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 - 第14章
灰熊貓
見鄧名不置可否,趙天霸又大聲地重複了一遍:「鄧先生就是太心軟啦!」
「不過萬縣城中可慮的也就是熊蘭這個小人,以前只聽說他是個溜須拍馬的鼠輩,不想事到臨頭居然還有不少鬼主意,」李星漢在邊上評價道:「現在他和其他的鼠輩算是水火不相容了,我們也不用擔心這群降兵還能一起攪起什麼亂子來。」
……
把譚弘、秦修采一夥兒送進大牢,派人認真看管起來後,熊蘭和他的同僚們走到縣衙的大廳中。周圍沒有了明軍士兵,氣氛有些尷尬,大家看向熊蘭的表情都有些複雜——剛才他們為了給自己脫罪都欲置熊蘭於死地,現在僥倖活命,幾個人凝神屏息等着,只要熊蘭破口大罵自己不講義氣,就要反唇相譏罵將回去。
熊蘭先是左右環顧了一圈,再次確認沒有明軍的士兵後,猛地向周圍人深躬行禮:「多謝諸位兄弟救命之恩。」
大家萬萬沒有想到熊蘭這個做派,一時間都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熊蘭做出一副後怕的表情,用手連連拍着自己的胸脯,大聲感慨道:「剛才那個鄧先生本來是要殺我的啊,他擔心我是這一軍領頭的,是要殺我的啊!幸好諸位兄弟有急智,做出一副和我有仇的模樣。哎呀,我當時真是給嚇傻了,多虧了你們反應快,我連忙跟着有樣學樣,這才化解了鄧先生對我的殺心。」
剛才沒有一個人是這麼想的,他們只是想把熊蘭推出去頂缸,現在看見熊蘭不但沒記仇,還長吁短嘆表現出一副劫後餘生的感激模樣,沒有一個人想出來該說些什麼。
「剛才諸位兄弟為了救我,那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熊蘭繼續在大發感慨:「我本來以為諸位兄弟會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矢口否認我們商議過這件事……」
熊蘭立刻給大伙兒分析,如果萬縣的降官不發生爭吵,鄧名肯定會認為他們是擰成一股繩的緊密團體,那麼為了便於打散這個團體肯定要宰了熊蘭。而大家這麼一鬧,鄧名以為他們各有各的算盤,是一盤散沙,留下這樣的印象也就沒有必要非殺領頭的熊蘭不可了。
「不想諸位兄弟為了幫我,想出了那麼巧妙的藉口,」熊蘭說着又對眾人一通行禮:「說真的,我一點兒也沒想到諸位兄弟會如此仗義,要是換了我,我可未必能想到,更未必能做到。」
經過熊蘭滔滔不絕的解釋,搞清楚了他到底為何感激大伙兒之後,就有人大言不慚地接受了他的感謝,拍着胸膛說:「熊把總說哪裡話,我們以前就是熟識的兄弟,這幾天更是患難之交,當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所有的人都慷慨地向熊蘭表示,不必把這件事記在心上。
「不過,我們日後做事,還要照此辦理才可以。」熊蘭指向他的一個同僚,今天就是這個人第一個挑頭企圖把所有罪責都推到熊蘭的身上,熊蘭豎着大拇指稱讚他反應迅速、思維敏捷:「當着他們的面,日後我們一定要互相攻擊,顯得水火不容,這樣鄧先生才會覺得可以把我們分而治之。」
「正是,正是,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那個被熊蘭稱讚為反應迅速的傢伙連連點頭,他楞了好一會兒才算明白熊蘭的意思。
「高啊,真是高!」熊蘭隨着又是兩聲恭維送上。
眾人看這個傢伙的眼光也變得複雜起來。沒看出來這個平日二傻子一般的傢伙,居然也有不遜於熊蘭的腦筋。嗯,簡直超出了大家的想象,原來當時他們倆是在唱雙簧!要不是熊蘭這通解釋,老子估計現在還沒看明白呢。
