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南衙紀事 - 第26章

歐陽墨心



「是,展大人。」

鄭小柳和金虔同聲回道。

鄭小柳言罷,便如尾巴一樣跟在展昭身後向側屋走去,金虔則慢悠悠地晃到後院,嘴裡嘀咕道:「線索?這人都跑了快半年了,就算有線索也被早老鼠啃光了,還能留到現在讓咱們找?概率太低了吧……我看,咱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養足精神好下山。」

金虔邊嘀咕,邊打量後院,只見院內荒草遍地,在院內角落,座有一處土窯,表面已被濃煙熏得漆黑。

那烏盆立刻在背後叫道:「就是此窯,那對兄弟就是用此窯將我的骸骨燒成烏盆的。」

「是、是、是,劉大爺,您就好好的在這裡回顧一下昔日時光,順道恢復記憶,咱也趁機歇口氣。」

說罷,金虔便解下烏盆,將其放在土窯旁邊,自己則四處張望,想要找個乾淨之處落座。

可尋了半天,也無可坐之地,卻在院落的死角處,發現了一盞燈籠。金虔拾起一看,只見此紙燈燈罩已破,表麵糊滿泥土,金虔使勁拍了兩下,泥土下隱約顯出畫形,仔細看去,貌似一條鯉魚。

「還好,裡面挺乾淨,就用它墊座。」金虔一邊翻看紙燈,一邊準備將其撕開。

「不可以撕!」烏盆突然一聲大喊,把金虔嚇得險些撲到在地。

「你在那邊鬼叫什麼?」金虔也大聲喝道。

卻聽那烏盆聲音顫抖,厲聲道:「快,快把那盞燈籠拿過來。」

金虔聽言一愣,心道:這烏盆平時沒這麼激動過,難道此物是重要證物?於是趕忙拎着紙燈,走到烏盆旁邊。

那烏盆一見,立即哭道:「就是此燈,這是我元宵節專程買給百兒的鯉魚燈,沒想到還在。」

說罷就嚎啕大哭起來,聲音從烏盆中陣陣傳出,頓時震耳。

金虔一旁深受其害,捂着耳朵大聲嚷嚷道:「烏盆,你先別激動,先停下來再說。」

「何事痛哭?」展昭與鄭小柳聽到哭聲,也急忙趕來,大聲問道。

「展大人……」那烏盆聽到展昭聲音,便漸漸停下哭聲,哽咽道:「那個紙燈是我買給小兒百兒過元宵節的,看到此燈,一時悲從心來,所以才痛哭不止。」

「燈籠?」展昭皺眉,接過金虔手中紙燈,問道:「可是此燈?」

「正是此燈。那上面繪有金色鯉魚,是百兒想了好久的畫樣。」

展昭望着手中紙燈許久,才道:「如此看來,你的確是在此處被殺。劉世昌,你還想到些什麼?」

「回大人,這土窯就是焚燒草民屍骨的地方。」

展昭聽言,趕忙上前,細細觀察了土窯幾番,卻搖頭道:「如此土窯,處處皆是,不可為證。」

烏盆急忙道:「那這鯉魚燈……」

展昭微微凝眉,低聲道:「整間院落搜查下來,兇器未見,恐怕也只有此燈尚可為憑,但……」話未說完,又沉眉不語。

金虔見狀,頓時無奈,心道:這貓兒就是愛鑽牛角尖,此時連犯人的影子都沒見到,卻先煩惱起證物問題,太敬業了吧?

想到這,金虔不由上前兩步,道:「展大人,此地既然已無線索可查,不如先回府衙,與大人、公孫先生商量一下對策也好。」

展昭聽言,微微點頭道:「唯今之計,也只好如此。金虔、鄭小柳,天色已晚,我等還是速速回府為上。」

金虔這才鬆了口氣,背起烏盆隨着展昭向門外走去。

——

三人雖然步履如風,但一路匆匆回到開封府時,也已近戌時,天色全黑。還未等三人喝口水,喘口氣,包大人便遣人來傳。三人又匆匆趕至花廳,向包大人稟報一日之果。

「以此燈判斷,殺死劉世昌之人恐怕必是那南華山的吳氏兄弟。」包大人拎着那盞鯉魚燈,細細端詳道。

展昭拱手道:「以那劉世昌的證詞,必然如此。」

包大人點點頭,將手中鯉魚燈遞給公孫先生,又道:「兇器可曾找到?」

「回大人,屬下已將院落全然翻查,卻一無所獲。」

「那吳氏兄弟如今何在?」

「那吳氏兄弟早已棄屋逃逸,附近又無人家,屬下無能,竟無法查到此二人行蹤。」

包大人擺擺手道:「展護衛不必自責,事隔半年之久,線索定然難查。」又轉頭對公孫先生道:「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是好?」

