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多少錢一斤 - 第19章

棲見

  林柏楊的牙磨得嘎吱嘎吱響。

  *

  本來自駕就要比坐高鐵用得時間久,車上又有個病懨懨的少爺,全程都是一副「你開超過八十邁我就要死了」的樣子,等回去已經是晚上。

  林瞳一上車就睡,斷斷續續睡了好幾覺,初梔到後面也睡着了,她坐在中間,本來後面就是沒有頭枕的,人睡過去了,小腦袋直接仰過去,面朝着車棚頂後仰着頭,雪白的頸子繃成直線。

  車內一片安靜,陸嘉珩抬臂過去,單手托着她後腦引到自己這邊來,擱在肩頭,動作輕緩。

  程軼看着,臉上的表情空白了起碼半分鐘。

  陸嘉珩這人,表面上不主動不拒絕,你搭訕我就給號碼,瀟灑散漫又溫柔的樣子,其實內心真實想法非常的殘忍刻薄,對於異性向來缺少尊重和耐心。

  雖然他絕對不會讓你看出來就是了。

  性子確實垃圾了點兒,但是凡事有因就有果,他那個家庭情況,能讓他只歪了這麼一點兒,程軼覺得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何況,他們這一群人,除了林柏楊這傻白甜,誰性格沒個缺陷,誰家沒點不堪入耳的辛辣秘史。

  程軼本來還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他會突然對一姑娘這麼大熱情,大晚上找他讓他幫忙搞一張高鐵票。

  一張高鐵票,聽到的時候程軼驚呆了。

  這個逼還知道什麼是高鐵?!

  他確實好奇死了,於是冒死跟過來瞧瞧,發現這姑娘確實不太一樣。

  程軼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沒有陰暗面,人性都是多面的,有光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陰影。

  但是初梔好像就是沒有。

  她看起來實在是太純粹,太開心了,渾身上下滿滿的全部都是正能量,好像只要聽着她說話,就也能讓人跟着開心起來。

  他開始有點理解陸嘉珩為什麼對她感興趣。

  他也一直覺得,就是感興趣而已了。

  程軼雖然一直跟看戲似的,還給他助攻,但是說歸說鬧歸鬧,心裡也沒怎麼認真考慮過這個狀況。

  陸嘉珩會真的喜歡上誰這聽起來就和宇宙無敵超級直男林柏楊突然有一天變成了gay一樣,基本上是並列位於三大不可能發生事件之首的。

  此時兩個小姑娘都睡着了,程軼看着這一系列動作,也終於沒了那一臉賤笑,撓了撓眉角,「嘶」了一聲:「阿珩,你這到底怎麼回事兒啊?」

  感受了一下頸間暖烘烘的重量,陸嘉珩身子往下滑了滑,調整了一下高度,讓靠在他肩膀上的小姑娘能睡得舒服點兒。

  他垂着眼沒看他,不怎麼在意的樣子,嗓子壓的很低:「什麼怎麼回事兒。」

  程軼更呆了,木訥訥地:「我操,林柏楊真要折壽十年了啊?」

  林柏楊瞥了他一眼,竟然罕見的沒有說話。

  汽車過收費站,林柏楊打開車窗,有風灌進來,吹着初梔額前細絨絨的碎發蹭到鼻尖上。

  她可能是覺得有點癢,在睡夢中微微皺了下眉,閉着眼抬手胡亂抓抓鼻子,腦袋貼着他肩膀上的衣料蹭了蹭,又往裡面拱了拱。

  像某種毛絨絨,軟乎乎的小動物。

  陸嘉珩勾起唇角,聲音又輕又淡,尾音飄散:「不知道啊。」

  *

  初梔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餓醒的。

  車子進了市區沒多一會兒,她就醒了。

  她腦袋靠在林瞳的肩膀上,腿占了陸嘉珩一半的位置,整個人幾乎是四十五度角傾斜睡了個天昏地暗,就差沒橫過來躺這倆人身上了。

  初梔半闔着眼,哈欠打得眼睛裡直冒水花,她慢吞吞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揉了揉脖子。

  她明明是靠在林瞳的肩膀上睡着的,卻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脖子一往右偏就有點酸酸的。

