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妖記 - 第5章

暗丶修蘭

  「你別管了。玉你收着,手錶我給他,反正我叔叔那裡也不缺,等有錢了再弄一塊。」

  胖子說話間就走了出去,我捏着棍子看着他,心裡滿滿的都是愧疚。

  果然,手錶換來了我們能在這裡躲一夜的雨。你也別說老黑多虧心,世道就是如此。

  忙活了半天的眾人紛紛睡去,只剩下我和老黑,我不睡是因為害怕睡着了老黑來摸我的棍子。他坐在我對面,擺弄着那枚發黑的銅幣。我想了想後說道:「你能自己鎖那怪物,為什麼還要我用棍子鎖?是不是我鎖上了之後,你想連我的棍子一起弄走了?」

  老黑咧着嘴冷冷一笑說道:「你也不笨啊。」

  我皺着眉頭,沒答話。他回頭看我,上下好好地打量了我一番後才說道:「你知道我乾的是什麼買賣嗎?」

  這話把我給問住了,便搖了搖頭。老黑卻又笑了,這一次笑的更誇張,開口說道:「這年頭,老物件都值錢。尤其是古董,一個花瓶比一箱金子還貴。那你知道什麼東西比古董還值錢嗎?」

  我又搖了搖頭,卻見老黑舉起了手上發黑的銅幣,在我面前晃了幾下說道:「就是這些不一樣的古董。」

  「啥意思?」

  我還是沒聽懂。

  老黑冷笑一聲,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人啊,總是想得到一些得不到的東西。漂亮的女人,數之不盡的金錢,永不老去的生命。有一些東西,尋常人是遇不上的,如果能將這些他們遇不上的東西賣給他們,那一定能賺不少。我就是幹這個的……」

  他說完後將銅幣揣在了懷中,我還想問些事情,他卻閉上眼睛,雙手枕着腦袋睡着了。

  外面依然是瓢潑大雨,那時候的我握着神棍靠在牆壁邊上,摩梭族的所有經歷,仿佛是對我人生的一次洗禮,讓我開始相信一些看不見的事物真的存在。

  第二天,大雨已經過去,陽光明媚下我們幾人重新上路。老黑站在門口,戴着胖子的手錶,笑着喊道:「以後再來聚聚啊。」

  「聚個屁。」

  我暗罵了一聲,眾人返回山道,隨後一路朝着鎮子裡走。到了鎮子之後終於和其他幾人匯合,只不過我們幾個做了約定,誰都不提昨夜發生的事情,便只說是找了個地方躲雨。

  鎮子裡每兩天會有一班汽車開去市里,到了市里就能找火車站想辦法回上海。汽車明天才出發,正好這幾天是鎮子上趕集,大傢伙兒也都是年輕人,上海這種趕集的事情不常見,都很新奇。

  少數民族的集市非常熱鬧,每個攤位所賣的東西都完全不同,賣吃的,山貨,特產的比較多。當然也有衣服甚至是小孩兒玩具出售。

  我們找了個便宜的招待所住下後就去參加集市,人非常多,胖子帶着我們轉悠了一圈後說道:「你們知道集市最好玩的是什麼嗎?」

  他賣了個關子,見大家都不知道,便哈哈一笑道:「那肯定是賣牲口啊!這裡還有人賣馬,想不想看?走走,我們看看去……」

  在上海,尤其是住在市區裡的人很少能看見馬啊,牛啊之類的大型牲口。幾個小年輕聽了此話,頓時來了興致,一群人趕着就往那裡走。我跟在後面,才走了沒幾步便聽見有人在身後喊我。

  「那位小哥,小哥……」

  聲音很尖,像是孩子,我一開始也沒注意直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回過頭來卻沒見到有人。

  「這裡,這裡啊!」

  又有人喊了起來,我一怔,順着聲音低頭看去,才見到是一個小矮子站在我的眼門前。個子也就到我的大腿根吧,一般這種情況被稱為侏儒。這侏儒是個男人,孩子的身材大叔的臉,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襯衫,留着個美國七十年代的搖滾頭。

  「你叫我?」

  我奇怪地問道。

  「是啊,小哥,你身上那棍子賣不賣啊?」

  眼前的侏儒男子開口問道,一開口就提到了我的棍子,讓我心頭微微吃驚。

第九章

侏儒男人

  「棍子?」

  對方又提到了棍子,我微微吃驚,或許是受到之前老黑的原因,只要一有人提到棍子我心裡不由得就會有些緊張。

  「是的,你腰上插着的那根棍子,嘿嘿,看你的樣子應該是來賣它的吧?」

  侏儒男子說話間露出了幾分奸猾的笑容。

  我原本想要當面拒絕,卻忽然轉念一想,老黑昨夜說的很多事兒都穆稜兩可。今天倒不如使點辦法從這侏儒男子的口中多套出點話來。想到這兒,我並沒有急着拒絕,反而是沉下心思,開口道:「這棍子行情這麼好嗎?」

  侏儒男子見我似是有意,立刻更加熱情起來,甩了甩那一頭也不知道幾天沒洗的長髮,笑着說道:「您要是有意的話,跟我來,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

