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南衙紀事 - 第19章
歐陽墨心
包大人猛然起身,向半空中一抱拳高聲道:「自然是秉公處理!」
王丞相也站起身,上前幾步,低聲道:「那陳世美可是當朝駙馬,皇家的嬌客。」
包大人一豎眉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他欺君罔上,殺妻滅子,罪大惡極,本府若是不辦,以後如何執掌這開封府?!」
王丞相聽言,緩緩點了點頭,面現敬佩之色,朗然道:「包大人執法如山,老夫佩服!若有老夫效勞之處,老夫願助一臂之力。」
包大人一聽大喜,忙道:「丞相,本府的確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
王丞相不禁有些詫異。
「丞相以為本府就此到駙馬府捉拿那陳世美,境況會如何?」
「當然是無功而返,公主怎可讓你去抓人?」
「所以,本府想讓丞相修書一封給陳世美,說邀他到丞相府赴宴,等到陳世美離開駙馬府,本府自可派人將他拿下。」
「這……」王丞相捻須垂眸,在花廳里踱起步子。
包大人又道:「丞相可是有為難之處?」
王丞相擺擺手道:「老夫是怕那陳世美拒不赴宴,到時豈不誤事?」
包大人搖頭笑道:「王丞相怎麼忘了,丞相之前還替陳世美約出了秦香蓮,他怎可能回絕丞相?」
王丞相一聽大喜,急忙道:「如此甚好,老夫這就回府修書,約陳世美明日一敘。」
包大人立刻躬身施禮,笑道:「那就恭送丞相。」
王丞相呵呵樂道:「包大人不必遠送。」說罷便疾步離去。
王丞相一走,花廳里就只剩包大人、公孫先生、秦香蓮和金虔四人。
就見秦香蓮蓮步上前,緩緩拜下道:「香蓮多謝大人!」
「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可那秦香蓮卻不起身,只是低頭道:「大人,只是秦香蓮的一雙兒女還在駙馬府中,這……」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頓時愁容滿面。
金虔見狀,嘆了口氣,走到秦香蓮身側,蹲下身道:「大姐,你還操這份心哪?如果明天包大人判了陳世美,那駙馬府連駙馬都沒了,還留下你一雙兒女做什麼?」
秦香蓮聽言,不禁抬頭問道:「那萬一判不了陳世美……」
金虔頓時無奈,苦笑道:「我說大姐啊,如果包大人判不了陳世美,你恐怕也活不成了,還要孩子做什麼,不如讓他們跟着駙馬爺,多少還有頓飽飯吃。」頓了頓,見秦香蓮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金虔又道:「你也不用太擔心,如果判不了陳世美,別說你,就是我,還有這開封府的上上下下恐怕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明天堂審,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你也別七想八想的,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準備明天上戰場吧!」
秦香蓮聽言,默默不語,許久才慢慢點了點頭。
金虔沒看到,自己身後的包大人和公孫先生也同時點了點頭。
——
金虔雖然如此安慰秦香蓮,可這套說辭放到自己身上卻沒有絲毫效用,整個晚上都毫無睡意,神經緊繃,待早上起床對着銅鏡一看,頓時苦笑連連。只見自己雙眼浮腫,布滿血絲,還有兩個標準的黑眼圈——整個一個活脫脫的國寶大熊貓。
早飯時間更是氣氛沉重,整個飯桌,數個衙役,卻無一人開口說話,只能聽見碗筷響聲,秦香蓮甚至緊張到將手中筷子都掉在地上。
早飯用畢,眾人各自回房,衙役各自上崗,金虔心焦難安,不禁在開封府衙里到處轉悠,想要放鬆心境,卻是越走越焦,不覺便向府衙大門步去。剛來到儀門前通道,便見一夥差役匆匆走向大門方向,依時間判斷,應是去捉拿陳世美的人馬。
金虔定睛一看,見此隊人馬,個個神色凝重,刀槍劍戟,配備齊整,大約有五十人上下,再看前面帶頭的,正是包大人座前的四大金剛,皆是威風凜凜。而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正是那抹筆直的大紅身影,三尺青鋒,鑲玉腰帶,穩穩走在前方,竟絕無半絲猶豫。
金虔定定地望着這些人走出大門,心境卻不可思議的平和下來,搖搖頭,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圓凳上,頓時有些苦笑:見鬼了,咱跟着窮緊張個什麼勁?咱好歹也算是個未來人,這陳世美的下場,還能有誰比咱更清楚?
