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統 - 第27章

墨香銅臭

  事態緊急,沒時間慢悠悠車馬舟船,沈清秋不習慣單獨御劍,甚至有點恐高,但知道這時候必須跟隨大部隊步調。三人御劍出發後,半天不到,沈清秋掀開獵獵翻飛的下擺,自雲叢上方往下望,提氣對兩個同門喊道:「下方就是洛川和衡川的交匯處!」

  從高空俯瞰,果然有兩條川水交叉。仿佛兩條蜿蜒而綿長纖細的銀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仿佛銀鱗亂舞。

  其中一條,就是當年剛出生的洛冰河被投放順水而下、並以之為姓的洛川。

  三人選擇一處開闊平坦的山頭作為着陸點。從這裡隱隱能看到遠處金蘭城的飛檐勾角,還有緊閉的城門和拉起的河橋。

  沈清秋把遮陽的手從眉頭間放下:「我們為什麼不直接飛進城裡去?」

  木清芳解釋道:「昭華寺曾應金蘭城城主之請,為他們布了覆蓋上空的巨型結界,禁止仙劍或任何帶靈氣魔氣的東西從上方飛過,否則都會被打偏軌道。」

  昭華寺設結界的本事,沈清秋是見識過的,仙盟大會御用結界天團。若他們排第二,沒哪家敢排第一。沈清秋便不再發問,心裡想,如果這場瘟疫並不是正常的瘟疫,而是別有用心者的刻意搞鬼,他一定是從城門大大方方進去的。

  既然不能空降,也不能從大門進去,一定有別的渠道。果然,被岳清源詳細交代過各項事宜的木清芳領着兩人穿入一片樹林,綠蔭掩映中,傳來水流潺潺之聲。

  那聲音是從一個低矮的洞穴中發出的。木清芳招呼兩人過來,道:「這裡有一條暗河。暗河可以通往城內。」

  沈清秋瞭然:「那個兵器鋪商人,就是從這裡逃出來的?」

  木清芳點頭:「有些做地下買賣的商人會在次碰頭,或者運送貨物。知道這條路的人其實不多,但那兵器商人與昭華寺幾位方丈交好,曾經吐露過一些。」

  洞穴口爬滿綠藤,只有齊胸口高,三人彎腰才能進去,走了一段,沈清秋腰都酸了,終於感覺頭上寬敞了。水流變成了嘩嘩聲。河床之旁,飄幾艘破破爛爛的孤船。

  沈清秋挑了一艘稍微好點,不至於漏水的,指尖一彈,船頭掛着的那盞枯燈中燃起一團火光。

  槳只有一隻。沈清秋做了個「請」的姿勢,對柳清歌道:「這是逆流。划進城去,肯定需要我們當中臂力最強的人。師弟請?」

  柳清歌黑着臉奪過那支細長的船篙,任勞任怨開始划船。每劃一下,船身就往前躥出老遠。船頭燈盞嘎吱亂晃。

  沈清秋舒舒服服拉木清芳坐下,瞥見船邊水光,居然能看到幾尾游魚歡快地甩尾而過,順口道:「這水好清。」

  剛說完這句話,游魚後面,跟着飄來了更大的一灘東西。

  臉朝下埋在水中的一具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重逢

  沈清秋猛地坐直了。

  浮屍啊靠靠靠!

  剛說完一句「水好清啊」你就給我飄過來一具浮屍,打臉啪啪的不要這麼重行嗎!

  柳清歌用船篙勾住那具浮屍,把他翻了個身,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因為全身包括腦袋都用黑布纏住,臉又朝下泡着,剛才才沒覺察。

  沈清秋問道:「木師弟,你知道這世上,有哪種瘟疫,會讓人全身瞬間化為白骨的嗎?」

  木清芳緩緩搖頭道:「聞所未聞。」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定了好一會兒,小船已後退了一段距離,柳清歌又撐起了篙子,片刻之後道:「前面還有。」

  果然,從前方陸陸續續飄來五六具浮屍,都是身纏黑布的白骨,與第一具如出一轍。

  沈清秋正凝神細思,忽然,柳清歌把長膏往旁邊石壁上一插。又細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堅硬無縫的石塊。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動。沈清秋也覺察有異,霍然起身:「誰?」

  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船頭燈火隱隱照出個人的輪廓。只聽一個少年的聲音說道:「你們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從暗河進城想幹什麼?」

