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富貴 - 第2章

晚歌清雅

  雖然溫玉穿越過來的時候,林氏已經過世了。但是張媽媽卻耳濡目染,受了影響,時常會與溫玉提起,說她有一個將來會繼任侯爺的夫婿。所以儘管溫家已經一窮二白,她也經常會以大家千金的標準來規範溫玉。

  溫玉蹙了蹙眉:「爹爹不是已經寫了退婚書了麼?」

  「是寫了,但是她們又來索要當年的信物,所以老爺才生氣。」張媽媽說着,左右看看,拉了溫玉袖子,湊到她耳側,壓低聲音問道。「小姐,那個鐲子,你一定要好好保存着。」

  溫玉回眸望了眼張媽媽。

  張媽媽繼續小聲說道:「那個鐲子,是世子妃私下給夫人做信物的,老爺並不知情。這些天,你張叔在外幫人拉車的時候都打聽過了。盛陽侯小世子飽讀詩書,宅心仁厚,幼時還曾為當今皇太子伴過讀,是太傅大人、東閣大學士文大人的高徒,是個明白事理的人。他父母目光短淺,想罷賴婚事,他肯定是不知情的。若是讓他知曉了,他不會不認的。」

  「哦,這樣啊……」溫玉似是而非地應了。

第4章

功名

  溫玉現下住的小院很小,只有兩間住房,一間灶房,一間柴房。溫玉父女倆各住了一間,張媽媽夫妻便將柴房改裝了住。雜物什麼的,要緊一點的,便在各個屋子裡堆着。不要緊的,便在院子裡搭了個棚隨便放着,顯得特別擁擠,因而也沒有用來當飯廳的地方。

  溫玉曾建議在院子裡擺張桌子,四個人圍着吃。溫如韜聞言臉都黑了且不說,張媽媽和張叔先是將她訓了一頓。露天吃飯,這哪裡是名門的禮節,哪裡是一個小姐可以做的事。溫玉心裡小聲嘀咕都快三餐不繼了,還顧着這些禮節做什麼,但面上還是乖巧地應了。大家都不容易,就儘量別說些讓人傷心的話了。

  最後的決定是,溫如韜的屋子大點,便在屋裡擺了張桌子作為父女倆的飯桌。等他們吃完之後,張媽媽夫婦在廚房吃。張媽媽是溫玉的母親林夫人的陪嫁大丫環,張叔是溫家的家生子,祖上三代都在溫家做活,所以就算再落魄,也敬着他們父女倆是主子。

  他們有一個獨生女兒,名叫翠雲,比溫玉大六歲。也是從小照顧溫玉的,去年開春剛出閣,嫁了青州溫家的一個佃戶。溫如韜決定上京時,想着短期可能回不來,所以不準備帶他們兩口子,怕他們會思念女兒,從而選了另一對掌管廚房的夫妻。但是張媽媽卻堅決要陪溫玉上京,張叔則覺得那房人是青州溫家過來的,總是隔了一層,怕在有些時候,不能盡力,也堅持要陪同進京。難拂好意,溫如韜便改變主意,帶着他們隨行了。

  張媽媽在溫如韜房裡擺了飯菜,溫玉扶了溫如韜下床,坐到飯桌前。張媽媽給父女倆每人盛了碗飯,便掩門出去了。簡單的兩素一湯,溫玉各個菜吃了一口,說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然後往父親碗裡夾菜。

  溫如韜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嘆道:「是爹爹沒用啊,讓玉兒跟着吃苦。」

  溫玉知道溫如韜又想起進京這些時日遇到的寒心事了。在青州時,同族人雖然冷淡,但至少表面上的情份還是做到的,這麼多年來,也沒有短了他們的吃喝。進京之後,才知道世態炎涼。但細細想起來,也不太能怪那些昔日的親朋好友。畢竟溫家是罪官,是被先帝趕出京城的。誰願意在新帝面前提這件事情,觸自己霉頭?

