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神直播間 - 第11章

何未滿

  街上萬籟俱寂,兩人相對無言,諾曼的腦子卻是炸開了鍋,大量的聲音充斥他的腦海,左眼也不斷有各式各樣的古語閃過。

  幾天的古語「學習」下來,諾曼的古語掌握量擴充了一些,現在他已經能聽懂這其中的一部分了。只不過即使是他能聽懂其中一些古語,但是僅憑着他聽懂的這部分古語還是無法理解那些聲音到底在說什麼。

  當然,這些對於現在的諾曼來說並不重要。

  「誰……」

  諾曼看着面前的人,嘴裡剛蹦出一個單詞就被自己咽了下去。

  在夢境裡總是不能出聲讓諾曼已經習慣了,所以看着這張臉,他仿佛之間似乎還身處夢境之中,下意識地把自己當作無法出聲的狀態了。

  不過他雖然喝得多了,卻沒醉,還是知道這是卡德納斯,不是他的夢境,於是暈暈乎乎地一晃腦袋,胸膛用力,把話吐了出來。

  「你是誰?」

  話一出口,清風撲面,心情舒暢。

  這確實已經不是夢境了,他在她面前終於能夠出聲了。

  兩個人這樣面對面地站着,互相掐着對方的臉……說實話倆人這姿勢着實有些奇怪,但是諾曼覺得手感挺好的,一時之間捨不得鬆手。

  這個女人也沒有鬆手,也還是掐着諾曼的臉頰,嘴巴微微一張,似乎是想要回答諾曼的問話,可是下一刻諾曼就覺得自己的左手一空,剛才還被他捏在手裡的臉頰一下子不見了。再定睛一看,赫然發現,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個女人已經站在了離他好幾步遠的地方,剛剛揚起的嘴角也平復了下去,像以往他無數次在夢境中所見過的那樣安安靜靜地站着。

  甚至連視線都沒有再放在他的身上。

  怎麼回事?

  諾曼看着她,本來就被酒精刺激得有些暈眩的腦袋更加脹痛了。

  怎麼這個女人和托瑪仕那個老酒鬼一個德性啊?都喜歡聊着聊着就突然閃到一邊……

  而且她是怎麼跑到那裡去的?他一點兒都沒有看清楚。

  還沒等諾曼想明白呢,天上嘩嘩聲輕響,讓他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去,然後就看到了又有好幾個人像這個女人一樣從天而降。

  這裡面有穿着厚重盔甲的壯年男子,身着精緻銀盔的青年男子,穿藍袍的老頭……老老少少都有,總共有五個人。

  這些人和這個女人一樣,身上並不乾淨,泥土、血跡,什麼都有,諾曼甚至看到那個壯年男子的厚重盔甲上還粘着一大塊黑色的東西,以諾曼的經驗,像是燒焦的皮,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

  那幾個人從天而降之後,就很自覺地團團包圍在了那女人周圍。

  藍袍老頭對諾曼看了一眼之後就閉上了眼睛,顯然是老年人精神不好,缺覺——諾曼在心中這樣想着。

  另外幾人則是很自然地站着,除了都例行地看過諾曼一眼外,就沒有再看過來,紛紛一臉平靜地四處閒望着。其中那兩個持劍的男子也是把劍掛在腰上,並沒有拔出,甚至連手都沒有放在劍柄上。

  看上去,這幾個傢伙就和平常走在大街上的那些普通民眾們沒有什麼差別,不過諾曼卻從這些人的眼眸深處隱隱感覺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他有種感覺,如果他現在敢稍微動一下,這幾個傢伙就能立刻把他撕成碎片。

  「走。」

  一個聲音傳來,吸引了諾曼的注意力。

  是那個女人在說話。

  諾曼在過去十幾年的生命中曾經無數次地想象過這個女人的聲音會是什麼樣——雖然她長得不怎麼樣,但是她的聲音也許會很好聽呢?