把營中最有心計的頭銜贈送出去以後,熊蘭趁熱打鐵,湊近那位同僚做出一副請教的樣子,連續問了幾個問題:「……你是不是覺得我們要想自保,就一定要齊心協力?……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以後再商議什麼事,一定要挑選沒人的地方,免得再次泄露風聲?……你是不是想提醒大夥……哎呀,我怎麼就想不到這些呢?」
對方在熊蘭的追問下,機械地跟着回答「是」或是點一下頭。每當他有所表示,熊蘭就誇張地讚嘆一聲,把自己的聲音降得越來越低,而那個同僚的下巴揚得越來越高,做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熊蘭苦口婆心地和大夥又交代了一番,他相信今天商量的事情若是再泄露出去,大伙兒為自己辯白的時候就會指認這個傢伙出的鬼點子,而不再告發是熊蘭領頭,這也算是聊勝於無的自保手段吧。
熊蘭感覺明軍中只有那個鄧名高深莫測,他處理事情的方式和別人不同,有些看不懂,其他幾個明軍軍官和自己這幫同僚一樣,心裡想的都明明白白擺在臉上。
成功地化解了大家和自己之間的疙瘩,熊蘭這才放下心來,感到一絲成功的喜悅。接着趕忙去分派工作,安排明軍住宿休息。
……
明軍第二天沒有上路而是在萬縣駐紮了下去。傷病員需要草藥,畢竟在萬縣還可能收集到一些,荒郊野外就更困難了。而一旦得到舒適的住房,連日緊張奔波的明軍士兵就渴望休息一下,對此鄧名自己也深有體會。鄧名和眾軍官沒有急着催促部下上路,周開荒、李星漢都認定萬縣附近沒有具有威脅的敵軍,盡可放心。士兵們得到休息的好處也很明顯,軍隊的狀態變得相當不錯,以士兵們現在的體力,一口氣返回奉節不是大問題——萬縣到奉節的距離差不多只有重慶到萬縣的二分之一。
問題是如何把萬縣的兩千多新近投降的士兵一起帶回去——現在夔州需要壯丁,明軍按說應該把這些人都帶回去。本來在譚弘的南大營俘虜了數百俘虜,再加上萬縣這一批總計會有三千人,比自己手下可靠的士兵還多,上路前需要準備大量的食物。
萬縣的倉庫已經空空如也,趁着修整的工夫,明軍讓降軍在附近捕魚、捕獵,只是由於天氣寒冷所得有限,估計照這種工作進度,恐怕沒有個十天半月湊不出足夠行軍的糧草。沿途人煙稀少,收集糧草不但會影響行軍速度,而且數量非常不可靠。
「留下一些人在萬縣。」明軍中有人提出這個建議,正符合熊蘭的心意。萬縣城防被嚴重破壞,留下明軍自己人防守太危險。如果留下一部分降軍防守的話,雖然他們可能再次叛變,但明軍畢竟要返回奉節,總不能無限期地在這裡呆下去。
明軍軍官們在縣衙門裡討論了一番,遲疑不能做出決定,突然有人風風火火地衝進縣衙,向軍官們報告:「韃子!韃子來了!」
「什麼韃子?休要謊報軍情。」李星漢不滿地呵斥道。
「真有韃子來了。」這個士兵說,他在萬縣上游的岸邊監視捕魚的降兵,遠遠地看到有船隻沿江而下,打着清軍的綠旗。據他說船隻絕不是一艘兩艘,而是實力相當可觀的一支船隊。
周開荒不相信,向周圍的軍官們問道:「你們說,韃子有實力進攻奉節嗎?」
所有人都知道奉節有文安之的大軍,消滅譚弘後附近不會遇到什麼有威脅的敵軍。
「難道重慶會為了我們這些潰兵出動大軍?」出動大批軍隊需要消耗很多物資,這是常識。如果重慶真捨得為追擊潰兵而出動大軍,那他們早就動手了,也不該等到今天啊。
「因為我們不是潰兵了,」鄧名輕聲說道:「我們擊潰了譚弘,鬧出的動靜不算小了。」
「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李星漢總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鄧先生說得不錯,我們不是潰兵了,韃子來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去看看吧。」眾人沒有心思再議論收集糧草的問題了,他們從譚弘那裡繳獲了十幾匹馬,進了萬縣城又設法搞到幾匹,足夠決策層的軍官們使用。