  怕父親再受刺激,溫玉連忙搖着小腦袋,說道:「不苦不苦,玉兒有爹爹、還有張媽媽、張叔疼,不知道多幸福!」

  溫如韜又嘆了口氣:「你姑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身邊光大丫環就有四個,小的更是數不過來,你身邊卻連個服侍的都沒有……」

  「爹爹。」溫玉輕輕推推溫如韜的手,認真地說道。「玉兒不羨慕那樣的生活,玉兒只要爹爹健健康康的,能一直陪着玉兒就夠了。所以,爹爹一定要早點好起來。那些所謂的朋友,不願幫忙就算了,爹爹也不要與他們翻臉。俗話說,一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指不定什麼時候,以要與他們交往呢!」

  溫如韜看着過於早慧的女兒,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

  「其實爹爹也不是只能靠他們,以爹爹的才學,再考取個功名,也不是難事啊!」

  溫如韜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明年開春,會有恩科……」

  「那爹爹就去吧,一定能高中的!」溫玉鼓勵道。溫如韜現在一身頹廢,滿腔憤懣,倘若有個目標可以讓他去努力,應該也會更容易從病榻上振作起來。

  溫如韜卻蹙起眉來:「但是,參加恩科要有人舉薦。我看,還要等後年的正科吧。爹爹是正科出身,雖然被罷了官,但功名還在。論起來,還是有參加京試的資格的。」

  「嗯。」難得溫如韜又打起了精彩,溫玉連忙點點頭,表示強烈支持。「那爹爹要早日好起來,要溫習功課了!爹爹加油,玉兒支持你!」

  溫如韜不由摸着女兒的小腦袋,欣慰地笑了。落到這種境地,她小小年紀尚能如此樂觀堅強,他一個進士出身、為官多年的成年人,卻看不開,只會成天怨天尤人麼?

  溫玉抬起頭,與父親相視一笑。往父親碗裡夾了兩筷菜,然後埋頭歡快地吃了起來。吃了一會兒,忽而又問道:「爹爹,要怎麼樣才有參加恩科的資格呀?」

  「至少要有三個有功名的人的舉薦。」

  「那不難嘛!」溫玉剛說完,忽想到這好似又觸及溫如韜的軟肋了,偷偷看了他一眼。

  溫如韜倒似沒有往那邊想,嘆息着說道:「有功名的人是多,但每人只有一個舉薦名額,又是內舉不避親,自然都是留給親朋好友,或者高價出售的。我們與他們非親非故,又沒有銀兩去打點,他們又豈會給我們?」

  溫玉不想父親再多想,連忙「唔唔」地應了,隨即又轉移話題說道:「爹爹,張叔每天在外面幫人拉車賺錢,太辛苦了,我想……」溫如韜的目光轉過來,溫玉便乖乖地將想去書閣里做工的話給吞了回來。父親出生世家,他的門第觀念很重,肯定不會同意她這個所謂的「名門閨秀」去給人家做幫工的。「我在家也是無事,就做些繡品,讓張叔帶去賣,也稍微貼補點家用。」

  溫如韜嘆了口氣,再次摸摸女兒的小腦袋,柔聲說道:「難得你有這份心,那就在閒暇的時候做些,練練繡工也好,只是別累着了。」

  「嗯。」溫玉連忙點點頭。

  雖然這個身體從小就開始做繡活,溫玉穿越過來後,也一直跟着張媽媽學,但總是繡得不那麼好。握起毛筆來,倒是很快就得心應手了,拿起針線來,卻是你東我西,完全不是一路人。

  隔了兩天,溫玉又趁着張媽媽不注意的時候,揣了新畫的幾張畫,溜去賣與文瀾書閣,順便打聽了招工的事情。據說是快到年關了,閣中有些幫工回鄉去了,人手不夠,所以要招些短期的幫工。青蓮看溫玉又是渴望又是為難的樣子,便隱約知了究竟,輕聲問道:「小玉可是想來應徵,無奈家中又不應允?」

  溫玉無奈地點點頭。

  青蓮勸道:「最近多雪天,閣里的活又多,通常要做到夜裡,我也不放心你獨自來回。若是家中確實緊缺,我再與夫人說說,給你加些畫錢。」

  溫玉連忙擺手說道:「不,不用,家中已是夠用,我只不過是想謀個長久的活計。現在細想,這事確實是急不來,從長再計議了。」這一條街里,只有這家收她的畫,而且才剛剛加了她的畫錢,這時候若是再提加錢之事,恐怕只會徒徒惹人反感,反而得不償失。不能急功近利這個道理,溫玉還是懂得。

  溫玉一路小跑着回家,正熟門熟路地從後門摸進,忽然聽見院子裡張媽媽一聲驚叫「你什麼人」。溫玉驚了驚,緊接着伴隨着清脆的瓦罐破碎聲,聽到張媽媽「啊喲」一聲跌倒在地的聲音。溫玉當即顧不得隱藏行蹤,飛奔了進去,不想迎面一個葛衣的精瘦男子飛奔了過來。

第5章

遇竊

  在溫玉吃了一驚的同時,那人明顯也嚇了一跳,弓起身子奮力地將溫玉撞向一邊,然後奪門而出。那人用的力氣很大,一下子將溫玉撞倒在後牆。腦後勺磕在牆上,撞得兩耳「嗡嗡」地鳴了好一陣,才恢復正常。

