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來了 - 第15章

青銅穗



第二十五章

不能趕我

原來羅衣坊街頭死了只妖界來的青蛇精。

也不知道死在誰手裡,身上落着好幾道傷,更不知道它緣何會來到天界。

慕九他們到達的時候青蛇已經被抬上擔架了,許多人圍着觀看,人群中心劉俊竟然也已經到來,正凝着雙眉聽身邊人稟報經過。

「據南天門的兄弟說,這青蛇精是梵丘山的,昨天夜裡說是要進來告狀,在門口領了牌子,今早巡邏的弟兄就發現她死在這裡。但除她之外並沒有發現別的可疑之人。」

天庭出命案是很聳人聽聞的事情。什麼人敢在天庭行兇?而一旦發生,則絕非小事。

周圍人竊竊私語,慕九看了看,多是天兵營里的弟兄。

「先把屍體抬回去。」劉俊將屍布覆上青蛇頭部,站起來擺手,「陳瑛即刻帶兩個人去趟梵丘山,查查有沒有什麼眉目。胡岩帶人加強天門內巡守,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人潛了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甚少接手這樣的案子,劉俊的凝重使他看起來頗具大將氣質,往日的野蠻在這個時候看起來,竟然化作了身為一個將軍應有的威嚴,也一點都不突兀。

慕九的頭兒陳瑛在人群里遊行。

接着大家紛紛散開,並沒有她和林見儒什麼事。

街道漸漸恢復寧靜,慕九卻站着沒有動。

「天將營里的司天鏡應該能照出青蛇遇害經過的,為什麼會查不到人?」她狐疑地道。

林見儒不知在想什麼,聞言看向她:「你怎麼知道司天鏡能看得到遇害經過?」

慕九恍覺失言。忙說道:「日前在東天門看幾個長老下棋,聽他們說的。」

事實上這些都是琉陽告訴她的,幼時琉陽帶着她下山採藥,她不想走路不肯去,他便找這些四海八荒里的軼事跟她說。也正是因為他的博學廣知,慕九對他的敬意才愈髮根深蒂固。當然有些她已經忘了,但關乎於天將營的一些事情,近來她卻努力回憶了起來。

林見儒未起疑,他望着前方道:「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慕九沒有說話。

抬了眼,忽而又盯着他左耳下一處傷痕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他抬手一摸,神色黯下來:「別問了。」

慕九愣住:「你師姐她們又找你麻煩了?」

他唇角有苦澀,隨後緊一緊牙,往前走了兩步,不願讓表情袒露在慕九面前。

慕九望着他背影,忽覺一股蕭瑟之氣撲面而來。

雖然同屬師門不幸,但陸壓那傢伙看上去卻比他看得開多了,自從賴上她,他的師門之禍對他來說好像並沒再有什麼困擾,因為早上還聽他說想去銀河逛逛。

慕九一整天腦海里都浮現着那條青蛇,那也是修煉了千餘年的一條蛇,頭頂燦黃的金冠說明她修習的乃是正道仙術,也從未曾做過壞事。但如今卻死了,多麼可惜。

當然令她放不下的不止是這個,還有殺害她的那名兇手。難道會與前陣子劉俊說的那股不知名的靈力波動有關?

然而這麼重要的案子是輪不到她們來管的,陳瑛去了梵丘山,也不知進展如何。

街頭對此事卻是議論紛紛,聽說玉帝與一眾高層也即刻召開了緊急會議,畢竟能在天子腳下行兇,而且是以平安穩定著稱的天庭發生血案,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傍晚回到家,陸壓居然回來了,她斟茶的時候他迎面捧着本《紅樓夢》走過來:「我發現這個薛寶釵說話的時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個和尚似的。你說她很世故通透吧,眼界又只有那麼一點點寬。唉,怎麼會有這樣無趣的女人?」

慕九一口茶噗出來。

他也說過她大道理一套套,這是拐着彎說她枯悶無趣?

