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南衙紀事 - 第29章
歐陽墨心
烏盆道:「就是那二人!展大人,還不趕緊將那二人捉拿歸案?」
「捉拿個屁!」
金虔也叫了起來,「那兩個人早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什麼?!為什麼要放他們走?他們是殺我的兇犯哪!為什麼要放他們走?!」
烏盆喊得厲害,可身旁三人卻無暇理會。
只見展昭急忙拉過在一旁發呆的緞行夥計,問道:「小哥,你可知剛才那二人家住何處?」
那夥計剛才聽到烏盆說話,嚇得險些昏倒,此時聽見展昭問話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睛道:「你、你是說孫大爺和孫二爺?」
「……孫?」展昭稍一頓聲,隨即又道:「正是。他們住在何處?」
夥計顫悠悠伸出一個手指,指向街尾道:「就在這條街街尾,有個四合大院,門前有棵柏樹。」
展昭聽言,立刻旋身向街尾奔去,金虔一見,即刻運用輕功,緊隨其後。這二人如同離弦之箭,嗖嗖兩下便不見了身影,可苦了身後的鄭小柳,心急如焚,卻只能跟在兩人身後揚起的黃土之中。
不過片刻,展、金二人便來到了吳氏兄弟住處。展昭在門口停住身形,環視四下,輕一縱身,便躍入院中。金虔也隨後蹦了進去。
只見這院內甚為寬敞,三排瓦房,正屋朝南,兩側各是東西廂房。展昭身形如風,在院內眾屋四處查找,金虔跟隨不及,只好在前院後院查看,不稍片刻,整間院落便被查找完畢,二人卻是一無所獲。
「展大人……」金虔背着烏盆,看着直直立在院中的展昭,心裡也不免有些氣悶。
展昭環視一圈,突然轉身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對金虔命令道:「看來那二人已經逃逸,但時間尚短,那二人必定還未走遠,我等速速追趕,定然能將其拿獲。」
金虔一聽,頓時精神振奮,急忙跟在展昭身後。可剛打開院門,展昭卻突然停住身形,直立不動。
金虔緊隨其後,差點碰歪鼻子,幸好急時剎住腳步,才倖免遇難。
剛想開口抱怨,金虔卻突覺周圍氣氛不妥,只見眼前展昭背影緊繃,手中緊攥三尺巨闕,身形隱隱透出殺氣。
就聽展昭沉聲喝道:「吳氏兄弟,你等莫要一錯再錯!」
金虔心中納悶,不由從展昭身後探出頭顱,向前望去。這一望可不要緊,險些讓金虔撲到在地。
只見院門前的蔥鬱柏樹下,直直立有三人,其中兩人是剛剛見過的吳氏兄弟,另外一人卻是熟人,身形高瘦,大豹子眼,尖下巴頦,正是本應跟在身後的鄭小柳。
見到逃逸多日的殺人兇犯出現在眼前,本應是件幸事,但此時的情況卻是實在有些棘手。不為別的,只因為那吳大力的手中剛好握着一把泛黑的利斧,而斧刃又恰好擱在鄭小柳細長的脖子上。
金虔就那劉氏烏盆在背後叫道:「就是此斧,我就是被此斧殺害的!」
金虔不知眼前身形筆直的展昭做何感想,反正此時自己心中只有一種感觸:NND,這種時候,誰還顧得上研究這斧頭以前的豐功偉績,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大名鼎鼎開封府的差役居然變成了人質——嘖嘖,如此醜聞,貓兒,你要如何收場?