  「出什麼事了?」溫如韜聽到聲響,披了衣服開門出來。見張媽媽跌倒在地,鹽罐子碎在地上,白花花的鹽撒了一地,不由變了臉色。「怎麼了,有人闖進來了?」

  「沒什麼。」溫玉連忙出聲解釋,一邊快步過去扶張媽媽。「估計是走錯走到我們家,又被張媽媽喝了一聲,嚇到了,所以才出了亂子。」

  「小姐……」張媽媽買鹽歸來,就看見有個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從溫玉房中出來,嚇得魂都飛了。這會兒見溫玉平平安安的,才舒出一口氣來。家中有陌生男子闖入,這是多大的事情,見溫玉竟然要隱瞞溫如韜,不由變了臉色,想要出言糾正溫玉的話。溫玉卻在扶她起來的同時,湊到她耳邊低聲提醒:「爹爹的病……」

  張媽媽想到溫如韜的病情這幾天好不容易有了好轉,這事讓他知道,多思多想,說不準病情又反覆了。剛才那件事,就讓自己男人想想辦法吧。

  「爹爹快回去看書吧,我扶張媽進屋擦些跌打藥。」

  溫如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過去將後門關了,才回屋。

  溫玉幫張媽媽擦藥酒的時候,聽她說了這番究竟,而後念叨着等張叔回來,就讓他不要再出去拉車了。這家中,還是得有個男人守着才行。不然再像今日,突然闖進來一個陌生男子,她與溫玉一老一小的兩個女人,如何對付得了?而且那人是往溫玉房中去的,今天幸好溫玉又偷溜出去了,不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她可如何對得起夫人的泉下有靈?

  張媽媽越說越害怕,越說越傷心,說到後頭,就捏着帕子哭了起來。溫玉挨着她坐下,親昵地挽過她的手,柔聲說道:「媽媽不要胡思亂想了,依我看,那人八成是走錯了。媽媽想呀,哪有心懷不軌的傢伙,放着晚上不來,偏要在這大白天來的?」

  張媽媽一想,也對,略略寬了心,但還是左右放不下,說道:「對了,他是從你旁中出來,我去看看可少了什麼東西?」

  溫玉笑着跟在張媽媽身後出門,往自己房裡走,一邊說道:「我那屋裡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不過就是一些筆墨,和一些舊衣裳……」溫玉的說話聲在提步進門的一瞬間嘎然而止,看着屋裡的情況愣了三秒。

  「這、這……」

  見張媽媽有大聲呼喚的意思,溫玉趕緊回身關了房門,低聲說道:「媽媽,看來今天這事情大有問題啊!」

  「我去告訴老爺!」張媽媽臉色發白,顫抖着嘴唇說了聲,轉身便要去開門。

  溫玉匆匆拉了她回來,說道:「媽媽先不要驚動爹爹,我先想想。」

  「你一個小孩家,能想出什麼法子來?」張媽媽又驚又怕,遇到這樣大的事情,沒個男人主持怎麼行?要去報官,一定要去報官!不拿住那偷兒,這今後的日子,可怎麼能安心過啊?

  「媽媽,我看不是普通的偷兒。哪有偷兒夜裡不來,白天來,不偷正房,偷偏房的?媽媽先不要慌,我整理下房間,看看到底少了些什麼,再做打算。」說着,溫玉扶張媽媽到旁邊坐了,自己先過去收拾。

  這偷兒仿佛是在找什麼東西,將個屋子翻了個底朝天,一片狼藉。衣服被子拋了一地,桌椅倒都沒有倒。鏡台上也亂作一團,自己僅有的幾件首飾都被翻了出來。雖然都只是些廉價貨,但總也值幾個錢,算是這屋子最值錢的東西了,不想那偷兒居然還看不上眼……想到這裡,溫玉心裡驀然間明了。

  張媽媽這時也驀地醒過神來,連聲喚道:「小姐,小姐,快瞧瞧你那玉鐲子還在不在?」

  溫玉也正想去尋,便應了聲「嗯」,轉身去搬桌子。張媽媽不由好奇地問:「小姐搬桌子做什麼?」溫玉伸手往牆壁高處指了指,說道:「我藏上面了。」

  這小院,外面看着挺整潔,其實屋裡相當破舊。溫玉住進來的時候,這土坯牆有多處破損。不過只是看起來難看些,事實上並不妨礙住。為免再花一筆錢,溫玉便用紙把破損處糊上。還在紙上用墨作畫,將那些地方畫得像是因為年久失修而產生的污漬一般。除非盯着一處仔細看看,否則很難看出究竟來。

