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妖記 - 第2章
暗丶修蘭
崔胖子小聲說道:「這叫《堯米》,是達巴教里驅鬼的經文。這經文會為死者打開出路,讓它們進入經文中為它們預備的地方。」
我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卻見那女鬼沒一會兒竟然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神志不清似地朝達巴走去。達巴嘴裡念個不停,不斷地用手裡的刀子砍木頭,每砍一下,那女鬼就多走一步。
我在後面看的驚奇不已,卻見女鬼走到了達巴面前,忽然停下腳步,達巴手裡握着一個小臂粗細的木棒,對着女鬼點了點,那女鬼慘叫一聲,一陣大風「呼」的吹過,那女鬼轉眼間消失不見。
此時,達巴才停下念經,崔胖子拉上我急忙走了過去。達巴將手上的棍子遞了過來,指着棍子說了一通。崔胖子聽後轉頭對我說道:「達巴說了,鬼在這神棍里,神棍是達巴教的法器。這棍子他送給你了,女鬼我們也要帶走。而且天亮了就要走。」
我慢慢從崔胖子的手上接過了棍子,握在手心裡沒什麼異常感覺,低頭看去,卻見那棍子上刻着不少鳥獸,人鬼的圖案,一看就很是非凡。
「達巴還說了,明天走之前,他會為我們占卜一卦,你小子現在應該算是沒事了。」
崔胖子說話間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急忙將棒子收在了衣服內對着達巴連連點頭,表示了心中謝意。
第三章
獸骨占卜
走婚女鬼的事兒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不過摩梭族是不能再留着了,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就被胖子推醒,喊着讓我收拾行李。
一大早還有些冷,我迷糊着眼睛從帳篷里鑽了出去。寨子裡卻已經是一派熱鬧的景象,達巴站在寨子門口見崔胖子走了過去,便開口說了幾句話。
我打着哈欠,反正也聽不懂達巴說什麼,索性不去聽而是轉頭看着四周的村民。出乎我的意料,這些幾天前還對我相當熱情,又是灌酒又是跳舞的村民今天對我的態度卻好似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一個個眼神顯得相當冷漠,婦女帶着孩子遠遠地避開我,男子和老人則陰沉着臉。就好像我是個病原體,他們唯恐避之不及。
我心下覺得不對勁,等崔胖子走過來後忍不住問道:「胖子,這些村民怎麼了?看我怎麼和見了怪物似的?」
崔胖子像是明白一些,碰了碰我腰間的神棍,低聲道:「你腰間這根棍子是達巴教用來降鬼的法器,達巴將那女鬼鎖在了這神棍中,換句話說此時此刻這神棍就相當於女鬼,你隨身帶着個女鬼別人不怕才怪呢。」
我頓時醒悟,聽見崔胖子提到了女鬼,本來已經淡化不少的恐懼情緒此時又浮上了我的心頭。當時低着頭想,這神棍還不知道怎麼處理呢。按照我的脾氣是不可能將神棍隨手扔掉,天曉得這裡面的女鬼會不會出來。一時間摸不着頭腦,只是盤算着等回了上海,去佛寺看看有沒有辦法消了這業障。
正在我腦子想事兒的時候,崔胖子又跟着說道:「一會兒村子裡的鄉親要去鎮上趕集,可以捎我們一段。」
說話間他指了指遠處兩輛拖拉機,後面拉着兩個巨大的鐵架子,架子下面綁着車軲轆。那時候農村只有牛車和拖拉機,要是能看見小汽車都會興奮個好半天。
「走之前,達巴說了,可以給我們占卜一下。達巴教的占卜還是比較靈驗的,能體驗的機會也不多。幾個研究員都很感興趣。你也來看看吧……」
崔胖子說完就去招呼大傢伙,我則迎着達巴走了過去,卻看見達巴戴着他那頂寬邊帽子正坐在大門口抽着煙,腰上掛着他那把一米來長的刀子,不過右手上握着幾塊木片。遠遠地看見了我,目光銳利如同刀子,對我微微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過了十來分鐘,大傢伙該收拾的也收拾好了,將行李放上了拖拉機,隨後齊齊聚了過來。達巴站起身來,握着手上木片閉着眼睛,嘴裡念念有詞,胖子悄聲走到我的身邊,低着頭說道:「達巴在念咒呢。這叫木片占卜,他手上拿着的木片都施了法。木片有新有舊,每一片木片都被切開一個新面。一會兒念完咒後就會把木片拋出去。若是新的一面朝上的多那就是吉兆,反之則是凶兆。」
我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原本在我看來占卜什麼的都是扯淡。還真能預測我的未來不成?可是自從看見這達巴收服了女鬼後我對他的能力倒是深信不疑。因此,心中對這次占卜也有了一些格外的期待。
念了好一會兒的咒之後,達巴忽然站定,接着將手上的木片拋灑出去,我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盯着遠處的地面看去。
然而,占卜的結果卻讓我和胖子都大吃一驚!
