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妖記 - 第8章

暗丶修蘭

  小衛的身體還很虛弱,我們商量之後決定留下兩個和小衛比較要好的同伴照顧他,其他人先回上海。

  在回上海的火車上,我和胖子睡上下鋪,那會兒我們坐的是綠皮火車,搖晃的很厲害,加上火車裡也很吵鬧,夜裡睡不着我就打着手電筒躺在床上看那本古書。

  到摩梭族轉悠了一圈,我越發覺得這個世界的神秘莫測,胖子口中所說的土獸,像老黑、珠子這樣靠賣鬼販妖為生的奇特生意人,都讓我大開眼界。

  《山野怪談》之中記錄的水猗是對上了,我更加好奇書中記錄的其他神秘鬼怪。

  手電筒的光很晃眼,加上書中多數都是繁體字,我看的很吃力。

  上鋪的胖子躺下沒幾分鐘就鼾聲如雷,我看了一會兒後眼睛發酸,就將書給合上了,也因此看見書後面有些奇怪的東西。

  仔細一瞧,這本書的後面是殘破的,但是頁邊上卻寫着一些字,很小,而且不是每頁都有,大部分分布在後面幾頁。

  我眯縫着眼睛仔細看,才發現寫的與其說是字,不如說是畫的一些奇怪圖案,其中有幾個我倒是見過,是佛家的「卍」字,可其他的圖案就不懂了,心想或許是之前讀過這本書的人在上面留下的筆跡。

  既然看不懂,我索性就閉上眼鏡休息,大概是累了,沒過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到了半夜,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蹭我的臉,我不想睜眼睡的正舒服呢,就隨意地揮了揮手,但沒過一會兒就又感覺有東西在我臉上來回亂蹭,感覺很癢,揉着眼睛坐了起來。

  睜開眼這麼一看,好懸沒嚇昏過去!卻見我面前正懸着一個腦袋,是個可怕的老女人,頭髮都是花白的,臉上皮膚褶皺的厲害,雙眼泛綠眼睛裡充滿了邪氣。而且最可怕的是這個老女人竟然沒有身體,只有一個頭懸在空中!

  我開口就想喊,但奇怪的是聲音到了嘴邊卻一點兒都發不出來。這老女人就這麼冷冷地盯着我,嘴巴慢慢張開,我瞧見從她嘴裡鑽出來不少蟲子,蜈蚣,蟑螂,臭蟲,還有蚯蚓,咕嚕嚕地全掉在了我的身上。

  我伸手胡亂揮舞,蟲子是越來越多,心中害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想喊卻就是喊不出聲。

  鬼壓床?我心中立刻蹦出了這麼個念頭,可很快就被我自己給否定了,鬼壓床不會這麼逼真,而且鬼壓床是身子也動不了。

  情急之下,我伸出手想推開眼前的老女人,但是手一摸到她的臉,就聽見忽然傳來一聲大喊。

  「哎呦!」

  我聽見喊聲整個人驚醒過來,這才發現剛剛確實是在做夢,伸手摸了摸腦門子,全是汗。胖子在上鋪沖我喊道:「你丫的不好好睡覺,扣我腳丫子幹什麼!」

  定睛一看,原來胖子這廝睡相不好,腳垂在外面,我伸手去抓的就是他的腳。

  「對不住,剛剛做惡夢了。」

  急忙道了個歉,躺在床上卻心中覺得蹊蹺,剛剛那個夢太真實了,那些蟲子,還有那蹭我臉的老女人頭髮,就好像剛剛我就清醒了一般。

  心中奇怪,伸手翻開了《山野怪談》,但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類似的鬼怪。只是,心中有了顧慮,後半夜我就沒怎麼敢睡,一直熬到了天亮。

  等第二天我倒開水回來,卻瞧見清醒的胖子坐在床上,眼睛發直地看着我,臉色顯得不太好。我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手,他才回過神來,嘟囔道:「我昨晚上做惡夢了。」

  「哈哈,這麼巧啊。」

  我給自己弄了幾塊餅乾吃,不以為意地說道。

  「嗯,特真實就和真的發生了似的。」

  胖子嘟囔着,我來了興致,好奇地問:「你都做夢夢見啥了啊?」

  胖子撓了撓頭,想了想後說道:「我夢見一個老女人,頭髮很長,那張臉可嚇人了,嘴裡向外吐蟲子,我想叫卻叫不出聲。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她就走了,等我醒過來已經天亮了。」

