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計其庶 - 第2章

瀟湘碧影



陳氏眼皮動了動,依然沒睜開。老太太心亂如麻,可沒法跟親家母交代了!越氏心裡哀嘆,請庭瑤來已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針也扎了藥也灌了,現在可是半點法子都沒有,純看天了!

「娘!娘!我一天多沒見你了,我想你了!你出來看看我啊!」庭瑤哭的撕心裂肺,越氏與秦氏也半真半假的拿帕子抹眼睛。孩子叫娘的聲響兒,真真揪心。

「我給弟弟做了小鞋子,你起來瞧瞧,看合不合腳。娘……娘……」

庭芳想起陳氏素日的慈愛,眼淚也跟着刷刷往下掉。

大房的姨娘就沒有不機靈的,見庭瑤和庭芳嚎上了,都急忙忙的把自己閨女推到窗戶前跟着哭。庭蕪才七歲,她姨娘生了長房唯一的兒子,平日裡的待遇比庭瑤都不差的,便顯的不懂事些,又跟姐姐們跪了許久的經,腦子裡暈暈乎乎的。被她姨娘狠狠一掐,頓時尖利的哭起來。哭也就罷了,還直喊道:「姨娘你幹嘛掐我!」

周姨娘雙腳發軟,壞了!老太太叫她在屋裡呆着的!再不敢做多餘的事,溜回房躲了。

老太太恨的牙根痒痒,只想立等把周姨娘打死!她兒子什麼破眼光!怎麼就喜歡個破落戶兒。又看孫姨娘,更氣不打一處來,主母都要死了,你跟親閨女嘀咕什麼呢?再看看庭芳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咬牙切齒的想:果然活着的妾都不是好東西!

越氏又到床前看了一回,大聲道:「大嫂,聽見了嗎?孩子們哭的嗓子都啞了,你就忍心丟下她們?」

陳氏眼皮又動了動。

越氏再接再厲:「大姑娘眼看就要找婆家了,你不守着能安下心?你又忍心叫哥兒生下來就沒了娘?我告訴你,穩婆摸着了,你肚子裡那個是個哥兒。快着些,再慢可就憋壞了!你想想,十幾年了,好容易有個哥兒,可不能生生憋着了!大嫂,你若還有力氣,咬一咬嘴裡的參片,借點子力氣,一鼓作氣便生了下來。你且要等着看他金榜題名,打馬遊街呢!」

陳氏半昏迷中,模糊聽到越氏的聲音,分辨不出是哪一個。女兒的哭聲四面八方的傳來,她想起來安撫,又沒力氣。待聽那模糊的聲音說,肚子裡的哥兒就要憋壞了,霎時驚出一身冷汗!她為什麼要掙命生啊?還不是為了養個兒子。有兒子了,她才站的穩,女兒才有着落。要是她現在死了,女兒就得在周姨娘手裡混日子——便是有了填房,一時半會兒也動不得生了兒子的妾。想到以庭瑤堂堂嫡長女,還要看妾的臉色,哪怕死了都要氣活過來,何況她還有氣。狠狠的咬了一口嘴裡的參片,用力吮吸汁液,心裡發狠,就不相信生不下來!

我的姐兒,別怕!我就算死,也會先給你生個能撐腰的兄弟!你等着!

第3章

陳氏死死咬着參片,用力!再用力!只聽穩婆驚喜的喊道:「太太再加把勁兒!我摸着頭了!」

老太太在外頭霎時來了精神:「大太太,你可要撐住!我在外頭等着你哩!洗三的帖子都寫好了,只等你報喜!」

陳氏差點哭出來,要還是個閨女,真再沒臉見婆婆了!可不管男女都得生。只要她還能生,就能生到有兒子為止!

用科學的說法,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所以才有璀璨的文明。陳氏顯然被「懷的是個兒子」刺激的不輕,居然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她又回來了!配合着穩婆用力,生生憋出來了個將將五斤小子!看起來有點兒小,不過能生下來就已經是天大的喜事。穩婆一疊聲兒的報喜:「是個哥兒!瞧我們哥兒,生的多好!」

陳氏只覺得肚皮瞬間空了,耳邊傳來細細的哭聲,聽到穩婆說是哥兒,心終於落回肚子裡,安心的暈了過去。

屋內爆出歡呼,連在隔了一道牆的大老爺都聽的分明。喜的大老爺也不忌諱了,直直衝進院子問:「可是生了?是男是女?」

庭芳心中剛落下的石頭就給砸胃裡了!!嗶了全世界的動物園!陳氏操持家務十幾年,替你養了五個娃其中四個還是小老婆生的,正踩在棺材板上生第六個,你倒進來先問男女!庭芳覺得自己倒霉透了!怎麼就穿到了古代呢?怎麼就一頭扎進了殖男癌的世界呢?老天,咱打個商量,我多做點好事,你讓我回去成不?

