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開封府混個公務員/南衙紀事 - 第4章
歐陽墨心
越想越覺得心悶,金虔不由腳步快急起來,疾走了幾步,卻又感覺腳步一陣虛軟,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都沒有吃飯,腸胃早就開始抗議了。
正好聞見一陣飯香,金虔抬眼一望,只見一座飯莊立於眼前。也顧不上研究飯莊名字,金虔順着味道就沖了進去。(怎麼像某種動物?)
店內的小二倒比那當鋪的夥計要識相的多,雖然面色不佳,但也沒把金虔轟出門去,只是讓她坐到最角落的桌子上。
深知現在自己位於貧困線以下,金虔不敢貿然行動,詳加詢問過小二後,才精打細算的點了一碗兩文錢的陽春麵。面一上桌,金虔更是委屈。只見碗中之面粗如手指,一夾就斷,湯麵上只飄着幾根營養不良的青菜。
果然是便宜沒好貨。
金虔心裡暗暗嘆了口氣,硬着頭皮吃了起來。
有道是,凡是打探消息,了解情況,必然到茶樓、酒樓和飯莊。因為這幾處,來往人數眾多,所謂人多口雜,所以在這種地方往往能發現最新、最快的消息。
金虔一邊用腮幫子和麵條作鬥爭,一邊豎起耳朵留意着周圍的聲音,希望能有一點收穫。
但一碗麵條已見底,金虔不禁大感失望。
這個時代的人就不知道關心國家大事嗎?瞧瞧,這半天說的都是什麼無聊八卦。什麼西街的張寡婦又搭漢字啦,南街的李大哥娶媳婦啦,后街的狗又發情啦……全是一堆色情新聞,搞得整個飯莊都快被粉紅色的煙霧埋沒了。
實在是忍無可忍的金虔終於憤怒的排出兩枚大錢,抬腿出門。可腿還沒邁出去,一個消息卻飄進了金虔的耳朵——而且是一個令金虔險些撲到在地的消息。
「最近京城汴梁流傳個怪消息。」
「哦?什麼消息?」
「好像有一個自稱是當今的駙馬爺原配的女子到開封千里尋夫,還告上了開封府。」
「駙馬爺?你說得可是那位此屆在金殿上一舉奪魁、後被公主招為駙馬的狀元爺?」
「正是、正是。」
「兄台,這可不是說笑,堂堂駙馬爺又怎會有原配妻子?」
「所以才說是怪消息。且那開封府尹並未升堂問案,想必只是鄉野傳聞罷了。」
「我看也是……」
後面的話題又繼續回到之前那些桃色新聞,聲音漸不可聞。
金虔立在門口許久,直到小二上前搭話,才回過神,默默離開。
My
God!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開封府?駙馬爺?駙馬爺的原配?
走到路邊,金虔雙手扶牆,頭埋在雙臂之間,許久才呼出一口氣。
現在自己終於知道這是什麼年代了。雖然說不出具體的年份,也不知道當今皇上老兄是哪位。但就沖「開封府」三個字,金虔就可以高歌一曲來評論所處的年代背景。
正所謂:開封有個包青天嘛……
老包,既然咱有幸來到此時,不去看看你老人家這位歷史名人,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啊!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上老包執掌開封府的時間是嘉佑元年(1056年),但在墨心的文章中,老包在慶曆三年(1043年)就已經成為開封府尹了。沒辦法,老包在嘉佑七年(1062年)就駕鶴西遊了,總不能讓故事剛開始就讓老包到陰曹報道啊……
所以墨心的故事可能和真正的歷史有些偏差,在此特別聲明,不要混淆歷史事實。這也是為了劇情需要,各位讀者殿們就睜一眼閉一眼吧。
第一卷
鍘美案
第4章
關帝廟巧見香蓮
遇義士死裡逃生
