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閒御神錄 - 第12章
風行水雲間
商量了這麼大半天,桌上的美味都快涼掉了,寧小閒看在眼中,心疼得不行。眼看終於商量完畢,黃老財也舉箸了,她連忙跟上。老人家喜好熱鬧,雖有貴客上門,黃老財還是安排大家一起圍坐在飯桌旁用餐。有趣的是,黃老財將外孫安排在自己左邊,卻有意無意將她安排坐在自己右側,時常笑眯眯轉過來閒聊兩句。
席中修士都是未曾突破金丹期的年輕人,又不必像在赤霄派里須保持一番做派,哪裡會忌諱肉食?權十方為人雖穩重,卻是很通達事理,早就告訴外公:「葷素不忌」,因此桌上的菜色琳琅滿目,也是寧小閒自穿越以來,吃到的最豐盛的一頓飯。
黃老財本身就是個吃貨,他款待的又是心愛的外孫及仙派子弟,早就吩咐廚師們做起餐點來務必要精益求精。
他家裡養着兩個大廚子,據說是花重金從中州知名的酒樓挖過來的,做出來的飯菜滋味若在四平縣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寧小閒看看桌上的菜,就知道黃老財家請廚子的錢沒有白花。
單說剛剛端上來的這道人參雞湯,她一嘗便知,這至少是用十年以上的老母雞文火慢慢煨出來,時間不少於三個時辰。由於民間相信十年壽命以上的雞頭內有砒霜,因此早已剁掉了。
並且頭一遍雞湯是已經取出不用的。請客人們喝的,是第二遍煨起的湯水,這才清澈甘甜而不油膩。廚子在裡面加入上好的人參、黨參,並用甘草和桂圓肉來提香提甜,寧小閒還在裡面嘗出了菌類乾貨的鮮美味道,不過湯里卻沒見着,想來是廚子的自製秘方。
按理說,老母雞參湯必須用深口的砂鍋來做,煲湯時不可掀蓋來看,這才能逼出整雞的香味。可是除了她丟在神魔獄第5層的廚具之外,也只有淺水村才有砂鍋這種烹飪神器了。看來,世上能人果然很多啊,黃老財的廚子就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雞肉的香味保持得如此徹底。
這湯喝進嘴裡,舌尖先品到了這雞的鮮靈,然後喉間體會藥材的清香,溫溫潤潤地灌下之後,肚子裡一股暖意升起,暢達五臟六腑。嚼一口雞肉,酥爛幼滑,老雞的柴勁兒無影無蹤,只余滿嘴清香。
黃老財喜甜,因此廚子也挖空心思,做了一道「葡萄松子魚」。
四平縣外的溯河,每年在豐水季都會迎來特殊的客人:一種溯游而回的三眼大魚。這種魚兒原本就在溯河上游出生、成長,長大後游入其他水系,但一定會在養得身體最肥壯的時候,努力躍回溯河上游產卵。人們就候在溯河上游的淺河灘上等着,魚兒一旦躍達,就着手捕捉,時機要掐得很準,因為躍不進上游的魚身體不夠強壯,肉質不夠勁道,不值得捕捉;而一旦躍進之後,魚兒就要開始交配產卵,產後魚身瘦弱,食用起來如嚼干木,毫無美味可言。
權十方回家的時機很好,正逢溯河的豐水季,也是魚兒最肥美的時候。
廚子刮去魚鱗之後,又仔細地剔去了魚骨,只留下大片完整的魚肉,隨後將魚皮朝下攤開,用斜刀切成花刀,並要確保每一塊花紋都是極漂亮的菱形。這對刀功的要求極高,魚皮要將斷而未斷,否則一會兒製作的時候不能完美彎曲,魚上的切紋要乾淨整齊,大小如一。
隨後,廚子會將魚上好調料醃製一個時辰以上,然後將魚裹上澱粉,魚皮向下放進熱油鍋中炸制。一待熟透,整塊魚肉就會收縮成漂亮的形狀,其上的魚肉向外分開、鼓起,形如葡萄。