  沈清秋道:「這話我倒也想問同在此地的你。」

  他雖然是站在一艘小破船上面,但風貌宜人,青衣黑髮,腰懸長劍,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閒,看起來也頗仙風道骨。加之沈清秋現在裝B已經裝出了經驗,裝出了自己的風格,這個形象,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那少年愣了一下,也想被他的人模狗樣給震住了,半晌,才喝道:「你們走吧!現在不許進城!」

  柳清歌哼道:「就憑你?攔得住誰?」

  那少年道:「城裡有瘟疫,不想死就滾!」

  木清芳溫聲道:「小兄弟,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那少年看說不走,怒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們快滾滾滾!不然我不客氣!」話音未落,一桿槍矛刺來,虎虎生風的倒也蠻嚇人。柳清歌冷笑一聲。

  5秒之後,少年落敗,身子沉在水裡撲騰。

  柳清歌一隻手指就把他掀飛入水。沈清秋聽那少年還在水裡破口大罵,問:「撈不撈?」

  柳清歌:「中氣十足的撈什麼撈。進城了。」拔出竹篙,繼續划船。

  三人從暗河中出來,沒把這非法船隻拴在岸邊,它就自己順水飄回黑暗中去了。這齣口在城裡最荒蕪的一片淺澤里,不見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後有人踏踏踏追上來。

  那落湯雞一般的少年衝上來,氣急敗壞道:「讓你們別進城!進來有什麼用?之前說來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麼大和尚牛鼻子,什麼什麼花宮,還不是個個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唉!」

  原來這少年黑暗裡伏擊,倒是為他們着想了。沈清秋忍笑道:「那我們都進來了,你說該怎麼辦?」

  少年道:「還能怎麼辦?跟着我別亂跑!我帶你們找大和尚他們去。」

  沈清秋見另外兩人並無異議,他們都對金蘭城不熟,又人指引不走彎路當然最好,便低一低頭,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一挺胸膛道:「我叫楊一玄,是城中金字兵器鋪的兒子。」

  不會就是冒死去昭華寺報信求援的那個兵器鋪商人吧?

  柳清歌見沈清秋一直打量那少年,問道:「你看什麼?」

  沈清秋低聲道:「我看,這孩子能在你手底下走幾招,而且心性不錯,兩者都很難得,倒是個可塑之才。」

  走進主城,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可這個「多」,只是相對剛才的空無一人而言,一條街上頂多三四個人影,而且都從頭到腳埋在黑布里,行色匆匆,仿佛驚弓之鳥,漏網之魚。楊一玄把他們三人帶到他家中。這兵器鋪規模不小,在最寬闊的主幹道上連占了四個店面,打通了連接起來作一家用,而且還有內院、內廳、地窖。

  無塵大師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下身,一見蒼穹山派的援軍就「阿彌陀佛」起來了。

  沈清秋道:「大師,情勢危急,別的就不多說了。這金蘭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麼瘟疫?大師又為何入城不出,音訊全無?還有為何人人都要裹着黑布?」

  無塵苦笑道:「沈仙師所問,其實都是一個問題。」

  說着,他掀開了下身的被子。沈清秋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對大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本該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

  柳清歌冷聲道:「誰幹的?」

  無塵搖頭:「不是誰幹的。」

  沈清秋就納悶了:「不是誰幹的,難道還是它自己沒的?」

  誰知無塵點頭道:「正是這雙腿自己沒有的。」

  他膝蓋上方的腿部還纏着黑布,無塵伸手,費力地想要解開,木清芳連忙相助。無塵道:「這東西可能會讓諸位道友略感不適。」

  黑布一層一層解開,看清裡面包裹的東西之後,沈清秋呼吸頓了一頓。

  大師您管這叫「略感不適」?!?!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盡皆潰爛,皮膚壞死,腐肉橫生。黑布鬆開後,惡臭陣陣。

  沈清秋:「……這就是金蘭城的瘟疫?」

  無塵道:「不錯。此病初發,先是小面積出現紅斑,短則三五天,長則半月,紅斑會擴大並腐爛。再過一月,潰爛至見骨。必須以黑布纏身,少見風光,方可延遲發作。」

  難怪,城裡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秋道:「發作期有一月之久,可為什麼那時候前去昭華寺報信的楊先生,卻是瞬間化為白骨?」

  無塵臉顯悲痛之色道:「慚愧,老衲也是後來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金蘭城內,則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如果染病之後,距離金蘭城太遠,就會加速發作。我兩位師弟,就是貿然出城返寺,當場發作。」

  怪不得不能進,也不能出!

