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幺女難為 - 第3章
村口的沙包
第四章
勸說
楊家的事瞞得很好,對外只說楊大小姐突染惡疾,但是同在一個莊子上住,那晚上的響動多少還是有數的,阮府里的下人間立刻也有了風言風語。
崔氏雖然沒有什麼大智慧,卻也知道閒事少管,約束一番下人不許嚼舌根,並在楊府之後也很快打點回去了。
阮清汝終於還是有些急的,她來探聽過清沅的口風,阮清沅與她一番顧左右而言他什麼都沒說。
她此時只盼她是真的聰明,在這當口別被楊夫人揪出來,不然恐怕人家吃了她的心都有。
沒有幾天,楊知府便親自去南京退親,只道女兒染上惡疾不敢耽誤對方好兒郎。
金陵江氏是數一數二的豪門世家,這樣一樁婚事說退就退,不明就裡的人視楊大人為清流,倒是為他賺了個好官聲,楊小姐雖然這幾年是婚姻無望了,將來也不可能嫁予高門,阮清沅卻覺得,這對她來說是個好結局。
只是她心中還有些不安,這樣做真的就能斬斷阮清汝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嗎?
從別莊回來,阮清沅的身體也終於大好,崔氏便試探着讓她同姐妹們一起繼續上周老先生的課,周老夫人親自教她們彈箏。
周老先生年輕時也是有過秀才功名的,為人恃才傲物清高不羈,瞧不起世間繁文縟節,看不上富貴顯赫之家,倒願意屈就來阮府教幾個幼女,權當老來樂趣。
她也沒有給崔氏一個意外,開始有些略跟不上先生和師母的腳步。
她倒不是不通文墨,只是在內宅里數年,看的是賬本,手裡是算盤,已有些不習慣了。況且對於女子來說,有才華並非是件好事。
只有一樣卻怎麼裝也不太成功,便是寫字。
她到死前一直是個事佛之人,在靜嚴庵里抄過的經書自己也數不清了,熬了多少個酷暑寒冬,才練出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當真筆隨心動,怎麼也無法寫成稚兒初習字的模樣,最後只好想了個蠢辦法,先生布置的習字作業用左手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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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崔氏的堂姐劉崔氏,劉姨太太,終於來了。
她遠嫁閔州,已經多年沒有與娘家姐妹團聚,這次路過姑蘇前往南京去吃喜酒。
辦喜事的是南京本家,朝這些千山萬水外的親眷都發了請帖,崔氏原先想推了,經過劉崔氏一番勸說,倒還是決定前去。
自己到底該怎麼說服崔氏?
顯然楊芳暉私奔一事,崔氏並不認為和阮清汝有關。
前世時崔氏帶了三姑娘四姑娘兩個一同前去,便是這劉崔氏嚼舌頭,說她們兩個的婚事還沒有眉目,是最該出去交際的。
後來甚至因着三姑娘阮清汝的婚事着急,最後阮鏞夫妻只能委屈了二姑娘,草草把她嫁了。
而那三姑娘的婚事為什麼着急,阮家眾人心裡都有數。
阮清沅只能開門見上地來找崔氏說話。
阮清沅狀似無意地問起:「母親,我先前聽見姨媽的丫頭在說,她家姑娘在南京云云,母親可聽姨媽提起了?不知表姐怎麼沒來蘇州?」
崔氏是真不知道這事。她疑惑道:「是不曾聽她提過,外甥女兒在南京怎麼她也不說一聲,想必是忘了。」
阮清沅見她還是糊塗,繼續說:「可我又聽二姐姐說:姨媽若是忘了倒是還好,若是姨媽沒忘,才真是不懷好意。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問得一派天真,崔氏旁邊的曲媽媽卻立刻變了臉。
劉家姑娘與出嫁了的阮家大姑娘年紀相仿,卻還要在外頭拋頭露面,這本就不是一件體面的事。
「夫人,聽說劉家表小姐是定過親的。」曲媽媽在崔氏耳邊輕聲說。
倘若劉崔氏一個人帶着女兒去喜宴,她的什麼心思恐怕是司馬昭之心。定了親的姑娘,不好好在家備嫁,莫非還想去南京撿高枝兒?