  這話一出,我立馬站起身,盯着胖子說道:「他娘的,不會這麼巧吧!我昨晚上做的也是這個噩夢,也夢見個老女人對我吐蟲子,媽呀!」

  兩個人做一個噩夢,這事情可能發生的偶然性幾乎為零,我心中不安,害怕別又出了什麼事兒。

  「那老女人有對你說話嗎?」

  胖子回頭盯着我道。

  我搖了搖頭,他隨後說道:「咱們別是遇到過路鬼了啊?」

  所謂的過路鬼,其實就是指火車,長途汽車這一類的交通工具上可能搭載的不乾淨的東西。尤其是往山區里走的交通工具,山里一些遊魂孤鬼落在這些交通工具上,便隨着這些交通工具到了不認識的陌生地域,這些遊魂孤鬼因為不了解當地情況,就會留在火車上。但是因為人多,所以很少出現,可也並非絕對,胖子的話是有幾分可能性的。

  「咱們運氣是不是太背了點?」

  胖子這廝雖然膽子不小,可一路上遭遇這麼多坎坷的事兒,心中也有些害怕。我端着茶杯,想了想後道:「今晚再看看,等明天到了上海,我們去廟裡燒一燒香應該就沒事了。」

  火車開了一天,又到了夜裡,胖子和我都挺驚醒,不敢睡着。奈何人實在是疲憊,這點毅力着實不足以支撐我們清醒,最終還是沉入了夢鄉之中。

  到了深夜,卻聽見一陣陣奇怪的笑聲,我等了幾秒立刻醒了過來,睜開眼一看,這一次出現的不是昨夜的那個老女人,而是換了一個小孩!

  這小孩卻也沒身體只有腦袋,雙頰像是擦了很濃的胭脂紅的像是死人的妝容,其他皮膚卻慘白慘白,嘴裡「呵呵」笑個不停。

  有了昨夜的經驗,今天稍顯鎮定了一些,如果真是過路鬼那其實它們也沒有害人之心,如果可以問清它們的要求,想辦法滿足了就能將事情給平了。

  我張了張嘴,口中依然說不出話來,那小孩飄到我的面前,整張臉和我之間很近,我試着想用口型說一些話,但下一秒,一幕恐怖的畫面卻讓我剛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此時小孩的雙眼內竟然有一條細細長長的白蛇鑽來鑽去,從它左耳朵鑽了出來,又鑽進了它的左眼之中,再從右眼鑽出,頭仰着,一雙黑乎乎的眼睛盯着我。最後吐露着信子慢慢地向我靠了過來!

  我打小就怕蛇,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感覺蛇身上透着一股子陰氣。此時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但是身體很快就頂到了火車的牆壁,白蛇不斷地靠近我,還沒有要攻擊我的意思。

  我下意識地舉起手擋在了面前,卻看見那白蛇忽然從小孩的身上躥了出來,一下子纏到了我的手臂上,我立刻甩動手臂想將白蛇給甩出去,奈何這白蛇纏的很緊,就像是繩索套在我的手臂上一般。

  「呵呵……」

  無身體的小孩還在一個勁地陰笑,我心中越來越慌,白蛇越纏越緊,我看見整條手臂的皮膚都變成了醬紫色。

  情急之下,我掏出了脖子上掛着的護身符,這護身符一亮,無身體小孩立刻露出了驚懼的表情,急忙向後退。

  我見達巴給的護身符有用,心中大喜,小孩退到了門口,接着冷冷地看着我,眼神很嚇人,一張孩子的臉仿佛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冷酷的妖魔。

  隨後,我感覺腦袋發冷,猛地驚醒,胖子正站在我面前,我滿頭大汗,身上改的攤子都濕了一大塊。

  「咋了?又夢見那老女人了?」

  胖子關切地問道。

  「這次不是,這次是個小孩子,不過還好有達巴的護身符,那小孩跑了。」

  我長出了一口氣,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被白蛇纏繞的部位,這一看,臉色再次大變。

  之前被白蛇纏繞的手臂上有明顯的勒痕,紅色的印記就像是真的有一條蛇曾經纏住過我的手臂!

第十五章

過路鬼(1)

  「被鬼纏上,是不是會留下痕跡?」

  我看着自己的手,奇怪地問。

  「我怎麼知道?再說了,你和鬼不是還洞房過嗎?再怎麼說你也是過來人。」

  沒說幾句話這胖子就沒了正行,我白了他一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勒痕。

  達巴的占卜的的確確是應驗了,這一路上回來沒有一點好事。不過眼看就要到上海,心裡還算落了定。

  中午的時候火車到站,眾人紛紛告別。

  回了上海後一直很太平,夜裡沒有再做夢,興許是那纏上我的過路鬼已經走了。家裡張羅着幫我找工作的事兒,我自己卻一點都不急,天天躲在家裡看那本《山野怪談》,書中記載的很多土獸鬼怪令我越來越着迷,總感覺像是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中。