  柳清歌道:「發病源是什麼?怎麼染上的?」

  無塵只嘆道:「老衲慚愧。此番入城,躊躇多日,對這瘟疫根底也還一籌莫展,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傳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傳染。」

  木清芳愣道:「此話怎解?」

  沈清秋卻若有所悟道:「你們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他近身照顧無塵大師這麼久,卻周身不纏一條黑布,可見皮膚完好,康健得很。如果說這的確是瘟疫,無塵大師卻沒傳染給他,的確蹊蹺。」

  無塵道:「正是此意。出師未捷,反倒累了諸位,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沈清秋道:「大師本意是救人於水火,千萬別這麼說。」他見木清芳凝神研究無塵腿上的潰爛部位,如同一絲腐臭也聞不到,問道:「木師弟有什麼發現?能配出治療的方子嗎?」

  木清芳搖搖頭:「這似乎……不像瘟疫。」他看了看幾人:「在下需要察看更多的病人,才敢下定論。」

  沈清秋出了地窖,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又怒氣沖沖扛着一柄長刀往回走,笑着問道:「少東家,怎麼啦?」

  楊一玄氣鼓鼓地道:「又有人進城來了。都是上趕着送死!」

  估計是別派又有送援手的來了。沈清秋見他臉鼓得像個包子,有心逗弄:「小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錯,有人教嗎?」

  楊一玄不理他。沈清秋又道:「我告訴你,你去找今天把你打下水的那個哥哥。他厲害得很,你跟他多打幾回,比你跟誰學都有用。」

  一聽這話,楊一玄眼裡倒是有了躍躍欲試的光彩,拋下沈清秋就跑。沈清秋給柳清歌找了個纏人的麻煩,心中大樂,走幾步轉過街角,看到前方光景,止住腳步。

  城中死氣沉沉,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也有不少原先就無家可歸的人找不到去處,聚集在街頭。以往大街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不敢拋頭露面,可如今空蕩蕩的,他們也肆無忌憚了,支了口大鐵鍋,底下堆柴,騰騰燒水,有幾人揪着不知道哪裡偷來的雞在那兒拔毛。個個都裹在密不透風的黑布里,見到畫風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沈清秋,一點不驚訝,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畢竟這些天,再多威風凜凜進城來說要解救他們的修士都見過了。死得比他們還快!

  掌勺的敲敲鐵鍋:「湯好了!來盛了來盛了!」頓時,不少躺在旁邊捉虱子的流浪漢一咕嚕爬起,端着碗湊上去。畫面跟饑民救災似的。

  這場瘟疫打亂了整座城市的生活節奏,這樣自發組織的大鍋飯其實真能救命。

  一定要快些探清疫病根源,讓金蘭城早點恢復昔日景象。沈清秋暗暗下此決心,轉身要走,迎面過來一個人,拄着根拐杖,身形佝僂,手抖得碗都快掉了,似乎是個老太太。

  他見狀要給她讓路,結果她不知年老體弱還是餓得發昏,腳底一歪,撞到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扶了她一把,那老太太聲音含混道:「對不住……對不住……人老糊塗啦……」說着又急急越過他往前走,估計是怕菜湯搶沒了。

  沈清秋走出兩步,突然頓住,感覺哪裡不對勁。

  不對。

  這老太太看上去跟風中殘燭似的一吹就倒的模樣,剛才撞上來身體的感覺為什麼這麼沉重?!

  他猛一回頭,那爭着盛熱菜湯的人群里,根本沒看到剛才那「老太太」的人影。

  左側有一條花巷入口,沈清秋追了上去,剛好看到一個彎背如勾的影子在巷尾一閃而過。

  霧草這速度比百米衝刺跨欄也不差了吧?!還「老太太」!剛才真瞎了眼了!

  沈清秋拔腿就追。雖說現在想想這老太太形象的確可疑,可沒早點發現異常這能怪他嗎,現在整座金蘭城裡,所有人都是這種渾身黑布縮着走路的可疑形象!

  追趕途中,他忽然覺得手背有點癢,舉起來一看。

  ……這條手還真是多災多難。當初被天錘長老刺滿了窟窿眼的是它,現在最先開始長出紅斑的也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