第22章
丟烏盆助昭救人
中屍毒御貓入湖
清風逐淡雲,孤樹襯夕照,木柏搖茂葉,蒼煙溢淡香。
眼前頎長身影,挺直如松,純色藍衫翩翩飛舞,烏髮隨風絲絲灑脫,如此美景佳人,自是讓人心曠神怡,只可惜景不逢時。
暫且不論別的,光是金虔眼前這位展大人的一身緊繃氣息,就已足夠煞風景。
「吳氏兄弟,你們已經走投無路,還不束手就擒!」展昭手握巨闕,聲音宛若龍吟沉淵,令人不寒而慄。
金虔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往後撤了幾步,抬眼向對面一丈開外、挾持人質的兩個傢伙望去。
只見那吳大力一手緊緊卡住鄭小柳脖頸,另一手用斧刃抵住鄭小柳咽喉,眯着雙目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我們兄弟的晦氣?」
展昭上前一步,凜聲道:「我等是開封府的差役,今日特來抓你二人歸案!你等還不速速放人?」
那吳弟一聽頓時臉色大變,急忙湊到吳大力身側道:「大、大哥,他們是、是開封府的人!」
那吳大力卻冷笑道:「開封府又怎樣?我兄弟二人又沒做過虧心事,有什麼可怕的?」
「吳大力!」展昭突然大喝一聲,寒光一閃,巨闕出鞘,直直指向吳氏兄弟二人,高聲道:「你二人見財起意,殺人越貨,將那路過借宿之人劉世昌殺害,奪其財物不說,又將其血肉燒成烏盆,毀屍滅跡,如此駭人聽聞之舉,人神共憤,你居然還敢說自己未曾作過虧心事?!」
那兄弟二人一聽,頓時臉色大變。
吳弟渾身顫抖不止,腳下一軟險些癱倒在地。
那吳大力也被嚇得不輕,手中的斧頭都差點掉到地上,身形晃了幾晃才道:「你、你胡說,我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情!」
「沒做過?」展昭手中巨闕一緊,高聲道:「金虔,將烏盆拿給他二人觀看!」
金虔一聽,趕忙上前兩步,剛想解開裹布,可抬頭一看,但見此時雖然已至黃昏,但仍有日光。心思轉了幾轉,便將手中包袱高高舉起,低聲道:「劉烏盆,殺你之人就在眼前,你有什麼話還不趕緊說?」
就見那烏盆劇烈一震,盆身嗡嗡作響,從中傳出劉世昌的聲音道:「你們兄弟二人害得我好慘!好慘啊!」
此聲一出,那吳氏兄弟頓時大驚失色。只見那吳弟撲通一下坐在地上,面色慘白,雙手支地,雙腳亂蹬,一邊向後蹭走一邊大叫道:「是、是他、鬼、鬼鬼啊啊!!」
那吳大力也是面無人色,一對三角眼瞪成了等邊三角形,五官四肢都抽搐不止,嘴裡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有鬼!這不可能!」
只見他受驚過度,手中的斧頭雖仍緊貼鄭小柳的咽喉,卻有鬆動趨勢。金虔一看,不由心中大喜,趕忙用眼角向身側展昭瞥去,心道:貓兒,好兆頭,等會肯定有機會讓你上前救人?
但那展昭卻是面色微沉,抿唇不語,一雙星眸緩緩移向金虔。
金虔頓時一愣,心道:貓兒,你不盯着對面幾個傢伙找機會救人,默不做聲地瞪着咱做什麼?拜託,咱只是冒牌的半仙,又不會讀心術,跟貓兒肚裡的蛔蟲也沒什麼血緣,如何能曉得貓兒的心思?