  過了大約小半個月,一天下小雨,胖子撐着傘來了我家。進了屋子後,和我父母寒暄了幾句,隨後就進了我的房間。

  「你小子消失半個月了,我還以為你又跑邊境去了呢。」

  我笑了笑說道。卻見胖子低着頭,神色間似有不對,便收斂起了開玩笑的表情,問道:「咋了?」

  「你那裡有錢沒?借我點。」

  胖子嘟囔了一聲,他是個好面子的人,家裡也有底子,借錢這種事兒我是萬萬沒想到會從他嘴裡說出來。能讓他來向我借錢,事情似乎變的很嚴重了。

  「我還沒上班,也沒多少錢,你要急需的話我向爸媽開口要點。你缺多少?」

  我開口問。

  「大約五六十萬吧。」

  他又嘟囔了一聲,這句話差點沒嚇死我,在我年輕的時候,工資也不過一個月幾十塊,中國那都沒幾個萬元戶!胖子卻一開口就問我借五六十萬,這就算我爸媽願意可也拿不出來啊。

  「你要這麼多錢幹嘛?是不是賭博了?還是玩女人了?」

  我驚訝地問道。

  「娘的,我是那麼不靠譜的人嗎?」胖子一下子急了,其實我也知道他是個特別正直的人,只是故意激他說出實情。

  「是我叔叔。」胖子搖了搖頭道,「他欠了蘇聯那邊一車皮的貨款,現在紅毛子追着他要債,家裡也在想辦法幫他的忙,可是東湊西借還缺五六十萬。紅毛子說了,要是他不給這筆錢,以後生意沒法做不算,還要派人來弄他。」

  胖子的叔叔在我眼裡一直都是個有錢的主,主要是他早些年弄了一條東北到蘇聯的火車線路,專門兩邊跑商,拉一車皮就能賺好幾萬。但是天有不測風雲,生意總有好有壞,這次他叔叔想搏個大的,接了個大單子沒曾想因此吃了大虧。

  「算了,我也知道你沒錢,我再想想辦法吧……」

  胖子搖了搖頭,正要走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什麼,喊道:「你等等。」

  胖子一怔,我握着《山野怪談》沉吟片刻後說道:「你還記得李敦珠嗎?」

  「那個侏儒?」

  胖子疑惑地問。

  「我這兒有他的電話,他是做特殊行當的,或許能幫我們搞到點錢。五六十萬估計懸,但能弄個幾千也是好的。」

  我說的不太明白,胖子也聽了個一知半解。

  「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去過的古廟嗎?」我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是生怕爸媽聽見了,胖子愣了一下,隨後道:「你是說小時候李家渡旁邊那座?你提那古廟幹什麼?」

  「李敦珠應該是收這種和鬼怪土獸沾邊東西的人,李家渡旁邊那座古廟一直空關着,裡面怎麼看都不乾淨。我們要是能從裡面弄點啥東西出來,賣給李敦珠的話,換點錢應該不成問題吧。」

  我將話給講明白了,胖子皺起眉頭,隨後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低聲道:「不行不行!咱們誰也沒有達巴那樣的本事,要是裡面真的不乾淨我倆咋辦?別到時候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咯。」

  「嘿,你丫的現在慫了啊,我最近一直在看這本《山野怪談》,其中說了不少鬼怪特性。我覺得咱們不至於這麼慘,就算真遇上了鬼怪,我先上大不了一起死!怕什麼,不然你就看着你親叔死在紅毛子手上?」

  我慫恿了幾聲,胖子從小和他叔叔親,此刻低着頭想了好半天后才說道:「這樣吧,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古廟看看情況,要是太邪性的話還是算了。」

  倆人說定時間,胖子就回去了。

  其實當時我也是藏了私心的,這一來好歹那也是座廟,是廟就有菩薩保佑,難不成我還能死在廟裡嗎?二來,我看了《山野怪談》中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土獸鬼怪,心中痒痒想驗證驗證,上海這地界靈異地方不多,那古廟也是我知道不多的選擇之一。

  第二天正午,陽光最好的時候我和胖子約在李家渡見了面,倆人帶着幾卷紅布,胖子還將他家姥爺的佛珠手串給套上了。

  「我昨天給李敦珠打過電話了,珠子大哥說只要東西好,就能走票子。還說如果東西上乘的話,賣個幾萬都有可能。」

  我這話後半句是自己瞎編的,但是胖子一聽卻和打了雞血似的,立馬來了精神。

  「走,先過去看看。」

  李家渡是上海農村的一個村子名字,村子旁邊有條小河叫李家河,村子裡大部分人都姓李,這裡距離我倆讀書的小學不遠。過去下了課,一群小子經常來這裡游泳摸魚。後來胖子搬去了市區,我住進了公房,就沒了這些機會。

  老廟就在李家河旁邊的農田當中,孤零零的一座,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建的,看起來很破舊,門口兩隻獅子的其中一頭已經殘破了一半。不過牌子還在,叫宣明寺。

  我倆一前一後走到宣明寺前面,四周都是農田,我站在門口,透過木頭門的縫隙往裡看,廟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整個寺廟不大,整體四四方方,能夠瞧見正中間的廟堂上立着一尊佛像。

  我那會兒菩薩,佛祖不同神像什麼樣都分不清,只是道了一句:「沒人!」

  「那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