此時在盤中擺上藤蔓裝飾,再將魚肉擺在其下,澆上燒制好的茄醬,就像極了掛在藤架上的葡萄了。至於松子嘛——鍋內炒熱松子,灑在魚上就可以了。這道菜的味道集酸甜鹹鮮于一體,醬味雖濃,卻蓋不住魚的甜味,更重要的是整菜從頭到尾,一根骨頭也沒有,非常適合黃老財這樣的老人+胖子。其他人嘗在嘴裡,也是讚不絕口。
這一桌子好菜里還加入了不少珍貴食材。寧小閒要蛻變體質,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只吃蔬菜瓜果了,她的身體正需要大量進補,桌上這些正是她所急需。她自食用雲香米和獰獸肉之後,就對體內氣機變化十分敏感,現在幾口熱乎乎的參雞湯下肚,幾筷子香噴噴的野豬肉吃下去,很快就感覺到身體暖熱,用華夏語言來說就是「每一個細胞都在盡情歡呼」,於是知道這些食材的效能都在全力發揮。
這當然都要拜黃老財所賜。原本她就伶牙俐齒,現在一個勁兒地逗老人家開心,怎不把個黃老頭哄得眉開眼笑?轉頭跟她說話的次數,比對權十方還多。
第29章
男人,須得這樣勾住
她這裡笑得開心,那頭馬上就有人不樂意了。
石季珊很惱火。她今日出門前精心妝扮,結果權師兄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幾次三番露出笑容,還是對着這個凡人女!這女人憑什麼比她更早發現房屋後面有妖怪偷窺,憑什麼能把妖怪的外貌說得那麼具體,從而又引起了權師兄的重視,大概這就是她生編出來的吧?
最可氣的是,她憑什麼把權師兄的外公也拉攏得這麼好!那可是他最尊敬的長輩,有他給自己說好話,比自己對着權師兄說一百句都好使。
她緊盯着權十方,自然能看到他居然趁着寧小閒沒注意,偏過頭去偷看她的神情,寧小閒每一次微笑,他都會跟着揚起嘴角,寧小閒吃到美食的滿足之感,他似乎也盡收眼底。權師兄以為沒人知道,她卻看懂了他眼裡包含的好奇、喜愛和一絲絲**溺,因為她對他正是如此,可是他露出這般表情的對象不是她,卻是那個凡人女子,那個出身卑賤、一無是處的女人!
她再也無法忍耐,突然換上笑顏,對着黃老財道:
「老爺子,您身邊可就坐着一位大廚哪。前幾日,寧姑娘奉梅掌門之命,可是在赤霄派中擺出了待客的素宴。我們嘗過的人都說,這等佳肴從來只得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啊?」
她卻是很早以前就從權師兄那裡聽說,外公不喜素食,看今天這宴席上的菜品沒有一道是全素就證明了這一點。寧小閒再有天賦又如何?她不過就是個小山村裡的孤女,平日裡搗鼓點青菜豆腐、茄子蘑菇還行,她可曾見過真正的世面麼,見識過什麼是山珍海味、絕品真饈?
黃老財一怔,隨後就是大喜。他今年已經六十七歲,這在人類之中壽命已算很長。如今房中之事必須節制,金銀財寶摸在手裡也不如以前炙熱,老頭其他的愛好漸漸地少了,唯獨在「吃」這一項上,那是越發地講究、越發地嘴刁,恨不得每一天都有新味道可以嘗鮮。若按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美食提點我,自己還活着。」
如今面前這小姑娘,居然能做出連仙派掌門都讚不絕口的美味,那廚藝最起碼也和自己的兩個大廚子相當。怪不得自己一開始看她就覺得很投緣呢,原來人老了,直覺比腦子好使多了!