  我那會兒江湖閱歷還淺,雖然有些小聰明可防人之心卻不強,侏儒男子這麼一說,便點頭答應跟了上去。

  他在前面走,我在後面跟着,一路穿過了趕集最熱鬧的區域,走進了集市旁邊的兩間平房內。

  侏儒男子將門輕輕關上,我朝四周看了一眼,房子內四壁的窗戶上都用木板完全封死,並不透光,四周地面上沒有落太多的灰塵,整體給人的感覺很暗,並不怎麼舒服。

  「兄弟這裡坐。」

  那侏儒男子用衣服擦了擦旁邊放着的一把木頭椅子,笑着說道。

  坐下之後,我握着棍子沒說話,侏儒男子卻笑呵呵地說道:「我叫李敦珠,朋友們都叫我珠子。兄弟怎麼稱呼啊?」

  「我叫巴小山。」我開口回答,隨後奇怪地皺了皺眉頭問道,「你不是少數民族?」

  「我是陝西人,不過經常在雲南和邊境走動。你也知道做我們這行的天南海北哪裡都走,習慣了。」

  他從剛剛開始似乎就將我當成和他干一樣行當的人,老黑也是,我心中更加奇怪,張口說道:「你幹這行多久了?」

  「那可有年頭了,少算算也得六七年了吧。小兄弟你看着年輕,估計年頭比較淺吧,上頭是誰帶着的啊?」

  他反問了我一聲,語氣中似乎有些許試探的意思。

  我上頭哪有人帶?但是此刻若是答不上來恐怖就暴露了自己是個門外漢的身份,腦子裡細細一想,張口道:「老黑。」

  我一共就認識倆有這方面奇特本領的人,說達巴的話感覺路子太正容易被對方看破,反正老黑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索性就往他身上靠。

  珠子聽了我的話,臉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些詫異,皺着眉頭嘟囔道:「老黑也收小弟了?他不是單幹的嗎?」

  「前幾天我還幫他收了一頭『擦庫爾』呢。」

  我覺得對方有些懷疑,急忙繼續說道,珠子聽後好像相信了幾分,將話題轉回了我的棍子上,說道:「那小兄弟你是走票子還是走物件呢?」

  我有些蒙圈,這票子和物件都是啥?我可不懂,看起來像是他們的行里話。

  「你覺得呢?」

  我裝作有些猶豫的樣子,反問了一句。

  「走票子的話,我這裡帶的不多,估計報的價你也不滿意。若是你肯的話,我們可以走物件。我這裡有幾件寶貝,也許能和你換上一換。」

  珠子這麼說來,我腦子急轉多少懂了幾分。所謂的票子指的就是錢,而物件恐怕是一些其他的古董或者值錢玩意兒,也就是以物換物。

  「哦?那也行,你且給我看看你這裡都有些啥?」

  我奇怪地問,一方面是自己好奇想開開眼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套更多他們的圈裡行話。

  「好嘞,那你可開眼了。」說話間,珠子解開了自己的外套,只看見他這外套內里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有幾件我還是認識的,比如一枚看起來像是純金造的毛主席像章。不過更多的物件還是很陌生,有幾枚像是野獸的牙齒,還有幾個類似之前老黑用過的銅幣,扳指,玉佩,鐲子,花樣繁多一時間竟然讓我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

  「東西還真不少啊。」

  我驚奇地說。

  「哈哈,那是。要是沒些好底子,怎麼敢出來走江湖?怎麼樣?有看上的嗎?」

  他笑嘻嘻地問。

  我雖然對他們的行當一無所知,不過還是清楚一些古玩圈子裡的規矩。亮出來的必然不是壓箱底的寶貝,首先拿出來給你看的那都是宰冤大頭的貨色。真正的好東西,都是談到最後才亮相。因此我故作嚴肅,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些東西很一般啊。」

  「哎呦,小兄弟真是冤枉啊,這都是一等一的寶貝,你瞅瞅,這可是莫坦教的法器,外面都看不到。」

  他是一個勁地推銷,那賣力程度比起當時門市部里的櫃檯服務員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最後見我不為所動,珠子知道這些東西我看不上眼,便將衣服穿好,一拍大腿喊道:「好吧,你是行家,我就不給你看這些東西了。這裡有幾樣物件你瞅瞅,要是還看不上眼,恐怕這生意就做不成了。」

  說話間,珠子站起身來,從這房間後面一個破舊水缸中拿出了一個包袱,黑色的布料包着,打開之后里面放着三樣東西。第一個是個石頭,拇指大小,黃澄澄的又像是水晶,中間像是包着什麼東西。第二個是個手串,看起來像是小葉紫檀,沒什麼配飾不過是在頂端裝了一個小的鐵疙瘩。第三個是本書,看起來很舊,還是線裝的,封面有些殘破,底面似乎也有破損,整體看來肯定有年頭了。

  三樣物件放在我面前,縱然我眼力一般也能看出和剛剛那些玩意兒不是一個水平的。

  我盯着這三樣物件,黃色的這塊石頭我認識,叫做蜜蠟,啥是蜜蠟?其實就是琥珀,樹幹上分泌出的樹脂凝聚而成,若是其中包着昆蟲那就值錢了。上了年頭的蜜蠟越黃越好,胖子家裡有一塊老蜜蠟,黃里泛紅,據說是清代某個阿哥把玩過的物件。