想到這,金虔給自己倒了杯茶,眯着眼睛哼唱起來:開封有個包青天,鐵面無私辯忠奸……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的光景,金虔突然聽到大堂上鼓聲陣陣,不由精神一振:升堂了!豬頭陳世美被逮捕歸案了!
果然,不多時,就見一個小衙役急急跑來,高呼道:「金虔,包大人傳你上堂!」
金虔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跟着衙役向大堂走去。
來到大堂,跪拜完畢,金虔才向堂上一一觀看。只見除了自己,這堂上已經跪站了兩人。
男一號,反派大BOSS,陳世美,依然衣着光靚麗,傲氣逼人,只是今天沒有他的座位,他只好氣呼呼的站在大堂中央。
女一號,苦主加原告,秦香蓮,正跪在自己身側,低頭不語。
配角加證人一號,自己,不用細表。
就聽包大人一拍驚堂木,問道:「金虔,你可識得此物?」
金虔抬眼,一看包大人手中的鋼刀,立刻道:「回大人,草民認得,這就是韓琪自殺時所用的鋼刀。」
「那韓琪是為何自殺?」
「回大人,韓琪是受駙馬爺的指使前來殺害秦香蓮母子,後良心發現,不忍下手,又恐無法向駙馬復命,故此自殺。」
「一派胡言!」陳世美高喝道,「本宮根本不認得韓琪此人,如何指使?」
包大人舉起鋼刀,喝道:「陳世美,你說你不認識韓琪,那為何這鋼刀上有你駙馬府的印記?」
陳世美冷笑:「包大人,鋼刀可以造假!」
包大人冷聲道:「鋼刀可以造假,那證人可以造假嗎?」
「本宮認為,此等小叫化子的話不可相信。」
包大人立即高聲喝道:「那朝廷命官的話是否可信?」
陳世美一聽,頓時一愣。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道:「傳蔡州知府徐天麟」
傳犯之聲層層遠去,不多時,徐天麟便拖着手銬腳鐐走了上來,撲通跪下道:「犯官徐天麟叩見大人。」
「徐天麟,本府問你,你在蔡州府衙,將秦香蓮屈打成招,後又派人在押解途中欲將其母子三人及金虔殺害,你可知罪?」
只見那徐天麟,渾身發抖,哆嗦道:「犯官知罪……」
「那秦香蓮母子與金虔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將其殺害?」
「回大人,犯官乃是受人唆使?」
「何人唆使?」
徐天麟頓時結巴起來:「是、是、是……」
包大人一豎利眉,猛然拍下驚堂木,大喝道:「說!」
徐天麟頓時嚇得屁股,急忙叫道:「是當朝駙馬陳世美!」
陳世美立刻一個竄身衝到徐天麟身側,狠狠踹下一腳,大罵道:「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啪!!
驚堂木大響,只見包大人提聲高喝:「陳世美,不得咆哮公堂!」
三班衙役立刻喊起堂威:威武——
陳世美見狀,才憤憤走到一旁,冷笑道:「包大人,你說本宮殺妻滅子,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本宮堂堂當朝駙馬,有何理由做這等事情?」
包大人沉聲道:「那是因為秦香蓮是你的元配髮妻,你高中狀元後,被召為駙馬,唯恐自己停妻再娶之事暴露人前,犯下欺君之罪,所以才想殺人滅口!」
陳世美聽言,冷笑更濃:「包大人,你莫要聽這名刁婦信口雌黃,秦香蓮在五年之前就已經被本宮休了,何來停妻再娶之事?」
金虔一聽,難掩興奮之色,心道:來了來了,重頭戲上場了!