「不是麼?」他攤攤手,「我最煩跟這樣的人打交道了。」

慕九白他一眼,順口道:「既然討厭我念經,那你還留在這裡作甚?」

「你在趕我?」陸壓合上書,望着她。

他這麼一說,慕九立時啞然。「不是……」她否認道。

「那是什麼?」他在桌旁坐下來。即便是她聽起來的確像是在趕他,但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窘迫感,好像事情全局都在他掌控似的,透着說不出來的淡然安定。好像她要是敢說個「是」字,下一秒被趕出去的就是她自己。

正準備張嘴,他又接着說起來:「而且我又沒有說討厭你,你這麼盼着我走作甚?」

慕九好無語。

陸壓又說道:「這幾日我在周圍轉了轉,發現別人都是有背景同伴的,就你身邊只有只不頂用的兔子,所以你在這院子裡連個大氣也不敢出。下次她們再打架,你也還是無計可施,既不敢出去制止,也不敢露面告狀。」

「我哪裡是不敢?我是不能。」慕九被他吐槽得翻了白眼。她也不是慫包好吧?她之所以不插手完全是因為她有苦衷好吧?等她哪天飛升成了仙,不用再擔心下界那幫闡教弟子找洪蒼的麻煩試試看!

想從前她也是洪蒼一霸啊!

「說到這裡,你上天庭到底是來幹嘛的?」陸壓單手支腮,把對《紅樓夢》的興趣完全轉移到了她身上。「上次在洪蒼我明明看到你已經步入化神期,也已經有足足兩千年的修為,為什麼這次我卻只能探到你元嬰修士的修為?」

「問那麼多干做什麼!」慕九沒好氣。

「你為什麼要服兵役?」陸壓不折不撓。

慕九想吐血。但還是答了他:「因為善緣不夠,服役立功是我成仙的捷徑!」

「哦——」陸壓拖着長音,然後把手放下來,「這就對了。」

慕九瞪過去:「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為着立功來的,那你就更不能放我走了。」陸壓慢吞吞道,「因為我不但可以幫你在天兵營立足,還可以幫你立功。」嗯,說不定他心情好,還不介意直接渡她成仙。

「你?」慕九斜眼撩出一口白牙,得了吧!不是她小看他,就他如今這熊樣,隔三差五還要她幫他敷藥療傷,他能幫他立功?先保住他自己再說吧!

陸壓完全不介意她的奚落,踩着她的話尾,他忽然道:「你還記得那隻大鵬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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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這麼牛掰

大鵬鳥?那隻賊鳥?

慕九愕了愕:「你提他做什麼?」

他要不提它,她還真忘記了。那賊鳥打從抓回天庭之後就被押入大牢了,據說要關三個月。

陸壓左臂撐在桌面上,搖着扇子,定眼望着她束在頭頂的小鬏鬏:「其實我忘了告訴你,那隻鳥,也是來自梵丘山。」

梵丘山……梵丘山!

青蛇精所在的梵丘山?

「你怎麼知道?!」慕九腦內噔地響了一下,目光像膠一樣粘在他臉上。

陸壓道:「你下山未久,有些事自然不清楚。

「大鵬鳥的祖先迦樓羅所育子孫後分散成四個族支,萬萬年來繁衍生息,已經成了部族。只是他們都遠在天方,輕易不在六界露面。然而十萬年前北邊的大鵬族裡出來了兩隻,在梵丘山上落了腳,聽說至今也傳了有三代。

「所以如今世人所見到的大鵬鳥,都是梵丘山上官家出來的。」

慕九愣了好一會兒才吐出氣來,他居然知道得這麼清楚?「這麼說,青蛇精的死,你也知道了?」

陸壓淡淡道:「不但知道,我那會兒剛好路過,還去看過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慕九伏在桌上問。

「不知道。」陸壓老實地答。

他如今只是個散仙,這種事情天庭那麼多神仙都看不出來,他自然不可能看出來。何況就算他冒着被鈴鐺找到的風險放出修為神識,也不一定什麼細節都知道,——人在做天在看里的「天」,指的是天道,又不是他們四兄弟。

慕九肩膀又耷拉下來了。

不過很快她又抬起頭,兩眼如電射向陸壓。

這傢伙看年紀跟她差不多大,修為也不過比她高那麼兩級,怎麼說起這些十來萬年前的典故來頭頭是道?她可沒有忽略,剛才他說到這些的時候一點猶豫也沒有,就好像這些許是他在人前背後議論過無數次的家常似的。

