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閒御神錄 - 第3章

風行水雲間

  「有。每個囚徒都有隨身的法器。進來之後都會被搜走,只餘下本命法器。」

  就是嘛,她還是很聰明的!

  結果他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她,接着道:「但是沒有哪一件法器離開主人之後還能存在3萬年的時間。」

  啊,也就是說?

  「那些法器都湮沒在時光之中了。」他垂下雙眸,似乎有點兒傷感,「時間才擁有最強大的殺傷力,在它身後什麼也留不下。」

  寧小閒表示沮喪地聽懂了!可是這位哥哥,我不是來和你探討哲學命題的,雖然你傷感的范兒也很有型!

  「也就是說,我拿到這座空監獄就啥事也做不了了唄?有它和沒有它一個樣?」

  「差不多吧。」他閉上眼睛,似乎不想理會她了。

  不信!一個銅板也是有身價的,更何況這麼大座神魔獄,再怎麼破落也必定還有剩餘價值可以榨取!她眼珠子轉呀轉,突然嘿嘿笑出聲來:「不對哦,這座監獄可不是空的!」

  「不是麼?」

  「當然不是!什麼神魔被關在這裡,最後都化成了白骨,只有你還活着。這說明你比他們都強悍,你才是真正的*oss!」

  「這座監獄的最大資產還在,就是——你!沒有了你,這座監獄才是真正的一無是處!」

  他嘴角微微勾起。看來,這個凡人女雖然沒有半點資質,腦子倒是不笨。他已經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聽過別人這麼奉承他了,雖然這話只是出自一個凡人之口,也令他的心情好上了那麼一點點。不過,「boss」是什麼東西?

  她很誠懇地瞪大了眼睛望向長天。舅舅曾經說過,她有事求人時,眼睛就是水汪汪地,能讓人一下子心軟了。

  「長天,你要如何才肯幫我?」她一字一句道。這可是上古時期的神獸啊,也是她目前惟一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讓他出手相助。

  她的秋波好像沒作用,長天冷漠地反瞟了她一眼:「本君想要的,你給不了。」像是怕她聽不懂,他又惡劣地補充了一句,「你只是個凡人!」

  寧小閒氣憤道:「我知道我是個凡人,你不用反覆提醒我。只要告訴我,該怎麼做就好了,我當盡我所能!」

  「你就是盡了你的命也幫不了。」他指了指身上的鏈子,「本君要的是自由。你辦不到。」

  的確啊,他是神魔獄運行的根本。如果把他放出來了,那這神魔獄就毫無用處了;再說他這樣的上古神獸在現世橫行,如果有心作亂,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她不是白蓮聖母,但她也不想看到人間地獄啊。

  她咬着下唇道:「假設,只是假設,你自由了,那麼你會找個地方隱居,不再為禍人間麼?」

  他冷笑:「隱居?找個無人之處隱居起來,那和現在有什麼分別?本君要的,是逍遙自在的生活。」她聞言心裡一沉,卻聽他又接着說道,「為禍人間?出去後我會找一些人算算帳,至於凡人,螻蟻一般的存在,只要他們別來惹厭,本君連碰他們的興趣都沒有。」

  這是他表達「我不會禍害人類」的變相說法嗎?好委婉哦。不過這個暫且放下,最重要的是——

  「長天,在你最強大的時候,你能不能撕裂時空?」

  「撕裂時空?什麼意思?」

  「就是破開空間,去往另一個世界。」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啊。趕緊給我一個肯定的回答吧!