「這……」公孫先生猶豫道:「事隔半年,線索隱滅,兇手逃逸,實在是無從下手。」

包大人聽言,也沉眉不語。半晌,包大人才抬首問道:「劉世昌,本府問你,你在元宵節前被殺,烏盆又可說話,卻為何此時才來報案?」

就聽那烏盆道:「大人,草民也不知曉。草民魂魄被封在烏盆之中,本不可言語,但被這金衙役一敲,便可開口說話,這才前來報案。」

此語一出,但見那全屋之人目光全都齊刷刷的射向金虔,看得金虔頭髮根直豎,心裡也不由大驚,道:不會吧,不過是被咱敲了敲,這烏盆就回魂了,太離譜了吧!

就聽那公孫先生沉思片刻道:「如此看來,金虔必是天賦異稟,有通靈之能。」

金虔的一雙眼睛頓時變做一對龍眼,突突外冒,心道:公孫竹子,話可不能亂說。雖然咱堂堂現代人比你們多進化了近千年……慢着,難道說是因為現代人比古代人多進化了幾百年,多出了幾個腦細胞,所以回到古代就有通靈的本事?開、開什麼玩笑,此等蠢事,太沒有科學根據了,怎有可能,一定只是湊巧,湊巧。

金虔雖然決不相信,但屋內其餘眾人卻信了八成,看着金虔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色。那鄭小柳最是明顯,瞪着金虔的雙眼都冒出了亮光。

金虔正在苦想如何為自己開口脫身,卻聽包大人長嘆了一口氣道:「劉世昌,雖然有金虔幫你鳴冤,但為時已晚,如今證物不全,兇嫌不見蹤影,本府不能替你擒住真兇,心中實在有愧。」

「大人……」展昭和公孫先生同時道。

包大人擺擺手,低頭不語。

那烏盆安靜半晌,才低聲道:「大人,草民如今將冤情盡訴,已無掛念,如今只求大人准草民一個要求,若能達成此願,草民這冤情不雪也罷。」

包大人聽言不由一愣,問道:「劉世昌,是何要求,竟會比你雪冤之事還重?」

烏盆回道:「大人,草民只想回到家中,探望妻兒。」

此言一出,一室寂然。許久,才聽包大人嘆氣道:「原來如此——」

公孫先生卻突然提聲道:「大人,那對兄弟殺人越貨,必然要將貨物出售換取錢財,劉世昌妻子必然認得其中貨物,以貨物特徵入手,或許還有跡可尋。」

眾人一聽,皆是一喜。

就聽包大人高聲道:「展護衛,本府就命你明日護送劉世昌回家。」

「屬下遵命。」

「金虔、鄭小柳,明日你等就再隨展護衛走一趟。」

「遵命。」鄭小柳立刻高聲回道。

「……遵命。」金虔也無奈回道。

包大人看了看金虔,點點頭道:「金虔,既然你天賦異稟,還要多多協助展護衛。」

「……遵命。」

「那你就把這烏盆抱回去吧。」

不是吧?!又來?

第20章

劉家鎮家人相認

心智清思慮線蹤

東都外城,新城南壁,東南門曰陳州門,門外十里外為南華山。正南門曰南薰門,門外十里之遙,則為草市鎮,因住家多以劉姓為主,又名劉家鎮。

這劉家草鎮,雖只是鎮店,但因靠近東京汴梁近郊,地處咽喉要路,市肆甚為發達,東西大街,南北買賣,十分繁華熱鬧。鎮內住戶約五百有餘,多以經商為主。

依理來講,這陳家鎮地處咽喉要道,來往行人客商不在少數,天南地北,各類人種,鎮內之人見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可這日晌午,鎮內來的這三人,卻是令鎮內眾人不由駐足,頻頻回首觀望。

三人之中,走在最前的是一名藍衫青年。

只見這名青年,不過一身素藍長衫,素白腰帶,手中一柄素鞘古劍,全無半點奢華飾物,可那如松身姿,儒雅氣度,竟叫滿街琳琅頓失顏色;再看這青年相貌,面容俊雅,朗目沉墨,鋒眉若劍,真是說不盡的風姿,道不盡的俠氣,讓人心中不由讚嘆不已。