鄧名這些日子也學會了騎馬,聽說有敵軍前來不由心中着急,自然不肯呆在衙門裡坐等消息,雖然自己騎技不太好但是肯定比走路快,就堅持跟着眾人一起去山上親眼看看情況。
「我只是看看情況,我不懂打仗,不會幹涉這些軍官的決定。」鄧名和周開荒等人一起離開萬縣,直奔上游而去。
不多時他們就策馬上山。站在制高點上,遮蔽物不多,冬季視野相對開闊,山坡上有一塊一塊的梯田,長江從腳下流過,可以望見遠遠的江面。
只見遙遠的江面上船帆遮蔽,清兵的船隻鋪滿了長江的水道。
「這……怕不是有三、四千人之多?」見到這樣的場面,周開荒大出意料,吃驚地說道。緊跟着他又看到視線盡頭的山巒背後,還有更多的敵船駛出:「不止,可能要有四、五千人。」
第二十二節
謊言
明軍只有兩千多可靠的士兵,還要控制三千隨時可能反戈一擊的降兵,萬縣被毀壞的城防一下子變成了明軍的致命傷。
萬縣距離奉節並不遠,而雲陽位於這兩個城池之間,距萬縣更近,那裡就有明軍的前哨部隊在駐防了。這兩天在萬縣休息的時候,明軍已經和雲陽守軍取得了聯繫。大隊清兵出現在這裡,簡直就可以說是在奉節明軍的眼皮底下行動,眾人完全沒有想到敵人竟然這麼大膽。
「我軍必須立刻撤退。」見到順流而下的敵軍遮蔽江道的氣勢,所有的軍官都立刻萌生出這個念頭,有的人已經將其說出了口。
「往哪裡撤?」趙天霸的視線也被牢牢地拴在江面的敵船上。敵人的水師已經出現在視野內,靠兩條腿走路肯定無法及時撤退到雲陽,而且那裡只有明軍的一些前哨部隊,沒有能力派出一支部隊來支援萬縣。
首先提議撤退的人楞住了,過了片刻又有其他人叫道:「往北面退,我們先進山!」
趙天霸沉默不語。這兩天眼看奉節在望,想當然地認為清兵絕對不敢出現在此地。但當大批清軍真的出現以後,趙天霸卻突然發現明軍很可能真拿他們沒辦法。這次重慶之戰明軍大舉動員,但白白損耗糧草兵力卻一無所獲,短期內明軍無法動員大量軍隊再次離開根據地,而缺乏船隻讓他們的機動力也難以與清軍相比。
若是真的撤退進山的話,就只能寄希望於清軍因為恐懼奉節明軍的實力而匆匆撤退,但若是他們不撤退怎麼辦?明軍真的能及時趕來把這支清軍轟走,為自己解圍嗎?若是拖延時日的話,用不了幾天,進山後缺乏補給的明軍就會開始瓦解。
「對,向北面撤。」其他人可能也有類似趙天霸的顧慮,但是敵人的水師看上去如此龐大,如何能夠力敵?大家都附和撤兵的提議,包括周開荒、李星漢在內,他們都強烈要求鄧名立刻下令退兵。
鄧名沒有回答他們而是繼續看着江面上的敵軍,過了一會兒他回過頭想要和眾人說話,卻發現身後只剩下趙天霸一個人了。
「他們人呢?」鄧名問道。
「回萬縣集合部隊了。」趙天霸老老實實地答道。
剛才眾人催促了幾聲,見鄧名沒有反應就顧不得再等,先後趕回駐地緊急集合手中的部隊。包括周開荒和李星漢也都如此,他們都覺得鄧名平常不愛干涉軍事行動,而且撤退已經是必然的事情,沒有必要為了等一個明知會下達的命令而耽擱時間,現在早一點集合部隊就能早一刻行動。
「我們撤退進山就能脫險嗎?」鄧名以前對軍事完全不懂,但是這些日子一直呆在軍中,天天聽到人們談論軍事話題:「之前你們一直在說軍糧、軍糧,沒有軍糧大軍怎麼維持下去?再說一頭扎進深山老林里,軍隊互相之間怎麼聯繫指揮?」
鄧名提出的問題趙天霸當然一個也解決不了:「鄧先生,萬縣的城門、城牆都被損壞了,我們只有兩千多人,這來的敵兵至少是我們的兩倍,我們守不住城池的。何況城裡還有三千降兵,形勢對我們稍有不利他們就會倒戈。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進到山裡還能活下來一些人。」
「能活下來多少?」鄧名不依不饒地問道。