  他想了想,道:「沒試過。不過應該不難。」

  太棒了,這下回地球有望了!只要他恢復神力之後肯幫自己,那寧小閒同學就可以遠離這個危險的仙俠世界,繼續溫暖的現代都市生活了,她可以接着回去念高中、考大學、談對象,做一個平凡快樂的地球人。

  「這裡就沒有什麼咒語之類的,讓我念完之後就能放你出來?畢竟我是神魔獄的主人了。」人家孫猴子被壓在五行山下500年,他自個兒神通用盡也翻不了身,結果凡人唐僧來了,隨隨便便就把壓在山上的六字真言帖給揭掉了不是?這就是有沒有主角光環的區別。

  「想的倒好。沒有!」他嘴角一撇,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樂的,「能助我擺脫這裡的只有兩個辦法。一是用南明離火劍斬斷這兩條鏈子。」

  「好高大上的名字!這把劍現在在哪?」

  「就我被封印前所知,它在南瞻部洲西北部的大雪山山腹里。」

第6章

到底能不能修仙

  也就是說,這都是舊聞了,現在在哪兒還不好說呢!仙俠世界裡就有那些運氣紅得發紫的幸運兒,偏偏就能在窮山惡水的旮旯里發現各種各樣的寶貝,還美其名曰「仙緣」。不行,這個辦法不靠譜,她可不想拼盡半條命、翻過大雪山才發現南明離火劍被人摘走了,那得多上火?

  「第二個辦法呢?」

  「尋到本君的真身。到時只要開放神魔獄讓真身進入,自然能扯斷這縛龍索。」

  「真身?那你現在這具身體是?」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這確確實實是具肉身啊,有胳膊有腿有肌肉,不是幻影。

  「這只是身外化身。這個監獄裝不下本君的真身。」如果他的真身在這兒,神魔獄早被他拆平了。

  「嗯,這個方法聽起來比較靠譜!」面前這個小姑娘說。可是靠譜又是什麼?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人間到底出現了多少種新詞彙?

  她笑得眉眼彎彎:「那就這麼定了,我們去找你的真身吧!它在哪?」

  「南瞻部洲的西部腹地。時間過去太久了,要去了才知道具體位置。你現在在哪?」

  「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好像是南瞻部洲的東部,翻過赤霄山就能抵達海邊了。」到底來了快一年了,她知道這片大陸分作四大部洲,分別是東勝神州、西牛賀洲,南瞻部洲和北俱蘆洲。其中又以南瞻部洲地界最廣大,也是人、魔、妖居住最多的地方。

  他終於忍耐不住了:「你可有自知之明?從你現在的位置出發去找本君的真身,中間相隔何止千萬里?就憑你這肉身凡胎?」他上下打量了她幾眼,臉上明晃晃地寫着不屑,「恐怕走不出百里就要身殞。」

  她怒了:「世道已經不同了,你這個老古董!什麼上古大妖,現在外面已經沒剩下多少只了!」她也沒有親見啦,只是聽赤霄派里的弟子們成天討論的都是各大仙派、散仙、凡人之類的,妖物倒是也提起過,卻好像沒太當回事,似乎都是劍仙們的俎上魚肉。可見大妖怪們要麼都躲起來了,要麼都已經掛掉了。她哪就那麼好運,出門撞上妖怪?

  他冷哼一聲:「那麼,凡人的地位可曾提高?」

  「這倒是沒,沒有。」哎,被他擊中要害了。不過她可是寧小閒啊,立馬轉變口風,理直氣壯地說道:

  「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啊。你看,我都願意幫助你不遠千萬里尋找真身了,中間不知道還要遇上多少艱難困阻,你也說過啊,外面妖物橫行、仙宗干架,說不定我還會有被搶、被劫、被咬傷、被吃掉的巨大風險,這樣的英勇俠義精神古今難尋啊!作為受益人,你怎麼也要表示表示吧?」她順了口氣,終於說出了真實目的:

  「你有沒有好用的法器,能夠讓我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長天直直看了她半晌,看得她心底都發毛了,才抿唇道:「本君作戰從來用不着法器,只憑肉身。只有脆弱的人類和神族,才需要藉助外物之力。」

  瞧你說得這麼傲氣沖天,其實意思就是沒有嘍?