但那青年身後二人,卻是毫無半分可贊之處。

其中一人,身穿灰色布衣,身形高瘦,雙目閃爍,年紀不過十七歲上下,卻非要擺出一副老成模樣,寸步不離地跟在藍衣青年身後,仿若狗皮膏藥一般。

而另一人,更是怪異,一身短襟黑衣,細腰薄背,膚色白皙,雙目細長,看臉相不過少年年紀,卻是彎腰駝背,步履蹣跚,若是不看臉面,說他有七老八十恐怕也有人信。但再細細看去,那少年並非天生駝背,而是駝了一個黑色包裹,好似一個龜殼扣在後背。

這三人,形態各異,天差地別,卻行在一處,自是怪異。而更怪的是,來到這市肆發達城鎮,不看貨物,不望店鋪,卻專挑那住家院落頻頻觀望;若說是找人,又不見詢問,在大街小巷穿梭了許久,又遲遲不見停留,只是神情愈發凝重,不免讓人心中揣測。

別人心中納悶,這三人心裡也不好受。如此怪異行為不為別的,只因那領路者,記憶衰退不說,而且還是一個眼神不濟的烏盆。

此三人自是奉命出行的展昭一行。清早出府,整整趕了兩個時辰路程,才來到這劉家鎮。可因那烏盆記憶不清,又被包在黑布之中,視線不明,這劉世昌的住址卻是分外難找。

在鎮內四處查找了近一個時辰,三人終於在一家三房院落門外停下腳步,駐足觀望。

就聽金虔低聲問道:「劉烏盆,你這回可千萬別打腫臉充腳盆,看清楚了,這是不是你家?」

「絕不會錯。」背後烏盆答道。

三人一聽,總算鬆了口氣。

展昭上前一步,輕叩門環,朗聲叫道:「請問有人在家嗎?」

就聽院內傳來清亮女聲回道:「誰啊?」

「請問此處可是劉世昌、劉兄府上?」

就聽院內匆匆腳步聲由遠及近,木門吱一聲突然大開,一名婦人出現在門口。

只見此名婦人,身穿淡青花月白底半袖長衣,紫色羅裙,頭挽螺髻,斜插銀簪,面容娟秀,身形窈窕。一見門外三人,不由微微一愣,但隨即便恢復常態,輕聲問道:「三位可是認識我家相公?」

金虔只覺背後的烏盆突然劇烈震動不止,險些掙脫包袱,掉落地上,急忙緊了緊包裹,用手指在身後偷偷敲了兩下,那烏盆才漸漸安定。

展昭拱手施禮道:「我等的確認識劉兄,此次前來,乃是為了替劉兄送貨於府上。」

那劉氏一聽,急忙問道:「送貨?不知幾位是何時見過我家相公?」

展昭微微一頓,回道:「是半年以前。」

「半年以前……」劉氏微微垂首,口中沉吟,靜了許久才問道:「不知我家相公托幾位護送何貨物?」

「乃是一烏盆。」

「烏盆?」那劉氏婦人聽言,面帶詫異,眼中帶疑,不禁仔細打量對面三人。但見那藍衫青年,眸正神清,氣質儒雅,不似作惡之人,又見另外兩人,年紀不過少年,才安下心,閃身讓幾人進院,請三人於主屋坐下。

待幾人坐定,劉氏才開口問道:「不知那烏盆何在?」

展昭卻不直答,而是反問道:「敢問劉家大嫂,我等前來送烏盆,為何不見劉兄?」

這話問得怪異,聽得金虔、鄭小柳二人皆是一愣。

金虔心道:這貓兒是傻了嗎?那劉世昌半年前就被人謀殺,連屍身都被燒成烏盆,那烏盆還在咱背上駝着,如今貓兒卻反問他妻子劉世昌人在何處,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那劉氏聽言,卻不覺有異,只是神色有些黯然,低聲回道:「幾位有所不知,相公半年前去外地為緞行入貨,誰知這一去便不見蹤影,已經有半年沒回家了。」

展昭聽言,微微抬眸,又問道:「那可有書信往來?」

劉氏搖頭道:「正月初時,曾收到一封書信,相公在信中曾說元宵佳節定會回家團聚,但元宵節那日,我和百兒等了整夜,卻始終不見相公蹤影,自那以後,便杳無音信……也不知相公如今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展昭聲音微增,又道:「百兒未能等到爹爹,想必十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