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 - 第2章
蜀客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葉眉硬着頭皮耍賴：「那是江墨雨的銀子，我不還，也是他倒霉，關你什麼事啊！」
貴公子道：「怎麼不關我事，這件事與我有很大的關係。」
葉眉頓生不祥預感：「你是……」
貴公子將她拎起來往門口走：「我就是那個倒霉的江墨雨。」
江南幾乎沒人不知道江墨雨，除了因為墨雨山莊的緣故，人們的興趣大部分來自於他的武功和容貌，去年還曾有位公主私逃出宮到江南找他，直到江墨雨宣布定親的消息，那公主才死心，乖乖地遠嫁了，此事關係皇家顏面，大家不敢明里談論，私下卻早已傳開。這還不算什麼，江墨雨那位未婚妻原是他的同門師妹，二人也算青梅竹馬，然而就在成親那日，新娘居然被血月教教主月華生劫走了！此事一時轟動江湖，成為街巷間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
江墨雨再次單身，多少名門少女為之喜悅，想方設法接近他，可是很快又出了大事，接近過他的幾名少女臉都被劃花了臉，傳說有個瘋女人愛上他，發誓要將所有接近他的女人都毀容，自此少女們都不敢再去纏他，事情這才消停了些。
不過，葉眉對江墨雨有印象倒並非因為這些事，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心目中的「好人」。這正好應了那句話，「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躲債躲到債主面前，葉眉承認自己後悔了，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見到江墨雨。
書房裡，江墨雨坐在案前翻帳本。
葉眉為了爭取寬大處理，站得規規矩矩，她努力地動了動僵硬的臉部，想要陪笑：「真不巧啊……」
「是啊，真不巧，我昨晚才看過帳本，不巧記得你的名字，是藥鋪里欠債最多的一個客人，我沒記錯的話，你一共欠了七百四十七兩，」江墨雨打斷她，拿扇柄敲敲帳本上那幾行字，「這是昨日送來的帳本，葉眉，七百四十七兩六錢。」
他停了停，道：「我很奇怪，你賒欠的全是尋常藥材，卻足足有七百銀子，你一個小丫頭沒病沒痛的吃那麼多藥做什麼？」
葉眉不語。
江墨雨沒有追問，將視線重新移回帳本上：「既然不肯說，我們就按規矩辦事，先算帳。」
葉眉別過臉：「不就是七百四十七兩六錢銀子嗎！」
江墨雨不緊不慢地提起一支筆，道：「沒錯，江某向來大方，零頭七兩六錢去掉，就算你八百兩。」
「八百兩！」葉眉懷疑自己聽錯，「怎麼多了六十兩？」
「你欠債不還，我的人為了討債四處追你，總該給點辛苦錢，十兩。」
「……還有五十兩呢？」
「你私闖民宅看我沐浴，又強迫我摸你，理應賠償。」
葉眉鬧了個大紅臉：「你摸了我，怎麼要我賠？」
江墨雨取過一面銅鏡遞到她面前。
葉眉瞧瞧鏡中的自己，五官端正，清清秀秀還不算難看，她正疑惑萬分，鏡中忽然又多出另一張臉，俊美非常，與她的臉相映成趣。
「你覺得，摸我和摸你，哪個划算？」他在她耳畔問。
葉眉看看鏡中兩張臉，默默地接受了淪為配角的事實。
「若非被強迫，我絕不會摸你，」江墨雨丟開鏡子，繼續往帳本上記，「摸你，我還不如摸我自己。」
……
葉眉眼睜睜地看着他往帳本上記下「欠五十兩」，心頭偶像迅速崩塌。
江墨雨記帳完畢，擱筆，將帳本拿給葉眉確認了眼，然後重新丟回桌上：「帳算清了，我們來商量還錢的事。」
「我沒錢，」葉眉道，「你先放了我，我掙錢還你。」
江墨雨道：「我不覺得你這輩子能掙足八百兩。」
「你……」葉眉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打了個哆嗦，急道，「你送我見官也拿不到錢啊！」
江墨雨重新展開摺扇，表示無所謂：「反正拿不到錢，看你坐牢，我心情會好點。」
葉眉豁出去了：「你殺了我吧，我不見官！」
江墨雨瞧了她片刻，道：「既然不肯去見官，那就只能以身抵債，八百兩銀子夠把你賣十次了，看你可憐，我就給你免去一半吧。」
「你只要四百兩？」葉眉先是喜悅，隨即察覺不對，「那個……八百兩是賣身，四百兩也是要賣身啊。」
「是啊，」江墨雨道，「結果都一樣，我不如大方點讓你高興，要不我給你減到二百兩？」
葉眉眉毛抽抽：「還是不用了。」
2、二
城裡濟生鋪坐堂的老大夫回鄉養老去了，接替他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大夫，初時還有人信不過，哪知這女大夫醫術竟也十分了得，藥到病除，且為人熱心和氣，很快就在城中傳開了，濟生鋪的生意越發好起來。
當時簽了賣身契，江墨雨隨口問她會什麼，葉眉便說懂醫術，想不到他真的讓她到濟生鋪當大夫，葉眉欣喜若狂，畢竟外面坐堂的女大夫太少，加上她又年輕，從來都沒想過會遇到這種好事，他居然肯相信她。
葉眉最初天天掰着指頭數錢，一個月她能掙一兩診金，八百兩就需要掙八百個月，等於多少年來着……
葉眉頓感前途一片黑暗。
江墨雨經常外出，偶爾到藥鋪走走，葉眉每日在藥鋪坐診，晚了就回墨雨山莊休息，有吃有住，她居然開始感覺賣身也不錯，至少比之前流浪江湖時過得安心多了，於是她慢慢地不再數錢了。
兩個月不知不覺過去，轉眼到了蟬鳴時候。
入暑，天氣越來越熱，江墨雨不再出遠門，葉眉開始覺得日子過得不那麼舒暢了。
「葉小眉，捶背。」
「葉小眉，倒茶。」
「葉小眉——」
傍晚，江墨雨穿着身繡銀紋團花的紫衣斜躺在榻上乘涼，越發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