「想不到八點檔的三流電視劇居然也有幾分可考性。」
金虔站在一座破落的房屋前,喃喃自語道。
自從得知自己所處的具體時代背景後,金虔就打定主意要到開封府一游。多虧了電視的衍生產物——電視劇的功勞,金虔總算還知道當今首都是東京汴梁,後來的問路過程總算沒出什麼大紕漏。
但也得知這汴梁里這個「蔡州」至少也有半個月的腳程。這個消息無疑對金虔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就目前自己身上僅有的四十八枚銅錢來計算,就算天天吃陽春麵,恐怕只能維持十天左右。如果再加上自己不小心迷路、遇到山賊等突發事件的可能性,金虔推測自己能活着到達開封府的幾率也許比自己回到現代的可能性還要低。
考慮到現實的經濟現狀,金虔自然是不敢到客棧一類的高消費場所逗留,只得依照着那些從電視劇里得到的通關秘籍,期望能到城郊發現個廢棄房屋或是「義莊」之流的以棲身。
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夜色將暗,金虔還真就發現了一座空屋——說實話,此時金虔突然感覺以前對其深惡痛絕的三流編劇也有幾分可愛之處。
跨門而入,一屋狼藉。房屋正中擺放一尊銅鼎,四周粗柱上掛着破爛的布幔。一尊泥像座於銅鼎後的泥台之上,覆滿灰塵。
金虔抬眼一看,這泥像高三米有餘,頭戴紫金盔,身穿戰衣鎧甲,一張臉紅若朝霞,三縷長須飄然胸前。
不用問,這麼經典的形象當然是張飛的老哥、劉備的老弟——關羽,關老爺是也。
不過看這座「關公廟」的破落樣,估計關老爺在北宋的歡迎程度並不太高。
「關老爺,如今在下是走投無路,只能在您的別墅里湊合幾晚,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介意。」
眯着眼睛,雙手合十,金虔嘴裡叨咕了幾句。想到關老爺也是古代名人,為了能溝通無憂,還是把自己半調子的文言文搬了出來,硬是拼湊成這幾句半土半洋的祈禱詞。
念叨完畢,金虔才覺着心裡舒坦了幾分,當下從地上拾了些散落的稻草,鋪成床鋪,倒頭而臥。
躺倒在地,金虔看着眼前景色,不禁思緒萬千。
以前自己在現代雖算不上「錦衣玉食」,但絕對是「高床暖枕」,那現代的「席夢思」、「太空棉」,比起現在的潮地稻草,可以說是天差地別,沒有任何可比性。可自己竟然為了一個什麼破爛公務員考試,就把自己折騰到這個物質生活貧乏的宋朝來——
金虔長嘆了一口氣——套用如今的時尚用語: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不過幸好,自己還沒有搞到天怒人怨的地步。一到古代就碰上兩個還算不錯的師傅,教授了一身毒人醫人的本領,也算體會到了中華五千年——現在可能還不到五千年的中醫學理論與實踐的神奇,至少以後也不愁能混個江湖郎中。只是現在自己這副非洲索馬里難民的鬼樣子,就算支攤子給人看病,也不會有人光顧。看來目前的當務之急就是明天先去洗個澡,買身衣服……不行,太貴了,現在非常時期,要用非常手段,所謂:與時俱進!還是去偷一身比較實際,不如索性再偷幾塊布,寫個招牌,當個郎中掙錢……
如此盤算着,被一身疲勞連番轟炸的金虔終於進入了夢鄉。
——
不知睡了多久,但以金虔從現代帶來的生物鐘判斷,絕對不超過一個小時,金虔就被一陣異常的響動驚醒了。
一陣匆忙而雜亂的腳步從關帝廟的門口傳來,緊接着,幾個人影就沖了進來,還伴隨着紊亂的呼吸聲。
金虔心頭大驚:莫不是剛才自己那番土不土、洋不洋的祈禱詞惹惱了關公老爺,這麼快就給自己安排了一出江湖血腥的片斷場景?!