可若是拖上了崔氏做墊背。表姐妹相伴,不僅有個說頭,便是被人說起閒話來,崔氏也能幫她擋去了一半。
曲媽媽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可崔氏秉性善良,覺得堂姐自然不可能如此。
「會不會是有什麼沒弄清楚的?」
曲媽媽暗自着急。
阮清沅立刻繼續說:「母親,我聽說南京有好多貴人呢。可是怎麼從前沒聽您提過?」
崔氏摸摸她的頭:「貴人與我們家也是不太相熟的……」
她自己說着說着都覺得汗顏起來。
她本來就是想推了的,可到底沒禁得住劉崔氏一番巧舌如簧。她這次直接帶着兩個姑娘前去,會不會真讓那些親戚們覺得自己是懷着目的而來?
「母親。」清沅嘟着嘴說:「我不太喜歡什麼貴人。二姐姐說,貴人們總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會看不起我們?可是真的?」
這倒的確像是阮二姑娘會說的話。
崔氏尷尬地笑笑。南京多豪門,她心裡其實也並不屬意這樣的人家。看着小女兒的表現,她倒覺得她真該問問三姑娘和四姑娘的意見了。
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曾經的柳姨娘所出。
尤其是四姑娘阮清漓,長得很像她親生母親,不僅生得柔媚,也愛吟風弄月的,阮鏞很喜歡她,甚至她們這些嫡出的都不敢和她爭鋒。
四姑娘仿佛是按照着阮鏞少年時期對女孩子所有的美好幻想長大的。後來柳姨娘死了,阮清漓就是他對柳姨娘所有的寄託,七歲上他就把清漓寄在崔氏名下做嫡女了,崔氏也不敢說什麼,更不敢下手管教,這幾年就越發地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因此對這兩個庶女的婚事,崔氏尤為慎重,怕觸了阮鏞的逆鱗。
阮清沅倒最好是崔氏去問她們。她那個裝模做樣的三姐姐自然會表現出不愛權爵不愛富貴來。
阮清沅覺得今日就此打住,若還不行,明日自己繼續來。
她走後,曲媽媽也開始勸崔氏三思。
「夫人,南京貴人多,咱們與本家聯繫本就不密,可不能一味聽了劉姨太太的話。您對南京本就不熟悉。貿貿然帶兩個適齡姑娘去的確不妥,沒一兩個相熟的夫人幫您說話不說,加上劉姨太太若真是存了這小心思……您可是要跟着丟臉的啊……」
崔氏咬咬牙。
「劉家老爺是個小小的縣衙主簿,咱們老爺卻是蘇州父母官啊……夫人。」
「我知道了,阿曲。」崔氏幾乎已經被她說服了。
「讓我再想想……」
崔氏無奈地嘆口氣。曲媽媽也在旁邊嘆氣。夫人的性子,勝就勝在性子和軟,自己的話聽得進去。可是敗也敗在性子太好,真是什麼人都說得動她。
第五章
南京
兩天之後,用完晚膳,阮清沅還沒有準備好說辭繼續去磨崔氏時,阮鏞就告知眾人前去南京一事。
崔氏決定帶着她們三個小的前去。阮清沅不用看也能想象阮清汝的表情。崔氏笑着解釋說:三個丫頭這麼大了,還沒出過遠門,也算是帶她們見見世面。
姑蘇往南京多是水路,一行人常常是坐了大船坐小船,坐了小船坐馬車,等終於到南京的時候,一眾人都已經體力不支了。
到達南京前一日,眾人才剛安頓,就有一輛小馬車前來驛館,下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女子,一問之下正是劉崔氏的女兒。
崔氏冷笑,果然是這麼回事。
那劉崔氏大概也覺得頗為尷尬,結結巴巴得解釋了一番,說女兒夏天在南京探親,如今思母心切特出城來接,如今見了面要同母親一道吃住直至回家才罷休的。
一番話說得崔氏這樣好脾氣的人都十分不耐,立刻徑自吩咐了身邊婆子收拾好安歇,懶得再聽人唱大戲。
第二天,在城外二十里處前來迎接的是崔家舅舅崔昂的四子。
南京自古以來是王氣黯然收,千古風流地,過了聚寶門,渡了秦淮河,正式入了城,眾人在馬車上就能聽見路旁酒肆商鋪人聲鼎沸,偶爾還傳來絲竹之聲,鼻子間更是縈繞着各色小吃飯菜的香味。
阮清沅前世對南京的記憶只停留在阮鏞在這裡任職的時候,那時候她們也漸漸大了,而她也很少出門,所以對這裡並不熟悉。