「唔……」趙天霸沉思了一下,如果追兵不在這裡長期圍剿,或是奉節幾天內就派出援兵的話,那大部分人都可以脫險,軍隊維持幾天沒什麼問題。若是情況相反的話,這支明軍就會蒙受很大的損失,樂觀地估計也許有半數能夠脫險,越過山區撤向雲陽。
「卑職一定能夠保得鄧先生安全。」趙天霸最後說道。對於這個保證他倒是信心十足,無論如何,現在的形勢比起被堵在譚弘大營前的形勢完全不同,出路多一些,距離雲陽不算太遠,路上也沒有什麼大的阻礙。
「我們經過那麼多的困難,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裡,既然撤兵的逃生幾率也不到五成,為什麼不留下來決一死戰?」
「若是文督師及時派來援兵……」趙天霸低聲說道。
「指望援兵?那可靠不住。」鄧名覺得把希望寄托在文安之的身上不妥,而且從趙天霸剛才的言語裡看,援兵及時趕到的可能性很小。
他回頭望了一眼萬縣,裡面的明軍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大難臨頭。每當遇到俘虜問題時,鄧名一看到那些人的眼睛,想到他們是活生生的人,就無法下狠心把一個「殺」字吐出口;而在萬縣中的那些明軍,他們不僅同樣是活生生的人,而且和鄧名患難與共,很多人還和鄧名握過手、交談過。雖然自己有趙天霸的保護,脫險的難度不大,但那些明軍的普通士兵怎麼辦?聽任他們各自逃生,很可能會有半數被清兵追殺,砍死在山裡。
「我們應該有難同當,要不就都走,要不就都別走。」
按李天霸的說法,在樂觀的情況下也許能逃走一半,那不樂觀的情況是什麼?最後只逃走鄧名和身邊的幾個人?把周開荒和李星漢還有兩千多明軍都扔在這萬縣北面的山區里,他們兩個人肯定是不會扔下部下獨自逃生的。
聽鄧名的口氣變得斬釘截鐵,趙天霸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他一個部下都沒有,現在也可能會去緊急集合部隊了:「先生說的不錯,但是軍心已經散了,若是剛才先生能下定這樣的決心……」
趙天霸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剛才就是鄧名下定決心也未必有用。敵強我弱的形勢太明顯,萬縣是怎麼也不可能守住的。若不是因為每個人都將這再明顯不過的前景看明白了,他們也不會一鬨而散跑回萬縣緊急動員。
鄧名看到又有一些士兵從上游防線跑回來,越來越多的明軍士兵發現了正在靠近的敵軍艦隊,這些士兵呼喊着一路向萬縣飛奔而去,不用說,片刻後這個消息就會傳遍全城。明軍的控制力不夠強,距離雲陽根據地又太近,說不定有些士兵就會自行開始撤退,有些軍官可能也會這麼做。
「我又想起了古代一場有名的戰役,我們的處境倒是有些像。」
趙天霸的眼睛突然一亮,雖然對這個宗室子弟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想法,但他承認對方確實是比自己見多識廣。
「我想起了昆陽之戰。」鄧名自顧自地說起來:「當時劉秀領着軍隊阻擊王莽的大軍,劉秀的部下望見王莽的軍隊勢大,水陸並進、兵馬鋪天蓋地,就紛紛主張撤兵。可是劉秀覺得,在強大的敵人面前自己人已經先害怕了,這種情況下如果撤兵,多半就一泄千里,潰不成軍了。」
「先生說的劉秀是何人?是誰阻擊王莽的軍隊?」趙天霸倒是知道王莽,王莽的名氣很大,幾乎沒有人不知道。
「劉秀就是漢朝的光武帝,興復漢室的那位天子。」
「哦,原來是光武天子,怎麼能直呼他的名字呢!」趙天霸在心裡暗想:「漢光武帝名叫劉秀,好,今天又學到了一手。」
「看到將領們已經一致要求撤兵,光武帝沒有辦法說服大家,只好撒了個謊,就說王莽的大軍並沒有朝着我們昆陽來,而是直接去宛城了。眾人聽說以後相信了,高高興興地都不走了。過了沒多久,王莽的大軍就把昆陽包圍了,大家想走也走不成了。」