  本來,那玉鐲因為是母親遺物,與別的首飾不同,單獨收藏在床前。前些天,宋家在拿到退婚書之後,還要特地登門來索要玉鐲,可見是玉鐲是個要緊的東西。雖然溫玉對他們家的小世子沒什麼興趣,但她溫玉卻也不是他們說娶便娶,說退便退的。所以,她決定要「好好地」保管這玉鐲,等來日,找個「好」時節再還給宋家……不過麼,東西自然不能白給,她多多少少地為自己父女倆謀些好處才行!

  溫玉撕了床側上方的一片「污漬」,取出那隻碧玉盈盈的鐲子。張媽媽見鐲子尚在,便鬆了口氣,拍了胸脯說道:「幸好小姐精明,藏了這麼個好處所,不然屋子被翻成這樣,這名貴的鐲子哪裡還能保住。若是鐲子不見了,小姐的親事沒了着落,夫人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在張媽媽的碎碎念中,溫玉將鐲子放回去,跳回地上,說道:「肯定是前些天宋家的馮媽媽來咱們家,被這偷兒瞧見了。以為她們給了我們家什麼值錢的東西,所以便來偷了。他今天沒翻着,又被我們撞見了正臉,以後肯定不會再來了。」

  「媽媽放寬心,也不要拿這事驚擾爹爹了。他要是知道,必定會將原因怪責在自己身上……」

  張媽媽嘆了口氣,輕輕拍拍溫玉的手,說道:「媽媽知道了,這事,我與你張叔商量去,就不讓老爺操這份心了。」

  「媽媽要是實在不放心的話,就讓張叔在家中歇幾天。咱們多做些繡品,拿去賣,也是能貼補家用的。」

  張媽媽不由心疼地摟過溫玉,唉聲說道:「可憐的小姐,有哪家的千金小姐,是像你一樣成天要為錢發愁的?」

  「唉呀,我愁得肚子都餓啦,媽媽可以做飯啦!」溫玉笑嘻嘻地打斷張媽媽的感慨,推着她的腰,一起往廚房走。

  溫如韜雖然回了屋,卻還是有些在意剛才那件事。這會兒聽到聲響,打開窗往外看,見溫玉嬌嗔着推張媽媽去廚房,與往日無異。看來剛才之事確實是個誤會,於是,也便放下心來。合上窗,繼續看書。

第6章

來客

  興許是心裡想開了,溫如韜纏綿了幾個月的病終於大好了。不再想着曾經的好友能夠施以援手,幫忙打點關係。而是靜下心來,踏踏實實從零開始,每天起早貪黑地寒窗苦讀。張叔在外面探聽到有文會、聚議會之類的消息,便回來告訴溫如韜。溫如韜也會施然前往,打探科舉的消息,同時也試着以現在的身份結交一些新朋友。

  漸漸的,溫玉也認識了經常到家中來拜訪的兩個士子。一個叫楊皓,是從明州過來。明州與青州相鄰,所以論起來,算是半個同鄉。楊皓二十多歲,據說家境貧寒,但是生得長身佚立,風度翩翩。蒙得一位富家千金看中,出重資送他進京赴試。只要能謀個一官半職,便能回鄉娶那位千金小姐過門。那位小姐在家中是獨女,所以,也即是說,只要他能忝居榜末,就能人財兩得。

  另一個叫吳雲祖,是京城人士。年紀比楊皓大些,比溫如韜要小些。他不像楊皓,是從鄉試考上來的,也不像溫如韜是原本就有功名在身的。他是商戶出身,近年來發跡了。家中正想出錢給他捐個小官噹噹,不想先帝駕崩,新皇繼位。新皇年輕氣盛,躊躇滿志,換了一批朝臣,準備推行新政,下面那些販官鬻爵的暫時不敢亂動。所以他家中便轉而給他買了三封舉薦信,讓他去參加恩科試試。

  溫玉在給端茶送水的時候,聽他們說過幾回話,隱約有幾分知道他們之所以與溫如韜結交,是看中他曾經有在朝中為官的經驗。正經科考出身的士子,為的都是金榜題名,蟾宮折桂,大多有些清高,不會主動湊進來與名聲不正的人相交。

  溫如韜交的這兩個朋友,都是心思比較活泛的人,而且都比較有錢。每每過門來,都會帶些好酒好菜過來,讓張媽媽去做。然後三個人一起品詩論文,談論時勢。不知不覺中,溫玉便覺得家中寬裕了不少,不由暗嘆這兩人真是長袖善舞。