  在這些想象中,他總是把這個女人的聲音想象得很美好:或許是像尤娜那樣低沉,或許是像山豬那樣厚重,甚至或許是像花斑虎那樣威武……

  但是這個女人的聲音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她的聲音清清淡淡,有如一陣清風,並不有力,沒有諾曼想象中那樣美好。

  這群人的腳步很快,諾曼只是一個神,他們已經走得很遠,快要消失在街角了。

  「嘿!」

  諾曼匆忙之間也顧不得許多了,對着那邊大聲地叫喚起來。可還沒等他真正要說的話出口,那些人已經消失在了街角,再看不到了,於是他下面的話只能輕輕地飄蕩在這條街上。

  「你到底是……誰啊?……」

  卻沒有人回應了。

  「你到底是誰啊……」

  諾曼輕聲喃喃自語,右手舉到嘴邊,下意識地想要來上一口酒,卻猛然發現酒杯不知道時候已經不見了,四下里一通找,才在牆邊發現了酒杯。拿起來一看,發現裡面的半杯酒早就流干,一點不剩了。

  「浪費,浪費。」

  一個聲音從腦袋上傳來,諾曼抬頭一看,發現托瑪仕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來了,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一邊說,這老傢伙還一邊把杯子舉到嘴邊咕嘟咕嘟的灌了兩口。

  諾曼望着這傢伙,想到了之前的事。

  「你剛才怎麼突然跑進去了?」

  托瑪仕只是喝酒,又灌了一口,才把杯子從嘴邊拿開,一屁股坐了下來,把裝麥酒的木桶按着傾斜,給自己的杯子慢慢倒滿。

  「我尿急。」

  尿急?

  諾曼回憶了一下托瑪仕剛才的樣子……嗯,很急,好像確實是尿急的模樣,不過他馬上又有了新的問題。

  「對了,這房子是你的?」

  「是。」

  諾曼又不解了:「那你為什麼天天睡在街上?」

  「裡面太熱了。」

  「那……」

  托瑪仕在回話的時候也不停地抓緊空擋喝酒,一口接一口,諾曼看到托瑪仕不停地在喝他的酒,心一下子就疼了,話也一下子止住了。他趕忙也給自己倒上滿滿一杯,猛灌了兩口,才感覺沒那麼虧,繼續拉着托瑪仕說話,舔着臉問道:「我能不能睡裡面?看在我請你喝了這麼多麥酒的份上,我的朋友。我不需要床,你給我一塊空地就行了。」

  「沒門。」

  「不要這麼絕情,我的朋友,你看,你還在喝着我的麥酒呢。」

  「那我不喝了。」

  「別!這件事我們慢慢商量……」

第十七章

嘗試

  第三區龐德街53號往左六十米的無名小巷

  這條巷子是兩邊房子的牆壁夾出來的,沒有人家的門開在裡面,所以巷子裡平時很少有人走動,而這兩天下來,更是幾乎變成了諾曼駐第三區的臨時辦事處。

  現在他就正坐在裡面,靠着牆,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裹放在一旁。

  「……真是一個吝嗇的傢伙,」

  只有一個人的巷子裡,諾曼自言自語地抱怨着:「一通麥酒有一大半都是他喝的,結果讓我在裡面睡兩晚都不行……」

  他昨天和托瑪仕糾纏了半天,最後直到兩人都把那桶麥酒給喝光了托瑪仕還是不同意他睡到托瑪仕的家裡去。而托瑪仕自己又不睡在裡面,當晚還是睡在了外邊,真是一個怪人。

  抱怨了一通那個老酒鬼之後,諾曼又想起了那群從天而降的人來。

  「那就是法術吧……」

  和諾曼忽悠佩姬的那所謂的「改命法術」不同,昨天晚上的那些人所使用的顯然都是真正的法術,所以他們才能違反常理地從天上飛下來還沒有摔死。

  之前佩姬說,法術的力量能夠「讓晴朗的天空颳起狂風暴雨,讓沉默的火山瞬間噴發」,諾曼還不以為然,覺得是這個小丫頭誇大其詞了,要不然就是她的另外那位老師本森先生同樣也在忽悠着她——諾曼可不相信單憑人的力量能夠做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是昨天的事情卻讓諾曼重新正視了法術的力量:連讓人像鳥兒一樣在天上飛這種在這之前諾曼想都不敢想的事都發生了,法術還有什麼做不到的呢?甚至於,諾曼深深地懷疑他經常做到的那個夢中的那番景象都是法術所造成的。

  「好想親身感受一下法師的力量啊……」

  諾曼喃喃自語,不自覺地雙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他看着自己的雙手,一個念頭不可自抑地湧現了上來。接着,他站起身來,跟做賊一樣小心地左右張望了一番,確定巷子前後都沒有人後,站在原地,表情肅穆,回憶了一番後聲音低沉鄭重其事地吟唱道:「偉大的澹臺有涯,您忠實的信徒祈求四團微光……」

  在這幾天對於佩姬的私人教學中,諾曼已經不止一次地看過那張寫着法術咒語的紙了。在他身體裡那些法師們的幫助下,他已經把這條法術咒語給記憶得滾瓜爛熟,所以現在立刻就能說出來。而且經常幾天的「學習」後,他的古語水平有所長進,這條咒語有一小半竟然是能看懂理解的了,這也讓有了再次嘗試的把握和衝動。

  念這條咒語的時候,諾曼聚精會神,所以竟被他察覺到了一些和之前不同的狀況!