  坐在位置上緩了一會兒,她按着脖子扭過頭去。

  陸嘉珩好像還是她睡着之前的那個姿勢,看起來沒變過似的,手很隨意地搭在腿上,腦袋懶洋洋地靠着車窗窗框,眼睛看着外面。

  晚上七點多,夜幕低垂,窗外車水馬龍,車輛高速行駛,車頭的探照燈和路邊的霓虹,昏黃路燈一齊拉出一道道光帶。

  光線明明滅滅,水流般一段一段將他安靜的側臉刷上色彩,看起來有點像某種文藝電影裡的畫面。

  初梔抬手揉了揉眼角,嗓子發乾,聲音微沙:「學長,你還暈車嗎?」

  陸嘉珩轉過頭來,還沒說話,前邊兒程軼快速接道:「你學長暈,你學長得吃一桶老壇酸菜牛肉麵才能好,」程軼語氣十分真誠,「酸的東西最管用了,他以前一暈車就吃這個。」

  林柏楊難得搭他腔:「那得兩桶。」

  「真的嗎?」初梔扭過頭來,認真地看着陸嘉珩,「學長,你要吃嗎?」

  陸嘉珩:「……」

第20章

二十塊

  初梔沒回學校,準備直接回家去。

  出去一趟幾天下來,

沒回來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麼,

現在看見車窗外熟悉的景色疲憊感陡升,

只想回家痛痛快快地洗個澡然後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滾。

  從這邊過去剛好順路,初梔報了個地址,

程軼「咦」了一聲。

  陸嘉珩也側過頭來:「你家住這兒?」

  初梔點點頭。

  陸嘉珩高深莫測地盯了她好一會兒,揚起唇角,

懶洋洋拖着聲:「哦。」

  他這副樣子很是意味深長,讓人有點困惑:「怎麼了嗎?」

  「沒事,」陸嘉珩輕飄飄移開視線,「挺巧的。」

  路過學校把林瞳放下以後,車子往初梔家開去。

  車停在小區正門口,

初梔下車,

陸嘉珩也跟着下來了。

  他步子不大,走的也慢,又是後下來的,初梔幾乎是一路小跑到車後箱準備拿自己的拉杆箱出來,

結果陸嘉珩三兩步就先她一步走過去,

開了後備箱把箱子和書包提出來了。

  初梔突然想起之前兩個人坐在纜車裡,他比她長了那麼長一截的小腿,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們倆拿下了行李,

剛拖到一邊去,初梔正準備說話,道個謝,

說個再見,身邊的灰色私家車滴滴拍了兩下喇叭,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眨眼的功夫,林柏楊已經開着車上道融進了車流中,初梔沒反應過來,看了看身邊的陸嘉珩,有些遲疑:「他們不要你了嗎?」

  「是啊,我很可憐,」陸嘉珩勾唇,看着她半真半假道。

  初梔眨眨眼,覺得他有點可憐,又覺得他不可能是真的被丟在這裡不管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嘉珩無聲笑了笑,把她的書包放上拖杆箱,沒抬頭,「走吧。」

  初梔跟在他後面進了小區。

  繞過噴泉和圓形花壇,右轉走了沒兩步,回過頭去,看看他。

  走兩步,又看看他。

  陸嘉珩神色淡然,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插進口袋裡,懶洋洋地跟在她後面走。

  拖杆箱的滾輪划過地面,發出咯拉咯拉的聲響,長久地,不急不緩地響動。

  初梔抓了抓頭髮,轉過身來,慢吞吞地:「學長,到這裡就可以了,我自己也行的。」

  陸嘉珩垂眼,手裡的箱子和書包沒有給她的意思:「沒事,我順路。」

  「……」

  她沒轍了,加上這會兒天確實很黑了,雖然路燈光線很足,但是讓她一個人走還是有點怕,於是她再次慢吞吞地轉回過身來,繼續往前走。

  只是這次,她停了兩步,站到陸嘉珩身邊,跟他並排往前走。

  初梔家這小區也是新建的,環境很好,綠化充足,此時樹影搖曳,在昏黃路燈下投出黑漆漆的影,風過影動,嘩啦啦的響。

  太安靜了。

  稍微有一點點尷尬。

  初梔揉了揉被風吹得有點發涼的鼻尖,開口說了句什麼。

  陸嘉珩只聽着旁邊的小姑娘小聲嘟噥了一句什麼,沒聽清,他側頭垂眼:「嗯?」

  初梔仰頭,剛剛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還是沒反應。

  初梔等了一會兒。

  陸嘉珩就這麼低低垂着頭,看着她。

  然後突然笑了。

  初梔一臉茫然。

  路燈光線從他側後方打過來,桃花眼全隱匿進了陰影里,只看得見那雙黑眸中亮晶晶的光,還有唇角上揚的弧度。

  男人低低笑了幾聲,人毫無預兆地靠過來,朝她傾了傾身子。

  這下,藏在陰影里的眼也看得清了。

  黑漆漆的,含着笑,眼尾狹長,一眨不眨看着她。

  上次他這麼看着她的時候,也是在晚上。

  寢室樓下,手裡拿着一支可愛多,撐着膝彎腰平視着她,絞盡腦汁的想讓她叫一聲陸哥哥。

  有點熟悉的畫面重疊在一起,初梔耳廓微微發紅,下意識的就想後退。

  「你太小了。」他突然開口。

  初梔還沒來得及向後,步子頓住,茫然仰着頭:「唔?」

  「你太小隻了,那么小聲說話,我聽不見。」

  「……」

  初梔:?

  初梔:???

  「所以下次說話的時候,你要離我近一點兒。」