達巴一共用了十七片木片,此刻所有的木片全部落了地,然而令我們所有人吃驚的是居然沒有一塊木片是新的一面衝着外面,也就是說,這次占卜的結果是凶兆中的凶兆!
胖子臉色「唰」的一下拉了下來,他和我以及另外幾個研究員臉色鐵青,大家都是經歷了昨晚斗女鬼的,達巴的手段大家都看見了,占卜結果居然這麼兇險,誰都沒想到但是誰都不敢不相信!
「不會吧……」
我低聲說了一句。忍不住乾咽了一口口水,此刻達巴走上前去,將地上的木片一塊一塊地拾了起來。胖子急忙上前交涉,我遠遠地看到達巴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神色間也很嚴峻。
胖子和達巴說了好一會兒話才走回來,見了我後開口道:「達巴說木片占卜我們回去的路上肯定出事,我請求他再占卜一次。他說一會兒可以幫我們用獸骨占卜,那會更加準確。」
「獸骨?」
我對達巴教的事情是一竅不通,胖子也沒工夫向我解釋,匆匆走開。我們幾個只能在拖拉機旁邊等着,這一等又是將近一個小時,而占卜的地方卻換到了達巴的房子內。
達巴的房子從外型上看和普通的摩梭族族民沒什麼不同,但是內部卻是天差地別,牆壁上掛着日月旗,桌子上放着牛角,羊頭,鈴鐺之類的一大堆東西。崔胖子沒讓我進屋,我就只能站在門口往裡瞧,依稀間可以看到牆角放着不少和我腰間的神棍類似的木棍。
沒一會兒,幾個村民端着一個大供盤走了出來,達巴換了一身衣服,顯得更正式了一些。一手拿着一大塊獸骨,另一隻手握着一團像是絨草的東西。走到了大供盤前,先是將獸骨擺上,隨後對着四方拜了幾拜,接着嘴裡便開始誦念咒語。崔胖子此時退到了我旁邊,沒了他這個翻譯和達巴教的專家,我心中對眼前的情況還真是一抹黑。
「胖子,這是幹啥呢?」
我奇怪地問道。
「達巴教拜神呢。」胖子小聲說道。
念咒時間在我們幾個心急的等待中很快就過去了,隨後我便瞅見達巴將手上握着的絨草按在了獸骨的表面,嘴裡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將絨草點燃,絨草燒的很快,冒出來的黑煙卻並不算濃。燒了沒幾秒鐘就全部燃盡,接着風一吹,灰燼消散。崔胖子拉着我走了上去,達巴也在此刻盯着獸骨上被點燃的部分仔細看了起來。
「這獸骨必須是肩胛骨,風乾後上面的縫隙會淡化,達巴教相信,這些縫隙是可以指引某種神秘的力量。絨草被點燃後加上咒語會激發這種力量,縫隙會得到延伸。如果朝上的縫隙比較長比較多,那就代表是吉兆。如果是朝下的縫隙比較多,那就代表凶兆。上為天和神,下為地和鬼。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胖子簡單一解釋,我連連點頭,此刻達巴已經直起身子,我得空看了一眼,卻見那黑乎乎被灼燒過的地方的確有裂縫顯化出來,然而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衝着下面的,而且裂縫又長又明顯!