  他還記得,自己上次在佩姬家裡念出這條咒語的時候,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跟平常說話沒什麼兩樣,但是這次他這條咒語剛剛開始念誦,他身體裡似乎就有什麼東西動了起來!

  這種感覺很難形容,非要說的話,就好像是在他的腦子裡有一小灘東西。隨着他念誦咒語,這一小灘東西流動起來!

  同時,在他的腦子裡好像還有一樣東西,這一小灘東西流進了這樣東西里……這麼說確實很難懂,打個比方的話,那就好像是諾曼的腦子裡有一個空的酒桶,另外還有一灘麥酒。隨着諾曼吟唱咒語,這灘麥酒就自覺地流進了這個空的酒桶里,可是麥酒太少了,還沒等諾曼吟唱完呢,就全部流進了酒桶里一點不剩了。

  「……請求降臨!」

  呼,

  一陣微風從諾曼傻傻放在面前的手上纏繞了一番,吹過,巷子裡一片死寂。

  諾曼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珠子轉來轉去,左張右望了半天。

  什麼都沒有發生。

  「唉……」

  諾曼嘆了一口氣,把自己剛才傻傻放在面前的兩隻手收了回來。

  剛才他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身體與之前不同的異狀後還以為這次能成功發動法術了呢,沒想到還是一樣,什麼都沒能發動,這讓他皺起了眉頭苦苦思索起來:法術到底是怎麼發動的?他不是已經把咒語完整地念出來了嗎?到底還缺少什麼?……

  諾曼就這麼坐在巷子裡苦苦思索着,還沒想明白呢,巷口傳來腳步聲,這讓諾曼暫時收攝心神,把目光投了過去——今天的「學習」,又要開始啦。

  幾天下來,諾曼已經脫離了第一天當眾搶劫的低端格局,上升到有了代言人、也就是所謂小弟的高端格局:伯尼,貝克,皮諾,這幾個被他第一天搶了的傢伙如今就是他的小弟們,他們自告奮勇地去找「肉雞」來給諾曼打劫古語知識,諾曼每天只需要坐在這裡等着就行了,一切美好的不可思議。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些被他們拉來的讓諾曼打劫古語知識的學生們,竟然沒有一個是不滿的,罵罵咧咧乃至於動手動腳的更加見不到,相反,那些傢伙全部都笑臉盈盈,一個個的臉上都掛着討好的笑容。

  這些城裡人都有被打劫的愛好?

  諾曼有些想不通,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他只要能打劫到知識就行了。當然,每次在打劫完之後,他都會順便「幫」這些被打劫的可憐人看一下他們的古語作業——古語組詞的最多,還有字義詞義解釋的。當然這些對於諾曼來說都不在話下,只要古語範圍在他學過的古語範疇之內,一概輕鬆解決。

  一切順利得不像話。

  照這麼下去,一個月之後通過那什麼教會學校的入學考試,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諾曼想着想着,看到巷口那裡如往常一般進來人了,可是和往常不同的是,來的人有點問題。

  看到來人,諾曼剛才還渙散的眼神一下子銳利了,腰一彎一抬,動作敏捷地從地上抓起了自己的包裹拔腿就要往反方向跑去,可是他剛剛轉過身子左腿還沒有邁出呢,就又停下了。

  在巷子這頭也鑽出兩個人來。

  諾曼只好把身體重新轉了回來,看着巷口來處的那兩人,臉上陪着笑,心中卻已經破口大罵起來:伯尼,貝克,皮諾,別讓老子再碰到你們,不然的話一定把你們打得連你們媽媽都不認識!

  只見巷口來的那兩人,一位頗為胖碩,一位很是瘦小。

  胖碩的那位穿着紅白相間的馬褂,諾曼這兩天也認識了,知道這是卡德納斯治安官的制服,瘦小的那位則是穿着一身寬鬆的灰色長袍,留着一小撇鬍鬚,三角眼,一看就不像個好人,偏生又擺出一副莊重的肅穆模樣,看着有些彆扭。

  富蘭克林?伍德,通過這幾天在第三區的晃蕩混跡,諾曼已經認識了這位三角眼、也就是紅房子的主人,尊貴的法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