  手串也不普通,像是小葉紫檀的,珠子扁平,上頭的鐵疙瘩我看着像是降魔杵,但是這種形態的降魔杵不多見,我也不好隨便判斷。

  接着便是第三個物件,那本書,封面上依稀能看出書名叫《山野怪談》,大多是繁體字,我算是能認出幾個來。卻不知道是誰寫的,過去也沒聽說過。

  珠子有些洋洋得意,顯然這三件東西是他手底下得意的寶貝,望着我的感覺就好像等着我哭爹喊娘地求他交換。

  我卻也不傻,架子得端,可是端久了對方就容易跑了。於是便說道:「東西真不錯。」

  「那當然,我珠子做生意從來都是貨真價實。這三個物件,隨便一樣換你那根神棍,你挑一個。」

  我握着神棍,皺了皺眉頭,心中想着這神棍我還沒弄明白呢,上頭那些奇形怪狀的圖案,還有女鬼為什麼會被鎖進去的原理都沒搞懂,就要被換走心中有些不甘。

  「你的東西好是好,不過怕是和我要乾的營生沒什麼關係吧。」

  我胡謅了一句,卻沒料到對面的珠子一甩頭髮,有些不樂意地說道:「我怎麼會賣普通貨色給你?行,我給你介紹介紹,小兄弟你跟着老黑按理說應該也見了世面,不過畢竟老黑喜歡在雲南轉悠,外面的世界大了去了,好東西比這大山里還多。」

  沒想到我無心插柳柳成蔭,這珠子的脾氣被我吊了起來,嘴裡念叨着就將那塊蜜蠟給托在了手中,指着蜜蠟說道:「你仔細看看這蜜蠟是不是不一樣?」

  我一愣,湊過頭去仔細端詳,還真看出了不一樣的地方。蜜蠟的外面一圈居然刻着字!雖然不明顯,但是只要仔細瞧還是能瞧出來的,好像是一些經文,我瞪着眼睛,問道:「上面刻着啥啊?」

  「大悲咒!」

  珠子將蜜蠟收了回去,好像生怕被我搶走了似的。

第十章

三件寶貝

  大悲咒刻在蜜蠟上?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過去常聽老人們念叨,說佛珠上刻字若是開了光就成了法器,可保平安。但今日見了這塊蜜蠟,才算是開了眼界。

  「這塊蜜蠟本身就有年頭了,你看這色澤,再看這亮度本來就價值不菲。當然,若是只用一塊蜜蠟換您手上的棍子,未免有一些掉價。所以,我得說說這蜜蠟別的好處。」珠子賣了個關子,而此刻的我也終於看清楚這塊蜜蠟中間包着的東西,像是一小塊石頭,可是這石頭的樣子居然有幾分像是個小孩兒!

  「你這蜜蠟里包着的是石頭嗎?怎麼看起來像個小孩啊?」

  我不解地問。

  「嘿嘿,這才是這物件真正值錢的地方。裡面包着的不是石頭,還就是一個小孩!」

  珠子這麼一說,頓時嚇了我一跳。早些年聽說過泰國那邊有人靠死嬰施法做成小鬼賣錢,邪性的很,難不成我眼前這塊蜜蠟就是這麼個物件?

  「小兄弟你咋嚇成這樣了?」珠子還帶着嘲笑地說了幾句。

  我心中暗罵:丫的,這還不嚇人?看來也不是個正常人。

  「也怪我沒說清楚,這不是真正死去的孩子屍體。那屍體怎麼可能包在這么小的一塊蜜蠟中?這裡面包著的是死去孩子的怨氣!」珠子一邊說着,一邊將蜜蠟放在了透進屋內的陽光中,卻見整個蜜蠟落在陽光中後開始發生變化,一開始像是蜜蠟漸漸有些發亮,隨着時間的推移,蜜蠟上的光越來越亮,最後竟然在陽光中都能看清楚其中的金芒。我眯縫着眼睛,即便眼睛刺痛難受也不想閉上,見到如此神奇的一幕恨不得找個攝像機給拍下來。

  珠子將蜜蠟拿出了陽光中,再放到我的面前,我看見蜜蠟外面包裹的一圈大悲咒刻字此時金光燦燦,顯得頗為神奇。而蜜蠟之中包着的孩子怨氣卻也有了些許變化,珠子此時說道:「這大悲咒是高僧所刻,施加了法力的,為的是降服住其中的怨氣。這孩子怨氣帶着幾分孩子的調皮心性,若是你對它好,它自然幫你辦事,是個極好的物件。你不考慮考慮?」

  這做法其實和泰國的養小鬼還真差不多,我對這種邪性的物件很牴觸,好歹也是在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新中國里長大的,縱然有些偷奸耍滑的小聰明,骨子裡還是很正派的。

  見我似乎不願意,珠子笑着將蜜蠟收了起來,隨後拿起了那串小葉紫檀的手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