金虔在這邊苦苦揣測貓科動物的心理,那邊的鄭小柳心裡也沒閒着。
那鄭小柳本只是做雜務的皂隸,從未遇過此等場面,剛才跟隨展、金二人來到此處,突然被這兄弟二人從背後挾持,驚嚇之下,竟然忘了反抗。後見到展昭立於眼前,頓時回神,此時正是羞愧萬分,心中暗道:俺如今被兇嫌挾持,拖了展大人的後腿,這以後還有何臉面在開封府當差……不成,怎麼說俺也是開封府的差役,不能丟了開封府的臉面。
想到這,鄭小柳打定主意,下定決心,身形向前一挺,竟然將咽喉直直向利斧迎去。
眾人誰也未料到鄭小柳會有如此舉動,頓時呆住。
只有展昭反應最快,掌中內力瞬間破空而出,硬是用一股內勁生生將鄭小柳震退半步,救了鄭小柳一命。
可這一震,也使那吳大力瞬時清醒不少。
只見那吳大力突然雙目一瞪,本有鬆動之兆的利斧又緊緊逼近鄭小柳咽喉,開口高聲叫道:「放我們走,否則我現在就殺了這小子!」
說罷,便緊緊勒住鄭小柳,緩緩向後退去。
鄭小柳身體被制,動彈不得,只得嘴裡大聲叫道:「展大人,你不要管俺,只管將這兩名犯人抓回開封府,俺就算今天死在這裡,也是雖死猶榮!」
展昭聽言,身形不由一動,那吳大力見狀,立刻叫道:「你要是敢動一下,我馬上就宰了這小子。」
展昭頓時身形寂滯。
那吳大力見到展昭不敢妄動,頓時安心了幾分,心道:看來只要利用這人質制住這兩個差人,定然能逃離此處。以後天大地大,不愁找不到安身之處,只是那烏盆——真是個麻煩,還是早早將它毀掉才妥當。
想到這,吳大力便大聲對金虔叫道:「那邊穿黑衣的小子,把烏盆拿過來!」
展昭和金虔一聽,頓時一驚。
吳弟更是驚恐萬分,緊忙叫道:「大、大哥,你、你在說什麼,那烏盆裡面可是有、有鬼!」
「閉嘴!」吳大力此時被逼入絕境,心裡也冒出三分硬膽,不由低聲喝道:「鬼又怎麼樣,他活着的時候我都不怕,死了我更不怕!」頓了頓,又抬頭催道:「小子,你聽見沒有,還不趕緊把烏盆送過來?」
金虔聽言,脖子不禁向後縮了縮,一對眼珠子向展昭瞟去。
只見那展昭又是沉默不語,一雙黑亮眸子直直望着自己。
金虔頓時無奈,心道:罷了,看來咱是沒有「暗送秋波」的天分,跟這貓兒眉來眼去了半天,也不明其中含義,得!咱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金虔想到這,不由開始打量對面三人,心裡暗自思量:目前情況不妙!鄭小柳變成人質,貓兒便成了擺設,咱要是過去送這烏盆,萬一那吳大力順便把咱也挾持了……依照俗套推斷,此種境況下的人質,被撕票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不成,咱作為宋朝唯一僅存的現代人,當然不能以身涉險。反正這吳大力只是想要烏盆,咱把烏盆給他就行了,不用冒險親自送去。
想到此處,金虔打定主意,捧起手中烏盆,擺了一個棒球投手的標準姿勢,手臂用力,嗖的一下便將烏盆扔了出去。
就聽那烏盆在空中直嚷嚷:「不要啊……」
那吳大力哪裡料到金虔會有此一舉,頓時大驚,雖然他剛才說不懼怕那烏盆,但畢竟是做賊心虛,又見那烏盆慘叫聲聲,向自己呼嘯而來,難免有些心慌,不由腳下不穩,疾步向後倒退,可剛退了半步,就見面前藍影一閃,剛才還在一丈開外的藍衫青年不知何時竟到了自己面前。
那吳大力頓時膽寒,心下一狠,手中利斧一橫,就朝着鄭小柳的咽喉划去。此舉乃是他棄車保帥之策,自然用了十二分力氣,那利斧一道,竟也是迅如光電。
展昭那裡能容他得逞,右手寶劍一挑,彈開斧刃,左手一轉,便將鄭小柳拉回身邊,那道如光利斧,不過只在展昭手背上留下一道輕微劃痕,微微滲出血紅。
吳大力一見自己失手,也顧不上還癱倒在地的兄弟,立即轉身,拔腿就逃,但身子還沒衝出兩尺,就見眼前素藍衣袂翻飛,眼前一花,身體不知被何物點了兩下,待回過神時,自己已經渾身僵硬,絲毫無法動彈。