  「那你有沒有仙丹妙藥,能讓我吃了脫胎換血,易筋洗髓?」她其實很羨慕修道之人,「至少讓我能有修仙的靈根。」

  「沒有。」他的回答依然很絕情,幸好在她陷入絕望之前來了個大轉折:

  「但是,化妖泉里融入了本君的神力,如果你能穩定地吸收,也能漸漸擁有神力。到時候,本君可以教你一些神通法門。」

  贊啊!還有這等好事?「可是有人告訴我,沒有靈根的人是無法修仙的。」

  長天嗤之以鼻:「見識淺陋!沒聽說上古之世的人族大能還要講究什麼靈根。」他頓了頓道,「肉身成聖的比比皆是。靈根只是區分凡人修仙的方式及難易程度罷了。」然而他沒告訴她,如果她吸收了巴蛇的神力,修的就不是人族的仙法,而是妖族的神通了。

  那麼,自己真的可以修仙了?寧小閒用力咬了咬下唇。

  疼啊!自己確實不是在做夢。

  「怎麼個吸收法?」她衝着化妖泉探頭探腦,這汪小清泉現在看起來真可愛,「直接喝麼?」

  話剛說完,她就被自己噁心到了。喝他的洗澡水?雖然他很帥,但堂堂寧大小姐也是有尊嚴的。

  長天也滿腦門的黑線,聲音中帶上了少有的怒氣:「莫要胡說!站進水中就可以了。」

  站進去?她眨了眨眼,注意到進水池前得先跨過地上這條紅紅的三八線。走進去會不會有危險?他會不會突然翻臉?在風險和機遇之間抉擇,真是好難呀。

  他無視寧小閒臉上的糾結,接着道:「不過你現在就站進來,恐怕會落個爆體而亡的下場。你現在只是純粹的凡人之軀,本君與你之間的差距,就好比巨象和……」他停下來思考參照物。

  「螻蟻,我知道!」被打擊慣了,她很狗腿地提示他。

  沒想到他更過分:「不,是比螻蟻更微小百倍的生物。」

  她翻了個白眼,帥哥你真有才,身在仙俠世界的你,是怎麼知道世上還有微生物之說?

  「……所以,現在只要你沾上化妖水,哪怕只有一星半點,也會禁受不住其中的神力,形神俱滅。」

  她好沮喪。費了這麼多唇舌,他還是幫不了她。「也就是說,我依然只能是個沒用的凡人嘍?」

  長天凝思了片刻,搖頭道:「還有一個法子。神魔獄的第五層是一片獨立的小空間,裡面埋有息壤,可以隨心所欲調節植物的生長速度,且使植物富含靈氣。你如堅持長期食用,體質可以慢慢蛻變。直到可以承受我的神力了,再走進化妖泉水不遲。」

  「但是呢?」她鄙視地望着他,這人說話喜歡大喘氣,必定還有個「但是」在後面等着她。也不知是不是寂寞了3萬年的關係,心地變得這麼壞。

  他都有點兒訕訕地了:「但是息壤的生長也需要養分,這一點我暫時幫不上忙,我的全部力量幾乎都用來供給神魔獄的運行了。你必須捕來妖獸或修道之士關入神魔獄,抽取他們的精氣神注入息壤中。」

  果然又是個不可能的「但是」。她都有點兒麻木了,聽完之後一言不發,站起來往回走。

  「你要去哪?」

  「回去種田煮飯,做一個凡人該做的事。」

  現在她明白了,這根本就是個死結、死循環。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抓捕妖獸和修士?抓捕不到就養不了息壤,也就改善不了體質,結果自己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直到老死在這個世界裡,或者某天運氣好到被殺或者被吃掉。

第7章

當只螻蟻也好

  眼看着她越走越遠,快到階梯了,長天突然冷笑道:「本君原以為你和一般的凡人有所不同,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寧小閒站住了,卻沒回頭。

