「林大哥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了。我剛剛一直很害怕看這張照片。可現在我也覺得她確實是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看什麼東西。甚至那眼神不是怨恨,而是深情、不舍……她本來就吊着,可為了看那東西,她拼盡了全力。你們看,繩索都被扯得下移了。不過是因為脖子被繩子勒着,眼睛極度充血而顯得血紅和突出讓人覺得她在怨恨地瞪着而已。」

苗天行也接過照片仔細觀察,林麒接着說:「而且,你們看到了嗎?她是吊在樹幹上的,腳下根本沒有可以踏足的東西。她是個弱女子,怎麼爬上樹的?怎麼結的繩?沒有踏足的東西,她又是怎麼上的吊?除非……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

莜小穎又是一聲冷笑:「林兄的意思是說她不是自殺的?林兄什麼時候變成偵探了?警察都已經確認了的事還有什麼錯嗎?一個想死的女人有什麼事辦不到!有什麼不明白,直接去問女鬼不就知道了!」

林麒搖了搖頭:「問不出來的,鬼只有『死亡記憶』。她所能記得的,只有死亡瞬間惦記的人和事,所以很多枉死的亡靈都在不斷地重複自己的死亡,不斷地上吊、割腕、跳樓……就像吊死鬼,在她的腦中,吊死自己那一瞬的記憶已經是自己記憶的全部。有怨念的吊死鬼則以吊死別人來宣洩自己的憤恨。可如果你問她,她是了為什麼去上吊時,她也許早已不記得。除非你當面告訴她,她才會想起來。其實,很多凶靈也不過是自己記憶的可憐犧牲品而已……」

「無論她是不是自殺,她攻擊人都是事實,憑這一點我收她就沒錯!林兄你只不過見了她一面,憑什麼這麼相信她,難道你也為她的美色所迷了嗎?」莜小穎諷刺地問,接着厲聲說道「師兄你知道嗎?那被攻擊的女生還在昏迷着,生死不明;男的已經嚇得痴呆,以前也有不少被嚇的同學,你還如此袒護她,你還有何面目對你林家之名!」

莜小穎的氣憤一半是因為意見不合,另一半也是由於昨晚的事。也難怪,和林麒初識還不到幾天,卻為了袒護一個女鬼,和自己對立。自己的絕高術法被人徒手破了,這事在誰身上,面子都掛不住,更何況她是莜家最看好的傳人。

苗天行正準備出口勸和,林麒搖了搖頭:「也許她連這點所謂的『事實』都沒有呢?今晚我們一起再去一趟白樺林,也許……就有答案了。有些事情我還沒想通,給我點時間,我要再想一想……」

說完起身離開,身後傳來了莜小穎尖銳的冷哼聲。

不知不覺,就像有東西在牽引着自己一樣,林麒又來到了那棵白樺樹下。

面對這棵已經乾枯了的白樺樹,這棵葬送了蔣小雨一生和愛情的大樹。林麒心中思緒萬千,微微一嘆。雖然自己剛剛對莜小穎一副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的樣子,可現在來到這。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所有這一切的事實,件件指向蔣小雨。

難道真的是自己錯了嗎?可……蔣小雨那幽怨的眼神和一臉的無助,那是裝不出來的啊!

「小麒!你快跑!……去找爸爸……快去!」一瞬,母親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迴蕩,心裡那陣陣痛感傳來……林麒閉上眼睛,任眼淚奪眶而出。清風徐來,片片枯葉落下,在林麒的身旁輕輕旋着逝隕於地,跳出它們生命最後的舞蹈,它們生命的終結是這麼地沉默,卻又這麼自然……

蔣小雨……只要你那一臉的無助的神情是真的,我就會幫你到底,哪怕是拼上這條性命!可我該怎麼幫你呢?時間不多了……這一切事實都指向了你,我又該怎麼相信你?

林麒輕輕地撫摩着大樹,大樹啊,你要懂說話多好,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蔣小雨,現在你的情郎他又在何方?他是不是還沉醉在她人的溫柔鄉?他知不知道這裡還有一個痴心的女子在苦苦地守盼着……

愛情是什麼?林麒不懂,只記得那是在情竇初開的高中。她是坐在他前排的女生。她太優秀了,追她的人已經太多太多,可他還是鼓起勇氣寫了一封信給她。用了白色的信封,早早地在趕在別人沒來上課之前悄悄地放在了她的抽屜。

她來上課的時候發現了,旁邊的女生羨慕地望着:「又是情書啊?」

她只是一笑:「連信封都用白色的。一點情調都不懂,不看也罷。」揉成一團,丟進了教室後面的廢紙筐。

在畢業離別酒會的那個晚上,她喝醉了,扯着他:「其實你人很好……經歷了這麼多所謂的愛情。我發現還是坐在我後面這個古董一樣的你對我最好,哈哈!明天我就要陪他去荷蘭了,你喜歡我對不對?可你為什麼總是不說!」

他只是一笑:「你喝多了……」

回到家裡,他開始收拾他的行囊。突然,一個滿是皺摺的信封掉了出來。他輕輕拾起,打開,又折好,也放在了行李當中,那裡面是首小詩:

如果有來世,我願是那一片葉子,

我要陪着你一起平庸地發芽、成長、乾枯、在飄落之時我們一起飛翔……

如果沒來世,請把我埋在那棵樹底下

用我的腐爛的身體給你作營養

讓你充盈地成長

看着你幸福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不要問我的名字

因為我很平凡

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有太多太多想讓你幸福卻無法實現的夢想……

林麒撫摩着大樹的手忽然一頓,把他從回憶中拉了回來。這是……爪印!而且有好多道,林麒仔細地摸着。如果不是摸到,看上去就好像是老樹幹枯後的癍痕一樣,爪印幾乎布滿了整根樹幹。

難道,那位學長說的是真的?蔣小雨每天都抓着這棵樹來泄恨嗎!樹皮都被剝光了,難怪這課樹都乾枯了,從這爪印散發出來的陰氣可以確定是鬼留下的沒錯……難道真是自己錯了嗎?蔣小雨,你的怨氣就這麼強烈嗎?你的無助真的是裝出來的嗎?

等等……這爪印,樹幹下方比上方稀疏,好像是為了向上爬才留下的!蔣小雨每天爬上樹幹什麼?林麒向樹幹望去,不僅是樹幹,就連樹枝上都有,幾乎爬遍了整顆樹,爪印布滿了整棵樹。林麒一股寒氣冒起,她每天爬這棵樹幹什麼?一個女鬼每天晚上這麼做,想起來不禁讓人頭皮發麻!

突然林麒一個念頭閃過,難道她在找什麼東西!她臨死前拼命想看的又是什麼東西,她的眼神無論說是仇恨的,還是眷戀的,都能證明她不是自殺,而是被殺。

第一個從仇恨的眼神來說,正好說明了當時殺害她的人就在下方;第二個可能性是眷戀的眼神,說明在那有她眷戀一生的東西。如果她那麼眷戀那件東西,她也不會去尋短見。

那先從第一個眼神假設延伸案情,仇恨的眼神——兇手就在她的正下方得意地笑着。這學校雖然說不怎麼嚴,可也有校警把守着,不時還要巡邏檢查。能把人殺死在學校里,而且時間抓得這麼好,肯定是熟悉學校的人。學校里除了少部分是留校的老師以外,那就只剩下學生了。

能做出這種偏激行為的,學生的可能性相對比較大。老師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嫌疑,可是把人吊死在樹上,這麼古板而且耗時的殺人方法,哪怕就是一個初涉醫學的同學也不屑使用,何況是老師。

因此從做案習慣和心理上來分析,兇手並不是一個經常和醫科打交道的人。而且他做案的時候非常有自信,其中也有着很多不合理的蹊蹺之處:

1、選取的地點:敢在人來人往的白樺林殺人,那他肯定非常熟悉這裡,才敢在這裡下手。蹊蹺的是這裡就算過了12點,不時還有晚歸的同學和巡邏的校警,難道他們沒有一個發現兇手正在行兇作案?就算是沒撞上作案時間,案發之後,蔣小雨的屍體這麼吊着,而且正衝着校道,當晚她穿的是白衣連裙,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一眼望見。當晚他們的眼睛都瞎了,耳朵都聾了麼?

2、殺人的方式:吊死一個人需要大量的時間,兇手是哪來的把握?那麼有把握這段時間裡,肯定沒有人經過?這個過程中,被害人還有可能掙扎呼救等,校園又不大,大白天隨便打個大噴嚏,半個校園都能聽見,更何況是在寧靜的夜裡。兇手敢採取這種方式,除非他很自信蔣小雨會配合他。但一個人要殺自己,怎麼可能還會配合?除非之前已經昏迷。但她能睜開眼睛拼命去看她想看的東西,說明案發時她是清醒的。

3、兇手最後的罪跡清理,這裡都是平地,一踩就能留下個腳印。可連警方都找不到一點蛛絲跡,他是怎麼辦到的?難道他會飛天遁地不成?

第二個眼神假設,眷戀的眼神——她死前還在望着她眷戀的東西。那她眷戀的是什麼呢?那麼眷戀,為何她還去尋短見,甚至自願配合兇手行兇?除非……兇手手中有她眷戀的東西,並以此為要挾,這也恰恰正好解釋了上面的第二個蹊蹺——蔣小雨為什麼不掙扎呼救?

這麼熟悉學校的情形,了解她的弱點,兇手有可能是她男朋友。那他又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女朋友呢?資料太少,根本沒辦法分析他的動機。而且就算是熟悉這一點對上號了,那自信呢?他的自信哪來的,殺人的時候完全就和預定好的一樣。那麼長的時間內,一個人也沒有出現,做得乾淨利落,不留痕跡,只怕是專業殺手都沒這份能耐。

不對不對!自己的思緒亂了,這樣推理下去,兇手會定死在她男朋友黃清行身上的。從這一點殘餘的資料上找,太分散了。那換個角度,我們假想一下兇手的心態。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冒險的方法?因為他很自信,幾乎是完全確定了才敢這麼殺人。殺人的時候他沒有露出一點破綻,與其說是兇案,更像是一個人設計好的劇本,案發這麼長的時間內竟然沒有一個人經過,當晚案發後也無一人發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有這樣的人嗎?林麒不禁疑惑道。

兇手用來要挾蔣小雨的是什麼?這世界上還有比自己生命更可貴的東西嗎?除了……!

現在蔣小雨每天爬到樹上去幹什麼?如果說她死前還注視着她眷戀或仇恨的東西,死亡記憶里她最牽掛的東西在地上,那她應該在地上摸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