「我操。」
胖子和我幾乎同時罵出了聲,木片占卜是凶兆,這骨頭占卜也是凶兆。這不就代表了此次回去危險重重,可能九死一生嗎?
「胖子啊,這占卜能信嗎?」
我那時候風浪見的還很少,女鬼的事情讓我對達巴的本事深信不疑,此時見了占卜結果心中更是發慌。胖子也緊皺着眉頭,找達巴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等再回來的時候,胖子手上拿着十個巴掌大小的布袋子。
「達巴給的護身符,他說帶着護身符或許能保平安。不過,這玩意兒可不便宜,我留下了那副墨鏡。」
胖子的墨鏡是他親叔從歐洲弄過來的,當時可神氣了,這傢伙戴上後和我們臭美了好一陣子。心中也很是愛惜,沒想到今天用這墨鏡換了十個護身符。
「算我們欠你的,等回了上海,我想辦法給你再弄一副。」
我從他手上接過了護身符揣在了懷裡,半個小時後,眾人懷着惴惴不安之心,坐上拖拉機離開了寨子。走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摩梭族的寨子,雲霧繚繞之間,卻似奇妙仙境,不染塵埃。
第四章
雨夜空屋
拖拉機在山路上一顛一晃地走着,速度很慢。胖子問了司機說是得到傍晚太陽落山才能到鎮上,大家干坐着也無聊,索性聊起天來。
聊了沒幾句,話題就轉到了神神鬼鬼的事情上面。胖子從小就特別能說,張口就咧咧開了。
「我和你們說,我這些年也來了雲南好幾回,稀奇古怪的事兒見多了。走婚遇見個女鬼都不算啥!真正怪的事兒你們是沒瞧見呢!」
胖子嘚瑟地說着,我卻在旁邊不以為意地說道:「那你說說,還有什麼比我撞見這事兒更怪的?」
胖子瞄了我一眼,隨後突然從拖拉機上站了起來,回頭指着四周喊道:「你們以為雲南這些大山里就只有人和動物?我上回帶一個團到邊境轉悠,就瞅見過和狗那麼大的老鼠,滋遛滋遛地到處躥!山裡面不太平,雲南有很多連科學家都沒發現的怪物,當地人叫它們土獸。嘿嘿,其中有好多就是我們漢人口中說的鬼怪,會吃人的哦!」
胖子說話間還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傢伙卻紛紛哈哈大笑起來,總覺得胖子是在說笑加上他那張滑稽的臉,因此誰都沒有當真。
忽然之間拖拉機猛地抖動了一下,整體作用力很大,顛的大傢伙身子差點沒倒下去,胖子更是差點從拖拉機上摔下來,扶着拖拉機旁邊的槓子,嘴裡罵道:「娘的,咋回事啊!」
我一轉頭,依稀間像是看見一個黑影以飛快的速度從拖拉機底下躥了出去,鑽進了旁邊的草垛子中。過了一會兒開拖拉機的老鄉跑了過來,和胖子說了幾句後,胖子回頭對我們喊道:「老鄉說拖拉機壞了,跑不了了。」
「咋回事?」
我奇怪地問道。
「不知道,老鄉說原本開的好好的,突然地裡面不知道躥出來什麼東西,硬的和石頭一樣撞在了拖拉機前頭,機頭上被撞壞了一大塊,嘿,真是倒了大霉了!」
胖子搖着頭,我卻從拖拉機上跳了下來,走到前面的機頭上瞄了一眼。能清楚地看見一個和我拳頭差不多的窟窿,上頭還「茲茲」冒着火星。聯想起剛剛瞧見的黑影,心裡微微有些擔心,別真遇上胖子口中所說的「土獸」了。
「倒霉啊!」
拖拉機上的人紛紛抱怨起來,抓着行李從拖拉機上翻了下來。
大家合計了一下,決定另一輛拖拉機先走,我們順着山路自己朝鎮子去,他們到了之後找人返回來馱我們。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前白天的時候占卜結果如此不盡如人意,接近傍晚卻遇上拖拉機壞了,心裡有一些惴惴不安,害怕也許會出事。