只見展昭腳尖觸地,落地無聲,手腕輕轉將巨闕回鞘,微抬劍眉道:「吳大力,還不隨我等回開封府聽候包大人發落!」
那吳大力只是雙目圓瞪,卻是半語不發,絲毫不動。
展昭又走到鄭小柳面前問道:「鄭小柳,你可有受傷?」
鄭小柳剛剛脫離虎口,又見到展昭一身絕頂功夫,不由有些呆愣,聽到展昭問話,才回過神,趕忙拱手道:「沒、沒受傷。鄭小柳多謝展大人救命之恩。」
展昭點點頭,又向剛剛跑來的金虔問道:「金虔,那烏盆可有破損?」
金虔聽言不由頭頂冒汗,趕忙蹲在地上敲打烏盆兩下,苦笑回道:「沒破,只是恐怕又要安靜好一會兒了。」
展昭聽言,不由微微搖頭:「金虔,雖然展某暗示你引開吳大力的注意,以助展某救人,但你也不必用如此方法,萬一此重要物證被損,該如何是好?」
「一時情急、一時情急……」金虔乾笑兩聲,心裡卻道:原來貓兒的「秋波」是如此意思,嘖,咱這回還真是瞎貓撞着死耗子,難得蒙對了一回。
展昭見兇嫌已然被抓,也安心了幾分,將吳氏兄弟帶回其家中,找了兩條繩索,同將兄弟二人捆綁結實。那吳弟見到大哥被抓,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跟本毫無反抗之意,倒也順從;吳大力被展昭解了下半身穴道,上半身依然僵硬如木,口不能言,只能用一雙三角眼狠狠瞪着展昭三人。
一切準備妥當,展昭便命金、鄭二人拉着吳氏兄弟、攜帶烏盆和兇器利斧,向門外走去,預備與劉世昌妻兒一同回開封府結案。
可還未走到門口,走在最前方的展昭突然毫無預兆地身形一晃,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展大人?!」金虔和鄭小柳急忙上前扶住展昭。
就聽鄭小柳慌亂叫道:「展大人,你怎麼了?」
展昭單膝跪地,一隻手緊緊攥住劍鞘,撐住身形,搖搖頭道:「不礙事,恐怕是最近幾日過於辛勞,腳下有些虛軟。」
說罷就要直起身形,卻聽金虔猛然一聲大喝:「別動!」
這一聲高喝,重如鳴鐘,頓時將眾人嚇了一跳,展昭和鄭小柳不由轉頭觀望。只見金虔雙目圓瞪,雙眉壓眸,緩緩抬起展昭的左手臂,指着展昭手背上的一道細淺傷口問道:「展大人,這是被何物所傷?」
展昭抬眸一看,只見那傷口細長浮淺,若不細看,恐怕都難以發現,只是周圍有些隱隱范出青黑之色,恐怕只是瘀傷,不由有些無奈,心道:自己在江湖行走多年,受傷乃是常事,此種傷口,又何必如此大驚小怪。
但再抬頭一看,見那金虔神情憂色甚重,展昭心中又不由一暖,緩聲慰道:「是剛才被那利斧所傷,不過皮肉之傷,金虔不必憂心。」
「利斧?」金虔聽言,急忙從包袱中取出兇器斧頭,細細查驗,只見斧刃之上,泛出黑光,淡淡散發腐臭之味。
「吳大力,你用此斧殺人之後,斧上血跡可曾清洗?」金虔突然向身後吳氏兄弟大聲喝道。
那吳大力見到金虔表情,頓時一驚,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就聽那吳弟回道:「大哥說斧子上的血可以避邪,所以不曾清洗,這次出門,也是大哥說非要帶上這把斧子,所以……」
「閉嘴!」金虔又是一聲大喝,頓時讓吳弟止住口舌。
只見金虔一把拽過展昭手腕,將手指搭在腕口,細細診脈,雙眼又在展昭手背傷口之上細細打量。
展昭和鄭小柳見到金虔此舉,不禁有些莫名其妙,但見金虔雙眉凝蹙,神色鄭重,一種莫名氣勢籠罩其身,竟叫這二人一時無法開口提問。
不到半刻,金虔便鬆開展昭手腕,低聲問道:「展大人,你此時是否感到手腳酸軟,頭暈無力?」
展昭一愣,點點頭道:「雖有些不妥,但並無大礙。」
金虔卻似乎沒聽到展昭所言,只是悶頭在衣襟中摸索許久,抽出一個布袋解開,從中挑出一顆藥丸,舉到展昭嘴邊道:「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