老太太先是歡喜,正扭頭要跟陳氏說辛苦,卻見她臉色煞白毫無知覺,臉色凝重起來。見大老爺只管抱着兒子親,皺眉道:「抱孫不抱子,你的規矩哪兒去了?去看看你媳婦兒吧。」

大老爺才猛的記起陳氏來,行至床前,見她緊閉着雙眼睡在床上,想起素日情分,才把那十分歡喜減做了五分。庭芳看的都快吐了!別說是現代人,就算古代,如此涼薄的都少見。沒見做婆婆的老太太,都還先緊着兒媳婦麼?哪怕你做個樣子呢!良心都長到狗肚子裡去了!庭瑤比庭芳更委屈,對親爹的怨念不能說出口,心裡哪能沒根刺呢?問一句「母子平安」很難麼?想起平日裡母親受的委屈,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庭芳遞了塊帕子過去,壓低聲音道:「大姐姐莫哭了……」

哪知庭瑤哭的更厲害了,庭芳:……

老太太見狀便道:「老大,天將亮了,你收拾收拾去衙門吧,家裡的事很不用你管。有我呢。」再戳在屋裡,誰都看的出來你只顧兒子了!無情無義,道是好名聲麼?

大老爺點點頭:「生受母親了。」

老太太擺擺手,把大兒子攆走了。陳氏的狀況不好,她絲毫不敢大意。說句到家的話,這會子她守着,便是陳氏沒了,也只是命,而非婆家慢待,並不得罪親家。不然人家好好的一個女兒,在你家生孩子,你們的都不上心讓她去了,可就不是親家是仇家了。

庭瑤此時反應過來,擦了擦眼淚道:「老太太先回去歇着吧,孫女看着就好。」

老太太搖頭:「你們小孩子家懂什麼。」婦人生育,可不是生下來就完事的。產後大出血、產後風,林林總總,沒個管事的人,一個不好就要落下埋怨。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差最後一哆嗦叫人說嘴。

丫頭們極有眼色,拿了個引枕來,道:「不如老太太在炕上歪會子。」

老太太依言歪在炕上。陳氏未醒,她得閒了掃視一周,各人表情盡收眼底。看庭芳一直陪着庭瑤垂淚,硬是把兩個有親娘的庶女襯托的毫無良心,心裡就更不高興了!着實冤枉了庭蘭和庭蕪,她們兩個還小呢,只道孩子生下來就無事了,上哪知道產後兇險的事兒。不像庭芳,網絡時代混過來的人,那知識量是一般的蘿莉能比的麼?再加上她跟陳氏感情確實比庭蘭姐妹深厚的多,自是僅次於庭瑤的難過。先小時候她為了好混,刻意親近陳氏,得空就要滾到懷裡撒嬌。橫豎魏氏已經不在了,索性當做不知道自己是庶出,一味粘人。假戲真做的久了,不獨陳氏疼她,她也漸漸有了感情。人都是處出來的。

新生兒被乳母帶走,就擱在東屋。隨着陳氏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大房上下的氣氛也越發壓抑,眾人都不敢言語,臥室里落針可聞。便是庭蘭庭蕪也覺出不對來。太醫只是開藥,照方子煎,並不敢打包票。穩婆沒敢走,悄悄查看床單,有不少血跡浸濕了大塊,臉色就變了。老太太見狀,心中瞭然,開口道:「大姐兒你且帶着妹妹們去吃早飯。都是小孩子家家,不經餓。」

庭瑤哪裡吃的下,只管搖頭:「我不餓。」

老太太不耐煩的道:「吃不下也得吃,別叫你娘擔心,快去。」

庭瑤還想說什麼,庭芳拉了拉她的袖子:「咱們先去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守呢。」

老太太暗自點頭,到底是親自養的,不一樣。

庭瑤覺得有理,便帶着一串兒妹妹撤了。老太太趕緊問:「可是大出血?」

穩婆點頭又搖頭:「不算太厲害,卻也馬虎不得。趁姑娘們不在,先換個褥子吧。」

丫頭們又七手八腳的換床單棉絮,再厚厚的墊了布塊。穩婆拆開陳氏的衣服再看了一回,只見傷口猙獰,反倒鬆了口氣。既是傷口流血,就還有一線生機。若是那不知名堂的大出血,可就要喜事變喪事了。又喚自家帶來的使女替陳氏撒上止血藥粉,方道:「還在兩可之間,看老天爺吧。老太太索性再添些東西積服吧。」見葉家並不很信鬼神,穩婆順嘴就改了說法,把上供變成做善事。