「你是哪個門派的?」她問道。

她想知道到底哪個門派這麼牛b,居然能教出他師兄那樣的無上法力,又能讓一個註定要引起師門之禍的他收集到這麼多奇聞雜談?她一直覺得闡教子弟們都夠牛掰了,可最近遇見的這些人跟陸壓比起來,除了會顯擺就是會端架子。

陸壓沒想到她忽然轉到這話題上,默了一下,說道:「我們教派在很遠的地方,離東土及天庭有數百萬里,而天下宗教門派多如牛毛,你應該沒有聽說過的。」說完見她還在盯着她,只好又硬着頭皮:「叫——青玄宗。」

慕九也不過就是問問,聽他這麼說,這個青玄宗還真沒聽說過。

「你修哪門氣的?好像不是玄清氣。」她又問起來。

她把過他的脈,辯認過的。要不是知道他不是闡教弟子,她才不會那麼爽快把他往家裡帶。

「玄明氣。」陸壓道。

「玄明氣?」慕九把嘴巴張成了杯口,「那不是鴻鈞祖師的三師弟陸壓道祖修的真氣道麼?可我從來沒聽說過他有開宗立派收弟子!」這傢伙不是吹牛吧?

傳說中的陸壓神龍見首不見尾,也從來不收弟子,所以世間幾乎沒有人修習玄明氣。也因為他沒有創立門派宗教,世人知道他存在的也極少,甚至有些人還一直當創始元靈只有三個弟子。而她也是偶然有一次聽琉陽講經的時候提及的。

啊,不對,他們的名字也好像,一個陸壓,一個陸涯,乍聽就是一個人啊!

「你跟陸壓道祖什麼關係?」她兩眼如箭一般射向他,雖然她不相信面前這傢伙會是德高望重的世外天神陸壓道祖,但他要是敢騙他什麼,她就把他皮給扒下來做凳子!

「我能跟他有什麼關係?是我們的祖師爺,早年偶爾得過他點化,這才把玄明氣習傳下來。」陸壓掰扯道,「我師父因為疼愛我,所以給我也取了個跟陸壓道祖差不多的名字,用以緬懷先祖的意思。」

他覺得他說謊真是說得越來越順溜了。

慕九釋然。看他也不像什麼高貴冷艷的上神。話說回來,其實他修玄明氣就更能證明他的門派不在中土,不然的話,陸壓道祖有弟子的傳言肯定早就傳遍了四海八荒。

「要不,我們還是來說那隻鳥吧?」陸壓提議道。

再說下去他都保不准要露餡了。

「可以啊。」慕九坐好,也被他拉回了神思。

既然陸壓也知道了羅衣坊青蛇精遇害一事,而且連她來自梵丘山都知道,那麼很多細節就免去贅述了。她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意思是說,這青蛇的死難道會跟大鵬鳥有關?」

「有沒有直接關係我可不知道。」陸壓道,「不過,他們先後上天庭來,肯定不會是什麼巧合。」

慕九沉吟起來。

事實上他不說,她也不會把這看作是巧合,因為她一直還有不明白的地方是,那大鵬鳥來歷非凡,他們家族就是以戰鬥力著稱,而且迦樓羅還受過如來恩封,所以就算是分流出來的旁支,他也不該落魄到去偷三公主的點心才是,這又是什麼原因?

青蛇精橫死天庭,這是意外還是謀殺?

「也許我們該去找找那賊鳥。」她說道。

不管大鵬究竟知不知情,她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要跑去三公主的宮裡偷吃的。

陸壓望着她,把她耳畔頭髮扇得一飄一飄地:「你要是想立功,當然應該去找他。這案子要是讓你給破了,除了記功勞,說不定你可以趁機提出來換個院子住。」

慕九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她上天庭就是為着立功來的,現在大鵬被當擾事者關押起來,他就是有話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她若是能從他身上找到線索,就是不能立功,怎麼着也能在劉俊面前證明下自己的實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