他一掃席上的人,發現人人點頭,就知石季珊此言不虛,當下一張老臉笑成了花,嚅囁着對寧小閒說道:「寧丫頭,你看,能不能給老夫露一手?」
權十方也愣了。石季珊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得到。他有心維護寧小閒,可是外公對他從小疼愛有加,是他最尊敬的長輩,他也不想拂了老人的一片渴望,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朝雲宗眾人此時卻是笑逐顏開。石季珊此言雖是在為難寧小閒,於他們而言卻是又有口福了。她前日在赤霄派素宴上做的食物雖然好吃,但份量很小,吃不上幾口就見底了。後面眾人每每回想,都覺得意猶未盡,此時又能重品寧小閒的手藝,他們自然求之不得。
一張飯桌上人人都有不同心思,可是當他們望向寧小閒時,卻都嚇了一大跳。
她微微垂着頭,人們卻能看見她滿面脹得通紅,偏又蹙着眉、咬着唇,烏黑的大眼睛裡水光四溢,眼見得就要哭出來一般。石季珊打扮得光鮮亮麗,一身樸素的寧小閒和她對比起來,本就有幾分落寞。現在這小丫頭雙肩都耷拉下來,明明低眉順眼,仿佛溫柔無辜小白花,卻讓人覺得百般無奈、萬般委屈,胸中油然湧起一股保護欲,就想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哄勸。
在場的雄性都忍不住瞪了石季珊一眼,惱恨她為什麼要欺負這個小姑娘,直把她瞪得莫名其妙。權十方更不是傻蛋,石季珊如此針對寧小閒的原因,他心知肚明。當下就覺得因為自己才讓寧小閒受此難堪和委屈,胸口一團鬱氣出不去,望向石季珊的目光就越發冷淡了。
魔眼佩在她胸前,長天也望不見她的表情,此刻見了眾人的表現,情知有異。他開口問道:
「你又想的什麼鬼主意了?」語帶三分好奇。這小丫頭鬼主意層出不窮,這才消停了幾天?又開始算計別人了。
寧小閒努力維持着面上的表情,心中卻在冷笑。
好你個石季珊,你這是逼着我跟你搶男人?
從淺水村出來,她不願與人起紛爭,所以處處忍讓。結果老虎不發威,就被當作了病貓?
果然人善被人欺,她若不使出兩把刷子來,這女人不知還要怎麼輕賤她、詆毀她。這種人,只有被狠狠教訓過了,才知道怎麼尊重人,怎麼敬畏人。
她心中冷冷道:「你以為穿幾身漂亮衣服,用幾套昂貴水粉,打扮得像個絕代佳人,就能讓男人們都把你捧在手裡?今兒就讓姑奶奶教教你,要勾引到男人,用一招鮮就能吃遍天!」
「那就是——好好兒地扮可憐。只要成功激起了雄性心中熊熊燃燒的保護欲,他就會覺得你特別溫順、特別無辜、特別需要被親近,特別需要被憐愛,然後就會覺得你特別可愛,特別和他有共同語言,他怎麼看你都不會覺得厭煩。」
「這種現代心理學技巧精妙運用的結果,又豈是你這個自命高貴還偏偏要巴着男人不放的傻妹能夠望其項背的?」
當下她低聲細氣地對黃老財說道:「我自小在鄉間長大,家中貧苦,許多貴重的食材莫說沒有嘗過,就連聽都不曾聽聞。」相比朝雲宗眾人,她的身世夠可憐的了,這一句話又將在場男性的同情心吊了起來。
「權師兄和黃大善人對我這麼好,各位朝雲宗的師兄也都認可我的手藝,我原本該獻醜才是,可是……」她堂而皇之地喊起了「權師兄」,就怕氣不壞某人,結果收穫了兩下重重的「哼」聲,一下來自於妒意滿滿的石季珊,另一下卻來自神魔獄中靜觀事態發展的長天。
第30章
甲殼將軍搬上桌
「今日嘗了府上的膳點,才覺得這是天底下極致的美味。」這卻是贊黃老財養廚子的銀子不白花,老人家當下眉開眼笑。
「所以,我……我……」她輕而慢地吐出這幾個字,還配送西子捧心的姿勢。眾人聽得心中都着急得很,偏偏又不敢催她快說。
石季珊就不吃她這一套,硬擠出個笑容道:「寧姑娘若是覺得自己手藝不行,我們也不能勉強。」她這話的意圖太過明顯,若是此時她能轉過頭去看權十方,就會發現心愛男人望向她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厭惡。
配合得真好!她念了這麼多個「我」字,石季珊若忍住不接腔,她也不好演下去。
當下她咬了咬紅唇,鼓起勇氣,佯作被激道:「石姑娘既然如此說,那我,我卻是要試上一試的。只是——」
她緩緩站直了身體,直視石季珊道:「如果我做出來的菜餚,能夠勉強入大家的口味,又該當如何?」你讓我做飯我就做?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拿不出好處,還想嘗到姑奶奶的手藝?