山路還算平整,我們走的也不算慢。但是偏偏天公不作美,沒過一會兒空氣里的濕度開始明顯上升。隊伍里一個老兵王建軍看了一眼天,沉沉地說:「可能要下雨。」
他這「烏鴉嘴」說的還真准,沒過一會兒天上就開始飄起了細密的雨絲,再等了一會兒雨勢開始變大,眾人頓時慌亂起來。
下雨之後,周圍的樹林山坡若是發生滑坡,很有可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要了我們幾個的小命。因此我便開口建議,先找個地方避雨,免得發生意外。
眾人紛紛點頭,胖子順着山路往外看,依稀間似乎發現了什麼,指着遠處喊道:「那裡好像有房子,我們過去看看!」
雨聲很響,天空被烏雲完全籠罩,雖然還是傍晚但周圍已經一片黑暗,遠處孤零零的飄着一縷燈火,兩座平房矗立在田埂邊緣。
大家加快腳步,到了房子前面,胖子上前敲門。卻沒想到他剛走到門口,手指才碰到木頭大門,裡面的火光忽然間熄滅,無聲無息,見此情形大家都愣住了。
胖子皺着眉頭,開口喊道:「老鄉,我們是路過的,下大雨了,想進來躲躲雨。」
可是喊了好幾遍裡面一點反應都沒有,雨越下越大,我只能走上前去重重地推了一把木門,沒想到這看起來關嚴實的木門居然是虛掩着的,被我這麼一推,整個門立刻打開。房子內黑乎乎的,好像沒有人。
「沒有人啊,那剛剛哪裡來的燈光?」
同行的一個姑娘叫李茜,此時奇怪地問道。
「別管了,下這麼大的雨先進去躲躲。」
胖子帶頭走入了房子內。
房子不大,前後一大一小兩間,中間用布帘子隔開,我們在兩間房子裡轉悠了老半天,硬是一個人都沒發現,只有桌子上放着一支蠟燭,但是很明顯是剛剛熄滅的。
「的確沒有人,真是奇了怪了。你們先把行李放下,有備用衣服乾的話先換衣服。崔震,你和我想辦法找找有什麼東西生火的嘛!」
王建軍喊了一嗓子,李茜是女同志就去了隔壁,我和同行的一個知識分子叫小柳的男同志正脫衣服呢。忽然之間聽到隔壁傳來「啊!」的一聲尖叫,那是李茜的聲音,聲音中透着恐懼,我和小柳頓時臉色大變!
「出什麼事了?」
我開口喊了起來,同時和小柳站起身走到了門帘子後面。卻沒踏進去。
「能進來嗎?李茜。」
小柳跟着問了一聲。
「嗯……」
聽見裡面答應了一聲後,小柳撩開門帘子,我快步走入房間內。隔壁屋子比我們這間小一些,看起來卻更空曠。
「怎麼了?」
我見李茜低着頭,急忙問道。
「剛剛……剛剛我看見個黑影從窗戶外面閃過去了。」
李茜指着旁邊牆上的窗戶,我急忙走到窗戶口,這窗戶是紙糊的,但是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已經破了,站在窗戶口依稀間還有冷風往裡面倒灌。我衝着窗戶外頭瞄了一眼,什麼都沒看見,只有漆黑無人的田野。
「沒人啊。」
我疑惑地說道。
「剛剛我進屋來換衣服的時候就感覺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一開始沒在意,後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就轉頭朝窗戶外面看了一樣,沒想到,就看見有個黑影一下子從外面躥了過去。」
李茜自己也說的有些模稜兩可,我和小柳面面相覷,誰也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
「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李茜見我們兩個臉上都浮現出了危難的表情,便低低頭改口說道。
「估計是太累了,換好衣服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