庭瑤留在屋內的大丫頭茉莉道:「昨晚少爺姑娘們湊了些銀子,叫抬到藥鋪里替窮人撿藥,老太太看可使得?」

穩婆道:「怪道看着不好,卻又緩過來了。原來是少爺和姑娘們的孝心動了天。依老婆子說,有這樣好的兒女,太太必逢凶化吉的。」

老太太點點頭,又問:「使了誰去辦?」

茉莉回道:「四姑娘說姐妹們不得出門,托大少爺一併送出去。」

老太太對庭芳沒什麼印象,今日倒刮目相看了:「你們四姑娘是個細心的。那就趕緊着,叫個人,陪着樹哥兒去把事辦了。早辦一會子,沒準就多救一個人。」

說話間,外頭紛紛揚揚的飄起大雪,老太太聽着雪花落地的撲哧撲哧的聲音,嘆了口氣,繼續等着吧,總要等到止住了血才行。

或許是葉府打撒了銀錢,真的救了不少人,閻王一高興就不要陳氏了。熬到晚間血竟漸漸止住了。陳氏迷迷糊糊醒來,見女兒守在床邊,摸了摸肚子,感覺空蕩蕩的,心中不由慌亂,干啞着嗓子問:「孩子呢?」

庭瑤猛的驚醒:「娘,你醒了?」

陳氏又問:「孩子呢?」

庭芳忙道:「奶子抱去了,方才還哭呢。」

老太太也醒了,揚聲道:「大太太還好?」

陳氏聽到婆婆的聲音就要起來,老太太忙喚庭瑤按住:「別動!仔細身子,正是要緊的時候。」

陳氏想起終於生了個兒子,算是對的起婆婆了,哽咽着嗯餓了一聲。

庭蘭湊上來問:「娘餓了麼?姨娘在小廚房裡燉了湯。」

庭芳:……,老太太還在呢,你就替你娘賣好,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更親姨娘!你也是個不着調兒的!

果然老太太的臉微微沉了沉,淡淡的道:「且讓太醫瞧過,看是吃藥膳還是吃旁的。」陳氏還沒脫離危險,故不放太醫回家,收拾了花園後頭一處乾淨的客院請他住下。

庭蘭尷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語。一時丫頭去客房請了太醫來,瞧了瞧,又把了脈道:「產後體虛,萬不可挪動,亦不可着涼。我寫幾個藥膳,便不開方子了。躺着本就胃口不好,再吃了藥,越發不想吃飯了。切記不可用大補之物,連雞湯都不用。待十二日後,再看着調整方子。」

老太太奇道:「生了孩子無須補麼?」

太醫道:「虛不受補。」

老太太點頭,恭恭敬敬的請太醫去客房休息。再問陳氏想吃什麼,雖要遵醫囑,卻也得看人願意吃哪樣。

陳氏並不覺得餓,然而知道不吃東西不成,便道:「想吃點米湯,裡頭擱點鹽。」

就有丫頭飛奔去小廚房準備,老太太一直等到陳氏喝了米湯又睡下,不由長吁一口氣,總算……過了頭一關。想起那小小的孫兒,又愁上了!早產兒……你們母子兩個都千萬要熬過去啊!

第4章

第四章恢復

因陳氏難產,葉府鬧的人仰馬翻,眾人回房倒頭便睡。唯有庭瑤直接睡在陳氏屋裡,不時起身瞧瞧母親和弟弟。如此幾次,便走了困。索性爬起來靠着牆坐着。父親今夜又歇在周姨娘處,是走慣了腳,還是因為娘生了弟弟,他去安慰了?添丁進口大喜事,說要安慰人,絲毫不合情理,但庭瑤忍不住就這麼想。閉上眼,忍住淚意,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憑你滿腹詩書、小意溫存,都抵不過能生兒子叫人看重。庭瑤又一次想:她若是個男孩兒該有多好。她是男孩兒,周姨娘就不用進門。沒有周姨娘,自無須抬舉孫姨娘,更不用提後來的魏姨娘。她的父母就可以像二叔二嬸一般恩恩愛愛,便是有個姨娘也是擺設。二嬸命真好啊!五年裡生了四胎,三男一女,反倒襯的女兒更嬌貴了。不過她娘現在也有兒子了,總算……揚眉吐氣。想到此處,庭瑤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在黑夜裡看了看弟弟所在的方向,慢慢睡着了。