石季珊見她忽然硬氣了,先是一愣,轉而不信道:「若你做得好,我便將這塊玉送給你!」她將腰間佩戴的玉件取下來放在手心,此物雕作圓形,通體瑩潤潔白,只在正中心有一個小小的鮮艷紅點,便給這飾物以畫龍點晴的一筆,望之極是不凡。
拿塊玉佩就想打發我了?寧小閒心裡冷笑,正待出言拒絕,長天卻突然開聲道:「答應她!」話音竟是她從未聽過的急迫和嚴肅。
她微微一怔,便道:「好,那就一言為定。我們請黃老善人來評判。」
黃老財不住點頭,顯然很是滿意。
她接着道:「失陪片刻,我先得去廚房裡轉一轉,看看有什麼食材可以利用。」
才邁了兩步,身後傳來石季珊的聲音:「黃老爺子只喜葷食。」她倒要看看,這個鄉村野丫頭,能搗鼓出什麼美食來。
寧小閒心裡也笑了:「多謝你告知。真不巧,姑奶奶的強項就是葷食!」
她進了廚房,和兩位大廚子交流了一番,又查找了放置物料和調味品的柜子。兩位廚子見她只是個不滿雙十年華的小姑娘,聽說她與人打賭,便都好奇起來,想在一邊觀摩。
她查看了一會兒,便心裡有數,走回宴客廳。
黃老財見她這麼快返回,不禁驚奇道:「寧丫頭,可是想好了做法?」
「不錯。」她頜首道:「請問花園中那一池……甲殼類動物,養了多久了?」她經過時,明明看到了一池的龍蝦。可是不知道這裡是怎麼稱呼它的。
甲殼類動物?黃老財想了半天,才知道她指的何物。「你說那一池子的蝦魁?昨天有人送來給我的小孫子玩,說體態威武,被稱作殼將軍,能互相搏鬥,很有觀賞性。哼,外頭還有些場子,用它來賭鬥。」
觀賞性?在她的認知里,龍蝦可是最名貴的食材之一啊,只要烹飪得當,和海膽、魚籽一樣,都是鮮中的至味。她這輩子都沒吃過幾次。這裡的人們居然用它來觀賞、來賭鬥?真是超級暴殄天物!
沒事的,小寶貝們,今晚姐姐就仔細生烹了你們,來為龍蝦一族正名!
黃老財皺了皺眉道:「莫非你要用它們來……?」
寧小閒道:「不錯,我想嘗試一下。」說完,她又轉頭對權十方道:「另外,還要借權師兄一用。」
權十方正是滿心的好奇,聞言笑道:「但借無妨。」
卻把石季珊氣壞了,心想這小賤人又撈到一次和權師兄獨處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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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老財吩咐下人去池子裡撈了五隻龍蝦,裝在木桶里。龍蝦個頭都不算大,長度只與寧小閒的小臂相仿,但勝在個個生猛。
寧小閒帶着權十方進了廚房,指着牆邊靠着的一塊大鐵板道:「勞煩師兄將它劈開。」這原是黃府要包在大門上的鐵板,兩面都打磨過,厚度不大,正好合適。
權十方心感有趣,取劍依言為她切下了三尺見方的一整塊鐵板。他手裡的劍是朝雲宗排名前三的好劍,不用驅動劍訣也能削鐵如泥,割下這塊鐵板不要太輕鬆。
一事不煩二主,她又請權十方順手將所有龍蝦對半劈開。可憐小權同學即將踏入金丹期的修為,堂堂的未來大劍仙,居然在廚房裡埋頭剖龍蝦。兩名廚子見着小少爺對這個小姑娘言聽計從,都心底瞭然,忍不住慶幸剛才沒有對她惡言相向。
她低頭檢查了一下,不由得贊了聲「好刀工」,每隻龍蝦從頭到尾被一刀整整齊齊剖作兩半,沒有哪一邊多一絲,也沒有哪邊少一分。「可有使這鐵板維持高溫的法子?溫度須高但不可使它熔化或變形。」
「有。」他取出一張上好的烈火符,「用它催動,可保持溫度不變。我來幫你就是。」