  已經過了小年,眼看着就要過年了。楊、吳二人又送了不少東西過來,溫如韜便讓張媽媽和張叔看着回些禮過去。

  這天是大年二十六的中午,溫玉蹲在院子裡幫着點對馬上要送出的回禮,忽而聽到有人敲門。溫玉聞聲,快步過去,隔着門喚了聲:「誰呀?」

  「請問是溫如韜溫老爺府上麼?」外面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但很陌生,溫玉沒有聽聞過。

  「正是,你有什麼事?」

  「在下是從丹寧伯府過來的,我們四老爺與溫老爺是舊識,聽聞他回了京城,特來登門造訪。」

  溫玉一聽竟然是丹寧伯府來人了,趕緊奔去找了張叔來開門。自己回房,將窗開了一條小縫往外看。

  溫如韜親自出門相迎,門外陸陸續續地進來了一行五個人。當先一人,約摸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錦冠玉戴,披了件貂毛大氈,顯得身姿挺拔,卓而不群。雖然楊皓也是極俊秀的人物,但畢竟是出自貧寒之家,與人交談時,有種掩飾不了的自卑與畏縮。這人卻是昂藏藏,一身與生俱來的尊貴之氣,令人側目。

  「……前日剛剛返京,聽聞仲明兄回了京城……」那人語氣平和,帶着些許欣喜,與溫如韜相攜地進了房。張媽媽隨即端了茶進去。

  丹寧伯府,溫玉也是知道的。在溫家被趕出京城的前一年,溫玉伯父溫如晦的嫡女溫璧,嫁入了丹寧伯府。說起這個丹寧伯府,還是皇室宗親,只是一直人丁單薄,又未曾立什麼功勳,便按制每襲一代,就降一級。到過世的老侯爺這一代,卻有了繁盛的跡象。如今占爵位的是老侯爺的嫡長子劉傳珏,堂姐溫璧嫁的便是劉傳鈺的嫡子劉朝榮。

  溫如韜之前也曾拜訪過丹寧伯府,但回報說伯爺和大公子都不在府中。溫如韜只是溫璧的叔父,不好提要見她之事。畢竟溫家失勢,她獨自一人在伯府中,必定也是舉步維艱。溫如韜便在門房投了帖,就回來了。後來在宋家受了屈氣,便當丹寧伯府久無回音,想來也是這個道理。沒想到,今日伯府的四老爺居然親自登門來了。

  溫玉趴在窗台上,正拄着下巴想着。張媽媽推門進來,喚道:「小姐,老爺喚你過去。」

  「哦。」溫玉猜是要見客,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下來,便要往外走。張媽媽捉了她回來,給她換了件暖紅色的襖子,又重新給她梳了兩個小辮,才放她過去。

  溫玉進屋後,喚了聲「爹爹」,便睜着一雙眼睛,盯着「四老爺」瞅。方才躲在屋中,粗粗看了一眼,只覺着這人氣宇非凡。這會兒近看,才發現竟還是個劍眉星目的翩翩美男子。

  溫如韜見溫玉好奇地看着劉傳耀,微笑着介紹說道:「玉兒,來見過劉四叔。」

  「劉四叔好!」溫玉標標準准地行了個禮。看得溫如韜滿意地點點頭,暗自欣慰女兒雖然在鄉下長大,但聰明端方,禮節周全,倒也不辱了名門之風。

  「玉兒乖!」劉傳耀連忙起身拉了溫玉起來,笑盈盈地給了她一個大紅包。溫玉笑着謝了。劉傳耀不掩喜愛之情,將溫玉拉到身旁,回頭對溫如韜說道。「玉兒都這麼大了……我前一回見她,她才過了周歲,還像個小猴兒一般大小。」

  「十年了啊……」溫如韜感嘆道。

  「是啊,當初我抱她的時候,她那小胖手撓過來,還在我臉頰上撓出了一道血痕,敷了好幾個月的藥才好……如今小玉兒,應該不會撓你四叔了吧?」

  聞言,溫如韜和溫玉都笑了起來。就這一兩句話的時間,彼此之間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劉傳耀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只說了一會話,若不是知道溫如韜與他也不過是數面之交,肯定便以為他們是多年密友了。

  「四老爺。」張叔領了一個劉家的家丁進來,說是有事稟報。那家丁朝堂上行了一禮,便快步上前,湊到劉傳耀耳邊低語了幾句。劉傳耀目光微轉,便起身對溫如韜說道:「家中有些事,需回去處理一下,今日就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