要說今夜還有誰睡不着,就是周姨娘了。打發老爺睡下,她自己睜眼看着帳子頂。萬萬沒想到,竟叫太太生了兒子!往日裡娘家孝敬的銀子抬去太太房裡時她還暗笑——把的那麼嚴,將來還不是她兒子的!只要熬死了老太太,葉家就是她說了算。妾又怎麼了?妾能生養啊!哪知太太老蚌生珠,偏還是個哥兒。想起白花花的銀子,心角落都在滴血!一年少說一千兩!十來年萬把銀子,丟在水裡還能聽個響兒呢!如今倒好,盡便宜了別人。銀子還在其次,有了正子嫡孫,宅子也別想了。原想着能霸者這樣體面的宅子的,如今只怕隨便幾千兩銀子就打發出去了。越想越氣,忍不住暗自咒罵:早產的小凍貓子!且看你養不養的活!

庭芳黑甜一覺到天亮,伸了伸懶腰,掀開帳子喊丫頭:「水仙,百合,我起來了。」

水仙從外間走進來笑道:「可是醒了,太陽都老高了!」

庭芳笑道:「累的狠了。娘呢?」

「姑娘去上房瞧瞧不就知道了?昨夜大姑娘歇在太太屋裡,我聽着有動靜,只怕也醒了。」

庭芳跳下床利落的收拾好,隨意披了件大紅銷金斗篷,自己打起帘子就往陳氏屋裡走去。與最初想象的不同,主子們並不是每人一個院子。不說那是皇家的待遇,就算有那麼大場院,孩子的教養難道歸奶媽麼?自然是得當媽的看着。因此庭芳幾兄妹都住在東院裡。最裡頭是陳氏正房,東西廂給了兩個姨娘。往外一個小院子東西各兩棟屋子,每棟屋子都是一廳兩房的結構,恰好住了四姐妹。再往外一道牆,開了個門,因是二門內,日常並不鎖,只有婆子守着。依舊是個小院兒,東西兩棟房子,庭樹住東邊,西邊現空着。原庭樹住的地方是老爺的外書房,孩子們多了後住不下,便加蓋了個跨院。如今跨院最裡頭也是空着的小院落。中間做了兄妹們上學的學堂,砌了道牆,也修了垂花門,再往外便是大老爺的外書房了。

整個東院面積不小,但每個主子都有不定員的隨從,並不顯得空蕩。庭芳沿着抄手遊廊往陳氏屋裡走去,小丫頭一面打起帘子,一面笑道:「四姑娘來了?大姑娘方才還問姑娘們呢。」

庭芳笑着點點頭,抬腳進門,見庭瑤已經梳洗好,預備擺飯了。見她來了,笑道:「你再不錯過飯點的!」

「民以食為天,我可不敢不領聖人訓。」庭芳笑嘻嘻的伸頭問陳氏,「娘好些了麼?我瞧着臉色比昨兒好看。弟弟昨夜睡的好香,我都沒聽見哭。」

陳氏有氣無力的道:「只要你進屋,再沒個安靜。也不知鎮日裡哪有那麼多話。」

「我不說話你們又嫌冷清了。我呀,是拼着自己叫人說嘴,也要說出個興旺之家的模樣。你們還不快謝我!」

庭瑤用力點了點庭芳的額頭:「你少興頭些!還不使丫頭去喚二妹妹和四妹妹!」

庭芳被點的偏了偏頭,順手抄起個荷包砸在庭瑤身上,一溜煙的跑了,聲音從外頭傳來:「要什麼丫頭,我親自去請方才是姐友妹恭呢!」

滿屋子的丫頭都笑了,陳氏硬忍住笑,道:「也不知將來哪個婆婆受的了她!」

陳氏的陪房胡媽媽道:「四姑娘才好呢,誰不愛見個笑影兒。鎮日裡愁眉苦臉的,看着就不高興。」說的是三房的六姑娘了。葉家規矩嚴,從沒哪個姑娘受過大委屈,偏她期期艾艾的。不好明了說主子,拐個彎道,「所以還是太太會教養,我就最愛四姑娘。」意指姨娘們不會教孩子。

庭瑤笑道:「不愛我了不成?」

胡媽媽故意道:「偏不愛你!你找四姑娘吃醋去。」

庭芳進門恰聽到最後一句,忙道:「我有醋呀!只差螃蟹,借碟子螃蟹來!」

哄堂大笑。

陳氏指着庭芳道:「你吃了飯快出去吧,我且還不能笑呢!」

「噯,我不出去。保證不說笑話了,還得寫功課呢。娘屋裡就是比我屋裡亮,寫字舒坦。」

庭蘭冷笑,庭蕪撇嘴,一天不拍馬屁會死啊!