她又在廚房收集了一些作料,就指揮下人們擦洗鐵板,將它抬進了宴客廳正中的桌子上。這塊桌子是硬木做的,不懼火燃。
黃老財和朝雲宗眾人正在廳中等候,見他們居然抬了一塊大鐵板進來,大感驚奇,隨後明白她是想當眾烹炒。誰不愛看熱鬧?都瞪大了眼睛等着,兩名廚子也跟了進來。
她向着權十方點了點頭,後者即拿出烈火符,輕輕貼在了鐵板的背面,貼好之後沒有放手,仍伸出食、中二指輕輕搭在符上。這張烈火符原本是對敵所用,扔出去之後會產生熊熊烈焰,權十方自然不能讓它這樣爆開來使用,唯有以自身靈力緩緩調節。
這時就顯出他朝雲宗掌門得意弟子的深厚功底來,那鐵板的熱度節節上升,直到寧小閒喊了聲「可以了」,這才定住了溫度,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
這溫度很讓她滿意。鐵板的溫度須在二百五十度左右,才能完美烹調食物。有了這張鐵板,她做好這道料理的把握,又大了好幾分。
第31章
鐵板龍蝦
龍蝦早已洗淨。她讓下人們從古井裡取水來。此時天氣正熱,但井底的水仍然冰寒徹骨,正適合用來做這道料理。她將剛剛打上來的井水噴灑在龍蝦尾部。蝦肉遇冷,慢慢收縮。
她先往鐵板噴上薄薄的一層油,取出切得極細的蒜末來,反覆炒制,直到逼出蒜末中的水汽,慢慢沁出油蒜獨有的香味,色澤也轉為金黃,這才往板邊上一推,這是在做蒜頭酥,乃是吃海鮮常備的調味料。
接下來就是正菜了。鐵板上再次噴油,待油溫升高,她取過龍蝦,在蝦肉最豐厚的地方灑上胡椒粉和鹽,隨後便扣到了鐵板上,順手灑上一點兒清水,取出鍋蓋便蓋了上去。眾人正看到有趣之處,忽然見她拿鍋蓋擋住了龍蝦。
寧小閒也不說話,只是全神貫注地看着鍋蓋,兩名廚子知道她在心中默數時間。宴客廳內一時靜悄悄地,只聽到蓋子裡面傳來「嗶剝嗶剝」油水相煎的聲音,讓眾人忍不住心癢難耐。
這一蓋就蓋了好一會兒。揭蓋以後,她將龍蝦翻了個兒,蝦肉衝上、殼朝下,又朝板上噴了些油和水,重新蓋起了蓋子。她手法極快,以眾人的眼力,也只看到蝦殼中的肉已經團團向內縮起,形成了漂亮的紋路,表面也被煎成了淡黃色,一陣鮮香味道傳出。
觀眾們鬱悶地撇了撇嘴,好在這次只蓋了十幾息就結束。隨後她又將蝦肉翻過來向下煎制了十五息左右,取出刀來,在蝦尾部殼內輕輕一撬,雪白的龍蝦肉就被完整地挑了出來落在鐵板上。這就看出了方才第一步灑取井水的重要性。如果沒有冰冷井水的刺激,蝦肉不縮,此時取肉便沒有這樣般容易。
她再不猶豫,揮刀將龍蝦切成了粒狀,仍灑上鹽和胡椒粉,每過幾息即翻動一次,直至所有龍蝦肉粒都緊縮起來,變成了球狀。
此時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她早讓廚子準備了好酒,此刻取出來輕輕灑落在蝦肉上,滿室皆香,只有黃老頭苦笑了一聲。單單聞這味兒,就知道她用的是自己珍藏的竹葉青,已經有四十年份了,心道看來權小子對她確實與眾不同,連自己的寶貝都偷拿出來給她用。
她事先榨取了檸檬的汁液,此時和醬油混成醬汁,輕輕倒在龍蝦肉上,又將放在一邊的蒜頭酥撥了過來,與蝦肉混合,這樣反覆煎制,直至肉粒變成了金黃色。
在蝦肉炒制的過程中,她也取出一把蘆筍放在了鐵板之上,這自然是洗淨剝好的,只留下了中心的嫩杆,仍然是油水相煎。待龍蝦肉煎好,蘆筍在香油的烘煎下,同樣變得通體碧亮。
成了!
她吩咐下人取來碟盤,疊入龍蝦肉、配好蘆筍,每人一碟,送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