鄧名說着這個典故,相信趙天霸已經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我們背城一戰,戰勝的機會比逃回雲陽的機會還小嗎?」
「兩千五百士兵,就差也能有幾百脫險吧?就算五百個,那也是有兩成的機會逃走,對吧?靠着一座沒有城牆的城池,敵兵是我們的兩倍,還有三千肯定會倒戈的降軍……」趙天霸搖頭道:「十無一勝,還是撤兵划算,說不定能撤走的還不止五百呢。」
鄧名發現自己說服不了任何一個人,只能長嘆一聲,不再做爭辯。
「還是趕緊回城去吧,大家估計在整頓部隊了,鄧先生再不回去他們可要着急了,」趙天霸催促着,接着又隨口問了一句:「那場昆陽之戰,漢光武帝的形勢也像我們今天這樣危急嗎?」
「嗯,是的。」鄧名說道:「光武帝一共有戰兵三千、輔兵七千。對面王莽的軍隊由太師、上將軍領軍,人數四十二萬,水師有三千多隻艦船,士兵可以踏着船面從黃河的南岸走到北岸。」
「一萬對四十二萬……」趙天霸說話的同時臉色暗了下來,有種剛才的問題給自己丟臉了的感覺,而且鄧名回答自己時那種一本正經的表情讓他覺得有種諷刺的含義在裡面。
「是啊,」鄧名點了點頭,嚴肅地又說了一句:「和我們一樣的危急啊。」
「那麼昆陽一戰……漢光武帝最後贏了?」趙天霸的臉更暗了,他覺得光武帝既然最後稱帝了,那多半是贏了,自己這個問題顯得多餘了。
「看見王莽的軍隊重重迭迭包圍了城牆,無路可退了,眾將只有下決心跟着光武帝出戰。」果然,只見鄧名重重地點頭,答道:「光武帝率領三千人出城逆擊,殺盡了關中雄兵四十萬,陣斬王莽的上將軍,追亡逐北五十里,焚舟船三千艘,黃河為之不流,江山因而易主。」
「唔。」趙天霸低頭不語,默默看了腳下的地面一會兒,小聲地評價道:「這還是人嗎?」
「那一年光武帝才二十幾歲,他的年紀和趙兄差不多。」鄧名又補充了一句。
「是嗎?」趙天霸抬起頭來輕聲反問了一句,一絲怒色從臉上一閃而過。
人能是,我亦能是!
……
萬縣城內現在是雞飛狗跳一片喧譁,回到城中後眾軍官立刻聯絡部下,要他們儘快做好出城的準備。猝不及防的明軍士兵們急忙回住處拾取自己的武器、盔甲,還互相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在慌忙集合部隊的同時,眾人還需要把夫子重新聚攏起來,因為明軍還需要他們幫助搬運糧草、輜重,沒有這些補給,出城的明軍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力。有人覺得此時還帶着不可靠的俘虜過於危險,而且現在召集夫子時間也顯得太過緊張。
眾人在縣衙爭議不下,周開荒一直焦急地等待鄧名回來。他覺得鄧名對軍事並無太多了解,而且心軟,也不像是個好的領軍人物,所以就想將他送去安全的後方。至於周開荒本人,他已經決心跟着自己的部下一起行動,帶領他們設法從險境離開。若是鄧名早早安全離去,周開荒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不必再顧忌鄧名的安全問題。
但鄧名遲遲不歸,給他安排的衛隊已經集合完畢,眾人還一致同意把不多的二十匹馬交給這支衛隊,但鄧名和趙天霸卻始終沒有出現,這讓明軍軍官們更加焦躁。
又等了足有一刻鐘,鄧名和趙天霸才慢悠悠地走進來。
見鄧名還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樣,周開荒一個箭步竄過去,扯着他的手臂叫道:「鄧先生如何才回來,給你挑選的衛士已經在廳里等了好久了。」
不等鄧名回答,周開荒就沖趙天霸抱怨道:「你也不說趕緊帶鄧先生回來。」
抱怨之後又是囑託:「去雲陽一路不遠,但敵兵就在身後,千萬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