只見包大人微眯雙眼,緩聲道:「你說五年前就已休了秦香蓮,可有休書為證?」
「自然有!」
「休書何在?」
陳世美抬眼看了看包大人,冷哼了幾聲道:「包大人,你自然以為本宮不會把休書帶在身上,又不會放本宮回府取來,想要屈打成招?可惜,本宮怎會如此愚鈍,自從本宮接到王丞相的邀函,就料到王丞相請本宮過府,必然要詢問秦香蓮一事,所以本宮早已將休書攜帶在身,包大人,你這個如意算盤可打錯了!」說罷,就將休書掏出,遞給了身側呈送證物的衙役。
金虔一旁險些將口中唾液盡數噴出:Oh
My
God,這個陳世美也有點聰明過頭了吧,硬生生放過一個逃命的機會,本來你要說自己沒帶來休書,回府取來,你一個堂堂駙馬,誰人敢攔,如今你卻親自將休書奉上,還自鳴得意,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想到這,金虔不禁抬頭向公案後方觀看,只見那包大人臉上毫無意外之色,似是早料到有此一幕。
金虔心思轉了幾轉,頓時瞭然:想那個王丞相,那麼一大把年紀還能擔任丞相之職,不是人精也是人瑞,這一點他怎麼可能想不到,八成是在那封邀函里做了什麼手腳,讓陳世美把休書帶在身邊。老包——公孫竹子——嘖……想必這些早以料到!
包大人接過休書,展開察看了一陣,又向秦香蓮問道:「秦香蓮,駙馬說這張休書是五年前所寫,你可承認?」
秦香蓮頓時叩頭,高聲道:「大人,民婦冤枉!這張休書乃是兩日前於王丞相宅邸中,民婦被陳世美強行簽下。」
包大人一挑眉,又問陳世美:「陳世美,你做何解釋?」
陳世美哼哼幾聲冷笑:「包大人,那休書上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包大人不防自己看個清楚,休書上的日期到底是何時?」
包大人一瞪眼,喝道:「陳世美,這休書當真是五年前所寫?」
「自然是真!」
包大人按下怒氣,微微搖頭,道:「來人哪,傳『四寶坊』掌柜。」
「傳『四寶坊』掌柜——」傳喚聲又一聲聲遠開去。
不久,就見一個身形微胖,年紀五十歲上下,身着長衫的男人走進大堂,跪身道:「草民鄭文,叩見大人。」
陳世美面色疑惑萬分,上下打量了這個男人幾遍,腦中也無任何印象,不由將目光移向包拯,心道:包黑子,別以為你出怪招本宮就怕了你,本宮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就見包大人慢聲問道:「鄭文,本府問你,你以何為生?」
那鄭文恭恭敬敬道:「回大人,草民是『四寶坊』的掌柜,以賣文房四寶為生。」
「那你對墨可有研究?」
「回大人,那是草民糊口的本事。」
包大人點點頭,將手中的休書遞給差役,道:「那你看看,此張休書是由何種墨書寫?」
鄭文接過休書,仔細看了看,又放到鼻尖聞了聞,遞迴休書回道:「回大人,是漱金墨。」
「鄭文,你可辨仔細了,如若有錯,本府定不輕饒。」
那鄭文一聽,趕忙叩頭道:「大人,草民以此為生三十餘年,絕不可能辨錯!」
包大人接回休書,放在一旁,又問道:「鄭文,本府問你,這漱金墨是何時才有販賣?」
「回大人,這種墨材料罕見,製作工序複雜,直到去年市面上才有此墨售賣?」
「去年之前難道就無此墨?」
「回大人,絕不可能!」
包大人這才滿意點頭:「鄭文,你可以下去了。」
「謝大人!」鄭文一聽,趕緊叩謝,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