  他接着道:「以本君堂堂神獸之尊,空有翻江倒海之能,最後卻被困在這個小小暗室之中不見天日、黯然等死,可見世事難料。你安知凡人最後不能一步登天?莫說天意難測,我輩修仙修魔原本就是逆天行事,哪怕命中注定必死,也須奮力一搏求生,了不起捅破了天去,又是何懼之有?」

  她胸膛起伏不定,沉思了很久,方才舉步而上。

  長天:「你不用走原路回去了,那裡有傳送陣,站上去可以傳至神魔獄大門口或任意一層。」他指向房間某個陰暗的角落,那兒果然有一個散發着淡淡白光的符文陣。

  寧小閒氣結:「進來之時,你為何不告訴我有傳送陣?」那時當真是走得腿都要斷了。

  他反問道:「進來之時,本君為何要告訴你有傳送陣?」

  能將拒絕的話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天底下只有他一家了吧?寧小閒心情複雜,不願和他計較,只輕哼了一聲,走向傳送陣。

  走到大門口,正想着怎麼出去,她的耳旁傳來長天的話聲:「心中默念『出』字,就可以出去了,想進來就默念個『進』字。你記得將獄門開着,本君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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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神魔獄,她還站在小河灘上,天色卻已經黑了,淺水村的家家戶戶都開始掌燈,她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這裡頭可有一盞燈,是為她而點亮的?

  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紛紛走進家門,安享天倫之樂。寧小閒沿着小路走向了宋嫂家中,剛望見那扇熟悉的木門,門卻突然開了。

  胖墩墩的二虎端着一盆髒水出來正打算倒掉,抬頭遠遠地見到了她,立刻把盆子往邊上一丟,返身衝進門裡,大喊道:「娘,娘,小閒回來了!」

  房間裡燈光閃了閃,宋嫂跑了出來,看到小閒先是一喜,隨後長長吁了口氣,埋怨道:「唉呀,臭丫頭,你真是嚇死我們了!」

  她剛拉着寧小閒的手進了屋子,就趕緊問起她下午的行蹤:「從中午起你就不見人影。大傢伙兒都急壞了,後來看到胡老七滿面是血跑回來,都猜他對你使了壞。咱村的村正*仔細審問了他,才知道他對你意行不軌,可是他一口咬定沒把你藏起來,我們又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可愁死我啦!」

  寧小閒只得撒了個謊,說自己被胡老七的舉動嚇壞了,躲得遠遠地,等村里人多起來了才敢往回走。

  她知道自己在淺水村舉目無親,村裡的村正能這樣幫忙,多半是宋嫂去力爭的結果。想她一個普通的婦道人家,肯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去得罪村裡的大戶胡家,這份心意實在是難得。

  這時,屋子裡的餐桌卻還是空空如也。農家晚飯吃得早,往常這個點鐘正是宋嫂一家吃飯的時候,今天卻推遲了,小閒知道這是他們四下尋找自己,耽誤了吃飯,心中又是一暖。

  宋嫂笑道:「今天下午你不在,晚飯得由我來做。二虎可不樂意了,他吃慣了你做的飯菜,倒嫌棄起娘親的手藝來!」

  寧小閒偷偷順了一下口中湧上來的哽咽,摸着二虎的腦袋道:「虧着你的嘴了。姐姐這就去給你做好吃的!」

  廚房裡的蔬菜洗剝到一半,顯然她回來的時候,宋嫂才剛開始要做飯。小閒接過她手裡的活兒,催促道:「找我一下午也累了,和二虎他們休息去吧,飯菜我來收拾就好。」

  這正是她的專長,忙活了一刻鐘左右,熱氣騰騰的三道小炒一碗湯就端上了桌,分別是醬燒茄子、鍋塌豆腐、姜燒菠菜、蘑菇山藥湯。宋嫂家中也不富裕,吃肉的機會很少,平時摸在手裡的都是素菜。可就這幾道簡簡單單的農家菜餚,從寧小閒手裡做出來,竟是另有一番風味,令人舉箸不禁。二虎自然是吃得眉開眼笑,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