庭芳若是知道她們的心聲,必定要認真答一句:會死。混職場的,拍馬屁是基本功,寧可一天不吃飯,也不能一日不拍馬。不過兩個千嬌百寵的小蘿莉是不會懂打工妹的辛酸的。捂臉,工作過幾年的人,節操都大大的壞了。

一時飯畢,庭芳果然留在上房寫功課不再說話。葉家對文化要求極嚴,老太爺和大老爺二老爺都是兩榜進士,可謂書香傳家。故不單哥兒們,連姐兒們都要學八股,只不如哥兒們要求高。曾經還有遠房族人勸道:「女子無才便是德,認得幾個字罷了,學甚麼八股呢?說出去還不叫人笑掉了大牙。」老太爺冷笑道:「才?休說只是學學,並不曾會寫。便是會寫一兩句,考不上秀才的男子,且不敢說自己有才,她們才學些個皮毛,若敢自稱有才,看我不打殺了那不要臉的東西去!自來女孩兒出嫁相夫教子,我葉氏女若甚都不懂,要把孩子教成睜眼瞎不成?」不教點子外頭的東西,回頭跟夫婿說不到一塊兒,他家的閨女就是白養的了!虧不虧啊!?

為此庭芳很是佩服祖父,不愧是做到大學士的人,眼光就是不一樣。母親的素質決定民族的未來,要不「小婦養的」怎麼就是罵人的話了呢?可見當家主母的要求是不同的。何況女人成天關在家裡雞毛蒜皮,要是連文化課都不懂,跟丈夫能交流些什麼?家長里短的男人可不愛聽。再有,古代是個坑女人的時代,要是她將來能生養還好,要是生不出兒子,就跟陳氏一樣戰戰兢兢十幾年,在婆婆跟前抬不起頭。但有了文化又不一樣,她不能生能教呀。我國國情,從古至今都對學霸高看一眼,為了日後日子稍微好過點,庭芳學習異常認真。

除了庭芳,其餘的姐妹就比較混了。庭蘭得了閒,溜到孫姨娘屋裡,娘兩個一齊做針線。庭蘭雖經常暗罵庭芳拍馬屁,她何曾又不上心?手裡做着的正是小哥兒的襪子。孫姨娘指點道:「小孩兒皮膚嬌嫩,不用繡花。再則長的塊,幾天就穿不了了,有繡花的功夫,多做幾件更好。七姑娘小些,手裡又有錢,能在料子上勝過你。你也只好比四姑娘出彩些吧。」

庭蘭嗤笑:「她就是個傻的,見天兒讀書寫字,又不是個哥兒。」說着又想起一事,「姨娘,你不知道。前兒我們湊份子舍藥,眾人都有錢,偏她沒有。只好用簪環抵債。你說過兩日爹生日擺酒唱戲,她要穿戴什麼?可要鬧笑話了。」

孫姨娘白了女兒一眼:「就你不明白!家裡還能讓她丟臉不成?必要給她重新置辦齊全了!她白饒了幾十兩補貼魏家,又得了錢還賣了乖。你可學着點兒吧,你要有她一半精明,我死了也放心。」

庭蘭撇嘴道:「她精明?她精明就不接濟魏家了。救急不救窮的道理都不懂。那魏強就是個病秧子無底洞,她私房全填進去了又如何?日常不過孝敬幾樣爛木頭雕的小玩意兒,值幾個銀子。」

「幾個錢買個好名聲,橫豎家裡不短了她的,你倒替她操心上了。」

庭蘭呵呵:「好名聲?鐵公雞的好名聲吧。她手裡再不漏一個銅板給下人的,姨娘竟不知道他們怎麼編排吧?」

孫姨娘一臉同情:「巴着太太有什麼用,人情來往的小事,到底沒親娘支應着。太太能對她掏心掏肺?人家有親閨女呢。」說完又調轉話頭,「不是我說你!日常跟大姑娘多走動走動,你怵她什麼呢?如今老太爺正得勢,她必定有好前程。你們同父的親姐妹,走動多了她將來豈有不幫你的?偏叫四丫頭占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