凝神靜氣的聽了一會,竟然毫無動靜。金虔這才壯着膽子從藏身處探出頭,像偷油老鼠一樣觀察着四周。
幸虧自己從不用功讀書的歷史惡行,金虔這一雙小眼睛可是連絲毫的近視預兆都沒有。即使在沒有任何電力照明的古代,金虔也能憑藉一點點的月光看清了現狀。
這一看不要緊,一看到剛才衝進來的幾個人,金虔更是頭皮發麻。
蜷縮在關老爺像泥台下的是一大兩小三個身影。中間的是一位穿着碎花布衣的婦人,頭髮凌亂,面色慌恐,兩隻胳膊緊緊擁着身邊的一對孩童。這對孩童,一男一女,年紀不過七八歲,兩人的身體都在不住發抖。
這位看官可能問了:這不是晚上嗎?黑漆漆的,這金虔為何能看的如此清晰,難不成她還帶了探照燈不成。
其實原因就是:這三個人就躲在金虔床鋪的旁邊,只是中間隔着一堆房頂掉落的木樑和稻草。三人驚慌失措,又加上夜色昏暗,因此這婦人和孩童並未發現身側不到一米的處還有一人,而金虔卻將三人看得清楚。
看清來人,金虔心裡暗暗叫苦。
如果衝進來的是幾個彪型大汗,或是幾個武林中人,當場開打,就算殺得昏天黑地,風雲變色,金虔也不怕。因為那正好給自己製造機會開溜。可現在,跑進來的居然是三位母子,那就大大不妙了。以八點檔俗套劇情推斷,孤兒寡母被追殺只有幾種可能性:其一,家庭糾紛,分財不均,所以被家裡人追殺。這追殺之人諸如丈夫二房、小叔子等——如果是此種情況,追殺之人大多功夫不濟,只要不出聲,那自己尚可能保活。
其二,仇家追殺,斬草除根。要是這種情形,就不太妙了。凡仇家追殺,必聘請職業高手,寧錯殺一百,不放過一個,自己這點本事,恐怕命不久已。
其三,路遇搶匪,劫財劫色。如果是這樣,就更加不妙了。若那搶劫之人發現自己,一時興起來個辣手摧花,自己豈不是倒霉。(墨心:你擔心過頭了吧?就你現在這副尊容,恐怕強盜還不至於這麼沒品味……)
在心中盤算了幾個來回,怎麼算自己遇害的可能性也超過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當下立斷,金虔決定:「三十六計,逃為上策」。
想到此處,金虔立即屏住呼吸,雙手着地,慢慢向後方撤去。可剛撤了兩步,門口就跳進一人,打亂了撤退節奏。
「出來,再不出來我不客氣了!」門口那人大聲喝道。
金虔頓時冷汗直冒——看來是第二、第三種可能性比較高。這人聲如洪鐘,必然功力深厚,雖逆光無法窺其樣貌,但此人身材魁梧堪比健美先生,以肌肉分布判斷,必然身手敏捷。最重要的是,他手裡那把明晃晃、明晃晃的鋼刀,簡直是太過犀利了吧!
「娘……」
「馨兒,別說話……」
金虔聽見微小的聲音從身側發出,心裡大叫不好。
這個女人是白痴嗎?你孩子說話捂住他的嘴就好了,還多次一舉說一句做什麼?這感情不就是敲鑼打鼓地暴露自己的方位嗎?
果然,還沒等婦人的聲音消散,一把閃着寒光的鋼刀就舉到了母子三人的面前。
「出來!」舉着鋼刀的男人說。
婦人兩臂緊緊抱着孩子,戰戰兢兢地從藏身處走了出來。
沒有人遮擋視線,金虔總算看清了殺手的相貌。
方臉泛黑,鬍鬚連腮,雙眉豎立,目光炯炯,一身粗布長衫,微帶風塵。
嗯……看這位老兄的形象不像個作奸犯科之徒……
看來十有八九是仇家追殺。
「你想做什麼?」婦人問道,聲音微顫。
金虔在一旁吐血:拜託,這麼明顯的事就不要浪費口水了好不好!
「出來受死!」那大漢一豎鋼刀喝道。
那婦人不禁向後倒退一步,問:「壯士,我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殺我們?」
不是尋仇?金虔納悶。
大漢雙眉倒立,雙目怒瞪:「怎麼?事到如今,你還不知罪?你冒認官親,誣陷駙馬,難道這還不夠?」
嗯?嗯?嗯?這台詞怎麼聽着耳熟?
婦人聽完幽幽嘆了口氣,憤憤道:「原來是陳世美叫你來殺我的。」
聽到此句,金虔差點一個不穩趴到地上。陳、陳陳陳世美?!天哪,這麼說起來——
金虔急忙往前蹭了蹭。
難道說這位婦人就是潘金蓮?不對,潘金蓮好像是貶義詞,應該叫什麼蓮來着……對了,是秦香蓮。
「住口!駙馬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大漢又叫道。
「我娘叫我爹的名字,為什麼不行?」男孩上前打着大漢的雙腿。
「你問什麼要殺我們?我爹已經不要我們了,為什麼還要殺我們?」女孩也上前哭道。
大漢看到兩個不到自己腰間的孩童不停捶打哭喊,一柄鋼刀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落下。秦香蓮更是泣不成聲,一隻手拉着一個孩子,想要往自己懷裡帶,奈何自己也沒有力氣,幾人扯作一團,場面甚是混亂。
半晌,母子三人哭聲漸小,兩個小孩才放開了大漢的褲子。
大漢上下打量了三人許久,開口問道:「你說陳世美是你丈夫,可有憑證?」
秦香蓮眼淚掛腮,抽泣道:「如今這荒村辟野,你叫我到哪裡去給你找憑證?」
大漢一聽大怒,高聲喝道:「沒有憑證,就是污攀,你們今天都得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