崔府位於常府街東側,常府街在太平南路東側,東接復成橋,西接大楊村、細柳巷和三十四標,因世代鎮守應天府的常國公府位於此地而得名。
崔府能在豪門權爵林立的常府街建府,可見實力非凡。
崔府十分氣派,一行人坐馬車繞過兩扇正紅的朱漆大門,進了右側的角門換小轎,半響後過了垂花門才是內院,又花了一刻鐘才到了主屋門口,崔氏領了三個女兒去給崔昂夫婦請安。
崔家皇商出身,出手不凡,崔家夫人管氏光見面禮就給了一人一串綠松石手釧,劉表姐還多一枝金龍玉釵補做及笄禮。
回去崔氏看着收回來的禮嘆了口氣,她的隨禮也不過封了一百一十兩,今天一天姐妹三個就拿回來一半。
第二天崔家舅媽管氏喚了眾人吃茶。
滿滿一屋子女眷,珠翠環繞花枝招展,個個氣派不凡,阮清漣和阮清漪都只稍露一些怯意,一個婦人臉上頓時便露出不耐。
阮清沅自己倒沒意識到,她還算有些平靜的心思,既不想討好她們就無需小心謹慎處處提防,在別人眼裡倒有了一番落落大方的姿態。
她自己大概也沒法否認,前世時在永寧侯府待的那些日子,除了被人欺辱,這些大戶人家曾令她生厭的做派禮儀卻在潛移默化中感染了她。
眾人打量着母女四人,看見最小的一個丫頭倒也怔了怔,生得端是玉雪可愛,氣度不凡,一雙眼卻格外深沉,既不四處打量也不見驚惶畏縮,在此般孩童中實在是難得一見。
管氏打量了她們一番,撇撇嘴,開口對崔氏道,「好了好了,妹子無須多禮,快讓孩子們坐坐吧。」轉頭吩咐下人道,「還不快去拿瓜果點心來。」
剛坐下,忽然一個下人來報說四少爺來了,各家小姐正打算起身迴避,管氏卻揮揮手,「都是表姐妹的哪裡用得着這樣避嫌,我們家裡不學那些酸腐文人,拿屏風擋一擋也就是了。」
那幾塊屏風不過是做個樣子,等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走了進來,四周灼灼的視線明顯叫他十分不自在。
此人正是那天來相接的崔府四子崔祐。
管氏繃着的一張臉看見兒子後有如春風化雪,等他一一行完禮,開口就問:「這幾日替你父親里里外外張羅得可累?讓廚房好好做點補品補補才好。」
崔祐一笑,「母親不要擔心了,兒子身體強健,男子漢大丈夫的,可學不得姑娘家日日進補,如今家裡來了這麼多姐姐妹妹的,母親就拿這些替我做個人情罷。」
眾人一陣笑,坐在管氏下首的一個貴婦說道:「就你是個會疼人的。」
管氏笑罵,「成天嘴上抹了蜜似的,也不知學的誰,他祖母啊就愛聽他說話。」眾人又立刻順着話兒奉承起來。
「祐哥兒,來,看看你沁兒表妹,你們小時一道玩耍的,可還記得?」管氏指着右手邊一個姑娘道。
那繡着歲寒三友的屏風後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影站了起來,崔祐尷尬地拱手一福,「見過表妹。」
那姑娘盈盈起身還禮,身段裊娜,風姿綽約。
清沅轉頭看了眼劉氏母女,果然兩人臉色十分尷尬,有幾個夫人也是沉默不語。
管氏這一句話就打了這些愚婦的臉。
那崔祐在一堆婦人中待得不甚自在,沒說兩句話就告退了,管氏又誇了一陣兒子,話里話外抬舉的也是自己娘家姐妹與她們的女兒,對在座沒什麼身份的夫人並不多理會,崔氏也厭煩她這種狗眼看人低,沒多久也告辭離開了。
阮清沅由柳媽媽領着在園子裡消食。
崔府里的園林角角落落都是價值不菲,這一處,石頭是太湖石,花是四季薔薇,連尋常人家放在廳中花几上的羅漢松都被稀稀落落擺在道旁。
她正凝神瞧着那假山上的麻雀蹦跳着找食吃,卻見前面抄手遊廊上拐過來一人,白袍飛揚,風姿綽約,正是那崔祐,他堪堪走到到清沅面前,低頭打量她:「沅兒表妹?」
清沅訝異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卻還是點點頭。
他展顏一笑,「我是你四表哥,你母親在尋你,正在我母親屋裡閒話,可願意同表哥一道去?」
清沅心裡奇怪,管氏怎麼可能與崔氏一道閒話,定然有什麼誤會,那崔祐卻不等她回答,拉起她的手就走。
身後的柳媽媽嚇了一跳,剛要開口,他就用宛若三月春風的口吻道:「媽媽若不放心,一起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